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暴露了?
不应该,阎罗外袍发散出的阴气能隔绝一切气味,不论是仙气还是人味。
是太强烈的阴气让它起了疑心?
可姜晚早就自如收放袍子透出的阴气了,与这山几乎融为一体。
姜晚在阎罗外袍下施法给他传送了一条消息:别动,别看。
您的好友拒绝接受此消息。
姜晚忘了,池子时断了所有的消息接收器,此刻的他只是个活靶子,连抓捕行动什么时候会执行都接收不到。
姜晚觉得自己做这个决定是有些荒唐的,她对池子时的了解并不多,对他的信任也能算是寥寥无几。
可偏偏,心里的直觉告诉她,用他,他可以。
池子时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就算那兽的嘴都快贴到他的脸上,浊紫的哈喇子滴落到了他的衣服上还是学着其他动物的样子,装死。
姜晚悬着的心一点点放下,直觉是对的。
那兽反复试探了快有半个钟的时间,终于停下了扑腾的翅膀,双脚落了地。
姜晚已经摆好了开扇的姿势,只待一个放松警惕的时机。
那兽用鼻子拱了拱池子时身边的几只黄鼠狼,又回来嗅了嗅池子时,对天长嗷一声。
被发现了?
池子时的心虽然乱了鼓点,可不到最后一秒都不放弃相信姜晚。
那兽张开血盆大口,咬住池子时的腰一下将他带离了地面,浊紫的哈喇子裹满了他的全身毛发。
池子时真的要忍不住了。
一道风刃从草丛后方甩过来,正中凶兽的脚踝。
凶兽吃痛,却死咬着池子时不放。
姜晚现了身形,手中的扇面比平日里的大了一圈,上面的图案此刻透着亮光,每页扇骨雕刻的阴差鬼使都像活了似的,有无数眼睛从扇子里透出来了,盯得人发毛。
凶兽扭头去看,只看见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浊紫的哈喇子从合不拢的嘴里溢出来,在凶兽伤了骨头的脚边落了一大滩。
姜晚不等观察它预备做什么,手起,扇过,又是一道风刃出去。
凶兽甩着脑袋左右要躲,可那风刃像是长了眼似的,围着空地转了一圈锁着凶兽的脚踝又是一下重击。
凶兽依旧没放开池子时。
姜晚有些慌了。
这兽是在护食?
池子时的腰处本就有伤,被凶兽带毒的粘液浸润着,伤口隐隐发疼,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伤口又有复裂的趋势。
等不了姜晚打到凶兽主动松口了,他得主动出击。
池子时突然缩小的身形打了凶兽一个措手不及,衔在嘴里的猎物此刻正从空中滑落,凶兽急得对着空气咬了几口,上牙碰下牙,磕得吃痛。
可惜预判不好,池子时为了躲避凶兽的撕咬,最后摔进了凶兽先前滴落的那滩浊紫的哈喇子坑里。
他不干净了,姜晚想。
池子时憋着火从哈喇子坑里艰难爬出来,他想拔刀,可他不行。
姜晚又甩了几个风刃帮池子时争取做心里建设、自我洗脑的时间。
那兽就算伤了脚踝还是能轻易躲过。
场面已经僵持了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天都暗下去了,那兽还没出手进攻。
消耗猎物的体力,最后一招致命,熟悉的套招。
姜晚勾唇笑了笑,过于熟悉,所以,她方才就给自己留了解法。
手上的扇子汇聚起法力,假装使出全力的出击,扇出一道比刚才更疼的风刃。
那兽双翅一扇,腾空而起,轻松躲掉了那记攻击。
风刃打倒了它身后的一片树木。
凶兽得意地落在姜晚身前,月光打着它身上,阴影将姜晚笼罩住。
姜晚也同样已胜利者的姿势等待着对方的反攻。
只要它反攻,就会露出破绽。
凶兽抖了抖羽毛,俯身就要张着血盆大口将姜晚生吞,没想到又被姜晚的风刃打了一个痛击。
如姜晚所愿,那兽真的被击怒了。
凶兽对着月亮长嚎一声,声音尖细,传遍山林的每一片地。
传到山下,震坏了办事处的好多精细设备和法器。
霄临仙君捂着被尖声和机器故障爆破刺痛的耳朵,大声道:“他难道自带屏蔽法器的作用?!”
