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玉轻声问:“那你不担心吗?”
村子世世代代种田为生,突然说换种挣钱方式,村民不相信再正常不过。
唐圆信誓旦旦:“我不担心啊,我哥说过肯定能挣着钱。再有,我担心也没用,我家又不是我做主。”
鹤玉挑眉:“你这么相信你哥说的话啊?”
唐圆:“嘿嘿,我哥很厉害的。他是村子里第一个考上县城高中的,可惜那会儿还没恢复高考。要不然以他的成绩,肯定能考上大学的。”
在她心里,没有男人能超过唐竞松这个哥哥。
鹤玉没接这话,转而望向那个陌生人:“那个是谁?”
唐圆瞄了眼,“不是村子里的,是之前和荀大夫一起来指导村民种植的,最近都住在村里。”
两人两小孩慢慢的往那边走,大部分村民没见过鹤玉和闻泽,忙碌之余纷纷投去目光。
浩浩见着爷爷,蹬蹬蹬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冲了过去,“爷!”
唐圆紧随其后,冲她哥挥挥手:“二哥。”
鹤玉和闻泽对视一眼,脑回路神同步的在想要不要跟着张嘴,喊一声“荀叔”\“荀爷爷”。
不过,两人在看到荀会凌一副不认识她们的冷淡模样后,默契的闭上了嘴。
第16章 16
这一趟秀水村之行,鹤玉身边一直有人跟着,没找着机会带小崽子去鹤山周边转悠。
她也没着急,淡然享受着难得的闲空时光。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土一石,都令她身心舒畅。
中午无意听唐家人闲聊,说进村的路正在修了。相信要不了几个月,来回一趟会方便很多了。到时候她买一辆自行车,就不用麻烦荀家人了。
太阳躲进了云层后,湛蓝清新的天空中飘着一朵朵洁白蓬松的白云。
怕小孩子晒着,唐圆带他们去了附近遮阴的地方,是一座不高的小山丘。最顶上有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像一顶帽子戴在上面。
后下方是好几块规整不一的稻田,稻谷还有些翠绿。躲在水里的青蛙“呱呱呱”的叫得响亮,偶有蚂蚱跳来跳去。
浩浩二话不说的跑下去,一会儿蹲着,一会儿蹦蹦跳跳。在眼皮子底下,唐圆说了声“别跑远”,就没管他了。
回来时,他脸颊晒得黑红黑红的,手心有好几只缺胳膊少腿的蚂蚱。
“小姑姑,回家炸给声声吃。”
蚂蚱细长的腿犹在挣扎,碧绿色的身躯几乎和水稻自成一色。
闻泽瞳孔放大,默默离了些距离,“这能吃?”
唐圆说:“能吃,用油炸的酥酥脆脆的,一口一个,老香了。在夏天,油炸蚂蚱还是一道不多得的肉菜呢。”
浩浩跟着嚷嚷:“我再去多抓几只,声声,等会儿回家炸给你吃。”
闻泽有些反胃,表情复杂:“别,我不吃这个。”
这小虫子能吃?吃蚂蚱和让他去炸茅坑没区别,一样让他难以想象。
鹤玉也不太能接受吃这个,歉意的插话:“小圆,油炸蚂蚱我和声声不太能接受的啦。日光毒辣,别让浩浩去抓了。”
浩浩张大嘴,些许失落:“啊?可蚂蚱真的很好吃呀。脆脆的,跟吃米花糖一样。”
闻泽撇过眼,浩浩再失落也不能让他改变主意。他不可能吃虫子的。
唐圆能理解,安慰拍拍小侄子的脑门:“没事,你不也讨厌吃萝卜嘛,这是一样的道理。等太阳下山了,我陪你来抓,晚上炸给你爷和爸当下酒菜。”
浩浩听懂了,没闹腾了。
考虑到此行有小孩,荀会凌没待那么晚,下午四点多几人就回县城了。
到县城门口,鹤玉和闻泽主动要求下车,说是要走着回去。
等车子没影儿后,鹤玉弯了弯腰,一动不想动:“声声,屁股抖疼了没?”
闻泽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别扭的说:“有点。”
县城出去这一段路还好,临近秀水村的那一大段,基本上是一路抖过来的。坑坑洼洼,路面又窄又陡。
偏偏荀会凌坐一边,母子俩不方便动来动去,就那么僵着身板坐着。
鹤玉忍住想揉揉发麻的臀部的冲动,不给面子的笑出声:“下回还去吗?”
闻泽直白的表达内心想法:“妈妈去我就还去。我还没上鹤山呢。”
在小崽子面前,鹤玉没怎么掩饰过那些不寻常,但也没主动说过她以前的事情。
对她而言,声声是上天给她的宝贝。不想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去圆无数个谎言。
鹤玉蹲在路边台阶上:“鹤山是我的家,你去干嘛?”
