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反应过来抱歉地笑了笑。周斯泽也并不在意。
反倒是谢昭年见林留溪跟只应激的猫一样。他眉梢一扬,打趣道:“周斯泽,人家跟你压根不认识,上赶着套近乎呢?”
少年并不在意河边刮来的风,脱掉校服外套,手指就搭在玻璃杯的边缘似笑非笑地对周斯泽这么说。
林留溪赶紧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斯泽道:“瞧瞧,她没意见。你倒是有意见了。谢昭年,啧啧啧。”
谢昭年面无表情给了一记眼刀。
菜单递过来。林留溪只用铅笔在别人点的羊肉串背后加了四小串,传给谢昭年。
见谢昭年盯着单子看了许久。林留溪怀疑自己是不是点多了,她捏紧书包的一角正要开口。
谢昭年突然转过头:“你要什么辣。”
林留溪愣了片刻:“正常辣度就可以。”
谢昭年标注了辣度,帮林留溪加了两串。林留溪注意到谢昭年自己的不加辣。
他不吃辣。是林留溪对谢昭年的新印象。
点完菜。
周斯泽道:“介绍一下,我是二十班周斯泽。这个是肖霖还在一班。那个是陈家鑫,二班。最后一个你也知道了,在十一班,全年级这个组合只有一个班,卷王也挺多。”
月考的时候林留溪就感受过十一班的厉害。很多像谢昭年一样的人本来稳一班,只可惜一班没有物化政这种组合就另外到一个班。
这就导致了十一班月考遥遥领先,跟一班一起断层,甚至有时候超过一班。
林留溪沉默了一会,说:“三班林留溪,以前是十五班的。”
周斯泽一愣,想起了什么一样看向谢昭年。
llx,是她名字的缩写没错。
这世界上竟有这么巧的事。
几听啤酒上桌,是刚从冰箱拿出来的菠萝啤。谢昭年无视他的目光揭开易拉罐的拉环,啤酒花往外冒,蹭在桌上,又蹭到他袖子上一些。
谢昭年依旧散漫的语气:“三班挺好的,我们班之前的物理老师现在就在教三班。挺厉害一老头,就是我没怎么听过他的课。”
林留溪想了想:“钓鱼?”
谢昭年沉默了一会,认真道:“我从不钓鱼。”
肖霖有话说了:“谢哥那都是直接睡,只要成绩不掉老师都不怎么管,脑子好就是好。之前徐志春的课上睡觉,徐志春就让谢哥回去睡一周,睡饱了再来。你猜怎么着?”
他越到后面越神神秘秘,偏偏林留溪表情一直懵懵的他卖关子也索然无味。
“回来就直接月考了,谢哥考了年级第三,气得徐志春只能骂他为什么没考年级第一!我要是能进年级前十,我老子都乐疯了!管它什么第三第一的。”
林留溪正掩着嘴笑。谢昭年将菠萝啤推到她面有前,打断:“来点?”
指骨无意间触碰,少年的眼眸好看。她莫名觉得有点热,低头看向他手中的菠萝啤。
她吞咽口唾沫:“我试试。”
谢昭年盯着她局促不安的神情,若有所思:“有度数,能行?倒在这儿可没人管。”
语气很是斩钉截铁。
林留溪一愣:“那还是算了。”
“算了?”
林留溪道:“真的算了。”
她暗自拉回玻璃杯,谢昭年嗤笑一声,轻狂的模样将桌上其他人的目光也一并吸引了过去。
林留溪顿感手足无措。
少年手指将罐子转了一圈,似笑非笑道:“骗你的,菠萝啤没度数。”
配料表转到她眼前,快速浏览:水、果葡糖浆……
愣是没有酒精。
林留溪也是现在才知道菠萝啤原来没度数。
她沉默许久,脱口而出:“我恨你。”
她认真盯着谢昭年一脸无赖的样子是越来越气:“谢昭年――永恨你一辈子!耍我!”
她尴尬地笑,微低着头,脸颊微红。
“这样就好多了。”
少年撑着下巴失笑,额前松散的碎发随风轻扬。他如同一把带锋芒的刀,低调时收敛,必要时狂妄,挂在椅背上的秋季校服外套遮掩了身后小店油灯亮起的光芒。
她脸颊不知何时已然滚烫,竟是不敢直视他。
谢昭年将还剩一半的菠萝啤倒林留溪杯中。林留溪愣愣看向他。
谢昭年吊儿郎当道:“从见面开始你防备心就这么重,跟我会吃人似的。”
她心里仿佛有一层隔膜被撕开。
薄膜背后才是真正的她、无须对外伪装的林留溪。
第12章 过期的提拉米苏
空气中弥漫着羊肉迷迭香味,肖霖帮着父亲在炭火上烤肉 。
不一会,羊肉串上桌。林留溪那一份肉上面洒了很多辣椒面,边缘褐色焦层咬下去很酥脆,热油缠绕在唇齿间,将喉间菠萝啤的凉意抑制住一些。
好吃。
她一时说不出话。
在感受到某个幸福的瞬间的时候,林留溪扭头看向谢昭年,少年靠在随意靠在椅背上,背着暗蓝夜空中飘扬着火星。
“林留溪?”
