南宛白拿到钥匙,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一间卧室,奶奶一间,正好。
她可以去把奶奶接出来了,老人不比她年轻,能折腾。逃跑时,她也是想着,先有个住的地方,再回去。
这是,年仅十四岁的南宛白,能想到的最好的计划了。
可当南宛白回去时,没等见到奶奶,就被南正雄看见,哐的一下被推撞到墙上,“你不是滚了吗?还回来干什么,我以为你死外边了呢。”
那是最冷的夏天。
女孩一次又一次哀求着进门,换来的只有驱逐和谩骂。
无论暴雨还是晴天,都孤零零地被关在外面。房门紧闭,南正雄守在里面不出门,好似屋外有洪水猛兽一样,甚至不去骂南宛白了。
几天后,南正雄连夜搬走了。
就这样,只剩南宛白一个人了。
A市很大,大到她找不到奶奶,A市也很小,小到打听一下就能找到她。
南正雄刚开始还反驳不承认,继续泼脏水打马虎眼,警察问起奶奶的情况时,他就变得支支吾吾。
警察瞬间明白了什么。
完了。
南正雄发现瞒不住了,索性破罐子破摔,“说白了,我也就骗点养老金,等户口注销,她还不是要落到我户口上,归我管。”
距离成年只差一岁还是学生的南宛白,原则上来说,不能担任户主,不得单独立户。
一个比较年轻的警察猛地拍了下桌子站起来,指着南正雄怒骂,“你还是人吗?”
别的警察表情也好不到哪去,有个老练警察冷冷扫了他一眼,“民法典第二十七条,小刘,给他普一下法。”
“谁说监护人只能你当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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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60章
网住了今年夏天所有的梦
夜色茫茫, 银白的月光洒落,灯火点亮,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 将所有人罩在里面。
快凌晨了,派出所的灯还亮着。
“哗啦啦”零食倒落在拼在一起的桌子上。
“也不知道你们都爱吃什么,随便买了点。”楚修抖抖空的塑料袋,用手肘怼了怼木桩似的楚清越, “你怎么不早说你朋友过生日。”
楚清越懒得搭理他,拎了个礼物袋给南宛白送过去。
“你头发散下来很好看,扎着等会不太方便戴帽子,我帮你简单编一下。”
“……好。”
“嗯,真漂亮, 上学也这么编吧!”
“她还是学生!!”
老胡头一如既往的有威严,五个字一出, 吓得小姑娘都跟着抖了抖,小声嘟囔了一句,“要不算……”
了字还没说出来,帮南宛白编头发的女警便打断道:“学生还不让编头发了?”
老胡头也发现了,南宛白很怕自己, 不禁压了压声,无奈道:“影响不好。”
那名女警叫华晞,闻言, 弯腰仔细看了下南宛白, 认真道:“确实不好。”
紧接着,华晞又来了一句, “这要是去了学校, 估计你们学校的男生都没心思学习了。
老胡头:“……”
南宛白:“……”
少女端坐在椅子上正襟危坐, 一动不敢动,身体紧绷着,后背挺直,都不敢往后面靠。
身边围了很多人,认识的,不认识的……
“南南,你是不是紧张啊?”夏芝芝凑过来,贴在她耳边说话。
南宛白刚要点头,想起自己头发还在华晞手上,轻“嗯”了声。
夏芝芝说:“我也紧张,这可是派出所诶,在派出所过生日,也算是独一份了。”
南宛白抿了抿嘴,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心跳得好快。
“生日快乐!”夏芝芝笑了笑,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小盒子,塞到她手里。
盒子很轻,但好像承载着无法想象的份量,压得人手指发软,使不上力气。
南宛白两只手捧着小盒子,怕掉了一般,搁在膝上,“谢谢。”
“你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夏芝芝催促道。
南宛白在她期待的目光下打开盒子,是一串水晶银手链,上面还有个小小的星星吊坠,旁边放了张贺卡,一看就是夏芝芝的字迹。
【好运手链,童叟无欺,我找大师开过光啦OvO~】
看到后面的表情符号,南宛白忍不住轻笑出声,“芝芝,你帮我戴上吧。”
“好嘞!”夏芝芝拿起手链,下意识去抬南宛白的左手。
她们是学生,除了左撇子的人以外,右手是最常用的,戴东西会不方便,一般都戴左手。
看到南宛白手臂上的紫痕,夏芝芝眼眶一下子就酸了,小心翼翼地帮她把手链戴上。
“一定会好运的。”夏芝芝说。
南宛白倒是没在意伤,晃了晃手腕,星星吊坠随着轻晃,在灯光下呈现出淡蓝色的光泽。
“你手腕好细啊。”华晞惊道,“该不会在减肥吧?”
