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工,工作要紧。”
陈致突然问:“你结巴是不是好点了?”
“啊?”她茫然,“有吗?”
她口吃最严重的阶段是中学。一方面是心结,一方面是自卑,更不敢开口,恶性循环。
后来认识陈致,他鼓励她多说话,稍微有所好转,大学有意识地克服,但依然没有痊愈,只是不那么影响日常交流。
成长,不仅意味着思想、经济独立,也能坦然接受自己的不完美。
“可能是这,这段时间说话比较多吧。”
跟店员,跟甲方,跟客人,还要跟他打视频。一天下来说的话,比高中一周还多。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心理松弛下来了。
他很想摸摸她的头,告诉她,她真的做得很棒。
他欣慰笑着说:“希希,再加加油,肯定可以好的。”
她轻声应:“好。”
她知道,陈致并不在乎她口不口吃。
结巴得最厉害的时候,遭受过许多异样的眼光,甚至恶意嘲笑、模仿,每次硬生生忍下委屈,但他从来没有,还会维护她脆弱敏感的自尊。
除了她自己,他是最希望她变得更好的人。
-
小榛子熟悉许年后,愈发黏她,她又不方便天天把它带到店里,于是在家里安了监控,防止小家伙出事。
这天晚上,她带它打完疫苗,拎着它回家,边出电梯,边低头看它。
猝不及防地,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正要道歉,被搂住了肩。
她抬头,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到的?”
男人穿着质地柔软的花青蓝衬衣,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顶上,袖子却随意地挽到臂弯,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下摆束进裤头,黑色长裤衬得他一双腿笔直修长。
旁边是他的行李箱。
莫名给人一种感觉,出差多日的丈夫,终于回了家。
“才到,搭的最后一趟高铁。想早点见你。”陈致托了托她手里的猫箱,弯下腰,“这就是我们的女儿吗?喵,叫爸爸。”
“什么叫‘我们’?又不,不是你生的。”
他觑她,理所当然地说:“你女儿不就是我女儿吗?”
怎么那么奇怪?
许年开了门,先把猫放出来,再给风尘仆仆的陈致倒水,没觉察他走到背后。
刚要转身,他便像蓄谋已久的猎人,瞅准时机,电光石火间,捕捉到自己的猎物——
他俯低头,送上深吻,与她的唇严丝合缝地相契,一上来,就是舌与舌,气息与气息的纠缠。
从来没有这么激烈地接过吻。
惯性的缘故,许年被迫退了半步,身体向后倾,靠他搂住腰,才不至于狼狈。
手上的杯子被他拿走,放到旁边的桌上,因力气太大,水泼洒出来,但没人顾得上。
空出来的手由他牵引着,圈住他的脖颈。
她眼眶里发热,不由自主地闭上眼,揪着他的衣领,指背贴上他的皮肤,烫的。
许年撤开,试他额温,“你发烧了?”
“没,做好人好事,帮一个老太太搬了东西,热得。”他托起她的臀,让她两腿分开卡着他的腰,“这么久没见了,专心点,嗯?”
她来不及惊呼,他话一落,又是密不透风的吻。
手指陷入他的头发里,闻到淡淡的香气,似乎是不久前才沐浴过。
明明一路奔波,身上却没有其他味道,也不沾风雨,干净清爽,像她最开始喜欢的那个男孩子。
然而,许年下一秒对上小榛子的眼。
“嗯……别亲了。”
舌根被他吻得有些麻,嗓音也变调了。
她将他推搡开,“小,小心带坏小孩子。”
陈致转头。
小榛子“喵喵”地冲他叫唤着,仿佛是凶他欺负她。
他“啧”了声,放她下来,走过去,抓它的后颈,拎起它,“把它哄睡着就是了。”
它四只小爪子在空中胡乱蹬着,奈何太短,挠不到他。
许年跟过去,“你轻点。”
他的好耐心都花在她身上了,用一点仅剩的,拍抚着它,“乖乖的,不准打扰爸爸妈妈,知道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小没得到过什么父爱母爱,他实在……
没有个当“爸爸”的样子。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看到他左手的戒指。
她没往他出轨那方面想。
虽然唐黎持的观点是,当代男性血脉里残留了男权社会的不忠本性,尤其是掌握财富、权力的那部分人群。何况,几年时间,一个人可以彻底改头换面,但她相信陈致人品。
倒不是傻,只是了解他道德感多高,高中那会儿,他就从不和别的女生有过多接触。
脑子一转弯,想明白了。
她的反应和杨靖宇如出一辙,无语道:“你怎,怎么自己买戒指戴上了?”
