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怔在原地。
景在野同样穿着一中的老校服。
蓝白色条纹,长裤笔直,看向她时眼里落着笑,专注地像只能看见她。
几乎是得见他模样的那瞬间,温灼若的心跳就一声比一声响,他每朝她走一步,就好像少年时的景在野离她愈近,心脏都像是受不了这样强烈的刺激,疯狂跳动。
待景在野走到温灼若身边,许先才笑着开口:“你们两个约好的是吧,都穿着校服来。”
他话音未落,从一班教室里跑出来两个女生,满眼钦佩地看着温灼若,“你是灼若学姐吗!”
景在野看到温灼若也穿着校服,眼里的笑就没下去过,也没搭腔,侧靠在栏杆上。
两人的校服短袖轻轻贴在一块。
温灼若难以忽视他投来的眼神和身上传来的温度,嗓音听起来有些不稳。
“我是。”
其中一个短发女生激动道:“真的是你!今天实在太幸运了!”
许先怕万一有特殊情况,温灼若和景在野不能到,叫这群小崽子们失望,所以一直没透露半点消息,他带的学生也不知情。
温灼若看着两名女生脸上激动的表情,有些茫然地看向许先。
许先打趣地看着他的两个得意门生,说道:“你现在在我们一中可是比景在野出名多了,不知道你们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我们学校门口的历代高考省状元的名人墙,灼若你的照片可是最新的。”
温灼若疑惑地嗯了一声:“最新的?”
景在野脸上的笑容忽然淡了。
“经常有男生偷她照片?”
许先笑着说对,“不少呢,因为经常换,所以很新,我们班都收过好几张,后来学校不得已做了封闭式的。”
几人在说话的功夫,一班的男生也都围了过来,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我靠,就像石子掉进水里,男生们都像涟漪一样接连涌现。
“是温学姐!学姐真漂亮!”
“温学姐,我是你粉丝!给我签个名吧!”
“学姐看我啊看我!我喜欢你很久了!”
“……”
少年人似乎有用不完的热情,个个脸庞都鲜活明朗。
温灼若看着涌来的人,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但她身后是围栏,也保持不了什么距离。
就在有人快挨到她的时候,景在野一把把她扯到了自己身后,看着这群毛头小子,皮笑肉不笑的开口。
“没看见她身边有人?”
刚平复的心跳又加速跳动。
温灼若的小臂还被他握着,很轻的力道,可一直没松开。
在这些小男生面前,像是在捍卫自己的领地。
这话可以被理解成不同的意思。
有男生心直口快:“学姐,这也是学长吧?他是你什么人?”
所有的目光在此刻集中过来,一眨不眨地看着温灼若。
这次景在野没有回答。
她犹豫了一会儿,说:“我们是朋友。”
“朋友?普通朋友吗?”
“这校服,我还以为你们穿的情侣款呢,原来不是啊。”
男生们又兴奋了。
不断去挤站在温灼若身前的男人。
“学长借个道!”
“让开一下学长,让我们和学姐说说话。”
“能一起合个照吗!”
