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妹慌乱得不行,泪眼婆娑的拽住她的胳膊,“我,我下边一阵阵的痛,孩子生不出来。求你一定要帮帮我。”
她还不想死,她还没见到孩子。
没多久,中年女人端着一碗红糖鸡蛋水进来,喂给安妹吃。
等到生产真正开始的时候,紧闭屋子传来一声声的凄惨嚎叫声,在雨天更多几分萧瑟和凉意。
在场的人,似乎都习惯了这个场面。除了周正,其余的男人在聊着天,脸上还带着轻松的笑。女人们也很淡定,在猜测安妹生的是闺女还是小子。
而在人群最后的闻谌,脸色苍白无力,双手不受控制的微微发颤。
当初阿玉生声声,也是这般痛苦吗?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江县,身边没个熟人,难以想象她的难受和无助。
心里无比痛恨从中作梗的闻训,更恨自己的年少轻狂,让心爱的女人和幼小的孩子为他买单。
闻谌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阿玉现在愿意搭理他,愿意赏脸和他说话,没有让声声不认自己,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还有什么资格去抱怨不满呢。
他真该死啊。
不知过去多久,雨渐渐小了,乌云散去,雾蒙蒙的视野逐渐清晰开阔起来。屋里女人的嗓音在这一刻终止了,归于一片沉寂。
随之而来的是婴儿不大不小的啼哭声,打破了这片浑浊暗淡的天光。
鹤玉给昏睡过去的安妹收拾干净,一出去周正就迎了上来,眼巴巴的追问:“鹤大夫,我媳妇怎么样了?她没事吧?”
鹤玉:“放心吧,她没事,就是体力不支睡过去了。”
她叮嘱了周正几句,就和闻谌离开了这个洋溢着欢声笑语的院子。
安妹的情况并不严重,大多是这两人第一次当爸妈,心急没了分寸。就算她没来,母子俩也能平安无事。
亲眼见证一个小生命的到来,让鹤玉突然很想抱抱自家软乎乎的小崽子。香香软软的幼崽果然能治愈一切烦恼。
回到唐家,随便吃了点热好的午饭,一行人踏上了回城的路。
拖拉机还没开出村子,周正提着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竹篮远远跑来,脸上满是喜悦之情。
“鹤大夫,真是太感谢你了。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都是自家种的菜和土鸡蛋,还望你收下。”
鹤玉婉言谢绝:“不用了,我也没帮什么忙……”
“那不行,篮子给你放这了。鹤大夫,谢谢你啊。”周正想也不想的把篮子往车上一放,边说边后跑。生怕鹤玉追上去把东西还给他似的。
人都跑远了,鹤玉无奈,只好收下了这一篮子的心意。
回到县城,全程像哑巴的、且散发着颓丧气息的闻谌一脸沉重的下车了,而鹤玉几人回了医馆。
荀会凌先一步离开,小六从驾驶座上下来,凑到鹤玉身边茫然询问:“鹤玉姐,闻大哥怎么了啊?看着不大高兴的样子。乡下条件不好,他是不是因为这个生气了啊?”
又嘀嘀咕咕的替她抱不平:“生气也不能给你甩脸子啊,又不是鹤玉姐你的错。他自己要跟上来的,怪得了谁啊。”
鹤玉眨眨眼,想了一个理由:“你闻大哥不是这个意思,他应该是在周家被吓着了,没有不高兴。”
小六半信半疑:“这样啊。”他咋感觉有点说不通呢,但鹤玉姐又没必要骗他。
勉强把小六糊弄过去,鹤玉见着老爷子那儿有病人,赶紧过去帮忙。
一上午不在医馆没干正事,荀庆瑞不满的冷哼一声,到底还是没说风凉话。他写下药方,板着脸严肃道:“在这瞎晃什么,还不去给病人抓药。”
真是,和他那个不孝子待久了,一点眼力见都没了。就说不该任由他们胡来!!
荀庆瑞气得胡须直飞,想着晚上一定要好好说一顿不孝子,别让他把好徒弟给带偏了。
鹤玉端起精神,飞快应道:“好,这就去。”
老爷子刀子嘴豆腐心,她这些年早都习惯了。说归说,骂归骂,实际行动上的批评是一分没有。
傍晚。
鹤玉浑身疲惫的回到家,见着和声声坐在一块的闻谌,也没心情去问他在自己家干什么。
“妈妈,你回来啦!”
