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蛙面色铁青,胤礽笑笑,瞧也不瞧地上面色惨白、瘫软呻。吟的薛家人,带人扬长而去。
众人走过,方见偶有客栈房客悄悄开窗缝、门缝来看,瞧那闹事儿的,人人身形健硕,又忙缩了回去。
只胤礽没想到,才出门,又遭人堵住。
一瞧领头那女子跟薛五娘有几分相似,便知这是薛家在临州的亲戚。
因回头瞧了瞧,冷笑,“看来是想反悔呀!”
遂拔剑,众护卫亦拔刀,整齐划一的飒飒声,闪着寒光的刀刃,将手执长棍的家丁们吓得不住后退。
只未及动作,便又见那女子瞬间改了主意,咬牙叫人将路让开。
胤礽想,此女怕是得了老蛙命令,因只笑笑,收刀上马,带着众人返程回船。
路上,他极目眺望天际微光,头也不回跟明群道,“天大亮后,你亲自带人去江州,收集薛家在江州横行霸道,利用‘蛙神’欺人、谋财的罪证,交到江州府衙。”其余的,他寻人去办!
想他如此轻易便放过薛家人,可是痴心妄想。
王官儿曾说过,精怪不可能无中生有,那么薛家之财,必多来自不义,既如此,岂能错过?
再者,一个横行霸道的老蛙精也配叫人供奉?
胤礽戾气未消,眼中满是算计。
直至骑马快行至渡口,远远瞧见到船头妻儿远远朝他招手,心底方柔和几分。
第一百二十九回
且说胤礽迎着熹光归来, 夫妻碰面,吴熳先述婆母症候,高热已退, 又让人煎了碗安神汤服下,如今已安歇, 船上诸人也安然无恙了,只都折腾了一夜, 精神虽亢奋, 但实际很疲累,她便做主在渡口再休整一日,让大家伙儿好生歇歇, 明儿一早再起航。
胤礽一面听, 一面点头,对此并无异议,又见妻子抱着沉甸甸的儿子, 也不知等了他多久, 因怕她累着, 便想将人接过来, 不想, 儿子竟皱着小脸儿, 一个反身, 拿屁股对着他。
妻子见状只笑,让他快去盥沐梳洗, 一身味儿, 叫人受不了。
胤礽因低头嗅了嗅, 确实不甚好闻,遂在儿子屁股上轻轻拍了一掌, 又叮嘱妻子别总抱着他,便去了,身后的护卫、船工们也都散了。
盥沐毕,胤礽和妻儿用过早饭,方歇下。
吴熳见人躺下,轻轻起身,又带了慕哥儿至船板上,无奈的很,舱房内现下的味儿,于她来说,杀伤力极强。
好在船工们也受不住,又兼嫌弃江中打上来的水,越清理腥气越重,因不惜费力至离渡口极远的人家去买井水,一车一车拉来清洗,这才算稍好些。
吴熳领着慕哥儿在船板上玩了会儿,又抱他到渡口走了一圈,便至午饭时间。
母子两个用过饭,慕哥儿要歇中觉,吴熳将他放到胤礽身旁,令猫儿好生看着,便去了婆母舱中,又跟着婆母一同去瞧林黛玉。
黛玉这头一回遇上精怪之事,可是吓惨了,虽高热已退,但心有余悸,仍是颦眉愁容、无限担忧。
贾林氏一瞧,心下叹息,只想她是被昨晚那密密麻麻的青蛙吓到了,因只转移话题,同她和儿媳,讲起昨夜里的梦境,“……都言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是白日里那家人闹了那一遭,我这心里头气不过,才有了这梦!”
此话一出,本意是为缓和黛玉情绪,不想,却又将人惊了一跳,葱白细指不觉抓紧了衾褥。
吴熳见状,只笑接道,“究竟是什么梦,叫母亲急病了?”
贾林氏一想那梦就没好气,但既是她引出的话头,便要讲完,遂只往有趣了讲,“我梦见啊,一个青衣老媪邀我至一处既像朱门、又似仙境的宅邸中作客,总之,就是有些不伦不类的,方坐下,上毕茶果,她就道要将孙女嫁给琛儿……”
说到此,她忙拍拍儿媳妇的手,解释道,“娘怎会答应这种无理之求!”
后又对黛玉道,“只我百般强调你大哥哥有妻有子,不纳妾不另娶,老媪尚不放弃,一个劲儿吹嘘她孙女长得多标致、多可人,我当时就想,这世上还有长得比你嫂子好看的不成?我可不信!”
这话落下,黛玉才笑出了声儿,觑了吴熳一眼,附和道,“确实,这世间女子容貌及得上嫂子的不常有。”
吴熳听得婆母拐弯抹角夸她,只跟着笑,心中记下这个梦境,后又听婆母道,“见我不为所动,那老媪又道可许我家万贯家财,从此便可富贵长及,我只暗啐,这是埋汰谁呢,我儿一年就可赚几十、几百万贯,何须吃软饭,叫人戳脊梁骨!
