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 听话。”赵彦丞说。
为了避免赵彦丞再说这些更令人羞耻的乱七八糟的话。魏烟飞快抓上赵彦丞手腕, 垂下头, 就着赵彦丞掌心, 飞快将那两片药舔进嘴里。
她又咕噜噜灌下一大口水,张开嘴, 给赵彦丞看她将药咽下去了,然后催促道:“走啦走啦。”
在暗无天日的房间连待了两天, 突然外出阳光过于耀眼。
雪,早就停了,薄薄一层纯白初雪覆盖在纽约街头红青相间的屋顶上。水洗过一般湛蓝的天空自楼宇与楼宇之间的缝隙里漏了下来,地上青灰色砖石上,残雪将化未化,湿漉漉的。
魏烟系紧围巾,同赵彦丞一前一后缓步走着。
赵彦丞走在她的前方半步的地方,修长的背影被逆光勾勒出一道灰色的轮廓,高大宽阔,清隽挺拔,一阵风从灰石巷中穿过,将那身黑色大衣一角掀起,有一种沉默无声的气质。
一路上,魏烟注意到途径的情侣们都手牵着手。
外国人外向大方,甚至当街拥抱接吻也不少见。
魏烟瞥向赵彦丞垂在身侧的手,那枚圈住了他右手小指的纯银尾戒,正在晨光下静静发光。
两人刚谈上恋爱,既想亲昵,可又不好意思亲密。
魏烟知道有很多人性格内敛,不大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赵彦丞的气性多半就是如此,似乎并没有想和她牵手的意思。
她曲了曲冰凉的手指,将手缩进大衣口袋里。
赵彦丞停在红绿灯路口的斑马线前,转身对她说:“红灯,看着点。”
“哦!”魏烟昂起头,朝赵彦丞甜滋滋地笑。
街道对面,红灯变成绿灯。
魏烟抬步要往前走,经过赵彦丞时,赵彦丞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魏烟被吓了一跳,意外地看向他们握在一起的手。赵彦丞那枚戒指膈在她的指缝间,冰冰凉凉的,掌心厚重的茧摩挲着她的手掌,叫她心怦怦乱跳。
赵彦丞牵着她过了马路。
继续往时代广场的方向走去。
他紧握着她的手,再也没有分开。
时代广场正对面,有一家露天咖啡馆,散发着新鲜面包和咖啡的香味。赵彦丞领着她走了进去。
“想吃什么?”赵彦丞坐下后问她。
魏烟翻着菜单报菜名:“我想吃——烟熏鸡胸肉三明治加芝士片,煎培根鸡蛋饼,奶酪风味咖啡……”
她念了好半天,突然停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住了下唇。
赵彦丞以前是她哥,她天天在赵彦丞眼皮子底下吃饭,习惯了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吃多少吃多少。但现在,赵彦丞升级为她男朋友了,在新鲜出炉的男朋友面前,魏烟觉得多少还是要淑女一点好。
“就,就这些吧。”魏烟矜持地说。
赵彦丞扫了她一眼,将菜单接了过去,然后对服务生说:“再加一份蛋挞,一块提拉米苏……”
赵彦丞点的全是她刚刚想吃没好意思点的,她听着都馋,但还是非常矜持地说:“太多了吧。”
“酸奶是要无花果杏仁,还是要猕猴桃芒果?”
“无花果杏仁……”魏烟说。
最后面子还是败给了肚子。
赵彦丞淡淡笑了一声。
他将菜单递给服务生,说:“先点这么多,待会儿再想吃什么再点。”
他们身后就是纽约时代广场的巨大广告牌,数层楼高的巨幅屏幕正在播放品牌推广宣传片。
酷炫的特效光影带来极具冲击力的视觉体验,魏烟目不转睛地看着广告播完,然后看到屏幕上弹跳出赵彦丞名下集团巨型logo——星辰。
魏烟不禁微微有些咋舌。
她一直都知道赵彦丞的生意做得非常大,他的名字频频出现在财经新闻上,出现在她专业课经典案例分析上。但这些关于赵彦丞商业版图的观点,再如何解读,也只是片面的纸上谈兵。
这个“大”究竟是有多“大”,魏烟一直没有一个非常具体的概念。
直到此时此刻,她忽然对赵彦丞的身价有了一个更为清晰的认识。
那是超乎她想象的。
她再看向赵彦丞,他明明坐在自己对面,却变得遥远了一些。
“哥,”她指向那面广告屏幕,好奇地问:“要怎么样,才能在这里播广告呢?”
