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烟又等了一会儿,约莫到了晚上十点,她不想再干耗着,说:“蒋彻,你能出来一下么?我有事跟你说。不行的话今天就算了吧,下次再重新找时间。”
“那你等我一下。”蒋彻起身拿了外套,跟魏烟一起往外走。
其他人起哄:“哟,要走了啊!”
“这才几点呢?”
“蒋彻哥要悠着点啊!”
蒋彻没做什么解释,嘴角挂了点笑,食指在掌心抵了抵,冲着他们做了一个“安静点”的手势。
从KTV出来,震耳欲聋的群魔乱舞渐渐远去。
魏烟轻轻吸了口气,正要开口,蒋彻却先她一步说:“魏烟,你能帮我个忙么?”
魏烟问:“什么忙?”
蒋彻说:“今晚我表弟过来看我,这事我给弄忘了。我现在得去酒店给他开一个房间,我身份证不在身上,所以能借你的用一下吗?”
魏烟不想跟蒋彻谈恋爱,但蒋彻人品上没有什么问题,而且他们还是同社团成员,以后少不了要再碰面,她不想彻底将两人关系弄僵,便点头同意,“好,我借你吧。”
KTV正对面就有一家大型连锁酒店。她跟蒋彻一同进入酒店大堂,用她的身份证开了一间房。
“好的魏小姐,请稍等一下。”服务生接过她的身份证,又往电脑里输入了相关信息,拉开抽屉取出一张房卡。
魏烟正要接过时,大堂经理突然过来同服务生耳语了几句。
两人对话声音太小,具体说了什么魏烟听不大清。但大堂经理刚一说完,服务生立刻将房卡收了回去,反悔道:“小姐不好意思,没有空房间了。”
“可是刚刚不是还有么?”魏烟看着重新被扔回抽屉里的房卡,有些疑惑。
“啊……”服务生和大堂经理面面相觑,说:“刚刚是系统错误了,其实是没有的。”
蒋彻说:“不对吧,你们怎么回事?刚刚明明有空房间的。”他要求看服务生的电脑。
服务生说:“这是我们内部电脑,客人不可以查看。”
魏烟拉住蒋彻,摇了摇头,说:“算了,这也是小事,我们换一家就好了。”
蒋彻说:“好吧。”
这事也是出奇了,他们一共换了三家酒店,结果每一家都出现了同样的情况。服务生拿出了房卡,然后又立刻改口说没有空房间。这三家没有任何共同点,如果非要说有交集的地方,那就是它们都是赵彦丞名下投资的产业。
魏烟冒出一个有些不现实的念头——
难道是……她哥?
就像福尔摩斯的那句名言: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
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指向街头一家看起来不起眼,赵彦丞绝对不会入股投资的民营小旅社,说:“我们去这家看看吧。”
没想到这家店真的就有空房了。
蒋彻说:“你怎么知道这家会有?”
“就碰碰运气。”魏烟说。
在等服务生办理手续时,魏烟看准时机,开口道:“蒋彻,我……”
她才刚开口,蒋彻就立即将她打断,“我不想听。”
他没看向她,两眼平视着前方。
“蒋彻,”魏烟说:“你都没听我说,怎么就不愿意听呢?”
蒋彻扭头看她,说:“因为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所以我不想听。”
这时一辆豪车突然刹车的轮胎摩擦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隔着旅店斑驳的茶色玻璃,魏烟眼睛微微睁大,那个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就这么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赵彦丞从车上下来,他穿了一身墨绿色西装,版型挺括,身上无形中外溢出来的骄矜与高贵,与这逼仄的小旅馆格格不入。
赵彦丞一边走一边打着电话,两道俊逸非凡的眉宇微蹙着,精致的唇峰不耐烦地抿做了一道短短的线段。
他低沉的说话声飘到了魏烟这里,她听到赵彦丞对着话筒说:“嗯,找到了,谢了。”
赵彦丞掐了电话,朝他们大步走了过来。
走得越近,他身上那股久居高位形成的气场越强,叫人喘不过气来。
随着赵彦丞迈开的步伐,魏烟的心莫名提到了嗓子眼。
一错眼的功夫,赵彦丞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他高大的身形投下了极其有压迫感的影子,那影子笼罩着她,好像要将她一口就吞噬掉。
赵彦丞只扫了她一眼,墨黑的眼眸一转,两道尖锐的目光宛若刀片一般冷冰冰地睨向蒋彻。他似是强压着火气,语气不善地讥讽道:“就这小子?就在这种地方?魏烟,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你是什么人?”蒋彻挡在魏烟身前,摆出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赵彦丞抬手给了蒋彻一拳,“滚开。”
他练过散打和泰拳,这一拳的力度半点没收着,蒋彻身体直挺挺地往后摔了下去,带倒了三张椅子,啊呀一声张口吐了半枚后牙。
突如其来的混乱之间,魏烟有些茫然。
什么地方?
