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无奈,“你几岁了!”
这心理年龄怕是跟幼儿园小朋友差不多,性格也跟六月的天一样,说变就变,情商低到令人发指。
“二十一。”阮如安眼下有求于人,乖巧得很,也听不出江南话里的意有所指,只指着一个裸色的贝壳包道,“我可以看看吗?”
江南闭眼吸了口气,拿起递给她,又问道,“今年新生大多都是应届生,你怎么这么大年纪?”
其实,第一次见面,江南就觉得奇怪了。
今年的F大校园可是青春洋溢了许多,前两年大家都在争分夺秒的学习、讨论时政,这学期才有了一丝丝后世大学的活力气息。
阮如安欢喜又专心地摆弄着包,随口抱怨道,“还不是我妈,非要我考F大,我复读了两年才考上,可苦死我了!”
说着,又絮絮叨叨地说起她的两年复读生涯。
江南被念叨得头疼,见人也不需要她的回应,就专心干自己的事儿,只把化妆品全取出来后,她看到了赵瑞给她放在箱子底的两千块钱,江南瞬间心情愉悦,勾了勾唇,转身找阮如安要包。
阮如安却不舍,试探问江南,“能借我背两天吗?”
江南微笑,一把夺过,“不能!”
“为什么,你还有其他的!”阮如安急道。
江南面无表情把包放好,将箱子拉起来,站起身才道,“我有其他的,那也是我的,不借!”
先不说这些东西的来源,她不好解释。这都是赵瑞不知费了多大功夫才给她弄回来的,怎么可能借给别人!
阮如安生气地哼了一声,“你们真没意思!”
整个宿舍都是!
对她的收录机不感兴趣,说她的磁带质量不好;她用收录机学英语,想炫耀一下,没想到宿舍里每个人都会一口流利的英语,还建议她请教江南,光听不行;她的最新款衣服包包也比不上别人的,一点成就感都没有!跟她想象的大学生活一点儿都不一样!
还有杨玲,她根本没印象,怎么跟她哥认识的,今天,她哥居然只找杨玲说话,不来看她!
过分,都太过分了!
江南要将箱子放回去,阮如安就在床中间挡着,一点儿没给她让路的意思,江南可不惯着她,抓着胳膊将她拉开,把箱子放回床底后,洗手上床休息。
下午课后,江南和杨玲一起往办公室去,继续忙活新杂志的事。
路上,杨玲问江南,“阮如安她哥来找我,你不好奇吗?”
江南笑道,“这是你的事,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我好奇干什么?”
杨玲笑叹一声,“你就这性格,吴慧苏丹也是,分寸感很强,从不勉强、也不主动探听别人的隐私。”
江南笑笑没说话,算是应下了她的夸奖。
杨玲却主动道,“她是我前姑父后娶的妻子带来的女儿,她继兄,也就是来给她送磁带的这个哥哥,是我姑姑的儿子,我的亲表哥,叫韩炯。
他就跟《伤痕》里的王晓华一样,被时代裹挟着,认为自己的母亲有罪。
年幼时逃避,长大后幡然悔悟,却顾忌自己的前途不敢联系,那天,他其实没有认出我,可能是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又问了阮如安才反应过来……”
江南叹息,她看过《伤痕》,伤痕文学之名便是由这部小说而起,也看过杨玲的小说,她小说中的姑姑很豁达,并没有责怪或怨恨她的前夫和孩子,她接受了孩子的道歉,却履诺了当日刊登在报纸上的断绝关系声明,申请调离了原单位,期望此生不再相见。
“他现在找你想补偿?”江南问道。
“也许。”杨玲笑笑,“但不需要了,我们跟他们老死不相往来是最好的,否则,他们又该让无辜的阮如安和她妈妈如何自处?再纠缠下去,不过两厢伤害罢了。”
“你姑姑也是F大毕业的?”江南突然问。
杨玲笑,“你猜到了?不光我姑姑是F大毕业,我爸爸也是,所以我才报了F大。”
阮如安的妈妈也许是知道了欧阳姑姑的以前,才坚持让阮如安考F大。
谁能想到,缘分竟这样神奇,阮如安居然被分到了她们宿舍,和杨玲成了室友。
“回学校第一天,我就觉得那张床有魔咒,你看,果不其然!”江南感叹道,而且是专冲杨玲来的。
杨玲被这话逗得哈哈大笑。
两人边走边聊,没多大会儿就到了办公室。
莫敏还有课,所以文章的二次筛选工作由她俩进行。
周末那天,她们已经将不错的稿子都挑了出来,也设定好了栏目,只需要按照版面需求的数量,比较后,挑选出更好更适合的就行。
两人有商有量,等莫敏下课到办公室,她们已经筛选好,并把排版也大致画出来了,只等莫敏敲定。
莫敏进门坐下就开始工作,江南起身给她倒了杯凉白开。
半个小时后,她长舒一口气,夸道,“很完美!”
江南和杨玲一笑,然后道,“那咱们就可以继续下一步,解决封面、封底、插图配画的问题了。”
莫敏点头,“目前两个选择,招美术人员还是约稿?”
