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炎生等了许久,直至菜全上齐,白似锦才大驾光临。
“粉丝裹虾,石锅豆腐,冰淇淋吐司,糖醋排骨,锅巴土豆,烧茄子。”
念叨了一遍菜名,她笑了。
“贺炎生呀贺炎生,你可真有意思,点了这么多菜,都是程程爱吃的。”
他没有说话。
她看向他,一眼就察觉出了他今日情绪不对,眼眶很红,像是......
刚哭过?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而不怀好意地打趣:“贺炎生,你这样子,是又受什么刺激了?”
“你想说什么,赶紧说吧。”她言语间看热闹般的奚落让他很不爽。
她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我得先吃饱再说。”
他阴沉地睨了她一眼,耐心所剩无几。
当时上初中的时候,他就对她颇有微词。他当然也能察觉出来,白似锦不怎么喜欢他,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讨厌。
具体原因,和他不喜欢白似锦的原因差不多,无非是任何关系都具有排他性,尤其是有段时间,他们还常常三人行——三个人一起学习玩耍。
后来有一次,学校文艺汇演,他们三个在同一个话剧里担任了重要角色。一天排练时,道具出了问题,从高空砸下,正正地砸到了舞台左侧,他所站的位置。
他当时左腿骨折,立刻被送到了医院。医生说他命大,要是他当时站的位置再稍微靠后一点,直接砸到了脊柱上,后果不堪设想,基本上就是半身不遂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父亲连夜乘飞机回国,第一次在学校露面,强行要求学校调取监控。结果,白似锦在操作室推舞台机关阀门的那一幕被监控拍到。
最终,白似锦的哥哥白绍霆出场,替她将事情摆平。由于当时两家商业上的合作关系以及巨大的利益牵扯,这件事并没有闹太大,最终以白似锦向他三鞠躬道歉的方式解决。
依照白似锦的逻辑,当时是她冲动了她承认,但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再说了,事情已经发生,她道歉都道歉了,差不多就得了,还能让她怎么样?
只不过这件事的真相,程逝寒并不知道。
餐桌上,贺炎生迟迟没有动筷子,白似锦自顾自地吃得津津有味。
等到吃得差不多时,她才开口。
“程程她喜欢你,你又这么痴情,不过你们纠缠了这么多年还没有修成正果,八成是八字不合。”说着,她用勺子尝了一大口冰淇淋。
“你如果找我来只是为了说这种话,那你可以闭嘴了。”他眼底顿时生出了寒气。
“好好好,就当我是开玩笑的行了吧!”她满不在乎地打哈哈。
“白似锦,你自己的感情也是一团糟,没资格评判我和小橙子。”他针锋相对。
她一笑置之,紧接着话锋一转,认真起来。
“所以说,你跟她那样说,她什么反应?”
她指的,是她跟他结婚那件事。
“她很生气。”
不过也只是很生气。
收效甚微。
他的小橙子心烦意乱,泼了他一杯咖啡后,却也没有再和他过多纠缠,依旧和程澈亲密无间。
“她最近整个人可都是容光焕发的,和那小子在热恋啊?”她打探。
贺炎生不说话,算是默认。
她轻笑,“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继续留在程程身边阴魂不散,折磨她?”
她用词极为尖酸刻薄,贺炎生不悦地皱了皱眉。
她自顾自继续说着:“当初程程千方百计想跟你分手,你死缠烂打,把程程逼成那样,可你们现在呢?又算什么?”
“前任?”
“表面上的同事实际上的炮.友?”
“贺炎生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子很没有意义。”
“所以呢?又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必须要有意义。”
他和他的小橙子就这样一直纠缠下去,一年又一年,那也叫一辈子。
他们之间的感情,他对她的执念,外人根本不懂。
也永远不会懂。
“但有些事,你瞒她真的瞒得好苦。”
“你直说。”他不喜欢白似锦这样话里有话地打哑谜。
“当初,她谈一个分一个,谈一个分一个,每段感情都无疾而终,这是什么吸渣体质,真的很离谱。”
“这些你怎么知道?”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她语气有些不忿。
“当时,程程每一次分手难过的时候,都会给我打电话,这你不知道吧?”
