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再来一万次姜淮依旧会为救百姓而牺牲,池子时也会因为三界苦战而在苏达丘陵选择对魔族施压。
错的,从来不是他们,是迟迟不来增援截拦山魈,尸位素餐,不敢迎战的仙族领将,是隐瞒求和书信,为一族私利背叛主帅,密旨屠杀俘虏的操局者。
“我想,燕桦仙子最不后悔的,就是在仙山救了你。”姜晚挑起地上被当成烧火棍的东西,扯了身上的斗篷,用力擦拭着被烧得焦黑的顶端。
烧火棍露出原本的光泽,锋利的尖刃被姜晚擦拭的反光,在火光下,寒光杀意逼人,那曾是随着战神一起出名的神兵长戟。
姜晚将未能恢复往日神光的长戟递还给池子时。
她说:“魔族品性你最知晓,他们不满已久,一旦发战,早前签订的议和书不过是废纸一张。不是仙族需要战神,是三界苍生都需要战神。”
池子时盯着她的动作,眼底情绪复杂翻涌,手掌握成拳,磨平的指甲掐进长满茧子的肉里,依旧无法控制住颤抖。
他哑着嗓子,开口:“我不觉得那个称呼荣耀,也不觉得我能担起那个名号。我杀了好多人,手里沾了好多血,我……我很脏。”
泪花了他的眼。
无数个日与夜里,只要闭上眼,就能看见血流千里被冰封在河面上。睁开眼,看见的是满身满手,到处染上了血。是自己的,是战友的,是敌军的,是无辜受累的千千万万苍生的。
执念并非三言两语就能破除的,越敏感的人陷的越深,一重执念之下又是一重执念,环环扣扣交合着,一结更比一结难解。
姜晚往他身边挪近了些,握住他发颤的手。
那手在火边烤了许久依然寒凉,软嫩的手掌覆在他的拳头上,却叫他心头震颤。
有小人在他脑子里打了场没结果的架,几经挣扎下池子时痛苦地看向她,道:“山魈入城前,司礼曾来无烬渊找过我……我当时选择不见他。”
如果,如果那时他出去见了司礼,姜淮也就不用与山魈同归于尽。
姜晚噎住,这狐狸脑袋怕是在仙山冻傻了。
“山魈袭城那日,人皇可是在场。我的兄长我了解,谁也拦不住他的,你来了也未必能改变什么。况且,这本就不是你的错。难不成仙族离了你,就无人可用了么。”
那双狐狸眼水气迷蒙地,直勾勾盯着她,眼底浮着挣扎与渴望。
她心里乱糟糟的,抬手摁着他紧蹙的眉头胡乱碾着,掌心下移,盖住了那双会叫人心软的眼。
“我哥的事儿我自己会查清楚。”
池子时的长睫毛在她手心底上下扫动,蹭得她痒痒的,不自在地撤回了手。
手才刚离开,下一刻就被抓住,狐狸掌心的茧子硌着肉,手心的温度直达姜晚心里。
她忽然想起来,她眼里的池子时,是善于在暗处观察,绝对隐忍,却会在细微末节里处处体现着他的用心,占有欲和领地感强烈,醋味也浓烈,但这只狐狸又小心,又脆弱。
他拙劣的伪装底下,是炽热紧随的目光,是随时现身的保护。
虽然开始的接近是一场满带目的的骗局。
可也是因为他,从光里走到她跟前,将她拥入怀中,带出了满是泥泞的黑暗。那是除姜淮外,第二个让她感觉到这世间真的有温度。
光,原来是能打到她身上的。
姜晚回握住他的手:“出去吧,三界苍生需要你。”
“我……提不起长戟,也没能突破封印。”
“可你聪颖,顽强,有担当,熟知魔族根底习惯,善用兵法,练兵有素。况且,无需动手,你本身就是能震慑三界的存在。”
篝火的光影窸窸窣窣跳动着,暖意从脚尖蔓延心头,两颗心挨着,再寒冷的地方也会生出花。
金乌缓慢从地平线升起来,朝霞在天际边沿染出绚丽的色彩,橘黄色调的光铺洒在花海上,成就了一幅美景。
小姑娘嘴角扬起弧度,用相当陌生又熟悉的词汇细数着她眼里的战神。
她描绘了一个出场带着光环的十足厉害的英雄人物。
她说,他身披月光,脚下是万丈深渊,即便敌人法力高强,也难敌小将胆大又心思细腻。她说,他每一场征战,都无惧死亡,用尽了力气,只为赶走敌军,为百姓谋一片净土。
她眼里的战神,好像真的无所不能。
暖光从远方打来,照在姜晚的侧脸上,像渡了圈金光。池子时的眼和心都被她给占满了。
她就是神派来救世的,他确信无疑。
生日场,白天忙到疯,眼睛都被阿拉伯数字迷花了,但好在状态不错,嘎嘎挤时间写
无烬渊要进入倒计时了!!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马上又能迎来转场了!!
