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大将军大破蛮夷,敬呈蛮王头颅!”
斥卫声音朗朗,由远及近,“海外小国俯首称臣,大将军不日便会凯旋!”
姜贞眼皮轻抬。
相豫为之一惊。
相蕴和心脏忽地一跳,几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但有人比她站得更快,那人是姜七悦,她猛地站起来,几乎将面前案几掀翻。
“商溯没死?!”
姜七悦惊呼出声。
——太好了,她的阿和不用伤心了!
“???”
什么什么?大将军商溯没死?
不仅没死,还大获全胜,把蛮王的头颅都给送过来了?!
喧闹的紫宸殿陡然安静。
吵得差点打起来的文臣武将们瞬间失语。
吵得最激烈的几个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脸上写着一行字——我是小丑!
商溯怎么可能死?
那是他们的战神,是自掌兵以来从来没有败绩的大将军!
他若领兵作战,必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势如破竹将商字帅旗插在敌军的城楼之上。
似这样一位惊才绝艳的将军,怎会轻易死在海外之地?还是异常憋屈的死法?
——那必然是敌军故意传来的假消息,用来扰乱他们的军心。
讽刺的是他们竟然真的信了这样的假消息,为出兵的事情差点不顾斯文与粗鲁的武将们打起来?!
文臣们吹胡子瞪眼,阴阳怪气的声音再也止不住,“呵,商大将军好本事,是我等低估了商大将军的本领。”
“商大将军只带那点兵马,便能让蛮夷小国改旗易帜,此等领兵能力,又何必着急凯旋,不去其他地方再试兵锋?”
“嘿嘿嘿,商将军就是很厉害,以少胜多,所向披靡。”
有些武将没有听出来文臣们的讥讽之意,还以为文臣被商溯的军事能力所折服,便深深赞同他们的话,难得没有与他们再次争吵,“你们说得对,我要是商将军,我肯定继续打,把那些边陲小国全部打下来,让他们也成为咱们的一部分。”
“……”
你该不会是个傻的吧?好话赖话听不懂?
与这种听不懂人话的人置气,简直是在侮辱自己!
文臣们自我安慰。
不气不气,犯不着。
——嘲讽归嘲讽,但商溯没死,他们还是很开心的。
武将们一旦领兵作战,其军粮与人马的消耗都是极为可怕的。
但商溯是个例外,这厮天生为战争而生,以少胜多,以战养战,极大缓解了负责军粮筹备与人马运输的他们的压力,是每一个文臣都梦寐以求的绝世战将。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愿意捏着鼻子忍受商溯的刻薄与桀骜,甚至在没有直接冲突的情况下,还愿意屈尊降贵吹捧一番这位目下无尘的大将军。
“太好了,阿和,商溯没死!”
姜七悦欣喜若狂,不住向相蕴和道喜。
相蕴和紧攥着的掌心慢慢舒展开来,在姜七悦的连声道喜下一点一点笑了起来,“恩,他没死。”
“传斥卫!”
相豫急声吩咐亲卫。
“传斥卫入殿——”
小黄门声音尖细。
斥卫快步入殿。
“陛下,大捷!”
斥卫将战报双手捧过头顶,对着御案后的两位帝王拜倒在地,“商将军的计策大获全胜,海外的诸多小国感怀王化,愿意归附,协同商将军杀了他们的王与贵族,在他们的地方立起大夏的旌旗。”
文臣武将们瞳孔微微放大。
——商溯比他们想象中更加厉害,一个小国只是开胃菜,诸多小国才是他小试牛刀。
“好,好一位商大将军将军!”
相豫朗声大笑。
严三娘从震惊中回神,“不愧是大将军,竟能以一千兵马打出这样漂亮的战绩。”
“此等用兵能力,只怕我终其一生,都无法企及他的皮毛。”
“不要这样比嘛,你已经很厉害了。”
左骞笑道,“你跟大将军比军功,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商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商溯!
与他同处一个时代,是所有武将的悲哀。
他们一战成名,威赫一方,然后在与他交战的时候,成为他精彩战役中仿佛蠢钝如猪的对手。
差距如此之大,还比个什么?
