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就是他想象之中的卜嘉的味道,像青草一样自由散漫,随风起舞。
之前的准备被他尽数遗忘,他的脑子中此刻只剩下寥寥数语。
“卜嘉。”
“嗯?”
“我喜欢你。”
卜嘉整个人僵住了,在意识到对方到底说了什么之后,整个人猛地弹起,远离了无名数个身位才停下。
随后,她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伤人,往前挪了一小步。
一小步而已,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还是那样遥远。
卜嘉不敢看无名:“你刚才……说话了?”
该不会是她幻听了吧?无名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她。
和上官弘不一样,她早就察觉到上官弘的心意,因此也早早解决。上官弘是漂泊四海的船,喜欢过潇洒恣意的流浪生活,喜欢新鲜和刺激。
她则不一样,她懒散随意,喜欢蜗居在自己小小的家中,守着几个熟人,再养上两三只宠物,过着舒心快乐的日子。
哪怕她欣赏上官弘,但也仅仅局限在欣赏而已,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注定不可能在一起。
对无名则是另一种态度。
她心中的无名像是一个温和的教导主任,虽然温和,但十分固执,要求也高,无时无刻都想教导学生,手中的教鞭总也是不肯放下。
是个热爱教育事业和学生的好师长。
无名一直跟在她身边,每每在她需要的时候,无名都必然会出现。
无名也了解她的一切,了解她的秘密,了解她不愿意负责的软弱,了解她丧丧的内心。
她曾经以为,无名会永远的陪在她身边。
但她没有想过无名会喜欢自己。
卜嘉望天望地就是不敢望无名:“你应该是在开玩笑吧,哈哈哈,你最爱的其实是修炼对不对?我这种成天想着偷懒的人肯定不招你喜欢,你应该就是逗逗我,夸夸我最近修炼成果不错。”
她用一副“我都懂”的语气,说着前后没有什么逻辑的话:“可能我们最近压力太大了,产生了些错觉。吊桥效应你懂吗?哦你应该不懂,就是在某些极端情况下,人很容易对周围人生出好感。但这不过是错觉而已。”
卜嘉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
她抬眼撇了无名一眼,然后拔腿就跑,直接回到寝殿之中,将门死死关上。
独留无名一个人在屋顶吹风。
无名沮丧极了。
这应该是拒绝了他吧?
虽然他一开始就想过这种结果,他也觉得自己的性格并不讨喜,既不风趣也不幽默,甚至连一副正经身体都没有,什么都做不了。
他除了一脑袋知识,什么都没有了。
但想要学习,卜嘉完全可以找个藏
书楼,没必要依靠他。
无名半躺在屋顶上望着天。
没关系,喜欢一个人也不意味着一定要和对方在一起。
无名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并非会纠缠纠结之人,反而看得很开。
既然他的心情会被卜嘉影响,会因为卜嘉的开心而开心,因为卜嘉的难过而难过,那只要尽力让卜嘉开心即可。
他们是剑主和剑灵的关系,本就是一体,他其实已经比上官弘幸运很多,无论卜嘉是否回应他的感情,他都不会被卜嘉拒之门外,还是能见到自己的心上人。
就比如现在,卜嘉虽然已经将门关上,但只要他想回玄铁剑之中,立马就能回去,然后安稳地陪伴着卜嘉。
已经很不错。
至于未来,卜嘉是否会有真正喜爱的道侣,到时候他要如何自处,等到未来再说就好。
门外的无名伴着月色逐渐放松睡去,门内的卜嘉却一颗心迟迟无法平静。
教导主任跟自己表白了,谁能平静!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持续了一个时辰都无法让自己成功睡着,最后迫于无奈,只得起身。
修仙世界的娱乐实在是少,她起身之后无事可做,最后竟然盘起腿来,开始打坐修炼。
沉浸在修炼之中的卜嘉忍不住发抖,这就是教导主任的力量吗?随机挑选一个学生表白然后让她半夜上进?
可怕,太可怕了。
……
第二日,卜嘉起得比平时都要早。
她在屋子里转了三圈,然后鬼鬼祟祟地将门推开一个门缝,在那里探头探脑。
等到确认厅堂之中没有人后,卜嘉才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今日起得倒是早。”
一旁的玄铁剑突然发出声音,吓得卜嘉原地起跳。
卜嘉看向声音来源,糟糕,忘了无名平日里都是住在剑里。
她顺了顺头发掩饰尴尬:“今日天气不错,我起来散散心。”
无名望了望窗外:“天气不错?”这云看起来厚得发黑。
卜嘉这才看到窗外天气,赶紧说:“这不是连续干了多日嘛,我怕地里的灵材长得不好,来场大雨有益于那些小苗苗。”
她一拍脑袋:“哦对,若是雨太大堆菜苗也不好,我的去布个阵,免得大雨冲毁我们的田。”
她一边说一边走,出门时忘了注意脚下,一阵踉跄险些被绊倒。
尴尬,实在是太尴尬了。
身后无名已经追来:“我陪你去。”
“不行吗?正好也看看乌孙如灵的医道学得如何,这个方向我也不是完全不了解,想来能和他们讨论一二。”
卜嘉小声念叨:“给你能的,什么都会。”
“你说什么?”
