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打牌的规则是,杠一次,翻一倍。
姑妈立马不打了,跟奶奶告状:“奶奶,不能再让彦丞玩了,彦丞他会记牌,奶奶您看他今天都赢多少了。真是的,在外面抓钱就算了,还抓到自家牌桌上来了。”
“你姑妈从小就不服输的,”老太太说:“你惹她做什么?彦丞,你别玩了,你让给小烟来玩呀。”
魏烟忙摆手,说:“我不太会。”
“不会没事。”姑妈说:“打牌都有新手运气,越是新手,运气越好。”
赵彦丞便将位置让给她,魏烟赶鸭子上架,坐上牌桌。赵彦丞也没走,站在她身后观战。
魏烟不太会玩,每摸一张牌,就昂头用眼睛问背后的赵彦丞。赵彦丞一手撑在她背后的椅背上,微微躬身,温声教她:“这张不打,先打散牌。”
“那我打什么?”魏烟小声问。
赵彦丞说:“先打六筒。”
魏烟“哒”地将牌打了出去,“六筒。”
姑妈顿时气笑了,用戴着红玛瑙戒指的手指指着赵彦丞,说:“哪有你这样的呀?还手把手教啊。”
赵彦丞嘴角上勾,白玉似的面上带了点笑。他继续在魏烟耳边教,“姑妈刚打了三条,她想赢同花顺,你吃她。”
打完牌又吃过年饭,一家人从主厅出来,陪着老太太在院子里逛了逛。魏烟见到了赵彦丞的三伯伯,三伯伯应该是特地应老太太的嘱咐,问她以后做什么打算。
魏烟这会儿正在人生分叉路口上。往后是读研读博继续深造?还是实习积累实战经验?还是出国?她自己也没想清楚,正需要一位睿智的长者指点迷津。
“我其实有点想继续读研读博,但是前段时间,我自己打了一场官司,又挺喜欢那种将自己学到的知识运用于实践的感觉。所以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选了。”魏烟说。
三伯伯说:“很多时候,人都美化了自己没走的那条路。做了学术,学术研究受阻的时候,就会想,我当初是不是去当律师更好,说不定都当上大法官了。但出去工作了,遇到事照样也会想,我当初继续留在学校,这会儿是不是都当教授了。”
“那我应该怎么办呢?”魏烟虚心地问。
“大概四个字——心无旁骛。”三伯伯说:“做选择的重要性没大家想的那么重要,重要的做了选择后怎么把路走好。如果选择了做学术,就潜下心好好学;如果选择了工作,就好好积累经验。”
“烟花烟花,放烟花啦!”正说着,小侄子背着那根金箍棒,大声嚷嚷着跑了过来。三伯伯领他小孙子去放烟花,对魏烟说:“今天除夕夜,学习上的事放在一边,好好放松吧。”
头顶大片大片的绚烂烟花绽放。今晚的烟花也很美,将整天天空映得如同白昼。但是自从看过十八岁那场烟花以后,再盛大的烟火,也不会让她动容。
魏烟跟着大家一起看了一会儿,眼睛就开始找起赵彦丞的身影。她四处转了一圈,却没找到赵彦丞。她不好跑去问赵家人赵彦丞去哪儿了,不禁开始胡思乱想。难道赵彦丞现在真去见那位周小姐了?
她当然相信,就算赵彦丞真的去跟周小姐见了面,也一定会拒绝她。但她的心还是像被针扎了一样。她有些委屈,为什么赵彦丞就能大大方方地跟周小姐见面,而他们两人即便面对面坐在一张饭桌上,也要伪装成不爱的样子。
“抱,我要抱抱!”赵彦丞不在,陪小侄子的重任就落在了赵孟斐身上。身旁,小侄子正围着赵孟斐打转,央赵孟斐像今天早上赵彦丞逗他那样抱他起来飞直升机。
但赵孟斐可不是他哥那样的脾气,他两手抱在胸前,打死不肯抱小孩,还满脸嫌弃,说:“肉乎乎的小玩意,我才不抱。”
“呜呜呜……”小侄子哭了一会鼻子,但扭头就忘了,他黑漆漆的眼睛看向魏烟,然后向她伸出两只手,抽抽搭搭地说:“姐姐抱,姐姐抱。”
魏烟没细想这亲戚关系是怎么回事。
赵彦丞是叔叔,她是姐姐?
“姐姐抱。”魏烟连忙将小侄子抱了起来。这一抱才知道,小家伙看起来个头不大,吨位可不轻,她第一次尝试差一点没抱起来。
“飞直升飞机。”小侄子兴高采烈地说。
魏烟单是抱都觉得吃力,更别提说飞直升飞机了,“姐姐飞不了,要找叔叔飞。”
小侄子抱住魏烟的脖子,奶声奶气地跟她说悄悄话:“可是叔叔现在在屋顶。”
“啊?屋顶?”魏烟有些意外,问:“在屋顶做什么呢?”