许先出来维持秩序:“一个个不要挤,待会儿有你们合影的时候,都安静一点……”
可景在野握着温灼若的那只手还是被撞开。
失去他传递过来的体温时,温灼若下意识抬头,看着他的脖颈和侧脸。
景在野一动不动地站着,像一面沉默的高墙,他慢一拍地察觉到她的视线,低头对上她的。
走道喧闹,他看着她,沉默地退回到社交距离。
温灼若的心在这样的注视下收紧,想看向别处的时候,他很轻地问了一句。
“我只是你的朋友吗?温灼若。”
第64章 凛冬
温灼若在大学期间分享过很多次学习经验, 加油打气之类的活动也没少参与,哪怕逢年过节,亲戚带着小孩来做客, 不论话题是从哪里开始的,最后都是用“你们家若若成绩这么好,也教教我们家的”这样句式的大同小异的话结尾。
所以做起高考前动员的事情来, 还算轻车熟路。
景在野讲的也是老生常谈的话题, 他经验估计比她还多的多,讲起来简明扼要。
临下台前底下坐着的学生趁机问起有关诺大的问题,他挑了几个回答, 下台。
高一一班的讲台上, 温灼若和他擦身而过, 站在正中间, 许先站在一边, 景在野走道打开的窗户旁, 就势靠着, 没站直,直视前方,很放松的姿势。
第一排有声音在嘀咕:“学长看起来好冷啊。”
话虽如此,班上男生的目光都放在温灼若身上, 女生的目光也时不时朝景在野偷瞄过去。
温灼若讲的就细致多了, 还用粉笔把最重要的几条列出来,说到最后才把粉笔放进盒子里。
“就我而言,整理错题是很有必要的, 但也不要舍本逐末, 少一点形式主义,可以抽出时间来做更多的题, 举一反三才是最重要的……”
教学楼外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被乌云罩住,教室前门大开,拂过身体的风里有着暴雨前的凉意和独特的清新味。
她说完,教室里传来震耳欲聋的掌声,还有男生卷着本子大声喊着学姐说的好,温灼若的视线越过许先,凝着在景在野身上。
他视线看着她没动,在这些声音里,他周身的时间仿佛静止。
许先上来让温灼若先下去,自己上了台。
温灼若又看了景在野一眼,才走去他站的位置,中间隔着一小步的距离。
许先把黑板擦放到一边,抬头笑说:“好了,你们之前闹着要见你们温学姐和景学长,现在见到了,都满意了吧?我记得温灼若刚刚考进我的班的时候,我对当时班上的同学说过,一起努力,以后清大园里再做同学,现在这句话同样送给你们,万事尽人事!”
“好!!”
“行,那就自习吧。”
“还有合照,老师!”
许先被提醒,脚步转回来,抱歉道:“对,还有合照,差点忘记了。”
他朝温灼若和景在野投去目光,“温灼若,景在野,你们站讲台前面来吧。”
然后转头看着学生们:“动作小声点,旁边二班还在自习。”
整个班闷闷的沸腾起来。
温灼若站到了讲台前面,身边很快被两个女孩子挽住胳膊,她们看着她的眼睛都快冒心了,感染力十足,温灼若也笑了,男生们也尽可能地往她那里靠。
许先和景在野站在队伍的最后,身边只站着几个同学,看到这一幕,他有感而发:“当初温灼若考进来的时候,说实在的,我意外更多,也没想过她高考会考的那么好,比你还好,这样的待遇以前在我们班上可是只有你才有的。怎么样,心里有没有落差?”
景在野不在意这些,看着温灼若脸上的笑,沉默片刻,才淡声说。
“您记错了,她一直这样耀眼。”
许先哑然。
再看向温灼若的时候,一桩陈年往事浮现在眼前。
合影完,学生们刚坐回座位,下课铃就响了,温灼若帮同学看了几个题,讲完走出教室,外面的风直扑而来,暴雨如注,天色很暗,有种世界末日的错觉。
她记得她读高中的时候,很喜欢学校这样的暴雨天。
同学们在明亮的教室吵着闹着,风动雷响,看一眼窗外全黑的天和疾风骤雨,再仰头笑都觉得灯管下的光刺眼,像是最后安全地带的狂欢。
温灼若看着看着,也陷入了怀念之中。
直到许先叫她:“灼若,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许先已经有了自己的独立办公室,也许是升了职,或者是其他原因,但里面不大,布置的也简单,一盆阔叶绿植,一条沙发,一张办公桌,旁边就是饮水机垃圾桶和两把木椅。
他把教案都整理放抽屉,等温灼若在沙发上坐下了,才说:“今天看到你和在野一起来学校,老师也算了却一件心事。”
温灼若看许先露出欣慰的神色,眼皮微微跳了下,不禁问:“心事?”
