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有心无心,她其实维护了他身为丈夫的那点可怜的尊严。
她说“回家”的那一刻。
裴砚青就已经全然忘记一切伤痛。
他们是一起的,就算没有什么爱,他们也是一起的,这个念头足以支撑裴砚青继续付出他的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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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闻钰扇完蒋则权一耳光,和他对峙的时候,庄唯感受到了一道视线。
他抬头,看见了趴在三楼栏杆上抽烟的陈印。
“……”
庄唯的呼吸停滞了半晌,反应过来之后迅速低下头。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赶紧撕掉了自己脸上那俩傻气的 hello kitty。
太多次了,上当太多次。
他不会凑上去的。
陈印主动求他和好,他才会考虑。
所以……她是来找他的吗?
庄唯心跳开始加速。
他只要想到这个可能性,就开始心软。
陈印从小就不会服软,也许他不该逼她了。
毕竟他年纪比较大,他包容她是应该的。
庄唯没等电梯,很快跑上三楼,又在真的看见她身影那一刻,刻意放慢了步调。
他冷下脸,踱步过去,问:“你来这干什么?”
庄唯想,只要陈印能好好跟他说话,他就原谅她。
陈印头也没转,答的很利落:“胭芝回来了,陪她玩。”
庄唯被她气笑了。
他伸手攥住她的胳膊,狠狠扯进自己怀里。
“是吗?”
“她知道你前几天还在我床上叫吗?嗯?你敢不敢告诉她啊?!”
陈印挣脱出来,她面容平静的像死海。
“庄唯,我说过,我俩的事,如果让她知道,你我之间就完了。”
“我们怎么完?!我他爹的跟你认识二十多年,你要跟我怎么完?!啊?!”
他把自己吼哭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啊?”
“……我是喜欢你才跟你做的。”
“你不能,不能这样,一边跟我上床,一边喜欢别人,你懂不懂啊陈印?”
陈印的烟烧到指尖,她垂眼碾灭,淡淡道:“那你就别喜欢我啊。”
庄唯气的全身都红了,声音颤抖的不行:“你……”
他找不到词去骂了。
陈印突然伸手摸向他的牛仔裤兜。
庄唯飞快地攥住她的手腕,然而已经晚了。
锯齿状的小方袋露出半截。
陈印笑起来,“随身带套,怎么,随时准备为我献身?”
庄唯不是没有自尊,相反,他其实是个高自尊的人。
他家教严苛到了极点,他妈给他说,二十二岁之前,不准和女孩发生关系。
他上学都不跟女生讲话,他受到的教育是,男生的第一次,每一次,和女孩同样重要,必须能足够成熟地进入亲密关系的时候,才能去发生。
陈印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离经叛道。
他违背了母亲的话,一直承受了很大的的心理压力,或者说是,过重的羞耻心和罪恶感。
他对陈印的感情还懵懵懂懂,某天就已经突然做到了最后一步。
庄唯需要陈印爱他,以此冲刷掉他的耻感。
但陈印始终态度不明,忽冷忽热,他俩整天跟偷情一样,下床之后恢复安全距离。
陈印拿他当个工具,她可以做到随时抽离。
庄唯受到了巨大的欺骗,在他反应过来之前,陈印已经变成他羞耻心的渊薮,原因是她得到了他自认为珍贵的一切。
第一次上床,她就已经给他戴上了最坚实的项圈,自此,庄唯变成她最忠诚的小犬,无论她怎么驱赶,他都会被自己的羞耻心赶回她身边。
裤兜里的套被抽出来的时候。
听到陈印调笑的口吻,庄唯觉得自己像个泡沫球,被整个戳破了。
随身带套,从来不是为什么献身。
他爱她,爱到失去自己,爱到这样畸形,违背之前所受的一切教育,把自己捏成她欲望的形状。
他当然不想一见到陈印就做,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如果他不这样,他很可能就彻底失去陈印。
陈印不会懂,她这辈子都不会懂。
庄唯拿出了兜里的套,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他的泪都要流干。
五脏六腑绞在一起,痛的难以站立,转身离去前,他说:“以后不会了。”
秦胭芝醉的不行,晃晃悠悠从包厢里出来,扒在陈印身上。
“……你怎么出来这么,嗝,长时间。”
“抽烟,怕熏着你。”
“……哦,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陈印沉默半晌,“怎么突然这样想?”
