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在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
然后他收回视线。
“买蛋糕排队很久吗?”
“早上遇到了歌姬的学生……啊,说到这个,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哎呀,未婚妻小姐,你已经迷恋我到这种程度了吗?需要给你一份五条悟独家限定SVIP帅气签名照吗?”
……
真希想要敲门的手反复伸出去几次,又收回来。
路过的熊猫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在干什么?”
“……我在观察男人的可信度。”她神情怪异地回答:“嘁,居然真的是健康的家庭关系。”
*
暂且没有立刻马上启程去京都。
在医院的楼顶戳烂一只咒灵的脑袋,早纪揉了揉发酸的肩膀,问新田:“结束了吗?”
天快亮了。辅助监督对着长长的代办清单看了好一会儿,才肃穆地点点头,朝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是的,恭喜我们,已经全部结束了。”
她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交流会当天牺牲的咒术师同伴大多身上还有别的任务,这些如今无人处理的任务难度不高,换做平时,完全可以安心交给学生们练手――但是在放假期间奴役学生的恶劣程度足以载入史册,出于想让大家好好休息的心情,早纪含泪把去京都的计划推迟了两天,收下八成的烂摊子。
剩下两成被她塞给了七海。
“我最近的任务已经排满了,没有加班的打算,奴役学生和奴役成年人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都是值得遗臭万年的狗屎行为。”
“保护小朋友的放假利益也是成年人的应尽的责任之一,七海,将心比心,你读书的时候难道不希望有可靠的成年人替你挡下假期的任务吗?”
“道德绑架也值得遗臭万年。”七海拔出刀。
“好险,我没什么道德。”早纪把他的刀推回去。
他当时的脸色黑得仿佛在酝酿到底该在什么时候用十划咒法七三分她的脑袋。
医院里全是呛鼻的消毒水的味道,把睡意驱散了一点。墙上的指针滴答滴答往前走,新田跟在她身后,每三分钟打一次哈切,机器人似的在手机里噼里啪啦敲打着任务汇报。
她怜悯又愧疚地看了她一眼,觉得自己当初没转型做辅助监督简直是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
……都到医院了,要不一起挂个号打针葡萄糖续命吧。
路过某间高级单人病房的时候,早纪突然停下脚步,又几步退回去,重新看了一遍墙上贴着的病人信息。
伏黑津美纪。
……伏黑?
“是伏黑的姐姐,这几年一直在沉睡中。”新田适时给她做了说明。
“悟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的。前几年有很多人都突然陷入了这样的沉睡状态,推测是中了某种大型诅咒,但是一直没找到源头……您要做什么?”
特级咒术师已然“吱呀”一下推门进去了。
稀薄的晨曦自窗户外轻轻撒在她的脸上,病床上的少女呼吸平缓,心跳正常,正安安静静陷入沉睡,靠现代医学丝毫调查不出昏迷不醒的原因。
与术式无关,藤川是天生对生命敏锐的血脉,细胞、血液、骨骼、灵魂,所有和生命有关的元素都是能够被“察觉”的一部分。她环视四周,没觉得哪里不对,只觉得萦绕在这家医院里的咒灵似乎有点太多了。
“您能唤醒她吗?”
“不能。”
她朝花朵里灌输了一点咒力,花瓶里那束已经有点干涸的、不知道谁放进去的百合花猛地涌现鲜活的生机。洁白的花瓣吸收了充沛的能量变得晶莹剔透,在晨光里微微发亮。
“我只能做到感知,没办法对植物以外的生命体征的状态做出改变。”
“那这束花是……”
“是类似蚊香那样的东西。姑且做个保护措施,这地方的低等咒灵不少……希望她平安无事吧。”
藤川早纪站在床边,正弯下腰打量少女沉睡的脸。有根项链从她的脖颈处落下来,一枚小小的、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蓝色宝石垂挂在半空,散发出一点浅色的光。
新田的视线不自觉被吸引。
是漂亮的、浓郁的、夏日晴空那样的蓝,似乎还有点咒力覆盖在上面……是什么特殊的咒具吗?好像以前没见藤川小姐带这条项链呢。
然后她手机里的闹铃响了。
五点三十分,距离最早一班开往京都的列车发车还有半个小时。
魔音穿耳,早纪痛苦地闭上眼。
“……要不再推迟一天出发吧。”
“真的吗?您昨天也是这么说的,藤川小姐。”
*
2018年十月十九日清晨,藤川早纪动身赶赴京都。在她的授意下,她的行踪被刻意模糊处理,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少数几人。
她推开地下室的门,机器人们正忙忙碌碌地搬运着全是金属管道的房间。
机械运作的声音因为她的闯入短暂停滞了一瞬,有颗螺丝骨碌碌滚到她的脚边,她抬眼,准确无误地捕捉到少年布满血丝的眼睛。