她反应过来移开视线。
周斯泽面带笑意:“吃完能帮我们拍张照吗?”
“嗯。”
林留溪想都没想:“好啊。”
烤串吃完一众少年人站在河边的扶手上,林留溪拿着周斯泽的手机给四个男生拍了几张就拿给他们看。肖霖对她说:“我们一起拍一张吗?去年运动会真的是麻烦你了。”
肖霖说着就拉了个路过的小姐姐来帮忙拍照。
难得他还记得。
林留溪笑笑:“还是拿周斯泽手机吗?”
周斯泽抱歉道:“我手机快没电了,等会还要回家还要用。肖霖你手机呢?”
肖霖摸摸口袋:“操,落我爸店里了。”
谢昭年眼皮一掀:“拿我的。”
“3……”
“2……”
“小妹妹不要偏头。后面那男生离她近点,照不到。”
“1。”
比耶。
咔嚓――
这是林留溪为数不多快乐的时候。
回到烧烤店已经没有空桌子了。最热闹的时段,附近很多居民都聚在这,点几根烤串、几听啤酒就开始闹磕,人声鼎沸。
林留溪拿起放在座位上的包,与他们告别。
突听肖霖问谢昭年道:“谢哥,你等下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去我家看球赛?我就在这帮我爸,忙完一会马上就上楼了。”
陈家鑫探向肖霖身后:“肖霖,你给脸不要face是不是,吃饭的时候就看你在看高考3500,唉呀妈的不愧是一班人卷到我了。你就说我们还是不是兄弟?”
“卷什么卷,我他妈才看了一个单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学到凌晨两三点,每次都给你发消息找不到人,凌晨两三点就上号当阴兵了。谁他妈有你卷。”
谢昭年拧眉扫了眼掐架的两人,背上书包淡声:“行了,我去医院了。不用等我。”
医院。
林留溪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谢昭年就是在医院。
肖霖一拍脑袋好像想起什么一样:“噢,对,粥还在锅中热着,谢哥我去给你拿打包盒。”
高一偶遇谢昭年的那个晚上,他就是提粥去医院,一年了,那人还没出院吗?
林留溪不敢往下想。
谢昭年一手拿着外套,接过热好的粥,清瘦的影子映在地上,看上去有些孤独。
她这时才注意到,少年眉骨间有不易察觉的青黑,比一年前也消瘦了很多。
具体缘由林留溪也不敢问。
她静静望着谢昭年消失在巷子尽头的身影,突然很想冲上去抱抱他。
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一声谢谢。
林留溪从这回家与周斯泽有一段同路,时不时看手机掩饰尴尬。
周斯泽主动上前搭话:“要不要加个好友?我迟点把今天的照片发给你。”
她说:“好。”
林留溪输了他QQ号点击加好友,25个共同好友……
好家伙,还是个交际花。
林留溪列表要么是朋友,要么是人家扩列时加上的交际花,她暗自把周斯泽移到交际花的好友分类,随口问:“你也没跟他们去看球赛?”
周斯泽收回目光道:“我家有门禁,谢昭年去医院看他爹,剩下的那两人估计也看不成了。主要是今天看了场电影有点晚,要是早点我还能多待一会。”
林留溪心头一揪:“噢噢。”
他爸爸。
她小心道:“他爸爸……快好了吗?我之前黏托槽在医院看见过他,现在快一年多了……”
周斯泽:“应该吧?主要是车祸那日被撞得太严重了,当时直接进icu昏迷了,好几个月才醒来。”
林留溪回忆了一下,那明明是他状态最差的几个月,在外人眼中却依旧意气风发。
他继续道:“原本是说要转去上海的医院的,但叔叔依旧坚持在这陪他一直到高考。”
很羡慕别人的家庭。
“你应该不知道吧。谢昭年其实还是上海小少爷,他妈是上海本地人,祖传跨国企业,私家车司机开得那辆老车车牌都是黑的。他爸是湖南人,跟他妈是出国留学认识的。”
“但当年结婚的时候女方父母非常反对,觉得他爸就是农村来的,要嫁就嫁上海本地人,祖上还不能是外地。”
林留溪恍然:“说起来,难怪他不吃辣。”
周斯泽耸肩:“其实我也不怎么能吃辣,就我妈喜欢吃。反正谢昭年他妈跟他爹来湖南创业最开始还亏了钱,两方家里都轮流劝过无果,说什么不怕富二代败家,就怕富二代创业。他们都不信这个邪,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他爸爸却出事了。人生啊……”
他叹了口气:“做兄弟的就是想让他能够开心点。要我们做什么都可以。他越是表现得轻松,我们反而越不安。这也是我心里话,你别告诉别人啊。”
林留溪点头问:“肇事的那个人呢?”