“阿玉。”
一大一小异口同声的开口,相互对视一眼,又几乎同时起身走到鹤玉身边,一个牵手,一个接过她手里的篮子。
鹤玉对闻谌说:“把篮子给红梅姐。”
然后就牵着小崽子去桌前坐着了,随口问:“声声,作业写完了吗?”
闻泽垮着小脸:“这算什么作业啊,一点难度都没有。天天都叫我们抄写这些字。妈妈,我讨厌上学。”
学校里有哭个不停的小孩,有必须要写的再简单不过的作业……
要不是不写作业会被请家长,他真就不写了。妈妈很忙,他才不要给妈妈添麻烦。至于老男人,一如既往的被他忽略了。
鹤玉再宠着小崽子,也不会啥事都任由他来,“不行哦,声声,学是必须上的。”
闻泽托着腮帮子,嘟嘟囔囔:“我知道的,妈妈。我就是说说。”
他要好好上学,以后挣大钱呢。有了钱,老男人就更不值一提了。
丝毫不知的闻谌从厨房走来,端着一杯温水贴心的放在鹤玉桌前。不需要旁人发话,就顺势在边上坐下。
闻泽见老男人熟练的动作,暗自翻了个白眼。
鹤玉确实有些口渴,喝了大半杯温水后,想起还有闻谌这个事需要马上处理,好生哄道:“声声,你自己乖乖写作业啊。”
对男人说话的声音冷淡了许多:“闻谌,你过来。”
这明显的区别对待,让闻谌的心酸溜溜的,却又羡慕不已。
活了二十多年,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吃亲儿子的醋。
第32章 32
鹤玉丝毫不知男人心里的弯弯绕绕, 开门见山:“声声是我的孩子,你若嫌弃他的出身现在离开江县还来得及。”
趁着小崽子还没完全接受男人的存在,早点断开联系也好。有他没他都无所谓, 没什么不好的影响。
人类和人参精结合生出的孩子, 目前还没出过差池,是个正正宗宗的人类小孩, 但鹤玉不敢保证声声之后会没有变化。
闻谌急忙喊冤:“阿玉, 我没有嫌弃声声。你怎么能这样子想我?我心里难受得慌。 ”
那模样, 活脱脱一个受尽委屈的小媳妇儿。
鹤玉梗住, 硬邦邦的继续说:“你也猜到了, 我不是人。骗了你是我不对, 看在我们在一起生活过的份儿上,你别为难声声。你之前给我的金钱珠宝我大部分都没用,在银行里存着,等我休息就去取出来还给你。”
“不过养孩子也有你的一份, 用掉的钱我就不还给你了。我和声声在江县过得很好, 以后不会去S市找你的。这个你放心……”
把能想到的都说了,鹤玉最后问:“闻谌,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闻谌哀怨的看了冷酷无情的女人一眼, “你都把罪行一股脑按在我头上了, 我的想法还重要吗?”
他全程就插不上一句话, 每每要辩驳一句, 就被阿玉那清清冷冷的眼神给杀回去了。
好吧, 他承认, 在阿玉面前, 他有点过分怂了。
但谁叫那是自己的亲亲媳妇儿呢。怂点关啥事,总比没媳妇的废物男人好。
阿玉是人是鬼, 在此刻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阿玉貌似一心只想把他撵走,想让他做个抛妻弃子的畜生。
呜~他咋那么惨啊。
闻谌默默流下了辛酸的泪水,了,明明最近关系都有好转了的。他都光明正大的登堂入室了,然后就眨眼间把他的努力全都清零了。
闻谌想死的心都有了。恨不得回到几个小时前,怒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他就非得嘴欠的问这问那吗?不问这嘴是会烂掉吗?
鹤玉不自然的撇过头,不去看他:“我没有,我只是实话实说,说出了最坏的结果。”
她未曾怀疑过男人对她的爱,但声声是两人中间最重要的一环。她想过闻谌或许勉强能接受她,但前路未知的声声就不一定了。
男人和小崽子的相处时间太短,要不是那一层血缘关系在,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闻谌沉声反问:“阿玉,在我和声声之间,你是不是一定会选择声声?”