第139章 无烬渊
池子时看得出神,姜晚伸着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眉头又紧蹙起来。
又着了魔气?
沾了血气的心魔果然难对付。
姜晚掰过他的肩膀,迫使他正对自己,又捧起他的脑袋,只手掐决,灵力顺着指腹注入他的额心,而他的眼底始终如一片汪洋,倒映着她的脸,不起一丝波澜。
她有些急了,不安稳的内力在体内翻涌,她咬着牙压下难忍,喊他的名字:“池子时!”
她知道仲奉那些话不是危言耸听。大阁一向只看重天族的利益,断不可能让战神入魔这等事传出无烬渊外,一旦他入了魔,只会被就地正法,绝没有活路可言。
她后背发凉,她怕池子时真的入了魔,怕他斗不过那些手段卑劣的老头……
她怕他也死了,她怕孤单一人,怕再没有一人能坚定地站在她身后。
她是一个没有实心的阎罗,竟然会徒生害怕,她觉得有些可笑,可动作却很实诚,手下的力气分毫不减,直至摁红了眉心也不放弃。
手腕被冰凉的手指握住,狐狸眼眨了眨,带着笑意。
池子时用手背擦去嘴角溢出的污血,笑着安抚她:“我没事,别怕。”
姜晚的心跳乱了节奏,盯着擒住手腕的那只手,感受着那人的体温慢慢回暖,才有了些踏实感,好半晌才想起来抽回自己的手。
池子时后头又说了什么,声音还没入她耳里就模糊了。她的余光落在那张被血润色过的薄唇上,一张一合着,瞧着比施法后的魅瞳还要勾人心魄,叫人不自觉地想靠近些,再靠近些。
在心里那点异样的情绪完全侵占大脑以前,姜晚先被狐狸忽然拉近的距离吓回了神。
她的手在无意识下又够到了他的衣袖,几乎粗鲁地往自己的方向扯近,连带了狐狸不得已要欺身向前探,才能免得衣物被撕扯成碎布。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她再往前仰头凑近些,就能碰到那张薄唇。
狐狸的呼吸在她头顶,急促又紧张,她甚至还听出了些许期待。
姜晚慌忙松手,清了清嗓子,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拉开距离。
她退,池子时反倒是撑着手又向她贴近了些,在她以为狐狸要有所动作时,那只带着薄茧的大掌带着她的腰肢,将她扶正。
姜晚一向苍白的脸上浮起两团可疑的红晕,身体燃起了异热。
生病了。
不对,她从没生过病的。
池子时扶着她的腰,看她坐稳,立刻就将手收了回来,生怕有多余冒昧的动作惹她生气。
腰部的温度离开,空气里的氛围更加沉默。
金乌已经完全离开地平线,漫天霞光也消散无几,无烬渊再次陷入了黑暗,只有他们身前的火光在尽情跳跃。
姜晚将指尖把玩的玉石坠子递出去:“送你了。”
池子时目光从坠子上移,不可置信地看她。
“不过引魂咒不能教你,况且,你也知道,姜淮能活不是它的功劳。”姜晚的手指蜷缩了下,语速飞快地提醒他,生怕他下一刻又为了燕桦仙子入了魔。
“这如意玉石能庇护平安顺遂,本就仙界的宝物,转送给你也算物归原主吧。”
那玉石后来被挂在了战神腰间,时时刻刻不曾离身。有在东海巡逻的魔族将士传,那玉石会发淡蓝的强光,他们亲眼见着蓝光散去,战神提起长戟,只一下便挑穿了妖兽的真身。
临出无烬渊前,池子时扯住姜晚的斗篷,对上她不解的目光,语气郑重道:“对不起,先前骗了殿下。”
姜晚怔愣住,点点头:“嗯,但我还没准备原谅你。”
池子时垂了脑袋,不作声。又听姜晚继续说:“等魔族退军,洲岷事平,再说吧。”
他失落的眸子忽地又亮起光,长腿几步追上姜晚的步子,踩上蜿蜒的石子路。
那是很长很长一条甬道,两道铺满各色各样的鲜花,游鬼在他们身后相送,前路好似有光在吸引着他。
在甬道的尽头,在快要跨出无烬渊口时,他听见她轻声说,我等你凯旋的好消息。
那声音轻柔,仿若幻觉。
他看着一步步坚定往外走的娇小身影,心底有更多的力量被聚齐,汇聚到喉口,应了声:“好。”
三界小道消息日日翻新。天界战神出山招募有志之士,不日将前往东海驯服妖兽的消息也夹杂其中。不过一个早上,消息就在各族各地散开了,不少人借着了解招募条件的幌子打探事情的真伪。
仲奉仙君抛完消息就撇下考编办忙到着急上火的一众仙官,在无烬渊口来回踱步,脑袋时不时往里头探。
“仙君快别转了,再转哥几个该晕了。”那人影晃来晃去一早上不带消停,仲奉仙君受得了,驻守的仙将先要受不住了。
“我脑袋都挂铡刀底下了,能不着急吗。”
“仪器指标都正常,战神一定能成功出来的。”
仲奉仙君瞥了眼光点闪烁的大机器,恨不能一脚踹废它。就是它监测着战神入魔的情况,实时上报大阁。
“哼,北斗府司出来的东西,能信?”
