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师姐。”乔胭委婉道,“我们的关系没有你想的那么亲近。”
“呵呵,那你就找个机会,帮我还给他。”玉疏窈不由分说地把盒子塞进了她手上。
乔胭挠挠脑袋。算了,找个他不在的时间丢他房间里得了。
“今日又是阿泽送你来的吧?”玉疏窈给她倒了杯茶水,和她闲话起家常。许是长相清冷,看着难以接近,实则是个很好相处的性格,笑起来时微弯的眸子透出几分玉似的温润。
“我之前还担心,阿泽没接触过女孩子,脾气也差,不会说话给你委屈受。现在看来,这些担心都是多余,你们相处得很好哦。”
乔胭险些被糕点噎住,赶紧把她倒的那杯茶端起来一饮而尽。
“师姐,天大的误会!我只是不会御剑,蹭他一程而已。”而且若不是为了给玉疏窈解毒,谢隐泽根本不会让乔胭碰到他的溪雪一丝一毫。
春日阳光正好,从窗棂里照进来,把两人罩进一层明媚的柔光里。窗户是打开的,能闻到风中送来院子里的草木花香。
玉疏窈道:“你来的这些日子,一定有一些不好的风声传到耳里。你不要害怕这些传闻,多接触接触就会知道,阿泽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嗯嗯,日后会弑师屠宗,还会把玉师姐你囚禁起来的那种善良哦。
不知想到了什么,玉疏窈露出了一个怀念的笑容:“你知道我和阿泽是在哪里第一次见面的吗?在重莲殿的屋脊上。他为了救一只奶猫,困在上面下不来了,淋了一夜的雨。我救他下来时,他浑身都湿透了,整个人直发颤,可那只猫还被他在怀里保护得很好。”
“——我觉得,为什么要因为一个人的出身就否定他呢?并不是人人都有选择的机会。”
乔胭很久没有开口。
她不想承认,因为玉疏窈的话,她确实心里升起了一丝微弱的同情心,并不是人人都有选择的机会……如果她前世能有选择,肯定也不愿意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的。
有时候她会阴暗地想,遗传病的概率那么小,为什么不是别的哥哥姐姐,偏偏就是她呢?
她分明只是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地生活着,没有做过任何坏事。
离开玉疏窈处,她又蹭别人的顺风剑。前段日子在实务阁大闹一场,大家都知道这个有着漂亮脸蛋又不会法术的小姑娘是流泉君的女儿,很乐意搭载她一程。
最后,乔胭在第二十重天的演武场落下了。
她关于前世的记忆其实很淡,因为她在这里生活了太多太多年。那些人流如织的高楼,新鲜有趣的网络,正在被奇奇怪怪的妖神和无边云雾的山月所取代。有时她会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书外来客,还是本来就属于这个世界的一份子?
遗忘的一个重要体现就是,关于原著中的很多剧情她都隐隐模糊了,就比如她知道小boss的出身被人诟病,是因为父亲是只大魔,可到底是哪只魔,却死活都记不起来了。
忘记剧情,对她下场悲惨的角色来说,是很致命的。
为了记起更多的事,乔胭不得不从多方碎片化地拼凑线索。
比如以杂役之名,混入扫广场的保洁妇女小队就是一个重要途径。当然,这绝对不是因为她想听八卦。
“哦哟,小乔来啦?”