路以皱着眉头捂住耳朵看着桌上被震碎的玻璃杯。
他们选的凶兽真是具有代表性呢,若今日阎罗真能制服了它,那三界就有救星了。
“殿下,要支援吗?”为首的将士跪地请示。
路以伸出食指摆了摆:“看着,天命阎罗总该有些她的本事。”
姜晚在通讯器报废之前已经摁下了四面围攻的信号,应该是能在山下设备失灵前传达到位。
凶兽的声波攻击终于停下了,可当看到姜晚没受半点影响对着她的脚下就是一记雷击。
终于出手了。
姜晚将手中的扇面幻化成一柄长剑,剑身像刚从烈火地狱里提炼出来似的,上头还附着焰火。
凶兽的眼里迸射出雷击来,连续数十次轮番不停歇地发起进攻。
姜晚抬起长剑挡掉攻击,可凶兽的攻击实在太密,就算她边移动边躲挡掉攻击,还是受了多下雷击。
一道雷稳又准的打在姜晚先前受伤的那只胳膊上。
池子时再也绷不住战力不足的人设,几个大步闪身到姜晚身后,托住她摇晃不稳的身子。
血再次溃堤般的滴落下来。
池子时满眼心疼地看着怀里瞬间大汗密布的人儿,有些自责,还有些气愤。
池子时将姜晚稳稳放到地上,在她身前划了道防线,手背一翻,握住了一柄通体银光的长戟。
长戟在沙地上拖拽划出长长的火花,最后直指凶兽而上。
只有半成功力的池子时使出这把长戟还是有些吃力的,打出的伤害连原本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姜晚两眼发昏,捂着胸口。
那股怪力又开始在体内翻腾了,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强烈。
霄临仙君看着这样的阎罗有些担忧:“殿下,我们还不出手吗?”
路以的脸色比谁都臭,垮着张脸,眼都要贴到屏幕里去了。
“再等等。”
赌最后一次,就一次。
阎罗靠不住,那战神呢,战神总不会让仙界失望吧。
很遗憾,池子时几轮攻击都没对凶兽起到什么太大的伤害效果,最后被凶兽的翅膀狠狠甩了出去,摔在姜晚脚边。
姜晚的血顺着胳膊滴落在地上,依旧没入地里消失不见。
凶兽倒是很满意如今的局面,挑战它的都要成为它的盘中餐。它对着天空长嗷一声,声音里透露着兴奋和对自由的向往。
“你,出不去的。”
池子时捂着复裂的伤口,一抬眼就看见姜晚拖着还在往下淌血的胳膊艰难站起。
姜晚就站在那儿,脚下突然盘踞起一个旋风来,上空许多乌云汇聚而来,将皎洁的月光遮了个干净。
森冷的阴气自山的四面八方云集,将姜晚裹了个严实。
一把扇子从地下破土而出,悬在半空。
“大胆妖兽,万年前你涂害四城百姓,血流成河,将你封印至此,你不知悔过,出手伤人。”
“今,本殿就替三界将你正法。”
第66章 凶兽落败
路以看着屏幕里的局面似乎有翻转的意思,勾起嘴角,手指在腿上的电子屏幕上敲打几下,发送了一条新命令。
支援的将士看着新下达的指令和小屏幕里焦灼的场面陷入了两难。
“那我们?”