他们点的早午餐陆续上桌,赵彦丞喂了她一勺蛋挞,眼皮不抬,淡淡地说:“有钱就行。”
魏烟追问:“大概要多少钱呢?”
赵彦丞随口说:“1秒钟50刀,一个月租金大概是500万美元。具体广告方案,还要看策划案来定。”
“哦……”魏烟轻轻点了点头。
纽约好玩的地方太多了,魏烟初来乍到,难免有点被花花世界迷了眼,也会想到处玩,用在学习上的苦功夫,远没有在国内读书时多了。
现在她突然又有了学习的动力,想学到点本事,想赚很多很多钱,想如果有一天,有人问她,是怎么办成一件非常非常厉害的事,她也能这么轻飘飘地说——“有钱就行。”
快吃完早餐的时候,一对老年夫妻用带西班牙语口音的英语向他们寻求帮助。
老年人的口音很重,魏烟听得磕磕绊绊,连比带画的,终于弄明白了两位老人的意思是,想请她帮忙拍一张照片。
“当然没问题。”魏烟一口答应。
她接过卡片机帮老夫妻拍照:“say cheese!(说茄子)”
这对老夫妻是典型的西班牙人,热情奔放,拍照非常放得开。两人感情也好,摆了好几个姿势,最后还对着镜头接吻,“kisskiss!”
魏烟帮忙拍了好几张,老奶奶和老爷爷看了后,赞不绝口地说魏烟拍得好。
魏烟夸得脸都红了。
“hola.”一直没参与进来的赵彦丞,突然开口对老夫妻用西班牙语说了一句什么。
这对老夫妻立刻夸张地大笑了起来,然后笑眯眯地转头看她。
魏烟被看得涨红了脸,她又不会西班牙语,忙拽了拽赵彦丞的袖子,小声问:“哥,你刚刚跟他们说什么了呀?”
赵彦丞说:“我想请他们,也帮我们拍一张照片。”
“哦……”魏烟高兴得两眼亮晶晶,说:“好呀好呀。”
用另外一种语言说话,就好像戴上了一张人格面具。非母语带来的陌生感,让人能够更加轻易地说出平时不大好意思说的话语。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能够开玩笑地大声说出:“I love you.”却羞于说,我爱你。
赵彦丞一共说了两句话。他只告诉了魏烟第一句,另一句话是:“Esta chica es mi amante(这个女孩儿是我的爱人)”
“小姐,快坐到他身边去。”老夫妻指挥起来,“近一些,再近一些嘛!”
魏烟跟赵彦丞并肩坐着,时不时挪动椅子,靠向赵彦丞。
调整来调整去,魏烟的嘴笑僵硬了,两颊的肌肉也酸酸的,她觉得他们已经非常近了,不知还能再怎么近。
这时她感觉赵彦丞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然后缓慢而有力地将她揽入怀里。
她滚烫的脸颊贴着赵彦丞坚硬的胸膛,赵彦丞坚实的手臂圈着她的肩头。他们搁在桌上的手,也交叠着紧握在一起。
“咔嚓。”
快门声响。
这一幕永恒地定格在画面中。
拍好照后,这对西班牙老夫妻对着照片,说了一大堆溢美之词。
魏烟也觉得这张照片拍得很好。
她以为自己笑得很僵,结果其实并没有。
她笑得像只小甜豆,露出整齐的白牙齿。更惊奇的是,照片上赵彦丞也在笑,那笑是从温和眼眸里流露出来的发自内心的笑意。就连阳光都偏爱他们,让那金色的晨晖亲吻他们的发顶。
魏烟用赵彦丞的手机将照片发给了自己,又在自己手机上反复又欣赏了一会儿才罢休。
等赵彦丞付款时,魏烟偶然瞟见,赵彦丞已经将这张照片,换成了自己的手机屏保。
赵彦丞是夜里十点的飞机,他们才逛一两处纽约热门景点,就要准备返程。
回公寓取车的时候,赵彦丞说不让她跟着去机场。
魏烟很不高兴,闹了一通脾气,一下午嘴巴挂油壶,要翘到天上去了。
赵彦丞坐进车里,说:“你自己在这边,要好好照顾自己。”
魏烟一生气就不理人,趴在赵彦丞车窗上,歪着头,不看他的眼睛,气鼓鼓地从小鼻孔里哼了一声。
“听见了没。”赵彦丞便捏她的脸。
她被捏得疼了,忙往外躲,说:“知道啦。”
赵彦丞看着她,说:“等你再回去,就是春节了。”
“对啊。”魏烟闷闷地说。
掰着手指头算,又是两个月见不到。
哪儿有谈恋爱这么苦的,明明正式在一起了,结果总是见不到面。
赵彦丞提醒她:“记不记得我们的约定?”
