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她们其实还真不缺什么。
家里有得住有得穿, 就是吃食上紧张一些。
可在这边干活后, 顿顿饱肚,时不时还能带点什么吃食回去,而家里少了她们这一口人的食物, 其他人就能多分一些,也能吃得更饱。
现在手里拿着一沓工资, 个个都能有这么多钱, 衣食住行方面还不是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
这会她们算是明白了, 手里捏着钱心里才有底气的意思了。
不过说是这么说,花了工资总得买点什么。
辛辛苦苦挣了钱,不说犒劳下自己也得给家人带点什么小礼物。
几个人凑在一块商量着要买什么,其中一个婆子抬头问道:“小黄,你打算买什么, 下周的集市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虽然没法一起休息,但她们可以起个大早床,先逛街了再来干活。
黄萍摇了摇头, “我有想买的东西了, 等会就去一趟百货楼。”
早就已经想好了。
上个月没拿到整月的工资,到手的钱攒在手里没舍得花, 就怕发生个什么事掏不出钱来。
结婚这么多年她算是看明白了, 真出事别想婆家会搭把手。
娘家确实对她不错, 爸妈和几个哥哥也都顾着她, 可都是各有家室的人,她总不能一直拖后腿。
这个道理一直都懂, 但却没条件回报。
现在手里有了钱,她已经做好打算,等会就去百货楼给爸妈买件内衫,给大哥一副手套、二哥一双硬底鞋、三哥……
除此之外,她还打算给儿子买个小书包。
现在学校都快放假,她打算来年就送孩子去上学。
上半年儿子就眼巴巴看着别人家背着书包上学的孩子,她也不是没跟婆家提过,但家里偏爱小弟一家,生怕多花一分钱在他们身上,哪里愿意出上学的钱?
如果让公婆自己掏钱,她也不好意思开口。
但她没工作,孩子爸有啊。
每个月的工资都上交,一点都不剩下,不愿意花在她身上也就算了,凭什么还要亏待她儿子?
可惜公婆偏心不做人,丈夫又是一个扛不住事的,在她面前大男子主义,在家里屁都不敢放一个。
黄萍手里紧紧攥着这个红包,心里想着这钱自己一定要攥牢了,任谁都不能抢过去。
她得供着孩子读书,得给他置办新衣服,还得卖些零嘴哄哄她。
尤其是粉色的水果糖。
黄萍一直都忘记不了,就因为儿子手里有一颗外婆给的水果糖,小弟家的儿子看着就要抢,两堂兄弟打在一块,杨婆子却拉偏架,对着她儿子就是狠狠几巴掌,拍得背脊上留下好几个深色的掌印。
最后那颗水果糖并没有被抢走,而是被她吃了。
趁着她没留神,被儿子塞进了她嘴里,哭得通红的眼睛发亮,脆生生问她好不好吃,说是专门给她留下来的。
怎么可能不好吃。
甜滋滋,味道到现在她都还记得。
可嘴里甜心里却特别苦涩,就为了护着一颗糖挨了几巴掌,最后却又把糖果让给了她,自己只能眼巴巴瞧着。
当娘的哪里能受得了?
黄萍如今干活特别勤快,不就是因为心里一直有个执念?
那就是希望能让儿子过上好日子,不至于大富大贵,但最少也不用因为一颗糖果就遭人打遭人骂。
所以,今天下班后,黄萍去百货商场买了原先计划好的东西之外,还买了一大包的糖果。
至于婆家的人。
一个都别想从她这里得到一毛钱,包括她的丈夫!