领队低头思索了两秒:“服从命令,就地隐蔽。”
在驻川阳山天兵后头的是仲奉仙君带头的精锐小队,精锐小队的队长见天兵就地隐蔽也向仲奉仙君投去请求判别命令的目光。
精锐小队是南天门巡逻军的一支,不听从大阁直接命令,也不隶属办事处。
仲奉仙君喘着大气,脚步不停歇地往凶兽所在的地方赶。
精锐小队目光坚定地跟随其后。
姜晚身上的阎罗外袍被风鼓起来,阴气自地底涌出将她包裹起来,森冷寒气以她为中心弥漫开来。
方才装死偷偷挪到草丛堆后的黄鼠狼们寒毛直立,面朝土地趴下,一动不敢动。
悬在半空的阎罗法扇同样幻化为一柄长剑,剑身附着着蓝紫色的火焰,焰火滴落,在地上灼出一个黑色的小坑来。
她犹如从地狱之火中走来,一步步靠近凶兽,踩过的路上结下薄冰,冰上透着浓浊的阴气。
姜晚握住剑柄,血顺着胳膊淌下来,沿着没有血色的手背滴在冒着火光的剑上,迸出花火来,蓝紫色的火焰逐渐变幻成暗紫色。
那兽毫不慌张,对准姜晚又是一个雷击聚焦。
姜晚甩起剑,一道火光划出去将那道雷击粉碎,直逼凶兽。
那兽躲闪不急,被刃气划伤了脸,吃痛地低声嗷叫着,又立直了背脊对着姜晚一顿输出。
姜晚自然不畏惧,持剑对上。几招下来,凶兽低喘着气,而姜晚只是撤了两步,神色轻松,□□地站得笔直。
山下的路以松了神经往后靠实,接过美女秘书递上来的酒杯,将前面的担忧和赌盘的终局一并咽下肚。
大呼畅快。
池子时在姜晚对招时已调整了内息,再要提起长戟上去对战,谁知长戟竟不配合地收缩成了钗子大小落于地上。
在池子时的角度看去,姜晚虽面不改色,可伤口撕裂处淌下来的血却是越流越快,微微打颤的手努力克制着提着并不小巧的长剑,驾驭着地府几万年来从岩浆深处引来的流火。
她撑不住太久了。
池子时凝神调气,很快聚气山上的天然之气为姜晚护法。
川阳山的天然之气早被凶兽吸收的所剩无几了,池子时的护法对姜晚而言效果甚微。
姜晚双手握住长剑,摁住发颤的手对着凶兽预备给它最后一击。
凶兽眼瞧那道火光落来,双眼瞪大,嘴里咕噜着,等待命运的降临。
可那记疼痛始终都没落下,只有一个落寞的身影如秋日枯叶般坠落,激起千层尘埃。
川阳山为之一动,万物一瞬枯槁,流水冻结层冰,山鸟齐声唉呜。
姜晚手腕吃痛,踉跄着后退,极力稳住重心叫自己不跌跪下去。
仲奉仙君只看见有一个身影抢在自己前面飞身闪过,再之后就瞧见那人在阎罗的剑气下飘然凋零。他还未从震惊中回神就被身后的精锐小队挤着撞着跌向一边了。
精锐小队判断着形势,测算局面上的各种可能性,最后在凶兽身后几百米的位置划了记号,开始布置捕捉凶兽的牢笼。
仲奉仙君本想先替战神查看伤势,可那兽不知为何暴怒起来,只冲向姜晚,只得先为阎罗护法。
有了仲奉仙君的加持,姜晚的压力缓和了许多,体内狂妄叫嚣的内力也有所压制。又是几个过招,那兽虽落于下风却不肯服输,依旧搏命般地发起反攻。
姜晚虽占上风,可要想一击制敌怕是绝无可能了,不止体力上,胳膊上的伤也撑不到她多过两招。
凶兽已经乱了心智,眼冒火光扑腾着翅膀急冲上来,要与姜晚同归于尽。