话里很多漏洞,是个正常人都知道其中的不同寻常。但这对母子神色夷然自若,平静祥和的一问一答。
闻泽同款姿势蹲下,理所当然的说:“妈妈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不要离开你。”
他和妈妈,本就是世上最亲密的两个人。妈妈的家,就是他的家。
鹤玉欣慰的从包里摸出五毛钱,不客气的指挥:“去对面店里买一包小矮人冰糕来。”
闻泽接过钱,跑了过去。
两分钟不到,他一手拿着冰糕一手拿着剩的钱,乖乖的双手呈上。
鹤玉拿走了冒着冷气的冰糕,随口说:“剩的钱是你的了,揣着吧。”
一包小矮人冰糕,两毛钱。
她撕开包装袋,手心冰凉的舒舒服服的,“自己挑一个喜欢的颜色吃。”
闻泽随意拿了一个绿色的,像极了一朵朵的小蘑菇,几口就没了。
鹤玉又给了他一个粉色的,“你最多吃两个哦。这东西不健康,你是小孩子还要长身体;妈妈是大人了,不怕这些。”
闻泽没拆穿妈妈的胡言乱语。
最后一个冰糕吃完,鹤玉舒服了,起身往前走。
“声声,晚饭我们吃什么?”
每天最苦恼的事情,就是思考吃什么。
闻泽井井有条的安排:“水煮茄子豆角,拌一碗辣椒水。可以再蒸一碗蛋羹。”
鹤玉:“不想吃肉肉吗?”
水煮菜,辣椒水拌的好吃就差不了。刚好她跟红梅姐学了一手。
闻泽很实诚:“妈妈,我们中午才吃了肉。”
鹤玉:“……忘了,雪糕冰到脑子了。”
傍晚五六点,街道上的行人多了起来。
夏天热,一牵着手一分钟都没有,手心就冒汗了。加上小崽子从不乱跑,鹤玉就没时时刻刻牵着他。
身后不远处,蹲着猥猥琐琐的一对男女。男人矮瘦矮瘦的,女人头上裹着一块布,脸上有道刀疤。
矮瘦男紧盯着目标:“美姐,你确定是那个小男孩不?”
美姐踹他一脚,“废话,老娘就没搞错的时候。这女人长得这么招摇,不是那男孩还能是谁。”
那小男孩也是百里挑一的好模样,怪就怪在他命不好。
矮瘦男求饶:“美姐美姐,别踹了,知道您最厉害了。”
美姐恶狠狠威胁:“少哔哔,等下照计划行事。这回办成拿到钱,后半辈子就不用再干这个了。”
矮瘦男扒拉两下头发,“得嘞,美姐,我先上了。”
前面,鹤玉好端端的走在路边,突然有人撞了上来,刚巧就只撞到了她。
她没防备,被撞的踉跄好几步,心头蓦然生出一丝不安。下意识的看向身后,小崽子还在。
矮瘦男见不小心撞到了人,连忙鞠躬又大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妹子你没事吧?”
他提着的一袋苹果滚落了一地,都没马上捡。
鹤玉直皱眉,不愿多纠缠:“没事。”
矮瘦男满脸焦虑,边说边弯腰捡苹果:“实在对不住啊,我妈生病了,心里着急就没注意看路。妹子,对不起啊。”
鹤玉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厉害,就没想帮他捡。可听他说有急事,见路过的人都在帮他捡,还是弯了腰。
美姐看她上钩,从边缘迅速混到闻泽身边,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糖果,低声哄:“小朋友吃糖吗?跟姨姨走,有糖吃哦。”
在苹果掉落一地时,闻泽脑中警铃响起。翻来覆去想了无数遍的经历,在这一刻终于应验。
他手脚冰凉,咬着唇没惊动任何人。在女人说话后,仔仔细细的再次记住了她那张右侧脸有刀疤的脸。
他确定,那个人贩.子就是这个女人。
美姐看他呆呆的,没反应,给他塞了颗糖果。看了眼在作戏的男人,果断一把抱起他就想往人多的地方跑。
闻泽瞬间嚎啕大哭,用力的挣扎乱动,把女人半遮半掩的头巾打掉:“放开我,我要妈妈!妈妈!有人拐小孩子了!”
哭归哭,口齿清晰伶俐。
美姐急的捂住他的嘴,不料怀里小男孩的双手胡乱在拍打在她脸上,还打到了她的眼睛。
痛得她两眼昏花,看不清路。
鹤玉眉目一冷,顺势一脚用力把男人踹翻在地,边说边循着声音追上:“摁住他!”
身后情况不妙,美姐当即想扔下身上这个大喇叭,奈何头发和衣服被闻泽拽的死死的。
“放我下去!你是拐小孩儿的,救命啊!叔叔姨姨救命啊!”