陈致转动着戒指,慢悠悠地说:“可以挡麻烦。”
身在职场,已婚或订婚身份,有时候方便点。
譬如,合作商邀他去某些场所,他立下“妻管严”、爱老婆的人设,顺利推脱掉,都不用另编借口了。
再就是,免得有人走歪门邪道,找女人讨好他。
她说:“所,所以你之前那么大张旗鼓的,搞得全公司的人都知道?”
他摇头,“当时就是单纯的炫耀。”
她无言以对。
陈致从口袋里掏出对戒的另一枚,“本来想晚点再给你的,又忍不住了。”
“我戴戒指不方便。”
做餐饮的,手上不好戴首饰。
“没事,到时候串起来戴脖子上。”他捧起她的左手,捏着戒圈,推入中指指根,“嗯,挺合适的。”
摩挲着她的手指,又说:“等正式求婚,再换个钻戒,其他的我也会安排好。不能委屈你。”
许年看着交握的两只手,说:“没什么委不委屈的,我,我又没图你这些,我想要的可以自己赚。”
“我知道。”
她很早就意识到,靠天靠人,都不如靠自己。
既无须期待天上掉馅饼,也不必指望别人掏心掏肺。
不管是物质,还是精神需求,她习惯了自给自足,这样,就不会失望。
“但是,”陈致顺着她的头发,“希希,你可以不需要,但是我不能不给。”
她说:“你就,就是吃准了,我不会拒绝。”
“倒贴上来的,哪有拒绝的道理。”
“你不担心我得到越多,会越贪心吗?”
他扬眉一笑,眼底眉梢间,流淌着暌违已久的少年意气,他说:“给不起的人才怕。”
本该是这样的。
爱迎万难,也赢万难。
人非寄生虫,心脏却也不是死肉一块,得靠吸食爱而活,像他吻她,她血液里,就漫开无数个春天。
她可以再贪心一点。
一千场雪,一万次日落,他都甘愿奉上。
小榛子来蹭她的裤腿了,许年说:“你先去收拾。”
真像带孩子,这个黏人的家伙,得她好好哄。
陈致行李没带多少,先前有些东西留在她家,取来用就是。
衣柜大,她一年四季的衣服不多,塞得下他的。
不过,他仔细琢磨着,是不是得给她弄个衣帽间,主卧的浴室放两个洗漱池,早上可以一起洗脸刷牙。
两人皆是独居惯了,考虑不了那么全,所以他洗完澡后,翻看起攻略。
许年进卧室拿换洗衣服,瞥见屏幕,说:“不,不是可以直接找设计师吗,怎么还费功夫自己研究?”
“设计师也不完全了解我们生活习性,而且,你未必喜欢。”
她盯过装修,知道有多折腾,多累人。
有钱完全可以省去这些。
不过,陈致说:“曾经我一直觉得,房子是物理意义上的空间,供人居住罢了。但自从萌生和你一起生活的念头,我就特别想要一个独属于我们的家。”
许年也上了床,和他一起看。
诚然,她原本无甚可期待,是被他勾起了兴趣。
他说,给她搞个大点的厨房,方便她捣鼓蛋糕什么的;卧室底下开道宠物门,方便小榛子进出;铺上地暖,这样,冬天不怕脚冷;再搞个小吧台,可以喝下午茶……
幸福变得具象化。
以至于许年恍惚了,以为过去的那些伤痛、苦难、憋屈,是上辈子经历的了。
陈致说:“生活如果是本书,为什么不能是happy ending呢?”