手链已经扣在了最后一个环上,还是显得有些松垮。
夏芝芝最能理解华晞的惊讶,用手比量了一下,“姐姐,你知道吗,她一顿就吃这么点,这么点!”
“天呐!”华晞配合。
南宛白脸一热,软着声音道:“哪有那么少。”
“怎么没有?”夏芝芝开始数落她每天吃的东西。
南宛白听得不好意思,想逃又逃不掉,在椅子上如坐针毡,要不是老师就在旁边,恨不得过去捂她的嘴。
偏偏这时,老胡头也跟着接话,“确实太瘦了,现在小孩就是不知道爱惜身体。”
南宛白被说得想钻地洞,晕乎乎的,余光忽地看见楚清越在边上站着。
视线对上一秒,楚清越走过来,还是那副大拽比的样子,单手拎了个礼物袋给她,外加毫无感情的一句,“礼物。”
没等南宛白说谢谢,“啪”的一声,楚清越后脑勺被人打了一下。
正是楚修,父子俩长得很像,只不过气场完全不同,可以说是两个极端。
楚修看上去很温和,脸上带着笑,“这小子叛逆期,对谁都爱搭不理的,但心眼不坏,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吗?”
前半句对着南宛白说的,后半句则是对楚清越说的。
楚清越无语,忍了又忍才没当众人面怼自己爹,缓声道:“生日快乐。”
南宛白回给他一个微笑,“谢谢。”
她伸手去接礼物袋,相较于夏芝芝的精致小礼盒,他送的明显重很多。
南宛白接过来时,手都跟着往下沉了沉。
“是什么啊?”夏芝芝好奇的问。
南宛白默了默,难得吐槽道:“感觉像板砖。”
夏芝芝:“……”
真的很像,礼物袋是方方正正的,东西是巨沉无比的。
南宛白在众人的注视下拆开,有点吃力地拿起来给其他人看。
居然是一摞崭新的高中题册,所有科目都有。
南宛白:“……”
众人:“……”
很实用,但没必要。
夏芝芝率先开口,“如果我过生日,你带着习题册上门,我会把你打出去。”
楚清越:“……”
老胡头最开心,拿起最上面一本翻看了下,“不错,还是最新出的,礼物挑得挺好,有眼光。”
楚修简直没眼看,把楚清越拽到角落教育。
“想当年,你爹我也是附中一草,你继承了我这么好的基因,就给人家女孩子送这玩意?”
楚清越白了他一眼,颇为嫌弃,“恋爱脑基因,谁爱要谁要。”
“我有点担心。”楚修突然换了个话题,“你以后该不会孤寡一生吧。”
楚清越:“……”
这爹不要也罢。
楚修继续说:“脾气这么臭,没人要。”
楚清越:“艹!”
楚修幽幽道:“说脏话,再扣十分。”
楚清越:“……”
楚修:“那个男生就挺会的,不然你低个头,去向人家求经吧。”
楚清越侧过头,看向站在派出所外面的男生,眼神带了点凶狠。
这可真是亲爹,先是让他跟狗道歉,现在又让他向解西池学习。
但不得不说,面对四面八方各异的视线,即使在派出所,少年亦没有半秒犹豫,很让人为之动容。
就连老胡头看到都没说什么,默许了。
仿佛在那一瞬间,他和她获得了所有人的认可。
隔着一扇门,挡住了热闹,静寂的长街,车辆比白天少很多,驶过的刹那,带起一阵微风。
少年的衣摆和发丝被吹得有点乱,他缄默不语,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
“抽吗?一根解千愁。”韩永从兜里掏出来盒烟,递过去一根。
解西池没接。
韩永把烟叼在嘴里,拿打火机点烟。
下一秒,就见陷在沉郁情绪里的人默默往旁边挪了几步,冷声道:“离我远点。”
韩永“啊”了声,一头雾水。
“有味。”
“我日……你以前不这样的,竟然嫌弃兄弟了……”
韩永抱怨了两句,安静下来,莫名感觉到欣慰。
还好,解西池说话了。
说实话,他从派出所刚出来时,身上全是藏不住的戾气,小臂内侧还被划了一道口子,血往下流,手上都是干涸的血渍,别提多慎人了。
韩永都怕他去便利店买把刀回来,把那狗东西宰了。
好在,他去便利店买的是矿泉水,简单把伤收拾了下,又发消息给在附近的人,让人送了件薄外套过来。
韩永知道,这是不想让南宛白看见了。
伤大概率是在校门口时,被刀划到的,别人躲都来不及,他跟不要命一样往上冲。
韩永叹口气,“池哥,栽这么狠啊?”