而在另外一边,范茹也有打算。
她兜里揣着红包,拎着十来个鸡蛋走进了卫婆子家。
在这边住了小半年,谁都说她运气好,和胡婉分在一个院子里,隔三差五就帮了她不少忙。
可只有自己才知道,胡婉不过就是拿她刷刷好名声,真要说对她好的人确实也有不少,卫婆子就是其中一个。
“你说你,来都来了干嘛还带着东西来?”卫婆子赶紧推过去,“拿回去,你自己都补补才是,人都快瘦成电线杆了。”
“该送得。”范茹温和的笑了笑,“以前是没条件,现在发了工资也该感谢感谢你,要不是你先前替我清洗了几天衣服,还有……”
“可别说了。”卫婆子摆了摆手,“洗衣服算什么大事?再说我不也拿工钱了吗?你还别说,要不是天气太冷了些,我还想继续干下去呢,一天整个两三毛,还能给孩子买点零食吃。”
“那也拿着,我还想求你一些事。”
卫婆子挑了挑眉头,“怎么了?难不成那些黑心肝的小畜生又来打你主意了?”
“不是不是。”范茹看了看周遭。
卫婆子在大杂院住的是一间大厢房,算不上多宽敞,但屋子里也是能摆放不少家什,有床有柜子还有桌椅这些,瞧着就特别有生活气息。
她道:“我想着另外租一间屋子,你在这边认识的人多,能不能帮我问问哪里有空房租?”
“你想好了?”卫婆子皱眉,“一间屋子怎么也得好几块钱的房租,一年算下来不少。”
“想好了。”范茹释然的笑了笑,“以前就是想得太多,什么都为以后的事打算,结果你看现在,到头来一场空,什么都被人算计走了。”
她和老伴以前是双职工。
家里又没儿没女,双份工资也就他们两人用,那小日子比起其他人家,要舒畅的多。
可偏偏,他们过得都不是太好。
想着为以后攒点钱,想着对其他晚辈好一点,以后老了能请他们搭把手照顾照顾。
结果呢?
人还没老到不能动,那些人就打起了主意。
最后几十年的积蓄自己没花多少,全便宜了其他人。
尝了一次苦,范茹现在是彻底想通了。
钱肯定还是会存,但她也不想再委屈自己。
该吃就吃,该花就花。
不然真等她走了,那些辛苦挣得钱还不知道便宜了哪个龟孙子。
她现在手上的钱不多,没法花在几件事上。
在衣食住行上,范茹首先想到的就是另外租一间屋子。
现在她租的地方,是高墙和高墙之间临时搭建起的木板房。
搁在原先她还蛮庆幸,庆幸自己好歹能有个落脚的地方,不至于睡在大街上。
但真要说起来,这个木板房也特别的不方便。
大风天,能吹得掀起头顶的木板;
大雨天,只能缩在最右侧的一个角落,整个屋子里就那个地方不漏雨;
要是炎热时,两个高墙之间很窄,风根本吹不进来,待在里面一会就得闷出一身汗……
现在手里有了钱,她还是想换个住处。
想置办一些家具,想在柜子上摆一个小花瓶,她去平屋的路上会经过一片草地,草地里会开一些白色的小花,要是采一些摆在屋里,肯定特别好看。
更多的是……
她想让老伴安心。
虽然老伴一直醒不过来,这会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但如果他有清醒的日子,她也能笑着对他说,自己过得很好。
可要是、要是没抗住,也希望他能走得安心。
即使她一个人过,也能把日子过得更好。
“行吧。”卫大妈点了点头,“换个地方住也好,那小巷子里哪里是住人的地方?不过找房子可不能太着急,除了看房之外还得看邻居好不好,你性子柔又是一个人,万一被欺负了怎么办?”
越说越担心,她想着最好还是在周边找个屋子。
这样离得近,她也能关照关照。
一想到周边,她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我听着高家有意卖房子呢,都到了买房子的地步,高胜利做生意怕是亏了不少钱。”
原先的高家多气派啊?
结果这才多久?
就已经要买房子了,这要不是到了迫不得已,谁会愿意把一家的‘家’给卖了?
范茹在这边待了也挺久,虽然没和那家人接触过,但也是听过不少他们家的事,不由道:“他们家倒是不错,可惜只卖不租。”
“嗐,就算租你也别租。”卫大妈一脸嫌弃的摇了摇头,“和这家人牵扯上肯定会倒大霉,你瞧瞧胡婉不就是?因为原先的一些情分,高家找胡婉开了几次口,被借出去不少钱呢。”
想卖房子,那也不是马上就能卖掉。
没卖掉之前,他们一家人得生活吧?得应付那些债主吧?