“她哭得那么难受,我当然心疼,不过我每次都会问她分手的理由。”
“来回好几次,我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
说到这里,她声音戛然而止。
“既然那些人选择离开她,难道不是证明他们并不适合她么?”
贺炎生话音刚落,她突然就止不住,笑个不停。
看她这样,他心底升起一种莫名的心虚感。
只一瞬间,她立刻眸色一暗,神情变得无比冷漠与严肃。
“贺炎生,这话,你自己信吗?”
第32章 录音
“你到底什么意思, 不妨明说。”
“我什么意思你不清楚吗,一次两次可能是巧合,可次数多了......”
“就简直太奇怪了。”
“你看似纵容她跟别人谈恋爱, 实际上她的每一段恋情你都有参与,对吗?”
白似锦点到为止。
贺炎生从容不迫地抬眼看她:“证据呢?”
“你说的这些,总不能全是你的臆想吧。”
她笑了, “贺炎生呀贺炎生,咱们之间还不能打开天窗说亮话么, 这些事根本不需要证据, 靠直觉断定没什么问题。”
“就凭我了解你,咱们本质上是一类人,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我说错了吗?”
“况且,你根本不会留证据让她知道。”
她没说错。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是他, 拼了命了要将程逝寒留在身边的人是他。
“白似锦,如果那些人足够喜欢她, 我从中做再多的手脚也没用。他们之间注定要结束, 我不过是让他们结束得更快而已, 又有什么错?”
他的声音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
“是啊,本来就要结束的感情, 不如顺其自然,可你偏偏选择最让她受伤的方式, 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
“不过说实话,贺炎生,你每次看到她那么难受去找你的时候, 心里还是开心的,对吧?”
她将他虚伪的面纱扯下, 逼他直视他对程逝寒造成的伤害。
这些伤害,全都是有意的。
他眸色一暗,双手在不知不觉间攥紧。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又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们之间的感情?”
他语气格外生硬。
“我是她好朋友啊......”
说着,她话锋一转:“你这么生气,恰恰说明我刚刚说得没有错啊......”
“你又是什么东西?你现在在她心里,顶多算个床.伴吧?”
话音刚落,贺炎生就倏地站起,转身离开。
这种话,他不想听。
即使是床.伴又如何?
他的小橙子于他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外人又怎么会懂。
他无法接受自己的生活里没有她,更无法接受她像对待陌生人那般对待他。
只有肉.体交缠时,他才会产生她还爱着他的错觉。
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或许只是一刹那。
再后来,感情成年累月增长,到如今,他彻底离不开她。
他至今都记得那一天。
在小学升初中的那个暑假,他们就见过。
只不过那个时候,她并不认识他。
“一会大家一块吃饭,你就不能高兴一点,天天摆着这张脸,是给谁看!”