找个阴凉处一蹲,几个负责洒扫的妇人娴熟地围上来,还有人顺势给她塞了把五香瓜子。
“今天晚点了啊,姐几个都聊开了你才来。”
乔胭磕着瓜子,兴致勃勃道:“姐,你们聊什么啊,让我也听一嘴呗。”
“还能聊什么?不就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千年秘境的事。”
秘境,前辈遗物,后人宝藏。修真界有无数大大小小的秘境,独成一方小天地,在悠久的岁月之中,这些小天地逐渐诞生出无数灵兽灵草,也有无数死在秘境里的前驱者留下的遗留。
所以秘境在修真界,已经和机缘挂钩。
那些有漫长历史的大型秘境,基本上一经出世,就立刻被各大修真宗门所垄断。拳头才是硬道理,大宗门靠着攫取的秘境资源反哺宗门,代代强盛,永不衰竭。
这种垄断一度饱受争议和诟病,还爆发过不少次小宗门联合起来抗衡仙门巨擘的流血事件。后来是梵天宗出面,主张秘境开放,各凭本事,公平竞争,这种情况才好了不少。
虽然小宗门的子弟在这些出身顶级宗门的天骄精英面前依旧毫无竞争力,但至少可以凭借运气喝点肉汤。什么?你不准?那你跟梵天宗说去啊。在仙门第一宗面前,你算老几?
漱冰秘境是原著中一个重要情节点,正是因为,原著中最大的反派组织赤渊魔族将会在此处登场。
第18章 不通人性
赤渊是魔族的大本营,是一道纵横千里、位于蛮荒极地的天然深渊,存在了极为漫长的岁月。深渊内部岩浆翻滚,寸草不生。恶劣的生存环境也催生出了实力强横的赤渊魔族。
赤渊魔族是天生的魔种,和同类相比,他们拥有更优越的天赋和更暴虐的性格,和梵天宗是宿敌。
梵天宗杀了数以千计的作恶魔族,而赤渊杀死的梵天弟子,也只多不少。
在漱冰秘境中,梵天宗弟子遭到了赤渊的针对追杀,陆云铮为了保护玉疏窈重伤时,二人一同跌入幻境,得到了秘境主人留下的至宝——漱冰神琴。
要破除幻境,需要两人勠力同心,进入彼此最伤痛的记忆中。朝夕相处,互相陪伴,让原本已经对男主死心的女主也因此产生了动摇。
按照小说定律,像主角团和反派团聚集的场所必定是险象环生的。一般情况来讲,乔胭都非常惜命,但是正因为她惜命,她才不得不去一趟。
鲛人族的皇室血统,出生于北溟深海,天生具有充沛的灵力。若是能够获得一些功法秘术供她参透领悟,相信她也能拥有一些自保之力,至少学会御剑飞行吧。
就有人会问了,她身处的可是修真界第一大宗梵天啊,难道还会缺修仙功法吗?非也非也,那些宗法都属于梵天宗,没有掌门的开口,是不会有人敢给乔胭使用的。这和鲛人族的渊源有关。
北溟鲛宫从来都不是一个擅长打斗的门派,但依旧能够位列修真界四宗之一,依靠的是深海之下所埋葬的无穷秘宝。
就拿瓜蛋来说,小小一条,放在外面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圣灵兽,却轻易就被毓璃长公主塞进了给女儿的嫁妆里。修仙本是逆天而行,母亲娇惯女儿,舍不得她吃这种苦,而乔胭确实也娇生惯养惯了,比起修炼自身,更喜欢把这些身外之物当做倚仗。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一点是,原著中提起过一个细节:漱冰秘境里生长着一种神奇的千年灵花“返魂香”。
顾名思义,有着起死回生之神奇功效,虽然地点不明、真假不明,连主角光环加身的男女主都没见到过……但乔胭还是想去试一试,万一她将来真的在小boss手底下gg,也算留一条后路。
聊得正热烈,一道人影从刀剑楼里出来,经过演武场。婶子们娴熟地拿起扫帚簸箕假装清理落叶、打扫灰尘。待那道人影远去,才放下了手中的装模作样。
“好俊朗的小少爷,看上去真是气度非凡。”新来的洒扫妇持着扫帚啧啧称奇,“那是不是就是掌门真人的得意门生,陆云铮陆公子啊?”
“确实是掌门弟子不错,但不是那个大的,是那个小的。你新来的,不知道也正常。”
“倒是听说过一点。说这小少爷的生父是魔族,真的假的?”