卜嘉不愿回答,加速离去。
她不太开心。怎么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紧张慌乱,心态被影响得乱七八糟,无名看起来却一如既往地正常,像是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难不成真的是她听错了?
也是,无名那样的人,看起来就像是一辈子都不会动凡心的模样,怎么可能突然说出那样的话,一定是她听错了。
第119章
之后的路途上,两个人虽相伴却无言。
卜嘉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让无名觉得对方确实对自己无意;无名淡然的模样,也让卜嘉觉得无名昨日大约只是口误。
达成共识后,两个人之间的相处重新变得正常,只是比以往多了些许距离感。
那感觉很微妙。
比如当无名和乌孙如灵以及博宇探讨医道时,卜嘉只是静坐一旁修炼,并不会像以前一样插科打诨嘘寒问暖。
比如当卜嘉布阵时,无名也不会像从前一样挑三拣四,而是等到卜嘉全部弄完之后才开始客气地讨论不足之处。
疏离、客气、维持着微妙的分寸感,生怕因为越界引起误会。
在无人的时候,两个人心中都不免又些许失落。
终究还是回不去了吗?
几个月之后,当山花开遍旷野,备受瞩目的天莲大会终于开始。
卜嘉曾以为凭借钱浩元对她的厌恶,双休门并不会收到天莲大会的请柬,还琢磨过其他获得请柬的方法。
没成想,当天莲大会开启前最后一天,也许是钱浩元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度,她还是拿到了请柬。
一拿就是两份,上官弘那个甩手掌柜将九五门的请柬也给了她,委托她帮忙带弟子们参加天莲大会。
随着信函还附上了不少灵石,成功地堵住了卜嘉险些说出口的脏话。
她看着找上门来整装待发的九五门弟子叹了口气:“你们在这里稍后。”
然后飞身向后殿,大吼一声:“崽子们再磨叽,我们要被九五门看不起了!”
城梦寒探出头来:“咦,师父您昨日不是告诉我们申时末再出发吗?”
卜嘉泪流满面,她也想,但难道她要让九五门那些人等他们半个时辰吗?
臣妾做不到啊。
卜嘉的弟子们靠得都是真本事而不是外物,除了双子珍和乌孙如灵外,其余几人一炷香时间已经收拾好了想要带的东西,排排队站在了卜嘉面前。
姬然也在一旁等候。
庄娘和博宇则和双子珍以及乌孙如灵一样,不见踪影。
卜嘉点了点人:“人齐了,剩下的不着急现在就去,咱们先走。”
双休门是物理意义上的人少,九五门则是能参加天莲大会的新人少。
上官弘对仙灵宗的怨气由来已久,收徒也惫懒了,以至于现在只能凑出一个二十人小队,其中还有三个是带队的而不是参加的。
作为一个大型法峰,这样的人数实在是少得可怜。
他们的第一站并非仙灵宗,而是云镇。
准确来说是云镇之外。
曾经是一片旷野荒原的地方,如今已经变了模样,野蛮生长的花草树木被一栋栋恢弘大气的建筑取代,一整片建筑群从云镇边缘向外延伸而去,让人一眼都望不到尽头。
仙灵宗花了大手笔,给所有来参加天莲大会的门派全都建了专门用于居住的屋宇。
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以往负责举办天莲大会时,各个门派虽然也会给来访者安排住宿场所,但通常都是清理出一片或者几座山的空地,从四面八方来的修者自带移动洞府,仿佛移动房车,放在空地上用于休息。
最好的也不过是收拾一些早就不用的洞府而已。
即使是以富有出名的门派也是如此。
仙灵宗并不算太有钱的门派,起码以卜嘉之前的观察来看,仙灵宗能够盈利的法峰不多,这些灵石既要维持门派运营,又要给刁夜等人贪污,实在是捉襟见肘。
在这种情况下,钱浩元竟然舍得拿出这么多灵石来建这种东西撑场面,卜嘉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也许是想要证明自己比姬然要做得更好?
反正她只是享受而已,感谢喜欢浪费钱的钱峰主。
卜嘉按照仙灵宗弟子的指引找到他们几人居住的地方之后,她决定收回自己的感谢。
这种外表华丽内里什么都没有的破房子,到底是以什么心态存在的啊!