魏烟心顿时提了起来。
赵彦丞要说的,是他们关于春节的约定。
她有些逃避现实,不愿去想难题,故意眨巴着眼睛装傻,说:“什么约定呀?”
赵彦丞却不依她装傻,说:“记得吗?春节的时候,我们要一起告诉爸爸。”
魏烟紧张得指尖发凉。她对春节这个全国人民都最期待的日子,突然变得情绪复杂。这一天既代表着她能再见到赵彦丞,但同样也意味着他们要一起跟赵国忠摊牌。
她太害怕赵国忠会不同意。如果赵国忠反对,那么他们在一起的全部美好,就都将化作水中月一般的幻影。
她抠着指甲,轻声问:“赵叔叔,他现在身体怎么样?”
赵彦丞散漫地单手搭着方向盘,说:“爸爸年龄上来了,肯定不能跟以前比,但身体底子还在,所以不用担心。”
“嗯。”魏烟轻轻点头,说:“那就好。”
黑色轿车消失在夜色中,小巷突然变得空荡又寂寥,仿佛一到午夜十二点,魔法就会失效。
魏烟慢吞吞地回到公寓,一进门就打了个寒颤,宁静的小房间好像变冷了许多。
她跑去检查屋里的暖气片,供暖一切正常,全是她心理作用。
她坐回到书桌前的转椅上,环顾四周,屋里到处都是赵彦丞的影子,甚至连他们在一起时的气息都没散尽。
魏烟给自己定了闹钟,允许自己对着日历发五分钟呆。
然后在闹钟铃响之前,关掉闹钟。
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打开笔记本电脑,阅读起论文文献。
第48章
夜晚的城市比白日更加繁华, 灯光璀璨,车水马龙。
一辆铮亮的黑色豪车,在川流不息的车流中流畅地穿梭。
轿车副驾驶座上, 何虹汇报着今晚工作:“这次酒宴是慈善晚宴,到时候会坐在您右手边的是XX集团李总,左手边的是XX岳总……”
车后座,赵彦丞穿着灰色三件套高级定制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英俊的眉宇间带着天生的冷冽疏离, 目光锐利如炬,扫阅着手中文件。
她的老板赵彦丞, 是她见过最能卷的老板没有之一。
为了打造资本家高大上的人设,赵彦丞采纳了团队建议, 在接受采访时声称, 自己是个一个专注工作的人,每年只会给自己放三天假, 分别在生日、清明和春节。实际上, 他撒谎了。赵彦丞一年到头, 一天假都没给自己放过。他全年无休, 一心赚钱。
然而, 就在三天前, 他竟然破天荒的请了两天假。
这两天他到底去干嘛了, 谁也不知道, 何虹也只知道他买的是去美国纽约的机票。
但赵彦丞回来之后,心情相当不错。
觥筹交错的慈善酒宴上, 何虹忙得脚不沾地。
臻爱的华中区域经理悄咪咪地凑了过来,跟她长吁短叹:“何助啊, 我来跟您打听个事啊……”
“刘总您说。”何虹说。
刘利说:“那个,你们赵总不是之前在我们这儿,专门定制了一对戒指么?怎么我没见他戴,反而戴了个别的呀?”
何虹说:“赵总他每日着装都是自己准备的。这个我们实在说不上话。”
“是不是赵总他嫌我们的戒指款式太丑了呀?”刘利说:“要是因为太丑了,您跟我说,我回去立刻叫我们的设计师改,当场改。”
他还特意当着何虹的面就跟设计师打电话:“你们设计了个什么东西?还名牌大学生,不如我侄子画的手指涂鸦!”
何虹哭笑不得,说:“要是赵总跟我说任何关于你们产品的问题,我绝对第一时间跟你通气。”
“那敢情好敢情好。”
何虹倒没真跑去问赵彦丞,为什么不戴臻爱的戒指,要戴一枚银戒指。她打工这么多年,这么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但她的确和其他人一样好奇那枚带在赵彦丞小指上的戒指的来历。那枚尾戒乍一看颇不起眼,但细看就会发现那戒指的精致之处,朴素但大大方方,不夺人眼球,但点缀得恰到好处。
“你前两天哪儿去了?”孙理想怀里搂了位细腰美女,跟赵彦丞碰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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