“太好了。”
她松了口气:“看起来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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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担心对方心态不好、不是很想活的5
和很想活、很想帮到对方的早纪
七海:藤川小姐是狗屎(砍下咒灵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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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滴答,滴答。
外面开始下起雨来。
滴答,滴答。
早纪神情恹恹地咽下一口香蕉蛋糕。
雨势不大,从岚山的半山腰往下看去,能看到山脚下风格古老的京町屋。红枫变成水墨丹青里晕染开来的红色颜料,轻飘飘地融化在雨幕里。
岚山是有名的赏枫景点,现在才早上七点钟,作为一个连续失眠三天、加班两天、又马不停蹄通宵赶来京都的超级加班人,她理应把这一趟行程当作是轻松的旅游,在床上睡到日上三竿,好好弥补自己辛苦的身体和灵魂。
奈何楼下的地下室里机械锻造拼接的声音一大早就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她揪住身边那个自动清扫垃圾的机器人,发出被吵到精神衰弱的声音:“投球机同学,你这是扰民。”
机器人的电子屏幕闪烁了一下,跳出一句冰冷的逐客令:“那你也可以回去”。
和没有生机的电子屏幕对视半晌,早纪沉默着把机器人丢出去,给歌姬发消息:
“我终于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把投球机同学安置在地下室了。”
歌姬:“他很吵。”
过了五分钟。
歌姬:“我希望他活着。”
*
滴答,滴答。
营养液顺着细细的输液管向下滴落。
滴答,滴答。
营养液漫过与幸吉的下半身,倒映在四周密密麻麻的钢铁管道上,折射出一点红色的冷光。他费劲地稍稍支起上半身,打了个哈切。
滴答,滴答。
地下的房间阴冷、潮湿、密不透风。金属和铁锈的味道浓厚而沉闷。楼上的特级咒术师大概是对早上被吵醒充满怨念,正在肢解那只无辜的扫垃圾机器人泄愤――因为那只傀儡很快就失去了跟他的联络。
距离和咒灵做最后交易的日子还剩两天,昨天下午,在他准备从京都高校撤离的时候,正巧被破门而入的藤川早纪抓了个正着。
对方平静地打量了一下他、平静地点点头、平静地说出让他不平静的话――
“嗨,你这是做了亏心事要准备逃跑了吗?”
杀意和警惕如同被戳破的气球那样“砰”的一下炸开,他动了动嘴唇,来不及思考究竟是哪里露馅了,血丝爬上眼眶,绷带下孱弱的身体因为愤恨和难堪而剧烈颤抖起来。
“别紧张,不是来跟你算账的。”女人摆摆手:“虽然很想教育你,但看起来好像不是时候……你能简短地跟我说说你的打算吗?应该不是找个地方安静去死吧?”
在与咒灵的交易完成之前,大部分情报因为“束缚”的缘故无法全盘托出。到最后,他只挤牙膏似地说,他要去岚山,他会处理好这件事。
“你们这个 ‘束缚’ 会持续多久?在你获得健康的身体之后吗?”
他点头。
“那不是完蛋了吗?”特级咒术师的笑容淡了一点:“把时间定在让你拥有健康身体的当天……你大概是两天以后就会死掉了,有什么遗言吗?”
没有遗言,他压根不打算死。
没得到他的回答,女人又问:“你在和谁交易?真人吗?”
“夏油也跟着来过几次。”这是“束缚”之外的内容。
“……夏油?”
她愣了一下:“哪个夏油?”
“夏油杰。”
“谁?”
“夏油杰。十年前叛逃的特级咒术师,你难道不认识吗?去年圣诞 ‘百鬼夜行’ 的事也是他的手笔。”
她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似乎这个咒术界耳熟能详的名字对她来说是什么难以理解的诡异符号一样,思考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我应该认识。”
“什么叫应该?”
“就是也许的意思。”
与幸吉:“……”
然后她就跟着他一起来岚山了。
机械丸的传输系统在跟熊猫对战的时候被轰烂了,他没见过她跟花御对战的样子,也不知道她有多强。
这位他完全不了解的特级咒术师的态度温和到令他头皮发麻,他明明能感觉到她很愤怒,可是开口的话语却没有一句指责,也没有咒骂,连问题都没几个。
看起来甚至是要“保护”他的意思。
发条转动和机器启动的声音响个不停,少年的心脏砰砰作响,唯一裸露在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营养液的液面,那里是绑满绷带的自己。
三轮买给他的香蕉蛋糕被没收了――他当时下意识挣扎了一下,藤川早纪立刻就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问:“是喜欢的女孩子送给你的礼物吗?”
