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烟一时有些恍惚失神,觉得自己多半是这几天太疯了,以至于神经错乱才会看到这一幕。
但周遭的乘客,全都无不例外地朝他们看了过来。
所有人都能看到赵彦丞,这说明她眼前的人就是真的。
魏烟嘴唇嚅嗫,轻轻唤了一声,“哥。”
这一声很轻,刚出口,就吹散在了风里。
但赵彦丞听得清清楚楚,这个专属于他的,暧昧而亲昵的称呼。
“找到你了。”赵彦丞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低头,捧着她的面颊吻了下来。他们相思得太厉害了,以至于赵彦丞的这个吻有些急躁,她的唇被吮着,被他身上带着水汽的熟悉的气息包围着,两脚虚浮,身体发软,手无力地撑在赵彦丞的用力的小臂上,才不至于滑落下去。
唇分后,赵彦丞继续意犹未尽地在她面颊上流连忘返地亲吻着,他端详着魏烟的脸,粗糙指腹抚摸她白皙饱满的脸颊,掌心轻揉她柔软曼妙的颈后。
饿了这么多天的人,在美味蛋糕面前没这么简单就能够餍足,他才刚尝到第一口甜。这香甜入口,那整整五天的煎熬顿时烟消云散。
“现在我们和好了。”赵彦丞的眼中尽是迷恋,但当一开口,说话的语气却十分决绝,甚至带了一点引而不发的薄怒。
他懒得管魏烟答应了赵国忠什么要求。同意分手?行,法律也没规定分手了就不允许和好?只要跟他一起回家就行。
“和好?”魏烟却有些疑惑。
分开了吵架了,然后再在一起,才叫和好。可他们有分开过么?
一波又一波的意外叫她应接不暇,她同赵彦丞互相对望了好几秒,才终于转过弯来,她忙问:“是赵叔叔跟你说,我答应跟你分手了吗?”
“是。”赵彦丞点了点头,“就算你答应了,也没关系。只要你现在跟我回家。”
他紧握着魏烟的手,突然觉得孙理想用来戏谑自己的话,似乎也没错得多离谱。他这恋爱谈得,的确很一败涂地,被一个小姑娘吃得死死的。
“我没有!”魏烟闻言顿时更急了,她小脸昂了起来,涨得通红,急吼吼地同他表忠心:“我没有,真的!赵叔叔要我分手,说给我很多钱,但我没有答应,我怎么都没有答应!我,我才不要跟你分手……”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发抖,染上了一点哭腔。
这叫赵彦丞心软成一片,都快得心脏病了。竟然没有答应,他不敢想象,这五天里魏烟受了多少委屈。他垂下头,又要去吻她,温声说:“好,不分手,没分手。”
他的唇再次落下去时,魏烟却突然将头扭开。
干燥温热的唇从她的嘴角擦了过去,落在了她耳朵尖上。
魏烟比刚才反应要更加害羞,她的耳垂似乎变得更红了,红得都要滴出血来。
“哥,你先等一下……”魏烟连头都不敢抬。她是一个非常怕尴尬的人,而此时这场面,绝对能成为她人生中最尴尬的场景,没有之一……
她用手捂着眼睛,指了指自己的身旁,自暴自弃地说:“我去美国搬救兵了……”
赵彦丞直起身,这才将目光从魏烟身上,挪到了她的身旁。
她身侧一直站着一位老太太和中年女人。
他亲姑妈扶着他奶奶,两人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俩。
看了全程。
“我联系不上你,也找不到人能帮忙,就去祖宅那边找了奶奶。但奶奶初一就跟姑妈去美国度假了,所以我才去美国接奶奶过来。”魏烟磕磕绊绊地解释。
“奶奶,您还好吧……”魏烟艰难地问。她摸不准,刚刚这一幕对一位八十岁老太太的冲击力有多强。
“我倒是没事。”奶奶说,“能起飞了么?”
“新航班可以。”赵彦丞说道,神情还算淡定。
“你们年轻人,多少还是注意点影响啊……”姑妈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扶着老太太往外走。
“我以为今天坐自家航班,能少折腾点。”老太太说。
“就是啊,”姑妈也埋怨:“结果折腾死人了!”
姑妈和老太太在前面走,赵彦丞和魏烟走在后头,没走几步,两人视线一装上,同时忍不住笑了起来,她钻进赵彦丞的大衣外套里,紧紧抱着他的腰,黏糊糊地和他腻在一起,絮絮叨叨地小声说:“哥,我好想你啊,快想死了。”
赵彦丞在她发顶吻了吻,收紧手臂,笑着说:“我也是。”
第62章
老太太突然到了家里, 把赵国忠吓了一大跳。“妈!”他从姑妈手中将老太太搀了过去,“您怎么来了?”