不如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成为日光璀璨之下的星点陪衬。
然后千百年后,史书如此评价他们——
他们亦是名将,若生在其他时代,必能创下一段传奇,可惜商溯世间无二,他们只能沦为陪衬。
左骞清楚知道自己的军事能力连严三娘都及不上,所以更加不会与商溯去比较,见严三娘感慨不已,他还能笑着安抚。
左骞笑眯眯道,“换个角度想,有这么厉害的大将军,是我们的荣幸。”
“有他在,我们便能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惨胜与大败永远不会降临在我们身上,让那些追随我们刀头舔血的将士们,大多能平安还家,安享太平。”
他从来都是一个资质平平的人。
没什么野心,也没有什么大能力,他最大的心愿,是怎么把将士们带回去,便怎么把将士们带回来,不会在走在路上的时候,突然有白发苍苍老人或着抱着孩子牵着孩子的女人问他,他回来了,他们的儿子与夫君为何没有回来?
他回答不了这样的问题,更不敢回答。
那一双双绝望而悲伤的泪眼,是他在午夜里都会被惊醒的噩梦。
可若是有了商溯,这样的情况便会少很多,他不再日夜被愧疚折磨,而是终于能睡一个好觉。
他从未奢求过自己在史书上留下极为浓重的一笔。
他只无比庆幸,自己与商溯生在同一个时代,更加庆幸的,是他与商溯身处同一个阵营,能享受商溯从无败绩的余泽。
“商……不对,大将军什么时候回来?”
话刚出口,姜七悦便改了称呼,连声问斥卫。
斥卫道,“从边陲小国到大夏有万里之遥,最起码要三个月的路程。”
“比我想象中还要远?”
姜七悦看了一眼相蕴和,有些心疼她的阿和还要再等三个月。
“算了,等三个月就等三个月吧。”
姜七悦叹了口气,“只要大将军能回来,多长时间都值得等。”
那是阿和心尖尖上的人,怎能死在万里之外的蛮夷之地?连尸首都无法运回大夏的京都?
幸好幸好,他是商溯,他没有死,他还活着。
他知道阿和在等他凯旋,所以万丈悬崖之上走钢丝也要立下不世战功,用来作为他送给阿和的新婚礼物。
斥卫忍不住笑了起来,“公主殿下,您听我说完。”
“捷报发出之际,战场已经结束,大将军正在收拾战利品,准备随时启程。”
“也就是说,他很快便能回来了?”
姜七悦大喜。
斥卫点点头,“不错,快则十日,慢则月余时间,大将军必能凯旋。”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姜七悦欣喜若狂。
“阿和,你听到了吗?大将军很快必能回来了!”
若不是彼时在上朝,姜七悦现在便想奔到相蕴和面前,将这天大的喜讯说给她听。
相蕴和忍俊不禁,“我听到了。”
她的三郎很快便回来了。
带着武将们无可企及的战功,带着海外之地的臣民,回到这个他心心念念的京都——回到她身边。
相蕴和无比期待那一日的到来。
悬了多日的心终于放下,相蕴和微抬眼,视线越过文臣与武将,再越过殿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禁卫,悠远而缱绻的眸光仿佛穿过千山万水,看到她的将军英姿勃发,缓缓而来。
她的将军战功彪炳,而她的政绩也足够出色。
在她的协同治理下,京都百姓安居乐业,丝绸之路的商贸欣欣向荣,与大夏接壤的国家感怀王化,纷纷称臣入朝。
幼年的贫苦经历让她从不做亏本买卖。
面对周围小国的俯首称臣,她并未与历史上的王朝一样对他们大肆赏赐,而是直接派驻官员,将那些地方与九州大地一样去治理。
她要的是彻彻底底的臣服。
而不是今日看大夏强盛,便夹着尾巴做人,认大夏为宗主国,待某日大夏衰败了,他们便迫不及待反咬一口,从孱弱的大夏身上狠狠咬下一块肉,加速大夏的灭亡。
她不养那种白眼狼。
她既然养,便养彻彻底底愿意接受同化的土地与臣民。
繁忙的政务仍在继续,每一日都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处理。
但她喜欢这种忙碌,因为她在做有意义的事情,她在努力让神州大地变好,让那些愿意融入大夏的百姓们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
没有什么比这更有意义。
她一边忙碌着,一边等待商溯。
那位为军事而生的将军,彼时也该抵达他梦到无数次的京都。
“报——”
“大将军的战船已经抵达,不日便能回到京都!”