只见前方人越围越多,美姐愣是走不动道了。头皮被扯的生疼,气得想死:我愿意放你下去,你他妈倒是松开我啊。
鹤玉追了上来,一把从她怀里夺过又哭又闹的小崽子。换了个人拽这女人的头发:“快来个人抓住她。她和那男人都是人贩子。”
经此一事,鹤玉宁愿冒着没人帮忙抓人的风险,也不愿意把小崽子一个人放在身后了。
就怕这些歹毒的人贩子还有后招。
有路人的热心帮忙,矮瘦男和美姐被送进了公安局里。当天晚上,从他们的住处解救出了四名四五岁的孩童。
一个是县城里的,另外三个是县城下边村子里的。
上辈子怪他蠢,怪他没防备,让这两人得逞。妈妈找了他整整两天,才找到他在哪儿。
为了救他,手臂还受了伤。
他被抓走后,才知道被抓住的小孩不止他一个,那个狭小的屋子里,还有好几个男孩女孩。
重活一次,闻泽更知道生命的宝贵之处。他要是不拖住美姐,让美姐逃脱了,那几个孩童可能会有危险。
所以,他才选择以身犯险。
在美姐和矮瘦男的供述中,只说是见钱眼开,觉得闻泽能卖个好价钱,并没有提到幕后主使。
闻泽没气馁,因为上辈子这两人落网后,一样没有闻家人的存在。
这件事的实情,是闻训带着莫大的恶意,以讲笑话的形式告诉他的。
第17章 17
从公安局出来时,天色已晚,月亮悬挂在天边。街道两侧亮起了一盏盏微弱的路灯。
公安局离家不远,就两条街的距离。
鹤玉的情绪不高,全程除了回答问题外就没说过其他话,只是一直紧紧搂着小崽子。
即使手臂酸痛、汗流浃背,她都没放开。
闻泽知道是自己大胆的行为让妈妈担心了,乖乖的一动不动。
走在安静的路上,见妈妈再次调整了环抱的动作,他才小心翼翼的请求:“妈妈,放我下来吧。”
挟裹着热浪的晚风吹拂而过,鹤玉停下脚步,顿了好几秒后放开了他。直直向前走了两步,侧头看着身边默不作声的小崽子,内心百感交集。
下午那会儿,她一时慌张焦急,没能及时反应过来。等事情结束后仔细一想,声声向来聪慧听话,在清醒状态下会心甘情愿的被陌生女人抱走?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养了五年多的小崽子,太了解他的性子了。出门在外,基本上不会主动和陌生人说话,更别提有肢体接触了。
鹤玉长叹一口气,语气幽幽:“你真是长大了。”
闻泽心里咯噔一下,心虚的不敢吱声。毫无疑问,他抱有侥幸心理,以为妈妈不会发现他的小动作。
现在看来,妈妈果然是妈妈。他瞒不过的。
“妈妈,我没受伤……”他动动嘴唇,嗫嗫嚅嚅的想挽救一下。
鹤玉越想越气,转过身阴阳怪气的夸赞:“哇哦,我家声声好棒哦。下回应该能徒手一挑十了呢。”
这话听得闻泽浑身不自在,偏偏这事是他理亏在先,羞愧着小脸继续当哑巴。
“你五岁,不是五十岁。你个小孩的力气哪抵得过一个大人。你想过没?万一那两人的计谋得逞了,你让妈妈怎么办?”
光是想想,她就胸口烦闷沉重。
不过,就算有那个可恶的万一,她也会拼尽全力找到小崽子。不管是谁,都不能从她身边抢走声声。
闻泽低眉垂眼的挨着训。做错了事情,挨骂是应该的。
鹤玉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没得到一点回应,更不乐意了。
“闻泽!你到底有没有再听我讲话?!”
闻泽可怜巴巴的抬眼:“妈妈,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有在听的。”
鹤玉直视他好几秒,才勉强满意的点点头。蓦地想起什么,狐疑的问:“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闻泽端着严肃脸蛋,语气十分肯定:“没有。”
鹤玉缓缓地说:“是吗?”
总觉得小崽子有事瞒着她,但她没证据,不太好直接逼问。
白天在外游荡了一天,傍晚又遇到这费心耗神的破事。鹤玉整个人都焉巴巴的了,一心只想赶紧回家躺床上去。
恰好经过马家开的面馆,摊位前坐着好些个客人,面条和牛肉汤的香味勾着肚子里的馋虫。
这会儿再过马路走对面太刻意了,鹤玉索性带着声声面色自然的走过。
招呼客人的马贵才见着母子俩,热情洋溢的挥手:“鹤玉妹子,这么晚了和孩子吃碗牛肉面不?”
鹤玉淡然回绝:“不了,我们这就回家了。”
马贵才没强留,也没提及前些天托李家人说的事。
——
次日,鹤玉像往常一样带着小崽子去医馆,刚进门就见着老爷子眼神锐利的看着自己,好似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
她不明所以,“荀爷爷,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荀庆瑞视线落到生龙活虎的小孩身上,沉声问:“昨儿下午,你和声声没受伤吧?”
县城屁大点地方,发生的又是拐孩子这种神憎鬼厌的大事,一晚上就传的沸沸扬扬。
当家长的纷纷叮嘱自家孩子,不要吃陌生人的东西,不要跟着陌生人走。
这些年县城丢孩子不是新鲜事,几乎每年都有。但不管怎么找都没找着,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最难过的还是那些当爸妈的。
医馆这条街道住尽头的朱家,就是昨晚找回孩子的其中一家。他家小闺女前天在门口玩,眨眼功夫娃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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