“我不来看看你,哪知道你把好好一个家, 给折腾成这个样了。”老太太没好气地说。
赵国忠不敢同老太太顶嘴,吩咐周峰快备茶,打内线电话将还在二楼睡觉的赵孟斐从楼上叫了下来,“下楼,见你奶奶和姑妈。”
忙完这些, 赵国忠伸了伸脖子, 冲姑妈说:“你也是,妈都八十好几的人了, 哪能被这么折腾的?”
“嚯,”姑妈取了黑色墨镜, 一对黑细的柳叶眉吊了起来, 说:“真是奇了!还怪到我头上来了! 还不是大哥你闯的祸。今天是来算你的账,少祸水东引。”
家里几位长辈你一言我一语说话时, 魏烟和赵彦丞两人就安静的坐在另一张沙发的一角, 挨得很近。他们不能接吻, 但又舍不得肢体触碰时令人迷恋的感觉。魏烟穿着一条黑色牛仔长裤, 腿侧紧贴着赵彦丞的西装裤, 隔着两层布料, 感受着他肌肉线条紧绷起来的硬度。她将手便放在腿上, 用小指轻轻去碰赵彦丞的小指, 刚一碰上,他的手指便勾住了她, 两根手指相互轻轻摩擦。
周峰端来了茶饼和茶具。
赵国忠在茶海前给老太太泡茶。
“噔噔噔。”赵孟斐从楼梯上奔了下来,打了声哈欠, 又抓了抓鸡窝似的发顶,喊了一声:“奶奶,姑妈。”
魏烟的眼睛朝前看,左脚上的白色小高跟,鞋跟抵着赵彦丞黑色皮鞋鞋头上。她时不时往后挪,不是为了踩着什么,就是想挨着他,确定他在这儿。
她一次挪得幅度太大,脚跟落下时的感觉变得不一样,好像真踩到了。她忙昂起头,去瞟赵彦丞,问:“我刚刚是不是踩到你了呀?对不起哦。”嘴上说着对不起,但实际上语气不仅毫无愧疚之意,反而还有点恶作剧得逞的小得意。
“没。”赵彦丞温声回答,低头看她,目光和煦,仿佛噙着似海的深情。
两人眼神一相触,宛若无数根蜘蛛丝相互交织缠绕在了一起,又分不开。
魏烟心头登时爬上了无数只蚂蚁,越来越没有耐性,手指不耐烦地敲起了膝盖。
他们的事儿这些长辈还要说多久?
她真不想再等了,他们都多久没见面了。刚刚赵彦丞只亲了她一下,要亲第二下的时候,她将脸扭开了,真是的。
“妈,您喝茶。”赵国忠在茶海前压着头,熟练地洗涤茶具,冲泡陈年普洱茶饼。
老太太端着茶杯嗅了嗅,慢慢呷去了一口,开口说:“国忠,不是我说你,你也是六十七八的人了,跟两个小辈过不去做什么?”
“妈,”赵国忠一个头两个大,说:“我哪里是跟小孩儿过不去?我这是在教育他们呢。”
“彦丞用得着你教育?”老太太声音一抬,数落起来:“当年该你教育的时候,你没个父亲的样儿;现在人家都独立自主了,用不着你教育,你倒好,又给人当起爹来了。你这是在教育人么?你这是尽给孩子使绊子!”
赵国忠为自己辩解:“我都是为了他们好。人言可畏啊!妈,难道我为他们的未来,为他们的事业考虑,我还考虑错了?!”
“为他们好?”老太太说:“你为他们好,你把孩子关起来啊?这事闹得满城风雨,又不怕人言可畏了!?嘁,话说得这么好听,我看你,就是自己老鳏夫当久了,见不得人好!”
这话真刺到了赵国忠的痛处,他眼眶一红,闷闷地声说:“我一当父亲的,还会见不得孩子好?”
老太太也知刚才那句话说过了,收敛几分,叹了口气,说:“那你折腾这俩小孩儿干什么呀?”
赵国忠一时无言以对。
“我可比你老得多,我也是一把老骨头,老思想。这俩孩子要在一起,起初我心里也是不大同意的。”老太太说。
闻言魏烟和赵彦丞同时心中一紧。
魏烟朝前挪了挪脚跟,离赵彦丞远了一些。赵彦丞的手指却紧紧地勾着她的手指。
“后来我瞧着,这俩孩子,也太苦了。”老太太说。
“魏烟一个小姑娘,被你个大老爷们这么欺负的,一个人坐飞机跑去美国,人生地不熟地,碰了多少壁,才找着我帮忙。这是多大的魄力?换个小子,都做不到这十分之一。我一见到她当时那小模样,我当时打心里就认定这个孙媳妇了。
“这世界,真心就是比钱贵。钱什么能买到,买不到人心。人家小孩,是真心相爱的。这份真心,难能可贵。你应该觉得,彦丞他有福气,一个人苦了这么多年,终于被人放在心尖尖上了,你还不知足?”