仙将面面相觑,想到北斗府出来的各个发明,心虚地摇摇脑袋,内心里的评价都是不靠谱。
“仲奉。”
熟悉的声音从空谷里响起,自带回声。
余音回荡入耳,仲奉仙君才回过神来,两眼早蓄满了泪水。
仲奉仙君像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媳妇般,泪眼汪汪地迎上去喊他:“老大……”
“我没事。”
仲奉仙君哪里信,抓着池子时的胳膊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一番,确定没有夹杂任何一丝魔气才松了紧绷的神经。
今日大阁下了最后通牒,若是战神入魔指数依然超标,他们就要先下手为强,诛杀于隐患未生时,以保全天界战神的形象名声。
仲奉仙君得知了此事,顶着压力,组织了考编办的仙官们将战神要前往东海平乱的消息先一步传开。他只想能拖一时是一时,没想到,阎罗殿下真的将老大劝出来了。
万幸万幸,他的将军又多了条活路。
“多谢小殿下。”仲奉仙君对着跟在池子时后头出来的姜晚,恭恭敬敬鞠了大礼,“小殿下来日若有能用上小仙的,只管吩咐。”
姜晚拍去肩头衣角沾染的晦气,摆摆手:“我答应过的,总是要做到的。还要谢谢仙君的资料。”
仲奉仙君一愣,侧头瞧了池子时的脸色,没有生气,看来俩人是已经谈开了。
不过,那些利用人脉和门道轻而易举就能打听来的消息,如何能跟池子时的性命相比呢。
仲奉仙君又行一礼,才直起身,和池子时一起目送姜晚的背影消失在渊口。
他总觉得,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仲奉仙君看了眼身侧的池子时,因为无烬渊磁场的缘故,身子还有些虚弱,但耳朵和脖颈染着异样的红,一直不退。
再想想,刚才两人出来的氛围,沉默又莫名和谐,阎罗走前好像还多看了战神一眼。
不对劲,很不对劲。
“仲奉,回仙山。”池子时打断了他即将蔓延的遐想。
仲奉仙君从瞎想里回神:“老大,您的封印?”
池子时摇了脑袋:“没有长戟,我一样可以。”
“我愿追随您同去。”
池子时将他扶正:“不。大阁这儿需要你帮我盯着。”
“老大!”
“我们不能再受人蒙蔽,同样的坑不掉第二回 。我只信得过你。”
仲奉仙君梗住,只得咬牙应下:“仲奉,听从老大安排。”
*
月老殿。
月老和师弟月合仙翁下了一宿的棋,正在姻缘树下阖眼打盹,却被一声惊叫扰了清净。
“出事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月合仙翁抬手拍拍受罪的耳朵,点评道:“你新收的徒弟,确实活泼。”
月老的脸一阵红一阵黑,对于师弟的阴阳怪气,说不出一点反驳的话来。
他还没想到怎么接这话,小徒弟就已经噔噔噔地跑到跟前,姻缘簿像烫手山芋般被快速塞进他怀里。
小仙子喘着气,一脸着急:“战神,战神的红线,修,修复了,自己修复了!”
看护战神的红线是老师交给她的重任,为防有不轨仙子把战神的红线盗走,连上自己的红线去,她每天要检查几百遍,连红线断口的线头都能闭眼画下来。
可谁知道,她只是转身去拿了个东西,扭头回来时,那断线已经成了完整的红线。
最恐怖的是,那线有尽头!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有人趁着她转身的空挡干了票大的,意味着她的实习期泡汤了!
月合仙翁凑过去,从兜里翻出一个袖珍放大镜,对着姻缘簿上下仔细看了遍。
嘿,还真是。
姻缘簿上,战神池野的另一端连着一个没有名字,闪着暗光的空框。
“这……”
月合仙翁抬头与月老碰上视线,默契地笑出声。
小徒弟急得跳脚,连声问怎么回事。
月老拂着下巴的白须:“天下缘分,妙矣。”
月合仙翁眯着眼,笑得别有深意:“有情人,终成。”
两人故弄玄虚地话整得小徒弟要崩溃跪了。
“啊?所以,这线究竟连上谁了?”
“师兄你说,人皇这次又赌输了多少?”
“哈哈哈哈,依我看,司家兄弟诓人激将的本事渐长,他那清源宫怕是要赌空了吧。”
“那这事儿师兄是报还是不报?”
去修正了一下纲,小改又像大改,无烬渊到此落幕
池子时的心魔只有他自己能解,就像,关于姜淮的执着只有姜晚自己想明白了才能放下执念。
人应该无时无刻不在救自己于水火
要进入最后篇了,期待~
第140章 洲岷
洲岷彻底醒了,在姜晚入无烬渊的第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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