于是,那茶我也不吃了,起身就要走,不想,忽就跑出来一群青衣小娃儿,齐齐拽住我,不叫我走,如此不知僵持了多久,我方得醒来,一睁眼,就见你姑爹急得满头大汗,我方知竟是夜里起了高热……”
贾林氏说得轻松,黛玉却听得心惊,一想昨日慕哥儿眼里那两只大青蛙,不由便猜测这梦许是真的,忙探身问道,“姑妈可好了?哪里且不舒服?”
贾林氏见状,只将她按回去,又笑笑摇头,“无甚感觉,若你姑爹不说,我只以为是梦魇住了。”
黛玉听了,才放心下来。
只贾林氏没说的是,她觉得梦里抓住她那些小娃儿的手怪极了,滑腻腻的,指头也很怪异,极像青蛙的蹼,叫她毛骨悚然,但又觉可能是她入睡前见了许多青蛙的缘故,又不愿儿媳与侄女担心,便没道出来。
只忽转向儿媳问,“朝之一家如何,可有惊扰到?”
昨晚之事,确实叫人惶悚,千万别吓到了朝之那文弱书生,及他的羞怯的妻儿。
吴熳只摇头,答道,“应是无大碍的,昨儿有青蛙跑进丫鬟婆子们房中,那一个个娇娇俏俏的,吓得不行,还是嫂子进去帮她们检查了,又赶出来的。”
船工护卫们不便进女人们房中,年纪小的小幺儿们办事又不仔细,黄六娘便主动请缨接下了这事儿,吴熳遂和她一人一头都检查了个遍。
说来,这也是件难为的事儿,黄六娘受不得胤礽的紫气,上船时,吴熳特意将两个船舱设在一头一尾,又叮嘱胤礽收敛着些他的紫气,可即便如此,只要胤礽在船上,黄六娘便不能自由行动,遂只日日待在船舱中,林朝之对外也只说她“不喜外出”,婆母因常去同她闲话,对人颇为喜欢的。
今儿,胤礽下了船去料理那薛家,她方得出来走动,又问可有事儿需她能帮忙,这才有了这一回。
至于容哥儿,倒是能随意走动。
这二年不见,他长大了许多,姿容愈发俊秀,极喜欢来寻她说话,也喜欢同慕哥儿玩耍,只男人总是吃味儿,吴熳背过身,他就朝孩子沉脸,但容哥儿也不大在意就是了,该怎的还怎的。
昨儿他还想帮忙的,却被男人喝了回去。
吴熳知胤礽是好意,他不想容哥儿因他们今日对付青蛙之事,生出物伤其类之感,避免人小小年纪就想岔了去。
话回正题,她们婆媳、姑侄便如此闲聊、说笑打发时间,只两盏茶的功夫,贾林氏的安神汤后劲儿又上来了,困乏的紧,吴熳便将人送回去,却未回房,又至黛玉房中。
今儿若是不给这姑娘解释通了,难免郁结于心,又生出病来。
因将不能同婆母明说之事,告诉了她,“昨儿那些青蛙便是那薛家人招来的,只不用担心,昨儿夜里你大哥哥已将此事全处理妥当了,它们再不敢找上门了。”
黛玉闻言,又细细问了事情来龙去脉,后才感叹道,“先时听嫂子说过狐妖之事,可我怎也没想到,青蛙还有成精、称神的。”
毕竟狐狸有灵性,古今又自有狐狸传说,成妖并不稀奇,只蛙类,小小的呆呆的,甚至说难听些,就是丑陋又粗俗,怎也可成精?
吴熳因笑道,“我特意问了王先生,青蛙成精怪确实不易,修炼也艰难,因才会想出受人香火供奉那么个法子修炼吧,否则,那薛家子与蛙神之女的传说,少说也有四五代人了,也就是说,已传承了百年,想那‘蛙神’活得更久,却能被你大哥轻易收拾了,可见,修行始终是不到家的。”
起码比不过那个活了上千年、看不出深浅的的狐仙胡四相公。
黛玉听了完,长舒一口气,这才彻底宽下心,又同吴熳道,“劳嫂子费心了。”又费力回来给她解释一通。
吴熳笑着说了几声无碍。
不过,说起这个,黛玉又担心起慕哥儿,因道,“嫂子,慕哥儿能瞧着这些……会不会吓着?”