他回答不了。
至少不想用这样的姿态回答。
于是对方“哟”了一声,毫不留情地把蛋糕抽走了。
手上的绷带松开了一点,露出里面干瘪狰狞的皮肤。他突然想到在离开前,有着蓝色头发的女孩子笑盈盈地把蛋糕递给他,小声问他:“我可以去看你吗?”
夕阳的暖光洒在她身上,透过机械丸厚厚的外壳投射到地下室冷冰冰的屏幕里,他的皮肤好像真的被太阳灼烧到一样变得滚烫。
滴答,滴答。
这瓶营养液见底了。
他看着空荡荡的瓶身,塑料的瓶壁上仍然挂着几滴残余的液体,随着机器自动填充的动作摇摇晃晃。
还剩最后两天,一切就要结束了。
*
和真人一起的诅咒师是夏油杰。
这件事的真实性低微到早纪宁愿相信下一秒世界被自己引爆。
山顶瀑布边的信号不太好,打出去的电话十个里面有八个失败,她盯着手机屏幕,在反复尝试了快五十次以后,电话“嘟嘟”了几声,终于接通了。
“早上好,伟大又有用的社会强者先生。”
她语速飞快:“那颗脑子还活着吗?”
对方似乎才刚睡醒,迷迷糊糊地“啊”了一声:“如果你指望那玩意开口跟你说话,那应该是死了。”
早纪没心情跟他拌嘴:“它还在你的研究室里吧?被你保护得很好吧?没有什么奇怪的人知道这件事吧?”
“你是在质疑我?”那边响起电子产品启动的“叮咚”声,紧接着是敲打键盘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西野的声音才重新响起:“活着,完好无损,无事发生――你去东京找到复活它的办法了吗?你告诉五条悟了吗?”
“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暂且还没有,出了一点意外,我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再告诉他。”
“什么意外?你俩旧情复燃,结婚登记生娃一条龙了?哎呀,我就知道,你――”
“再胡说八道就诅咒你下一百次相亲全部失败。”
她面不改色地打断他的话:“简单来说,脑子的主人好像自主萌生了第二人格……要不然就是鬼上身了。”
“哈?”
楼下不知道在制作什么东西,频繁地发出剧烈的震动声。西野又叽里咕噜问了些什么,她没听清,只郑重地叮嘱他:“拜托了,务必保护好它,一旦有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这话你已经说了一千七百五十八遍了。”
西野翻了个白眼,挂断了电话。
在他身后的实验室里,各种乱七八糟的大型器件把房间堆得满满当当,只有正中央一只小小的培养皿,无论是尺寸还是规格都与四周格格不入。
经过他的术式反复改造的培养皿里养着一颗人脑,靠着源源不断的营养液勉强保持着它的活跃度。九个月前的检测报告贴在上面,黑纸白纸清清楚楚地写着,这颗脑子属于“夏油杰”。
过去的十二年里,藤川早纪曾经和他见过两次面。
第一次见面是在2015年,他给她送了一小段据说是来自非洲的绳子。
第二次见面是在2017年,她捡到了他的脑子。
*
山顶的生活非常无趣,没有信号、没有学生、没有任务。唯一能拿来打发时间的只有不愿意搭理她的投球机同学。
在第五次被问到“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吗”的时候,与幸吉终于忍不住回了挥手。藏在阴暗处的机械大军们随着他意念一动瞬间进入待机状态,仿佛下一秒就会不顾一切地拼死扑上去和她做殊死搏斗。
不想做殊死搏斗的早纪朝漆黑的角落里看了一眼:“恼羞成怒是你们这个年纪的小男孩的共同特色吗?”
喜欢的女孩子……
他移开眼,看到不远处的一截五号电池,触电般地又把头扭回来。
“对方知道你喜欢她吗?”
“……没必要让她知道。”
“啊,那答案就是 ‘有’ 。”
……被套话了!
少年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僵住,周围的机器人们运作的声音更加响了。
年轻真好啊。
早纪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冷不丁想到三轮坐在甜品店里和他打电话的样子。小姑娘眉眼弯弯的,像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糖果。
“你是不是有点太嗦了。”
他偏过脸:“你是为了这个才过来的吗?难道不是为了五条悟吗?”
“是啊。”
她的笑容淡了一点:“你居然敢把五条悟的情报泄露给那种东西,如果它们真的能对他造成什么伤害,把你杀一百遍也解决不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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