“报!”
“大将军距京都只剩十日路程!”
“五日!”
“三日!”
大概是怕她担心,商溯每日都派斥卫传送消息,他的回程路线与情况,被斥卫们事无巨细报给她,仿佛生怕再跟上一次一样,海外传来的假消息让她险些失态。
每次有斥卫汇报消息的时候,她都会放下手里的奏折,一边听斥卫的话,一边看向四角天空之外的远方。
快了,真的很快了。
她马上就能与商溯重逢,然后举行他们的婚礼。
——在得到商溯大捷消息的那一日,她与商溯的婚礼便开始筹办,只待商溯凯旋,他们便能举行典礼,成为彼此的唯一。
每次想到这件事,笑意便会从相蕴和的眼底漫出来,纵是想藏也藏不住。
“阿和又想三郎了?”
兰月忍不住打趣儿。
严三娘跟着说笑,“殿下必是想大将军了。”
“只有在想大将军的时候,殿下才会这般笑。”
“对哦。”
姜七悦双手托腮,看着手里拿着奏折的相蕴和,“这个时候的阿和会笑得很甜,跟吃了好吃的点心一样。”
相蕴和扑哧一笑,被三人逗乐了,“你们少来打趣儿我。”
“我笑便笑了,能与平时有什么两样?”
“分明是你们胡说八道,故意拿我取乐。”
相蕴和佯怒道。
严三娘笑道,“殿下,您千万别这么说。”
“您是九州天下的皇太女,大夏的储君,谁敢取笑您?”
“对,我们说的都是实话。”
老实人姜七悦点头道。
兰月乐不可支,“旁人会骗你,你兰姨会骗你吗?”
“就是就是,兰姨才不会骗阿和。”
姜七悦重重点头,“兰姨说的都是真的,阿和跟平时真的不一样。”
怕相蕴和不相信自己的话,说话间,她又仔细观察相蕴和的神态。
那张精致的小脸洋溢着清澈的笑意,漂亮的杏仁眼里处处透着期许,而点了口脂的唇,彼时止不住上翘,微微翘着的弧度压都压不住。
这样的模样与她平时的沉静内敛完全不同,像是一朵完全盛开的花,等待着蜜蜂来采她的花蜜。
这样的阿和真好看。
书中的倾城倾国与天香国色,大概就是阿和现在的模样?
“恩……现在的阿和比吃甜点心还要甜。”
姜七悦弯眼一笑,忍不住又补上一句,“阿和整个人像是泡在蜜罐里,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甜甜的气息。”
相蕴和忍俊不禁,“七悦,你跟着兰姨三娘学坏了,现在连你都开始取笑我。”
“这哪是取笑?”
姜七悦道,“是说大实话,心里的话。”
一边说,一边起身往相蕴和的方向走。
她与相蕴和是至交好友,情同姐妹,君臣之间的尊卑有别在她们之间几乎不存在,只有在上朝或着朝中大臣在场的时候,她才是相蕴和的臣子,平时时间,她是相蕴和最好的姐妹。
——商溯没有死,她比相蕴和更开心便是最直接的证明。
她希望她的阿和开开心心,幸福安乐。
所谓的备受世人瞩目的皇太女,所谓的未来的千古一帝,在她这样的期许只会让阿和压力极大,变得越来越忙碌,越来越不像自己。
怎么办呢?
优秀的储君与千古一帝很重要,可是阿和的开心与幸福,也是同样重要的。
姜七悦走到相蕴和身边,贴着她坐下,双手揽着她肩膀,把头枕在她肩头,以一种极其依恋的姿势靠着她。
这样的动作姜七悦做了无数次,以至于姜七悦刚站起来的时候,相蕴和便放下了手里的奏折,等姜七悦靠着她坐下的时候,她已调整好自己的姿势,让姜七悦靠得更舒服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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