秦胭芝含糊嘟囔:“不知道。”
“我……我总觉得,你没有以前喜欢我。”
“你说过,觉得无聊才会抽烟的……你之前和我在一起都不抽。”
陈印没有回答,伸手把她抱起来。
“送你回家,你喝太醉了。”
庄唯从碎金出来,失魂落魄,走了三个小时,走完了盘山公路下的林海线。
林海线是个网红徒步线路,刚修好,路灯有一段还没亮。
他在黑夜里独行,没有什么目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
门禁时间早到了,现在回家也是跪门口。
岸边的巨大礁石黑漆漆地潜伏在那里,不时有浪潮拍在上面。
庄唯走到礁石上坐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浪打的浑身湿透,盯着自己的下半身,突然冒出个念头,手冲。
长这么大,他从不自己解决生理问题。
陈印不要他,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个肮脏的垃圾,所以也不在乎再脏一点了。
然而无论他手法多粗暴,怎么都不能够办成。
他自己的身体在嘲笑他。
失去陈印,你只是个病入膏肓的空壳。
庄唯放弃了,精疲力尽了,嘶吼过后。
他朝海里走去。
第29章 刺骨
之前知道有种疼叫“刺骨的疼”, 但并不知道具体是多疼。
夜间温度很低,寒凉的海水转眼间没过庄唯的大腿,他止不住的抖如筛糠, 觉得有万根针插进了自己的膝盖缝, 童话故事里的小美人鱼走在刀尖上也不过如此。
行动迟缓, 但他依旧努力在向更深处移动。
庄唯要把自己完全毁掉, 这依旧是违背家规的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他不能一个人决定。
但他一定要让陈印后悔, 他也要让她背上十字架。
庄唯渐渐被海水淹没口鼻, 他开始缺氧。
突然,岸边的电话铃声响起,音量微弱,刚好能听清, 是他给陈印设置的专属铃声。
陈印很少给他打电话。
庄唯快要窒息, 他想, 可能她会给他道歉呢, 可能她会稍微哄哄他, 哪怕是假话。
响了大约三十秒的时候。
庄唯终于下定决心回头, 他怕她挂断, 呛了两口水,凭着最后的力气冲回岸边。
他的手完全没有知觉,用胳膊去夹起手机,中途掉了两回,钢化膜裂开个缝。
急的要死。
终于点到了接通按钮。
庄唯没有说话, 只是沉重的喘息,他努力聚集起自己的精神, 那么仔细的去听对面人说话。
他想,其实她说什么都可以,就算是继续说点冷淡的话,只要她还需要他回应,他就会回应。
他想,求你了陈印,给我丢个骨头也行。
但陈印语气清淡,说:“老地方,总统套房。”
然后是“嘟——”
电话被她挂断了。
庄唯愣在那里,手机砸落在地。
他脸上一片空白,良久,他飙出泪,开始疯狂的笑,边笑边咳血,转头冲进大海深处。
“总统套房”。
思茗路 168 号,明珠酒店顶楼 2810,门锁密码 002981 最后按井字格。
估计他的骨灰化了也能记得。
那是他真正决定去死的时刻。
庄唯的手机里装了定位器,他就算是偶尔犯混,最晚回家也不会过零点,定位又在海边,庄女士察觉到异常,和司机赶到,他缺氧昏迷三分钟后被捞起来,然后在救护车上开始抢救。
稍微恢复意识后,肺水肿加肺部感染,依旧呼吸困难,插了氧气管,在 ICU 里躺了两天。
就算出了 ICU,脱离生命危险,庄唯活着,也只是活着,他像变了个人,从前话唠,现在只会沉默。
庄女士持之以恒的问他为什么。
庄唯现在连她也不想见,他平静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破罐子破摔:“我和陈印睡过了。”
庄女士嘴唇都在颤抖:“什么时候开始?”