她又做什么了?
她望着赵彦丞好半晌,从他复杂的眼神里读出了不认可、批评和失望。
一个男人什么时候才会用这种眼神审视一个女人?
只有他觉得对方廉价的时刻……
魏烟这才反应过来,赵彦丞这句话是在暗示她在跟蒋彻开房。
她脸颊顿时涨得通红,又羞又气。她将两手攥紧成拳,指尖掐进了掌心,破罐子破摔地大声说:“不行吗?你凭什么管我?我平时虽然管你叫哥,但你又不真是我哥!”
“你还把我当哥?”赵彦丞两眼喷火地望着她,然后突然抬起了手。
魏烟以为赵彦丞抬手是要打她,她两眼瞪他,但脖颈略微害怕地往里瑟缩。
赵彦丞的手落下,没碰到她一根发丝。
她的掌心一空,赵彦丞从她手里抽走了她的钱夹。
他当着她的面打开钱夹,那枚代表幸运的游戏币滚落出来,掉在了地上。
但赵彦丞并不知道,他以为那只是一枚普通的一元钱硬币,就连垂眸再看一眼都不屑于。
他当着她的面,从钱夹隔层取出一张照片。
然后他像法庭宣判时检方代表向法官展示罪犯的行凶证据,将照片高高举了起来,在她的眼皮前轻轻晃了晃。
“小烟,”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动听,但吐出的每个字,都杀人不见血,“没有人,会把自己哥哥的照片藏在钱包里。”
魏烟宛如被雷劈到了一般僵硬地站在原地。
这一刻,被赵彦丞掠夺走的好像不只是她的钱夹,而是她的心。
这五年里无数个想到赵彦丞的日夜,无数段她藏在被窝里反刍的甜蜜回忆,无数次悄悄回头望向他的窥探,在这一刻全都化为了夜色里的一道烟。她是实验室里被开膛破肚的一只青蛙,而赵彦丞打开她钱夹的手,就握着那把鲜血淋淋的解剖刀。
她时至今日也不羞耻于自己动过心。
她始终认为,喜欢一个人,并不意味着她就将自己的地位放得很低很低,低进了尘埃里。
他们两人仍然是平等的。她高兴的时候,她愿意将这份爱毫无保留地给出去;但当她不高兴的时候,这份爱就算当水泼了,也不会再给他。
主动权从始至终都握在她的掌中。
“哦。”她的手指发着抖,缓缓地,从赵彦丞手中将照片接了过去。
只听咔嚓一声,组成脆弱纸页的一根根纤维尽数折断。
当着赵彦丞的面,她将这张旧照片干脆地撕成了两半。
“可是哥,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我已经长大了。”她一字一顿地说:“现在已经不喜欢了。”
空气中一片死寂。
魏烟撇了撇嘴,松开了手指。
两半照片飘在地上。
再抬头,赵彦丞看向她的眼底一片通红。
她像什么也没看到一般,转身去扶摔倒的蒋彻,说:“蒋彻,我们走吧,再换一家。”
她与赵彦丞擦肩而过。白色裙摆的衣角,拂过赵彦丞垂在身侧的手腕上冰凉的玳瑁纽扣。
这时赵彦丞突然侧身一把紧掐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力气大极了,钳住她的手腕仿佛戴上了一双手铐。
他拉着她走出旅店,然后强硬地将她塞上车后座。
车锁瞬间落下。
魏烟徒劳地拍着车窗,“放我下车!”