“空穴不来风,若是假的,哪能传了这十来年。怎么,你瞅着他不像魔族吗?”
“哎哟,我哪知道像不像。魔族这种凶残玩意儿,咱们小老百姓也没见过啊。”妇人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回忆了下刚才那少年投向这边的目光,忽地一阵脊背发凉,那眼神怎么也称不上和善。
乔胭撑着下巴,口中衔着根狗尾巴草:“婶子,我有一个问题,你们是不是都很讨厌谢隐泽?”
“那是当然!”一个在人群中素来沉默寡言的女人暴烈而嫌恶地开口道,“谁不恶心魔族孽障?十五年前赤渊魔族进攻云水境,害死了多少无辜百姓?我丈夫、我儿子都是在那场混战里被魔族杀死的,连个全尸都不剩,连个全尸都不剩啊!”
乔胭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又见妇人握着扫帚的干枯手背浮现出青筋,血丝爬满了眼白,盯着少年远去的背影恨声道:“我都想不通,掌门为什么要留着这小杂种在宗内?”
旁人安慰道:“唉,魔族都是不通人性的。这种小孩儿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说得对,都不知道他娘是怎么忍着恶心把他生下来的。也就是掌门心善,还留着这么个杂种,换做是我,刚生出来我就掐死了。”
乔胭摘了狗尾巴草,站起来拍拍裙摆上的灰:“我先回去了。”
“今天怎么走这么早?天都还亮着呢。”正义愤填膺唾沫横飞的婶子抽空搭理了一句。
“不了,肚子饿啦,等着吃我家小奔做的晚饭呢。”
-
谢隐泽走到演武场外时,被人拍了一下左边的肩膀。他一回头,无人,一张清艳动人的脸蛋却从他右侧冒出来。
“呵呵,被骗到了。”
“……无聊。”
他自顾自往前走,乔胭背着双手,跟在他身后:“你不无聊,那你刚才怎么瞪我?”
谢隐泽没说话,可能是懒得说,在看见乔胭时让他给出什么好脸色,那才是为难他了。
乔胭:“我知道了,你想跟我打招呼,但是不好意思。”
谢隐泽冷嗤:“自作多情。”
乔胭笑着歪了歪头:“你不打招呼,别人怎么知道我是你夫人,怎么知道我这么漂亮的美人,居然便宜了你?”
她绝丽的面容上一派明艳的天真,一缕碎发在莹润的脸颊旁轻拂而过,鲜媚的狐狸眼带着辨不清真假的娇嗔。
谢隐泽:“正常人不能这样自吹自擂吧……”
但乔胭这张脸,也实在很难让人忍心对她恶语相向。第一次见面的人,都是“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也就除了谢隐泽。小boss是个死直男,眼中没有风情二字。
乔胭脸皮厚,不以为意:“小老公,今天我也要蹭你的剑回去。”
说实话,谢隐泽不爱御剑载人。他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不习惯是一个方面。还有一个原因是——乔胭实在太怕死了!
她好像总是害怕谢隐泽飞着飞着会忽然御剑来个后空翻给她撂出去(虽然他确实想过),每次搭他的剑都抓人抓得死紧,指甲都要掐到他肉里去。
剑上的位置并不宽阔,她抓得紧,两人就难免挨挨碰碰。虽然形容不出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但谢隐泽觉得挺奇怪的。
你问他为什么不拒绝呢?都是那天乔胭在实务阁前阴暗爬行的画面给他留下了太大的心理阴影,谢隐泽觉得这女人有点过于高深莫测了。与其再和她一起丢人丢上重莲殿,这种小事答应了也没什么。
“老公是什么意思?”他问。
“哦,就是夫君的意思,这是我们北溟的家乡话。”乔胭随口胡说。
谢隐泽却脚步一顿,转头认真看着她,脸色不像开玩笑:“你猜,如果刚才那群洒扫妇知道了你我的关系,她们还会不会和你如此亲近?”