“他是广西人,来湖南打工,自己挂着尿袋,还有个白血病的女儿,为了挣钱给女儿治病帮人拉货,出事前已经三天没合过眼了。他怕会连累到女儿想要自杀,谢家生气归生气到底也没有追究任何责任,还帮他女儿垫付了医药费。”
她心中五味杂陈:“希望叔叔快点好起来吧。”
回家后就收到了周斯泽发来的照片,她翻看他的空间,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只是好奇谢昭年QQ会是什么样的,只是好奇。从周斯泽说说的点赞列表和评论区想找谢昭年QQ。但是一无所获。
林留溪软在床上,突然将头埋在枕头下面,枕套冰凉凉的触感压制住脸颊上的红晕。
啊啊啊,丢死人了。究竟在干什么啊!
每星期天早上要来教室周练。
班主任说是自愿参加,但其实不来老师就会把你叫到办公室谈话,为什么不想来?上午有课。上午的课为什么不能调到下午?都高二的孩子了,要对自己的学业上心,很多班周六晚上都有学生在教室自习。
挨个谈完话之后,三班无人敢不来。按林留溪的话说是发神经。
考完四选二有十分钟休息时间,林留溪想与陆轻悦分享遇见谢昭年的事。
她扭头看见了窗外的刘雅琪。
刘雅琪推开窗,对看过来的陆轻悦招手:“死人,出来聊天。”
“刘雅琪喊我。”
陆轻悦看了林留溪一眼,起身走外面去,林留溪咽下满腹想说的话低头写题,捏紧了手中的笔杆。
分班后的日子都是这样。本以为与陆轻悦在一个班一切就会好起来,但随着时间流逝很多事都在暗中改变,最开始只是刘雅琪每节课下课找陆轻悦玩,然后是陆轻悦几乎每节课下课去他们班上。
林留溪想找闺蜜下课后去食堂吃早饭。陆轻悦说:“我等会下课还要陪去刘雅琪去问题,你自己去吧。”
“好。”林留溪笑着说。
此后她再没问过陆轻悦,也开始变得沉默。习惯了陆轻悦去找刘雅琪,习惯了她下去跑操的时候将她抛下去找刘雅琪。
这天上课,她看见闺蜜在写信。这时语文老师走过来,她胳膊肘提醒:“老师来了。”
语文老师注意力一直在书上。陆轻悦心有余悸。
林留溪似随口问:“在写什么?”
陆轻悦道:“给刘雅琪的信。对了这周六我要和刘雅琪去看电影,就不跟你一起回家了。”
林留溪道:“你妈同意了?”
陆轻悦道:“我上次跟她大吵一架,她同意我一学期出去玩四次,她知道是和刘雅琪去玩,还要我好好学习人家。刘雅琪现在在一班。”
她看向林留溪,眼中不知是什么情绪。
林留溪牵强地对她笑了笑。真的很不甘。写信和去小卖部都和刘雅琪一起。那我呢。我哪里没有刘雅琪好了?
当一件事悄然无息改变时,旁人也会有所察觉。
陆轻悦家离学校近下午放学回家吃饭,林留溪家远放学后依旧在外面吃。与陈愿一起。
高二分班的时候陈愿没有跟林留溪在一个班,但下午放学后依旧会一起去吃饭。她俩玩在一起的很大缘由是两人消费观一样,平时出去吃东西也不会太注重价格,一顿饭够别人在食堂吃一天。很爽。
几倍价格的前提下阿姨的手自然不会抖,黄焖鸡米饭的鸡都是一满碗。
陈愿刚动筷,想起了什么:“说巧也巧,和你闺蜜玩得很好的那个女生上次来我们街舞社找人,我出去就遇上了。我记得她也认识我闺蜜,看见我就对着我笑。好像叫刘雅琪是吧,我总是看见她跟你闺蜜走在一起。”
林留溪不知道该说什么:“嗯。”
察觉到陈愿偷偷观察自己的神情,她不想要自己表现得难堪,扯出了一抹笑:“她俩以前是一个班的,玩得挺好的。”
陈愿一愣,嘴唇动了动有些欲言又止。
林留溪假装自己在专心吃饭,将这一切说得很轻松,不太敢看陈愿的表情,怕按捺不住心中的崩溃决堤。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一个逃兵了,什么都逃避,什么都做不好。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患得患失,她与陆轻悦的关系需要费尽心思去维护。
曾经不知道芋泥提拉米苏放了一天一夜就会过期。
不知死活地拿着塑料勺挖一勺放在嘴里。是酸的。
酸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12月3日
我就是过期的提拉米苏。
发酸了,变质了,再也不会有人喜欢我了。
这还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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