姜晚急急又躲了两下,伤了的胳膊和损耗的体力让她的反应变得迟钝起来,躲闪不及,又被兽刮起来的风掀飞了阎罗法袍,趁机用利爪抓伤了她的左肩。
肩头的血立马渗透出来,暗色的阎罗袍子都被浸湿了一大块。
精锐小队的人高举着手向姜晚示意:“阎罗大人,可以将它引到这里。”
囚困凶兽的牢笼设好了。
姜晚强撑着凝聚内力,有风在耳边卷起,连带着幽暗的火光一齐袭向凶兽。这一击不足以让它致命,只能逼迫着它不断后退,直至跌进设好的牢笼里。
至于牢笼究竟能不能困住凶兽她已经没有那么多的心力和时间判断了,在刀风出去的那一刻,她也以同样的速度向后倾倒。
池子时撑地而起,大步往前跑了两步,滑跪着将她稳稳接在怀里。
姜晚的手背凉得像仙山上沉积万年不化的寒冰,额又滚烫如火山喷发而出的岩浆。
池子时将阎罗外袍褪去包裹着她,翻转过她的手臂查看伤情。复裂了的伤口刺痛了在场所有人的眼,一条弯曲的长疤痕从她的肩头直到手腕,血如溪水汩汩不停地淌着,滴滴落入地下。
刚才一瞬枯萎的树木花草顷刻焕然生机,长得更加茂盛了。
可池子时根本无暇关注这些,他的目光落在姜晚的左肩,那里皮肉绽开,同样渗着血,情况没比手臂上的长疤痕好多少。
池子时抱着她的手都在打颤,低声喊着她:“姜晚。”
他有些溃散,声线颤抖着:“姜晚!”
无人应答,怀里的人呼吸微不可察,脉搏也几近于无。
她是阎罗,地府阎罗怎么会死。
不会的。
一侧的草丛里霄临仙君步子不稳跌出来,手臂直直伸着,手心里还紧攥着什么东西,向着姜晚的方向一寸寸爬着往前。
精锐小队的人将牢笼用符咒封好,连忙去扶,惊讶发现霄临仙君方才竟隐蔽起来为姜晚护法,全身仙力散去大半。
霄临仙君虚浮地抬抬手腕,将一直攥着的精致葫芦塞进边上人的手里,嘴巴微张,只发出了个模糊的音,半截参片从嘴里掉出来,霄临仙君还是没撑住,昏了过去。
精锐小队刚忙把东西交给池子时,池子时抖着将葫芦里的东西倒出来,是一颗丹药,不知效用。
他也来不及多想,将丹药渡给姜晚。
姜晚服下丹药后丝毫没有起色,行军救急的丹药和止血散对她都没用。
血不见止歇,污了池子时的衣服。
姜晚血滴落的地方慢慢冒出芽苗,快速生长,绽开大片的彼岸花。
鬼帝风尘仆仆地赶来,放眼瞧见一片红火的花簇,池子时抱着虚弱的女子跌跪其中,身边赶走了一个又一个无用的仙医。
白芋黑玉紧跟其后,见此景不由倒吸口气。
彼岸花最讲究生存环境,阴气越是浓重花蕊越是艳丽。三界最明艳摄魂的彼岸花海还是忘川河边,像红毯般铺陈着奈何桥岸。
近年来鬼域的彼岸花也逐渐失了艳丽,今日竟见到了比鬼域的彼岸花还艳丽百倍的花海,实在令鬼惊诧。
“殿下!”
白芋看清花海中的人儿时吃惊地一时失了神,长舌头啪嗒落在鞋面上,手中的收魂幡被风吹的哗哗作响,什么魂魄也没收着。
往日清冷如山茶花般的阎罗殿下如今面色苍白,朱唇上半点红脂都衬不起她的气色。
鬼帝沉着脸,踏进花海里,彼岸花海往两侧分散,开了条一人宽的道直通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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