她来了梵天宗也有大半月了,他以为乔胭应该多少听到了点风声,会和他在外保持距离。可乔胭不知道是脑子缺根筋还是怎的,依旧如常和他相处着。
或许是这女人太疯了,才根本不忌讳这些。
“不亲近就算了呗,我又不是只能找她们玩儿。”乔胭无所谓地说道。
这是在一条下山的道路上,两个人并肩走着,常人都能看出来他们熟识。整个梵天宗敢这么和他走在一起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玉疏窈,一个是他师兄陆云铮,现在多了个乔胭。
“哼,这倒确实,我看你整天闲不住,朋友多得很……”他随口说着,却意识到乔胭蓦然沉默了下去,还隐隐和她拉开了距离。
视线一扫,才发现一行年轻修士正迎面而来。视线在他和乔胭之间惊异地转个不停。
别的女修一听说他是魔族混血,恨不得立刻拉开界限,没尖叫出来就算给面子。可居然有少女敢走在他旁边,还是乔胭这么惹眼的——虽然谢隐泽对美丑缺乏概念,但以世俗眼光来看,鲛人族的小公主大概确实是很漂亮的。
那群人的眼神像在猜测两人之间的关系,似惊似疑。谢隐泽主动拉开距离后,他们才又露出了然神色:原来只是顺路的陌生人。
这才对嘛,谁会愿意跟魔族的小杂种走在一起呢?
“谢隐泽。”乔胭忽然拽住了他的手臂,“都说了不要走这边,你偏不听。你看,这么多虫子,我的绣鞋都踩脏了。”
原来她刚刚不说话,是因为踩到了虫子犯恶心。
她提起一截裙摆,给谢隐泽看自己被弄脏的鞋边。纤细的足踝一览无遗,雪白的足背和深烟紫的绣鞋对比出强烈的视觉冲突,哪哪都生得精致娇小。
一个修士走过来:“这位师妹,你……你是外宗来的吧?是迷路了吗?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像这种天真的小姑娘他见过不知凡几。在他的认知里,只有不认识谢隐泽的人才会被这小子俊俏的脸蛋蛊惑,被他迷得团团转。
乔胭抬头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我跟我夫君说话呢,你谁啊?”
第19章 当年一面
“夫、夫君?”那人像是被冲击一般,重复了好几遍还没反应过来。
“这么说来,我好像也有耳闻,掌门把北溟鲛宫的小公主嫁给了他吧。”
“是是,我也听薛昀说了,那是个惹不起的疯女人!”
乔胭:“?疯女人?那小子这么说了?”美艳的狐狸眼顿时眯起了锋锐的弧度。
“薛少爷的屁股都被雷木长老打烂了,现在还下不来床呢,能去漱冰秘境都够呛。”
乔胭捋起袖子,正要追问个究竟,却被人揽住了肩膀往怀里一带。
谢隐泽太高了,她抬头只看见小boss优越的小半边侧脸,还有那唇角扬起的懒散笑意:“你和我夫人搭话,有什么事吗?”
“没、没什么事。”
人群讷讷地走掉了。
-
小boss心情好像挺好的。
至少载她回来的路上,对方没有像往常一样飞得跟火箭似的,让狂风吹得乔胭的头发直往她嘴里钻。
远远看见玄源宫冒出的炊烟,就知道是小奔正在厨房里忙前忙后。
乔胭从厨房里端出一碗鲜嫩的鱼汤,叫住正要离开的谢隐泽:“去哪儿?一起吃晚饭啊。”
通常她和谢隐泽是不一起吃饭的。不知道小boss吃什么,反正乔胭从没见他进过厨房,也从没见他拿过筷子。虽然修真之人辟谷,不应贪图口舌之欲,但他也活得太不食人间烟火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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