许先说:“当初数学竞赛完,老师就察觉到你和景在野两个人之间有事儿,因为怕影响你学习,老师私下里找了他很多次。”
“老师是这样想的,你是女孩子,他是男孩子,早恋这样的事情,总该他多负责一点,后来看到景在野高三的时候分数大起大落,最后高考虽然也考的不错,但老师总觉得是我的话影响了他,他也许本能考的更好的。”
温灼若抓紧了裙子,预感有什么尘封多年的事即将露出真相,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什么早恋,什么谈话?老师,您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你现在还不知道?”许先顿了一下,目露惊讶,犹疑些许时候,才说:“难道当年是景在野喜欢你,你对他没想法?”
温灼若很想装作云淡风轻地笑,但还是失败了,“我……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你是没看见,景在野上课的时候经常盯着你走神,那可太明显了,老师们都是过来人,怎么会不清楚,问他,他也承认了,还笑着和我保证,说不急,他不会和你早恋,会等到高考后。”
许先直到现在都能想起景在野提起温灼若的时候那双微微上扬的眼睛,年少的喜欢是很难藏住的。
“但高考完,景在野马上就出了国,没有一点消息,你也交了男朋友,老师那段时间常在想,是不是我把你们拆散了,现在看到你们又在一起了,老师是真高兴。”
这番话说完。
温灼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办公室。
她心里突然很难受,眼眶酸胀,不知道是因为谁,因为她,还是因为景在野。
-
一班的学生对温灼若的好奇更大,因为高考千军万马,她当年坐上了这个高考大省,无数学校的天之骄子都想坐上的位置。
她是第一。
而第二第三,总被遗忘在时间长河。
但学生们也并非对这个和温学姐一起来的景学长没兴趣。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景在野也很出名。
一中有做文集的传统,其中一本是专门记录全校第一国旗下讲话的演讲稿件,在所有文集里,这一本最受欢迎。
其余全校第一的稿件都写的很长,毕竟是长达几分钟的演讲,而在景在野那一届,他一个人留下了六篇稿件,但却都集中在一页,尽管这样,也还是留下了大量空白。
因为他被收录的稿件每次都只有一句话。
虽然每句话都不尽相同,但无一例外地张扬轻狂。
最后校门口的省状元墙上却没有他的名字。
一班的同学拿着这本文集,时隔九年,一本正经地采访景在野现在再看自己从前做的出这事儿,有什么感想。
第一次国旗下讲话之后,许先立即让景在野补上一篇稿子,可他没放在心上,随便写了几句就交任务。
教务处一众老师看完,集体沉默。
最后负责编订的老师说:“咳,就放这句话上去,也胜在简单明了。”
凡事开了头,后面的也就成了惯例,后面的六篇稿件也都不做讨论,都只收了一句话。
景在野没什么心情应付这群求知欲旺盛的男生女生,随意说了几句,就来到许先的办公室。
刚才他看到温灼若进去了。
但打开门,只有许先坐在里面,一脸发愁,看到是他,说:“温灼若走了。”
这句话勾起了某段不好的记忆。景在野像是被触发了某个开关,借了伞,一言不发径直往楼下走。
他走的很快,脚步声被风雨声淹没。
很快到了一楼。
雨势很大,她没伞,应该走不远。
一楼没有在上课的教室,所有教室里都空荡荡的,门上挂了锁,隔着从三楼装下的防盗网的铁格子,横飞在温灼若身上的雨水似乎少了一点。
景在野见到了人,心跳逐渐安定。
“怎么不和我说一句?”
温灼若楼梯里传来的脚步声,就知道下来的人是景在野,她看着瓢泼的雨砸在梧桐树藏绿的叶上,一点点垂下睫。
“走吧。”
天是漆黑的,入夜时分都未必有这样的颜色,暑假中的学校很安静,铃声都空灵。
浇在伞上的雨沁凉,水被伞面滤过,温灼若走在底下,脸颊边像浮动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有一点冰。
这样的天气,随便走几步路都会打湿衣服,两人都穿的校服,裤腿宽大,到了校门口就溅湿了一圈。
温灼若今天计划的是,等一中的事情了了,就再回西中那边住几天,可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的明智之举是回曾白瑛家。
在一中门口的石狮子边站住,她问:“你是坐车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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