反正哪哪都需要钱,高家只能到处去借。
其中就有胡婉。
毕竟他们都知道胡婉手里有钱,男人在部队,月月都会把津贴寄回来,一个月到手的钱不比去工厂干活少,再看看她身上穿的、时不时吃的玩意,一想就知道她是有钱的主。
这不,高建白他妈就打上了胡婉的主意。
除了原先给高建白垫得医药费之外,听说又借出去了大几十块钱,这两天胡婉都不敢在家里待着,就怕高家又上门借钱了。
胡婉确实跑出去了。
对外是一言难尽,虽然没直说高家对她的困扰,但任谁都能看得出她想表达的意思。
一借再借,也难怪人家要跑出去躲躲。
不过都以为胡婉是为了躲高家的人,却不知道在城镇的另一头,她和高建白正躺在一个床榻上。
许是刚才的事让她尤为的不满意,这会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冷着脸。
床上的高建白一脸讪讪,赶紧解释着:“我才从医院出来不久,不是还带着伤嘛,等下回、等下回肯定不会这么快了……”
都怪刘国齐,尽往他下半身踹。
踹得他在医院待了好几天,到现在都觉得不得行,要不是家里实在是拿不出钱,他恨不得去大医院好好再治一治。
胡婉不耐烦的道:“行了,咱们赶紧离开吧。”
“进屋到现在还不到十分钟,都付了房费不得多待待?”高建白没跟着起身,他实在是不愿意回大宅院。
运气不好说不上还会遇到来讨债的人。
要是还不上钱,指不准又会被打一顿。
就算没碰上,大杂院那些人罗里吧嗦,老是喜欢问这问那,他实在是不想搭理这些人,还不如在招待所躲个清闲。
胡婉一听,眉头皱的更紧了。
这话听着一股小家子气,对面前的男人忍不住心生了几丝嫌弃,这要是搁在以前高建白又怎么会在意几块钱的房费?
这男人嘴里口口声声的‘钱钱钱’,让她觉得俗不可耐。
尤其是刚刚经历了那么一遭。
从进门到现在不过十分钟,这还包括了两人说话以及脱衣穿衣,也就是说她大老远的垮了大半个城镇,还掏钱服了房费,结果两分钟不到就完事了。
期间什么都没感觉到,这让她哪里受得了?
要是以后都这样,那她还不如待在屋里守活寡,等着丈夫一年回来探亲一次,也省得来招待所,折腾来折腾去还费钱。
不过这事得先缓缓,行不行以后再试试。
她这次会来,也是想亲自问问高家现在的情况。
大杂院那边传得是沸沸扬扬,来要债的人她也碰到过一次,偏偏那边人多不好问,要不然她这个时候也不会偷偷和高建白来招待所。
高家要真是垮了,那她就得好好想想和高建白的关系是不是还能继续下去。
按下心中的不耐烦,胡婉尽量用最温和的口吻问道:“你们家到底是什么情况?之前不是说家里不缺钱吗,怎么现在还到处欠了外债?”
第75章
高家原先的条件是真的好, 这一点胡婉比其他人知道的更清楚。
看看她柜子里放的时髦衣服,还悄悄藏着一根细金链子以及时不时送到她面前的各种吃食。
这些东西都得花不少钱。
然而高建白眼睛都不眨的买了,就是为了哄哄她。
再来有一次两人躺在一块平缓喘息时, 高建白可是亲口跟她说过, 他们家现在都已经是万元户,等他爸做完下一单生意,他们家的钱能在往上翻几番。
当时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现在整个城镇怕都没几个万元户, 还能再翻个几番,那不得破十万?
就算下单生意不能破, 下下单、下下下单总行吧?
那时候胡婉还想着就算不能嫁到高家, 那也得牢牢抓住高建白这个人。
她不觉得他们之间纯粹是利益关系。
但有钱和没钱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她从小就是过惯苦日子的人, 眼瞅着面前就有一个条件特别好的男人喜欢她,她怎么可能不心动?
甚至还懊恼自己年岁太大,又结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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