吴熳听了只笑道,“他现下哪里知道什么是‘怕’,正觉稀奇、好玩呢,等过两年认事儿了,再瞧吧。”
他们夫妻引导引导应是不差的,实在不行,也随王官儿修炼去,反正他就是下凡历劫来的,在这家里,想是历不着什么爱恨情仇之类的了,只能从别的地方想想招儿了。
听她这么说,黛玉也虽还是担心,但也不那么焦虑了,二人遂又说了会儿子话,吴熳便回去了。
一进屋,便瞧见男人已起身,正倚在床栏杆上,将慕哥儿困在怀里,给他念书,慕哥儿挣扎不脱,只拿那胖指头愤怒戳书。
父子俩察觉她靠近,慕哥儿挣扎要抱,男人却将他按住,随手勾了挂在铜钩上的锦袋,递与她,只眼睛不看她,想是自觉这动作无比潇洒吧,吴熳眼中浮现笑意,顺势将东西接过来。
打开一瞧,入眼一颗白色珠子,细细观之,她讶然,这质地似与狐丹相当,便问道,“那‘蛙神’的内丹?”
胤礽点头,得意挑眉笑道,“如何?可喜欢?”
吴熳垂眸将珠子收起,挂回铜钩上,才靠近男人搂住他,低声道,“喜欢的。”
胤礽闻得妻子欣喜软语,一伸长臂搂住人,温香软玉在怀,难免心猿意马。
只怀里这扒拉他父母的“逆子”,着实碍眼!
胤礽黑了脸,同吴熳道,“如今也不喝奶了,从今儿起,就让奶娘领着他睡!”
这“逆子”已不知占了妻子多长时间,是时候该还给他了。
吴熳闻言靠在男人肩上失笑,这一打岔,夫妻间旖。旎气氛全无,她瞧着这父子较量的场景,笑意却慢慢敛住,思绪不觉飘远。
她一早便问过兆利,男人昨夜一行的细节,虽在兆利的描述中他家大爷大杀四方,一言一语将那老蛙精震得一愣一愣的,她却从中听出了惊险。
这两年她在都中过得太安逸了,男人不能修炼提升,她却是能的,今日她又实在大意,竟放任男人独自前去,亏那老蛙确实没甚本事,否则,胤礽受伤或出事,怎办?
她突然有了紧迫感,不禁又想起那黄庭经,只忽又轻轻摇头,眼下他们上有老下有小,哪里舍得抛弃,真是至宝在手,却有种无从下手之感。
眼下,只有她抓紧修炼了。
吴熳这般想着,眼神不由看向随着床幔晃动的锦袋。
次日,船复起航,往后十几日,平静无波。
只在一渡口停留补给时,王官儿忽来道,高人要下船了。
第一百三十回
且说王官儿来道高人要告辞了, 胤礽与吴熳微愕,问起缘由,原是高人道他在此地将遇一有缘人, 待助那人渡过劫难,他的时间便到了, 要彻底离开了。
夫妻二人闻得这语焉不详的话语,联想起那位高人的种种异象, 知此中之事不适深究, 因也不细问。
只见王官儿取出一小小木匣,置于二人面前道,“此乃高人送与慕哥儿的离别礼, 他说原是受了您二位恩惠, 应还情给二位的,只公子奶奶气运极盛,他没甚能帮上忙的, 倒是慕哥儿, 年纪小, 万一二位不在身边, 有个闪失就不好了, 因着我送来此物, 叫慕哥儿时常带在身上, 危急时刻,可救一命。”
王官儿一面说, 一面打开了匣子, 胤礽与吴熳望去, 见是一片流光溢彩的鳞状物陈于其中,心中不约而同浮现某种猜测。
须臾, 果闻王官儿道,“此乃龙鳞。”
夫妻二人一听,对视一眼,眼中划过了然。
胤礽点头,吴熳也不矫情,将东西收下便起身,要带慕哥儿亲自去致谢。
眼下慕哥儿确实需要这东西,她不会拒绝的。
于是,几人会面,夫妻二人郑重向高人行礼道谢,吴熳又把着慕哥儿给高人作揖,引他说“谢谢”,慕哥儿一一做了,直起身时,许是觉得有趣儿,又自个儿打了两次恭。
如此,就更显诚意了,众人见状皆笑。
高人凄苦的面容亦露出难得笑意,动作僵硬摸了摸他的头,半晌才道,“愿尔渡劫成功。”
只慕哥儿听不懂,双手抓着高人的蒲扇大掌,笑得又见小米牙。
吴熳与胤礽又再次道谢。
后一众人送高人下船,王官儿将手上包袱递与高人,这是他打点好的行装,样样齐备,可叫高人在等人这段时日里,不会受冻挨饿。
可惜,高人拒了,正色道,“吾受君相助,衣食无忧渡过这一二年,已违背上意,往后日子当受苦难,方算受罚,不敢再受君之恩。”
话毕,朝众人作了一揖,便空手离去了。
王官儿只无奈望着他的背影,不住叹息,身旁的小幺却早哭成了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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