“记不记得,你当年跟我说,你想娶张凤丽,你是怎么说的 。”老太太说。
赵国忠闭了闭眼睛,沉重地点了点头。
“那你说说,你是怎么说的?”老太太说。
赵国忠嗓音沙哑:“我说,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屋里一时沉默不语。几位长辈回想到的是年轻时那段青葱岁月,赵彦丞和赵孟斐两个孩子,忆起的是母亲日渐模糊的容颜。魏烟其实从未见过赵彦丞的母亲,但她也从这短暂的对话里,想象到了赵国忠年轻时和她一定是刻骨铭心的相爱。逝者已矣,不可追。
她的手突然被赵彦丞紧紧握住,那使她略微有些发酸的力度,那颤抖着的手指,都是赵彦丞在告诉她——谢谢你,没有放弃我们。
“老大,”老太太开口说:“你也老大不小了,都是做心脏手术的人了,就每天少操点心,公司上的事,交给小孩儿,每天养养花,种种草,不也挺好?儿孙自有儿孙福。”
“知道的,妈。”赵国忠叹了口气,看起来已经妥协。
“孩子,”老太太训完赵国忠,突然冲魏烟和赵彦丞这边看,说:“你过来。”
魏烟还没动,赵彦丞先她起身,迈出一步,挡在她面前,说:“奶奶。”
“我又没叫你,”老太太眼皮朝他一撩,说:“你凑个什么热闹?我叫小烟呢。”
赵彦丞只得停在原地。魏烟起身,脚步稍有踟蹰,然后鼓足了勇气,走到了老太太面前,乖巧地说:“奶奶。”
“再过来些。”老太太冲魏烟招了招手。
魏烟又走近了一步,老太太捏了捏她的手腕,说:“还是太瘦了点,小姑娘腕子要粗才有福气。”说罢,她从自己的干枯苍老的手腕上,捋下了一只鲜翠欲滴的翡翠镯子,给魏烟套了上去。
魏烟的手腕细,那镯子没受什么阻力,就被推到了底。顶级玻璃种,内里不含一丝杂质,成色极好,是正宗,半松不松的套在魏烟白如皓月的手腕上,一白一绿,衬得她肤白赛雪,耀眼异常。
魏烟微愣,连忙将镯子往下退,“奶奶,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真不能收。”
“是嫌不好?”老太太说:“是去年拍卖会上拍的吧?”
“是。”姑妈笑着说:“这是玻璃种高翠圆条手镯。”她教魏烟:“既然是奶奶给你的,你就收下,跟奶奶好好道个谢。”
“谢谢奶奶。”魏烟说。
“挺好挺好,这镯子就你们年轻人才戴得好看,”老太太眉开眼笑,“这次来,急匆匆的,什么都没准备。这只镯子呢,算个见面礼,后面该备的东西,都按规矩来。”
听到这里,魏烟有些疑惑了。
老太太继续说:“你妈妈走得早,你那边没人帮着张罗,就叫你姑妈来给你张罗。”
姑妈爽快地说:“没问题,包我身上。”
“那是,”赵国忠今天有点受气,憋了半天,终于逮着个机会挤兑人,说:“这事她最熟了。”
姑妈被阴阳也不恼,嘁了一声,扭头笑着对魏烟说:“你放心就是了。”
魏烟没弄明白什么情况,赵彦丞一眼就看穿了,他无奈地说:“奶奶,您这又是做什么。魏烟还小,大学都没毕业。现在谁这么早结婚的。”
听到结婚两个字,可没把魏烟吓掉眉毛。她压根没想到今天的事情会直转急上成这样。怎么就突然从逼着分手,变成了按头结婚了。
老太太一脸遗憾,“还得等啊。”
赵国忠见缝插针,说:“妈,不是您说的么,儿孙自有儿孙福咯。”
“行吧行吧,那就再等等。”奶奶说:“两年也就是一晃眼的事儿,东西还得准备。”
老太太和姑妈一整天车途劳顿,这会儿也该休息休息。赵彦丞说:“奶奶想不想在院子里看看花。”
老太太打了个哈欠,说:“不看了,你这地方不就老样子?我不喜欢里院里种的花。我乏得很。”
赵彦丞对候在一旁的周峰说:“给奶奶姑妈安排的哪间房?”周峰忙领着奶奶和姑妈回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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