当时司机刚停好车,马路对面,就是中午家宴的地方。贺家的所有人,都到场了。
贺炎生的妈妈当年在夜总会工作,和他父亲一夜风流,瞒着贺家把他生下。亲子鉴定报告一出,他母亲自以为可以凭借这个孩子一步登天。
贺老爷勃然大怒,罚他父亲跪了一夜。当时他父亲已经成家,甚至已经有了几个刚成年的女儿儿子,本该是培养继承人的时候,谁知却惹出这样大的乱子。
父亲的正牌妻子家中势力同样很大,夫妻二人利益联姻,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日子,各玩各的,但外面的野花野草不能带入家中是不成文的规定。
但这次,贺炎生的父亲竟然在外有了孩子。
犯了众怒。
纸包不住火,一时间,这件事闹得不可开交。
最终,多方妥协。
贺炎生的父亲给了他母亲一笔够花到下辈子的数目,让她有多远滚多远。
她母亲在多番努力后,自知登不上贺太太的位置,且再闹下去自身难保,于是欣然将钱收下,金盆洗手,嫁给了外地一个有钱的房地产开发商,半生机关算尽,终于顺利实现了阶级跨越。
她将从前的一切全部忘掉,同时信守承诺,再也没有在贺炎生面前出现。
贺家的正牌妻子看贺炎生碍眼,不可能让他生登堂入室。于是贺炎生的父亲将他养在外面,定期更换管家和保姆来照顾他的生活,只有家庭聚餐这种大型场合,才会让他出现。
那日便是如此。
“你这孩子,就不能笑一下吗?待会大家看到你这张不讨喜的脸,估计又要发脾气!”
这样的声音再度响起,身边说话的人,是叔叔还是管家?他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那时候的他,好像失去了快乐的能力。
从来都是他一个人。
他很寂寞。
一分钟后,绿灯亮起,在身侧人的跟随下,他朝马路对面的餐馆走去。
突然,一阵笑声传入耳畔。
他抬眼,看到一个女孩笑得特别开心,左手右手分别拉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她一蹦一跳地在过马路,男人和女人也笑得很开心。
迎面而来的这一幕让他的心猛地一颤。
女孩长得很好看,笑起来甜甜的,眼睛弯弯的,很有感染力。
他情不自禁勾了勾嘴角,有一种莫名的开心。
来到二楼的包间,方才欢快的气氛瞬间沉了下去,包间内的人,他大部分都不认得。这次家宴让他来,也不过是面子工程。
他本就是贺家可有可无的存在,平日里无人在意,可一到关键时刻,竟是非出现不可。
听着他们聊着各类话题,他本就无需过问,更插不上话,一时间思绪放空,以去卫生间为由悄悄离席。
打开包间门出来的那一刻,他顿时觉得空气清新了不少。
走廊上格外安静,没什么人,他来回踱步,不知不觉,来到了走廊尽头。
他隔着玻璃向下俯瞰,这个角度正巧能看到楼下的一家蛋糕房。
他视力很好,看到了蛋糕房橱窗中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蛋糕。
以及,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他方才过马路时迎面遇到的那个女孩。
女孩和她的爸爸妈妈,坐在店内的座椅上,在开开心心地吃甜品。
她的笑容,真的很有感染力。
这才叫真正的一家人,只是看一眼,就能感觉到亲切与幸福。
人总会本能地去追逐一些温暖、明亮的事物。
他好寂寞。
很多时候,缘分就在冥冥中注定。
初一一开学,他在新的班级里见到了她。再后来,他和她成了同桌。
那时候她个子比他要高,像个温暖的小太阳。他喜欢和她待在一起,他也喜欢她的父母,经常去她家学习玩耍。
从那年开始,每个下雪天,他都会在她家门口等她,和她一起去上学。
漫长的流年,寂静的黑夜,空荡荡的屋子。
某天,屋门打开了一条缝,一束光照进来,一个女孩闯入他的生命里,至此挥之不去。
他的性.瘾症是在国外读大学的那几年患上的。
在国外压力极大,贺家那边不断给他施压,将他的未来用条条框框规划好。去哪里工作,要和谁结婚......
这一切的一切,好似都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容不得他拒绝。
他想她。
很想很想。
异国恋太难熬,他家中的情况,她知道一点,但他并未向她详细说明过。
他不想让她忧思多虑。
这种情形下,他必须足够出类拔萃,才能有说“不”的权利,才能将人生的一部分掌握在自己手里。
刚经历过高考的压力,骤然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没有充分的过渡,他又陷入了强迫性学习的囹圄。
每天就睡五个小时,他想早日将学分修完,早日毕业,早日回国。要达成这样的目标,成绩优秀是必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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