“不知道。”小侄子鼓起腮帮,“他用了好多仙女棒,我要玩,他还不给我呢……”
魏烟越听越糊涂了,又问:“他在哪个顶楼?”
小侄子说不清楚,他玩性也大,被魏烟抱了一会儿,又闹着要下来,然后背着他的金箍棒打妖怪了。
头顶的烟花盛宴还在继续,魏烟见大家都在玩,没人注意她,便想找个安静点的地方给赵彦丞打电话,手机倒先响了,是赵彦丞打来的。她接了电话,“哥,你在哪儿呀?下面在放烟花呢,你不看么?”
“我在看。”话筒那头,魏烟能听到烟花在头顶绽放的声音,赵彦丞就在不远的地方,“到副楼楼顶上来,你自己过来,别让人跟着。”
“哦。”魏烟又看了一圈,趁着没人注意,往副楼去。
楼顶门没锁,一推就开了,这场跨年烟花雨还没结束,半边天都是五彩斑斓的。但赵彦丞不在天台上,那里留了一台照相机,魏烟好奇地过去看。
屏幕按亮,显示屏上出现一张延时照片。赵彦丞用烟花棒在半空中给她写下了一个字,照相机的延时功能将写字时留下的光的痕迹捕捉下来,字符看起来仿佛在发光。这种延时照片实操起来非常难,想拍摄成功不知道要尝试多少次。
赵彦丞为她写的第一个字是:“所。”
魏烟心跳得飞快,她按动翻页键,往后翻。
第二个字是:“得”。
第三个字是:“皆”。
……
赵彦丞今晚一共拍了五张照片,它们连起来组成一句话——“所得皆所愿。”
我心爱的女孩儿,新的一年,祝你所得皆所愿。
第57章
第一场烟花雨暂时停止停, 天空又恢复了浓墨似的黑色,那一道道烟花的余烬散去后,取而代之的是一颗颗璀璨的星辰在夜幕中闪烁。不远处, 庆祝新年到来的欢声笑语被晚风送来,紧接着飘散在风中。
魏烟出神地看着相机里的照片。她悄悄藏起赵彦丞报纸上的插图,好像还是昨天刚发生的事。现在照片上的人,竟然从照片上走了出来,亲自为她送上新年祝福。这怎么不算是幻梦成真?
赵彦丞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隆冬夜晚的凉意蓄在他身上那件墨绿色高级定制呢绒大衣外套上。温热的体温透过衣服的布料传导在她的身上。他用低沉而动听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新年快乐, 烟烟。”
“新年快乐!”魏烟飞快转过身,紧紧抱住赵彦丞的脖子。她的眼眶发酸, 声音带上了点激动地哭腔,“这个真的好难拍的!你刚刚一直都在拍这个吗。”
“还行。”赵彦丞宛然一笑, 说:“不过是比想的要麻烦一点。”
如果不是小侄子刚才说, 赵彦丞一下午都在忙这个,她可能真的会相信赵彦丞口中的“还行”。赵彦丞说话做事总这样, 再难的事, 到了他嘴里都轻飘飘的。
拿了相机, 两人一起下楼。走路时魏烟还在看照片, 压根不看路。
赵彦丞回头看她, 说:“你看着点路。”
“哦。”魏烟嘴上敷衍地答应, 行动上连眼皮都没从照相机上移开。
赵彦丞不得不去牵她的手, 这样牵着走即便不看路也不会摔死。
他瞥了一眼魏烟手里抱着的照相机, 刚刚看的时候屏幕停在第第三张“皆”上,现在看还停在这儿。
“你怎么总看同一张。”赵彦丞问。
魏烟回答:“当然因为这张好看呀。”
或许是因为“所得皆所愿”这五个字里面“皆”的比划最少, 所以占的空间也最少,赵彦丞的脸就照得最清晰, 非常盛世美颜。
赵彦丞说:“你没在看字?”
“人在上面,谁看字啊。”魏烟如实说。她怕赵彦丞听了会不高兴,无辜地冲他眨了眨眼睛。
“行吧,”赵彦丞说:“白拍了这么久,早知道下次直接给你发自拍。”
“不穿衣服的嘛?”魏烟快嘴快舌,一骨碌就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
赵彦丞无可奈何睨了过来,“我跟你说过什么?”