说的是问话,语气却很是肯定。
鹤玉没说话,那双漂亮生动的眼眸早已说明她的选择。
养了五年多的小崽子和相恋了不到一年的男人,她肯定是选前者啊。小崽子是永远无法改变的小崽子,男人就说不准了。
闻谌明知道她的答案,非要自取其辱问一嘴,这下好了,心口更不舒坦了。
“阿玉,我没有不喜欢声声,他是你和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会讨厌他的存在。不管你和声声是什么,都是我最重要的两个人。”
“当初你怀上声声,我不知情。这五年多的时间,我没能陪在你身边。辜负了我对你的承诺,让你吃了很多苦头。阿玉,过去的事我无法挽回,未来我想把失去的弥补回来。”
“我真不在乎你是人是鬼,只要你愿意陪在我身边就够了。阿玉,我没有骗你。”
说着说着,见鹤玉没点反应,闻谌就急了,高大挺拔的身躯略微卑微的凑到她跟前,生怕下一秒就听到她决绝的告别话。
“阿玉,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要是敢掺半句假话,就让我不得好死……”
他也是着急害怕疯了,各种狠毒的誓言往外蹦,就怕鹤玉不信他的诚心诚意。
近一米九的大高个,在鹤玉跟前没一点气势,低下了那颗高傲金贵的头颅,只为了得到一句松口的话。
鹤玉抬手一把捂住他的嘴,面无表情的开口:“你再说一句?”
闻谌动了动嘴皮子,咽下没说完的话,不敢吭声了。
鹤玉没有不信他。方才没说话,其实是她在纠结。活跃了一天的脑子,塞满了乱七八糟的想法,没那么好使了。
她闭了闭眼,一脸平静:“闻谌,既然你选择接受,这事儿就这样吧。声声那里,你自己看着办。”
能怎么办,还能把他撵出去不成。男人和以前的少年一个德行,见她就跟狗见了骨头似的,眼巴巴的就扒拉了上来。
今儿把人撵走了,明儿人就又冒出来了。
闻谌黑眸一亮,握住她的手,试探性的询问:“阿玉,你肯相信我说的话了吗?”
“相信。”鹤玉收回手,慢吞吞的往屋里走。
她不信的话,就不会和他说这么多无用的闲话了。依旧这般蠢笨,幸好她的声声随她长了个聪明的脑瓜子。
闻谌嘴角勾起荡漾的笑,恨不得拿个喇叭肆意宣扬这件喜事。他殷殷切切的追上:“阿玉,你究竟是什么啊?能告诉我吗?”
世人对未知生物总是好奇心旺盛,妄图弄明白所有。
闻谌也不例外,脑海里浮现出看过的充满奇异神话色彩的书籍,各种大胆的猜测脱口而出:
“是兔子精吗?不对,兔子一窝生好几个,阿玉你只生了声声一个。不对不对。”
“那是狐狸精吗?唔,江县地处南方,鹤山里应当没有狐狸吧?”
“难道是鹤山的山神?”闻谌脑洞大开,越想越觉得是,“阿玉,你是守护鹤山的山神?你下山会对你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吗?”
男人就像只蜜蜂一样,在鹤玉耳旁念叨个不停,耳根子都麻木了。
她停下脚步,认真道:“我本体是人参。鹤山没有山神,你想多了。”
闻谌惊讶:“是我想的那个人参吗?那你是不是活了很久很久了。”
鹤玉将碎发撇到耳后,一本正经的说笑:“嗯,活了好几百年吧,说不定我还见过你的祖先。”
闻谌呆了,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好半晌才憋出一句不着边际的话:“阿玉,你头发是不是能变人参须啊?”
鹤玉默默的远离了他,刻意强调:“我不掉发。”
不掉发是假的,但是很少掉发,自然脱落的头发也变不成人参须。能变成人参须的头发,必须是附有她的意愿。
要不然满屋子都是她的人参须,那还得了。
闻谌也不泄气,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竟傻乎乎的笑了起来,跟住街道尽头的大傻个过于相似。
紧接着,那张俊逸非凡的脸庞浮现出一丝红晕,看鹤玉的眼神也躲躲闪闪的。
这一系列的小动作,简直令鹤玉不忍直视。
——
自从知晓鹤玉的身份,闻谌就开始想方设法的研究小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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