庄唯说:“十九岁。”
庄女士气的差点背过气,怒骂他“不知廉耻”“年纪这么小就这么放荡”云云,说要和他断绝母子关系,摔门而去。
陈印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这在庄女士看来,是自己的儿子和女儿搞在一起了。
又过了几天,陈印来看他。
庄唯知道她只是听家里大人的指令,他现在还无法面对她,他为了那点爱,把自己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看起来真的很可笑。
庄唯盯着她手里的水果篮,陈印盯着他,相对无言。
她依旧看起来那么清冷,泰山崩于面前也面不改色。
庄唯没办法做到她那样,他到现在,即使用余光瞥到她,依旧会想流泪。
他的嗓子有沙砾在磨,低头攥着被单,嘶哑着:“……你走吧。”
庄唯不想在她面前哭了。
陈印放下果篮,视线从他泛红的眼尾离开。
她很少解释自己,或做什么剖白,这次是例外。
“庄唯,我有杏瘾。”
“第一次,我没有给你下药。”
那杯助兴的酒,不是给庄唯准备的。
她那时难以忍受,找了个干净的男人,没有开灯,不要前戏,她只想解决自己的欲望,不愿意和这个男人有任何其他交流。直到真的坐上去的时候,身下的人体温滚烫,无助又笨拙地握着她的腰,不得其法,哭着叫她的小名——“点点”。
她才猛然发觉,那是庄唯。
-
裴砚青没戴那条领带了。
但得知蒋则权的存在后,他的不安与日俱增,姚恙跟他说对于闻钰这种回避型依恋的人,不能操之过急,但他太缺乏安全感了。
他变得前所未有的黏人。
闻钰在书房用电脑查论文,他也要凑过去看,想搭话,于是问她一些很蠢的问题。
指着她参考书上的图片,“这个瓶子能买来床头吗?花纹挺好看的。”
闻钰看了一眼。
无语了。
“……那是龙虎纹。”
裴砚青还没明白。
闻钰把书合上,扭头看着电脑,“陪葬品专用,只能放墓里的。”
“……嗯。”
一说话就把天聊死了。
裴砚青默默在她旁边坐着,过了会儿想问她要不要吃水果。
“你想不想吃——”
闻钰皱着眉心打断他,语气很冲:“裴砚青,你很烦。”
他的存在感太强了,就算不出声,也能感到他的目光锁在她身上,闻钰不喜欢专心的时候被打断,而且裴砚青最近讨好她的程度令人发指,她因此焦虑。
裴砚青被凶了,抿了抿唇,起身后说:“……那我不打扰你了。”
但就算他离开书房了,闻钰也觉得空气里都是他的气味。
裴砚青又不知道在厨房里捣鼓什么,打奶油的声音隔着门也听得见,闻钰努力集中注意力,然后下一秒,她的思维又被转移,因为裴砚青开始往碗里磕鸡蛋,磕了一个磕第二个。
她忍无可忍。
收拾好自己的书本,背上书包,路过厨房的岛台,裴砚青抬起头,她趁他发出噪音之前,三步并两步冲出家门,关门时候发出一声巨响。
闻钰去了学校图书馆。
她呆到晚上闭馆,才磨磨蹭蹭的走出校门。
又不想回家了。
闻钰看见裴砚青的车停在学校门口,她站在原地没有动,裴砚青拿了件外套下车,过来给她披上。
他小心翼翼地去够她的手,低着头去观察她的表情,略微低沉的声音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对不起。”
“你要学习的话,跟我说一声,我以后就不在家里呆了。”
闻钰特别受不了他这种可怜巴巴的样子,像是被欺负了一样。
她向旁边走了两步,和他拉开距离。
“裴砚青,你的世界里只有我吗?你没有自己的事业吗?能不能不要一直围着我转啊?我现在看见你就烦。”
心脏泛起细密的刺痛,裴砚青的睫毛颤抖了两下,眼里水汽开始氤氲。
他又朝她走过去。
小声说:“我……我会改的。”
“别烦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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