她说:“像在做梦。”
他放下平板,翻身,压着她啄吻,气息呵在她人中上,“现在真实了吗?”
男人好重,压得她快喘不过气了。
“嗯……你先起开。”
他伸手拉开旁边抽屉,东西还在,笑里带几分恶劣与邪气,“希希,要不要再让你真实点?”
第55章 54.交融
许年知道陈致忍挺久了。
不仅是生理, 还有心理。
这并不是件难以启齿的事,喜欢就会自然而然衍生出亲昵,占有的念头。
他想完整拥有她。
她也同样。
尽管浅尝辄止过两次, 但她仍有些无所适从。
陈致没真刀实枪地用过那玩意儿,皱着眉, 低头摆弄了会儿,才套上。
本来还紧张的,她突然笑出声。
他挑眉,“现在笑得出来, 待会可别哭。”
“不是……”她紧紧抓着被角, 无端地, 被他盯得呼吸急促起来,“还,还以为你什么都会。”
“这不是没实践经验。”他托着她的后颈, 拉过她的手, 五指慢慢滑入她的指缝中,扣住, “想我吗?”
是说这些天异地,见不到面。
但此情此景, 她不免想歪,以为他指这事。
他问归问,好像目的不是要她的回答,而是帮她放松。
右手先打头阵。
他中指很长,甲床也是,指腹有一颗淡色小痣, 指关节微微泛粉,指甲修剪过, 绝不会伤到她。手背青筋凸起,在炽亮的灯光下,尤为明显,似象牙浮雕工艺品。
——她不用刻意去看,也记得种种细节。
握她的手改为握她的腰,防止她不断地向上,像抽穗的秧苗一样。
许年下意识地想逃,身体不喜欢这种全部感官被他悬吊、控制的无力。
矛盾的是,神经中枢却被刺激,她几乎失神,喉咙中逸出一两声压抑不住的吟啼。
他离开,趴下来,仿佛古代的犯人,整个头颅卑微地伏地。
她是审判他的君主。
原本平整的床单,不知何时,扭曲、褶皱、洇湿,勾勒出一副抽象画。
她是天公下派的执笔人。
然而,俯首称臣的人,试图造反。
许年听到一声细微的脆响,理智的反应晚于生理,她慢半拍地意识到自己的迎合,愈发面红耳赤。
“你,你怎么……”
还会这种。
完全脱离了她的认知。
他口齿含糊不清地说:“临时补了下课。”
她呼吸一滞。
这么不正经的事,偏偏用那么正经的口吻,鲜明的反差感,烫着她的耳根。
陈致起身,自高而下看她,“希希,不喜欢就和我说,嗯?”
大火在他瞳孔里灼烧,顷刻蔓延荒野,吞噬无力闪躲的她。
又有蔚蓝大海起伏的离岸流,一波接一波地拍打,冲刷海岸。
许年答不上来,咬着下唇,让他自己做阅读理解。
第一次,他想给她留一个好的记忆。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有他的私心在——他想让她像他一样,爱上这种感觉。
既是人类一大罪愆,何不成为共犯。
死也死在一起才好。
他温柔地拢着她,再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分散开她的注意力。
问她,记不记得高三最后一次布置考场。
离校那天,要清空座位里所有东西,打扫卫生,包括教室的黑板报也擦了个干净。
三年积累的书、试卷那么沉甸甸,一千多个日子的份量又显得那么轻。
有人在高声喊,去你妈的数学,老子再也不学了;有人在伤感,青春匆匆地结束了,暗恋无疾而终。
但许年没什么印象了。
他叫她仔细想。
“校门口,有个玩偶人在发高考加油、逢考必过的卡片,记得吗?”
因为他的动作,她几乎无法思考,半晌,回过神:“是你?”
玩偶是红蓝配色的,很吉利,它旁边立了块牌子,用马克笔写着:高考鼓励。
她以为是教培机构搞宣传,那几天有路上很多类似的,还有发扇子的。
它主动走到她面前,递去卡片。
她暑假做过发传单兼职,一天几十块,赚得辛苦,有了同理心,遇到一般会接下。不过上面没有广告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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