卜嘉偷偷去别人家房顶看了一眼,在看到那不算特别富贵但绝对舒适的装潢后,回来更抑郁了。
钱浩元的心眼只有针尖那么点大!
卜嘉连夜逃回乾来峰,在无名的帮助下将自己的所有床都搬了过来,然后叹着气对徒弟们说:“只能这样了,忍忍吧。”
至于九五门的弟子,她实在是没有办法。
收拾好行李之后,徒弟们去抽签,她则在这里闲逛,一边逛一边打听神然门的位置。
然后得知,这种知名门派现在都住在仙灵宗之内,只有他们这些散碎门派才住在云镇。
钱浩元,可真是一个将阶级歧视刻进骨子里的人。
甚至,天莲大会是有类似运动会一样的开场的,但她却没有接到相应的通知。
卜嘉忍不住吐槽出声,旁边有人接话:“嗐,咱们这些人数都过不了百的小门派,要是都要搞个开场,怕是要搞三天三夜,不叫我们太正常了。”
那人接着说道:“其实咱们也只是来凑个热闹而已,谁还不知道啊,这天莲大会恨不得前百都被那几个门派包揽,根本就没有我们什么事。”
卜嘉问:“那我们到底是来干嘛的?”
那人理直气壮:“当然是来凑热闹!”
卜嘉只能按下自己躁动的内心,安心等待天莲大会正式开始。
第二日。
仙灵宗内格外拥挤,大大小小所有的法场同时启用,每一个法场上都有人正在斗法。
虽然有无数门派都是来凑热闹而已,但是仙灵宗也不好明着歧视这些菜菜修者,每个人都能拿到入场券,至少有资格参与两次斗法,两次都输才会直接淘汰。
甚至不是一次输就直接淘汰,听上去简直令人感动。
两次全赢直接晋级下一轮,一赢一输的则聚在一起需要来一轮加赛。
加赛规则卜嘉没看,据说算得上公平,但她相信她的徒弟绝对能直接晋级。
初赛、加赛加起来算一轮,决出所有晋级下一轮的人。第一天要进行数轮,直接将人数砍到五百。
所以对大多数弟子来说,天莲大会其实是一日游。
若是以往,不少弟子在“一日游”之后就会选择离开。毕竟留在这里,白日拥挤不堪就算了
,晚上连个好好休息的地方都没有,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但是今年,说不定会有不少人一直留下观摩。
仙灵宗花了大价钱,最后给了其他门派弟子一个观摩顶尖弟子斗法的机会,这么想想,着实是大公无私。
卜嘉起床以后第一件事并不是去看徒弟们的斗法,而是去看甄霭。
甄霭被分在东南侧的小法场之中,和卜嘉所有的徒弟都很远。
卜嘉很满意这种现状,这样能避免甄霭趁着空闲去偷窥她的弟子。
她倒是不怕甄霭看,她主要怕甄霭捣乱。
这几个月以来,在卜嘉日复一日的劝慰,和坚强如长城的结界之下,城梦寒和甄霭一次面都没有见。谁知道在这些日子里甄霭又憋了什么坏。
法场上,斗法一场接着一场,大约还有一刻钟的时间就能轮到甄霭。
仗着自己修为高目力好,卜嘉远远地蹲在树丛之间,遥望着正在闭目养神的甄霭。
顺便,还能偷听旁边人的议论。
“下一个上场的人是谁呀?”
“甄霭和彼乃方,这俩人都没听说过。”
“看那身一副,甄霭是仙灵宗的,就算没听过,也肯定是个硬骨头。”
“仙灵宗的又如何,那个彼乃方是神然门的,这俩人谁会赢可真说不好。”
“赌吗?”
“我赌彼乃方。”
“算了算了,两个无名小卒而已,赌这个没意思。”
在一声声“无名小卒”的议论之中,甄霭终于上场。
他嘴角挂着一丝微笑,既是嘲弄也是欣喜。
他在嘲笑那些人识人不清,又沾沾自喜于自己的韬光养晦是如此成功。
此时的甄霭就像是一个握着宝石的孩子,既不想让人提前发现宝石,又渴望着有人能够发现,他其实就是宝石。
无所谓了,他隐忍多年,为的不就是这一刻?
他这一年放弃一切专心修炼,甚至不惜动用秘法,为的就是第一的桂冠。
他要当天莲大会的第一。
前百太无趣,前十也不过是被人高看一眼而已,既然已经决定要在天莲大会出人头地,那不如直接成为被所有人瞩目的对象。
要当就当第一。
但现在还不是展现全部实力的时候。
他虽然对自己十分自信,但也不是百分之百,越早亮底牌的人越容易被人针对,他不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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