“不可以拍裸.照,会被泄密。好嘛好嘛,”魏烟扑过去搂住赵彦丞的手臂,说:“你想穿就穿嘛,衣服穿少了,会着凉。”
从副楼走出来,魏烟的心情仍没彻底平静,她望着赵彦丞走在她前方的背影,忍不住抱了上去。赵彦丞便停了下来,扭头问她,“要背?”
“不是。”魏烟水润的眼睛在月光下比头顶繁星还要明媚,她羞涩又激动地朝赵彦丞凑了过去,嘴巴贴着他的脖颈亲了亲,说:“就是想抱抱,我好高兴呀。虽然过年是高兴,但是今天特别高兴。”
赵彦丞忍俊不禁,也低头亲她,但亲吻的是她的嘴唇。
两人磨叽了一路,回主厅前院时,小侄子冲赵彦丞奔过来抱他的腿。赵彦丞躬身将他抱了起来,说:“总有一天,你要把你老叔的腿给撞断。”
赵彦丞故技重施,给小侄子“坐飞机”。小侄子咯吱咯吱笑了一会儿,突然嚷嚷道:“叔,叔,不要坐飞机了,要背背,要像刚才背姐姐那样背背。”
魏烟和赵彦丞同时一怔。魏烟吓了一大跳,心神不安,她六神无主地朝赵彦丞看去,赵彦丞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赵彦丞将小侄子放到地上,将他翻起来的衣领捋平,温声问:“泓泓,跟叔说,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烟花!好大的烟花!”小侄子举起小爪子,在胸前比来比去,演示刚刚那场烟花雨有多大。
“还有呢?”赵彦丞接着问。
“春晚!看春晚。”小侄子说。
小孩儿一说话就不着边际,赵彦丞适时引导着他说重点:“有看到叔跟姐姐了?”
“嗯!我看到小叔背姐姐了,还亲亲哟,羞羞,羞羞!”小孩儿童言无忌,手指刮脸颊。
魏烟顿时有些腿发软。小侄子看到的是他们刚刚下楼的时候,还有人看到么?
小侄子似乎记起来了什么,突然两手捂住嘴,说:呀,姑婆说了,不可以乱说。”
这句话无疑给魏烟彻底判了死刑。被小孩子看到还好说,可是他们被姑妈看到了,那再怎么瞒?
小侄子挣着从赵彦丞身上跳了下来,“我要去玩烟花花!烟花花!”
他话说半句,又往屋里跑,掕上他的金箍棒四处打妖怪,“妖怪,哪里跑?!又过了几座山!嘿,又过了几条河,吼!”
“都怪我,”魏烟指尖冰凉,她抬起头,失落地看向赵彦丞,无比自责,“我刚才,我刚才不应该亲你的!这里有这么多人,我就是,我就是没忍住。”
“没事。”赵彦丞心里其实也有些慌乱,赵国忠的反对已经给了他一记重压。但报复似的将魏烟往怀里拽了拽,说:“你先回房,看会儿春晚,我去跟姑妈聊一聊。”
“我跟你一起去吧。”魏烟心里已经慌乱成一锅粥,但还是坚持,“我们说好的,什么都要一起面对。”
赵彦丞说:“姑妈是看着我长大的,她不会对我怎么样。你先回房,就去副楼那个,我晚点来找你。”
“彦丞。”这时姑妈突然从主厅走了出来,说:“你过来一下,帮我个忙。”
赵彦丞跟魏烟对视了一眼,魏烟忧心忡忡地说:“那我先回去了。”
“嗯。”赵彦丞应道。转身时,他轻轻捏了捏魏烟的手心。
祖宅里有许多幽静小径,姑妈和赵彦丞两人沿着泉水走,离主厅热闹的人群越来越远,周围越来越安静。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吧。”姑妈开门见山。
“知道。”赵彦丞说。
“其实今天打牌的时候,我就看出你们有问题。”姑妈说:“就算亲兄妹,也不见有这么护着的。还有,你动不动就看她,她也动不动就看你,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彦丞你不是对感情随随便便的性子呀,她勾的你?”
“姑妈,”赵彦丞打断姑妈的指责,沉声说:“是我主动追求的。”
“什么?你主动?”姑妈说:“那你们现在到什么程度了?”
赵彦丞实话实说:“就奔着结婚去吧。”
“什么?”姑妈大吃一惊。
赵彦丞说:“但我还没跟她说,估计至少要等到她大学毕业吧。”
“现在的问题是毕业不毕业吗?”姑妈严肃地说:“彦丞,我也真是服了你了,你这孩子,怎么做事这么极端?头几年,叫你谈恋爱,去相亲,你怎么都不肯,说什么忙忙忙;现在呢,突然谈了一个,还一上来就要结婚。你知道结婚是怎么回事吗?”
赵彦丞淡淡瞥了姑妈一眼。这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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