“你放我下车!”
“赵彦丞!你放我下车!”
驾驶座上的赵彦丞充耳不闻,他冷漠的脸颊倒映在后视镜里,油门踩到底,车速瞬间被提到了临界值,飞驰而去。
第33章
一路风驰电掣, 赵彦丞带着魏烟回到自己的下榻酒店。
停车,车钥匙递给车童,赵彦丞拉开车门, 拖着她的手大步就往酒店走。
酒店内装潢高档奢侈,少有客人和闲人,飘着檀木淡香,一派宁静宜人。寥寥几人在等候区看报喝茶,见两人走进, 从报纸上方探出一双双好奇的眼睛。
一个西装革履高大英俊, 一个穿着白色棉布裙做女大学生打扮。这样的形象凑在一起,不想歪都难。
魏烟好面子, 受不了被人无端诽谤,气得想挠赵彦丞。
“赵彦丞, 你放开我。”她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句话。
赵彦丞却不理会。
他也毫不在意这些探究的目光, 牵着她径直大步往里走去。
“赵董。”
“赵董晚上好……”
酒店是赵彦丞的名下财产,大堂经理和服务生迎面见到他, 立刻殷勤地走上前打招呼问好, 然后就退让在一边。
至于被赵彦丞带在身边的魏烟, 他们全都默契地佯装什么也没看到。
赵彦丞领着她进了电梯, 显示屏上猩红的数字不断跳动, 从一层快速攀爬至最顶楼三十层。
酒店高档套间是电梯入户结构, 电梯门开, 直通赵彦丞的房间。
那俯瞰整个城市夜景的偌大玻璃窗外, 一盏盏华丽的街灯悬挂在天边,与繁星融为一体, 化做一道奔流至天尽的银河。
赵彦丞直接将她摔坐在沙发上,“坐好。”
他立在沙发旁, 单薄的眼皮半垂着,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领带结,然后往下一拽,单手解开了衬衣上的领带结。
这个动作吓了魏烟一大跳。
因为她觉得赵彦丞解领带的样子,像极了坏脾气的家长解皮带抽小孩。
她在单亲家庭长大,父亲的角色一直缺位,贺智欣是个脾气温柔的女人,对她连重话都说得少,更不用谈打她。
从小到大没人打过她,赵彦丞凭什么打她!
她拔腿就往外跑,“我要出去,我要回学校了!”
她一口气跑到了大门前,就在手指要按到电梯按钮时,赵彦丞从背后握住她的手腕,将她重新拽了回去。
“不许走!”赵彦丞喝了一声。
“你不能关我。”魏烟义正言辞地说:“你这是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赵彦丞对她的指控不屑一顾。
他扯了扯嘴角,竟冷淡的嗤笑了一声:“那你去告我。”
他随手将解开的领带放到了一边的斗柜上。
看着领带被扔掉,魏烟提到嗓子眼的心才回落下去。
魏烟瞪着赵彦丞,眼圈略微有些发红。
赵彦丞以前对她太好了,将她脾气惯坏了性子养刁了,弄得她都忘记了,那个真实的,在别人眼中的赵彦丞,有多一手通天。
滚烫的眼泪又从眼眶里滚了出来,魏烟不服气地用手背抹了一把脸颊,然后将头撇开。
她才不要让赵彦丞看到她哭,让赵彦丞看她笑话。
赵彦丞看到了那滴眼泪,眼睫立即一颤,好似被烫着了,往后让了半步。
他松开手,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这件事对他而言太过棘手。话既不能说得太轻,怕她不知道厉害,但是又不能说得太重,怕她心里委屈。更何况后面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谈一谈。
“小烟,你好好听哥说好不好?”他深吸口气,温声开了口,“我们心平气和地好好谈一谈。”
魏烟垂着头,一声不吭。
赵彦丞又默了片刻,拧着眉,略一整理思绪,沉声说:“你现在的确到了交朋友的时候,哥不该干涉。但是你要知道,交朋友的前提是要擦亮眼睛,找一个真正喜欢你、爱你的人。这样的男人会珍惜你爱护你,而不是没认识几天,就带你去那种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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