解西池回头看了眼被众人围住的南宛白,又收回视线,没有应他的话,似自言自语说:
“她值得。”
夜幕下,灯影暗淡,影子被拉得斜长,少年瘦削的身影略显孤寂。
直到身后响起女孩的声音:“解西池,进来吃蛋糕!”
他随意地扯了扯袖口,朝这边走来,简单的动作,却有股说不出的恣意和洒脱。
天还是那么黑,微弱的灯光无法照亮所有,却让方寸之地,熠熠生辉。
十七岁。
这个数字好像被施了魔法,发生了许多计划之外,无法预料的事情。
随着蜡烛开始燃烧,一群人对女孩说:“十七岁生日快乐。”
就像是在说:
你以后不是一个人了。
————
回去的时候,是解西池送南宛白,其他人默契地给他们留了独处的时间。
路上车少,不好打车,他们就沿着马路往家的方向走。
四周静谧安详,连带着将人的思绪一同松懈下来。
南宛白忽然停下脚步,蹲在地上哭出声来。
她把脸埋在臂弯里,蜷缩成一团,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狼狈,情绪来得猛烈,像是摇晃了许久的可乐瓶骤然打开,在顷刻间爆发。
“你别看我。”她闷声说。
少年站在她身侧,挡住过往的车辆和夜风。
“不看。”
南宛白眼睛更酸了,视线模糊,肩膀跟着耸动,委屈巴巴地问:“你是不是偷看了?”
“没有。”
“你骗人!”
头顶响起解西池无奈地叹息,随后她露在外面的耳朵一热,被他的手轻轻包裹住。
“那你是想我看见,还是没看见?”
南宛白不说话。
好半晌,她才道:“我以为,我能坚持到回家的……”
结果,只走了几分钟。
那么多人给她过生日,她该开心才对。
南宛白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哽咽,“解西池,我再也见不到奶奶了。”
她又不傻,多次搬家,突然出现的南正雄,和警察们沉下来的表情,大家都在哄着她,顺着她。
瞒着她。
解西池蹲在地上,上身前倾,伸手将女孩从臂弯里捞出来。
南宛白慢吞吞地抬起头,眼睫濡湿挂着泪,眼神迷惘。
他低下头来,唇在她湿润的眼角处碰了碰。
“哭吧,我在这。”
“没人会说你。”
朦胧的视线让南宛白看不清解西池的表情,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那句“我在这”,还是“没人会说你”,开始放肆地哭。
她抓着他的衣服,哭得喘不上来气。
不记得哭了多久,迷迷糊糊地被解西池领回了家。
不需要开灯,客厅就已经很亮了,蓝白气球飘在天花板,像是将天空搬到了小小的屋子里。
字母气球拼成“HAPPY,BIRTHDAY,”用一根鱼线穿起来,挂在墙上。
还有很多气球绑在一起,排列成云朵形状,花束形状。
茶几上除了中午买的零食以外,多了切好的水果,苹果是兔子,橙子是小熊,刺猬葡萄,鲨鱼西瓜……
能看出来,解西池刀工不怎么样。
南宛白眼睛酸涩,绷着情绪,坐到沙发上拿水果叉去吃水果,因为放的时间久了,有些水果表面已经氧化了。
她语气自然,声音却带着哑,“你这个手法还得练,好丑哦。”
“我再学学。”解西池挨着她坐下。
南宛白一边吃,一边说:“你弄这么多,吃不完啊。”
解西池也拿了个小叉子陪她吃,淡道:“吃不完就算了。”
“你都不保鲜一下。”南宛白染上哭腔,含糊道:“这样很快就坏了。”
她又想哭了。
解西池准备了这么多,去接她,却发生了那样的事。
他是不是也很委屈?
没保鲜,会不会是他以为很快就能接到她回来。
或者,他只是想早点见到她。
解西池只说:“坏了的话,我再给你做。”
他没忘了礼物,目光在客厅里扫了一圈,抬手够下来一个气球。
“砰。”
银色亮片撒落,少年手中似握有细碎的光,那些亮片粘到他手上,亮晶晶的。
他把手伸到南宛白面前,慢慢转过来,摊开掌心。
是条项链,吊坠是银白色镂空皇冠,里面困住了一颗小巧的钻石,皇冠阻挡不住它在灯光下折射出荧光。
却网住了今年夏天所有的梦。
“小白,生日快乐。”少年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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