“约稿可不便宜呀!”杨玲道。
现如今小人书一幅画的稿酬二到十块,即便她们不需要那么细致的画工,也不是每篇文章都需要插图,那也是一笔不小的花费。
“那就招人吧!”江南拍板道,“咱们要做大,总不能永远小猫三两只,一直当光杆司令,专业的事儿还是应该由专业的人来负责。”
“那就写招聘启事吧。”莫敏说着,起身给江南拿墨水和纸笔。
江南的字最大气,非常适合干这样的工作,又问江南,“工资怎么算?”
这个江南比较懂。
江南想了想,“跟我们一样十块吧,每月固定出十五张图,每超出一张奖励一块钱。”
“也不知能不能招到合适的人。”杨玲叹息道。
毕竟她们能提供的薪资真的太低了,真正有本事的人不一定能看得上。
等江南写完四张招聘启事后,莫敏又铺上了新纸,这回是她们早已商量好的文学杂志第一期和第二期的封面封底征稿。
以十二月和三月为题,要求简单雅致又能吸引人的目光,一经采用,每幅十元报酬。
莫敏不禁感慨,“咱们这三千块钱好像不怎么经花。”
所以下一份就是杂志广告页招商的启事。
俱是一式四份。
而后,三人便带着所有启事和浆糊,分别到校门口、男女宿舍门口和传达室门口的公示栏张贴,一人刷浆糊、一人张贴、一人抱着启事等待,三人这动作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大家原以为是贴大字报呢,没想到是招聘、征稿和招商,再仔细一瞧,竟是《狂瞽》要做文学月刊了!
江南看着一圈一圈被吸引过来的同学,和相互讨论要投稿、投简历的同学们,高兴笑了,看来,这一波宣传预热到位了!
这么大动静,自然很快传到了校园报的唐远辰等人耳中。
校园报所有人员俱是一脸恍然,他们的稿费问题且未解决,稿件质量也越来越差,如今全靠采访稿撑着,《狂瞽》又弄新花样了?
不少人气得直捶桌,咬牙切齿道,“她们也不怕步子跨太大扯到蛋!”
办公室里,有女生嫌恶地看了眼说这话的男同学,她们不会,只有你们会!
只不论校园报如何不满,江南三人俱不知情,她们又给中稿的同学们解释稿费问题去了。
新杂志一共二十页,选取了三十多篇文章,她们眼下的财务情况,是不允许提前发放稿费的。
好在有了上学期的操作和口碑,大部分同学都能理解,并为自己的文章即将发表而欣喜,当然,也有人觉得江南三人白嫖,不愿妥协。
江南不生气也不强求,当即微笑表示《狂瞽》绝不会侵犯他们的权益,立马回办公室将他们的稿件退了回去,重新选稿。
几人都被她这操作搞懵了,他们不过是想及时拿上稿费、改善生活而已,怎么就被退稿了?
且这些稿件本就是外投不通过,才投到《狂瞽》的,《狂瞽》是他们最后的希望,过稿怎么还能掉了?!
有人立马就后悔了,却拉不下脸挽回;有人则立刻笑呵呵跟江南表示他们的要求并不过分,不能满足也没关系,他们可以等的。
江南却微笑婉拒了。
一时的妥协,不代表后续不会闹事,她们很忙,没时间处理这些纷争,只能将这些不必要的隐患掐死在摇篮中。
所幸第一次筛选出的文章不算少,马上就能重新补上。
这一天,她们忙活了不少事儿,江南和杨玲都累了,回到宿舍,徐馨馨一脸气鼓鼓地瞪着她们。
“怎么了?”
江南一边问,一边怀疑地看了看她的身后,小朋友怎么会对她们摆脸色,一定是她们这方向有别人!
徐馨馨险些被江南逗笑,忙一拍桌,“我和吴姐不是早在报社排队报名了吗?你们招人为什么不先问问我们!”还把招聘公告贴得到处都是,增加她们的竞争对手!
江南这才明白她的意思,好笑道,“我们只招美术,你会画画?”
“当然会!”徐馨馨挺胸抬头,然后看向吴慧,期待吴慧和她统一战线。
可惜,吴慧好笑地摇头,“我会音乐,钢琴、小提琴、手风琴,你们需要吗?”
江南笑了,安抚她道,“我们公告都发出去了,欢迎你投稿,同等条件下,我们一定优先考虑你!”
徐馨馨这才罢了,嘀咕着明天要去买颜料、买画纸的事情。
接下来几天,江南和莫敏杨玲一边忙活《狂瞽》第十二期的制作,一边收集投递而来的稿件。
并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在教学楼前铺了一长排桌子,将所有封面封底都摆放出来,请路过的同学们帮忙投票。
这新鲜的场面,吸引了众多师生围观凑热闹,两天的活动时间,又给新杂志打了一波广告。
统计后,得票最多的是一位哲学系七九级、名叫楚山青的小学弟。
十二月茅屋赏雪,屋前的一株枯树,枝桠延展到封底,枝头一颗红色的小花苞悄然发芽;三月河畔杨柳依依,孩子们的风筝随着黑色的小燕子,飞到封底碧色的天空中。
两幅皆是从封面连到封底,构图简单、笔触稚嫩,却透着一股生机,投稿中不是没有比这画技、寓意更好的作品,但同学老师们多投了这两幅。
巧合的是,她们发布的美术人员招聘要求,根据杨玲的新小说画一副插画投到办公室,符合要求,她们会通知面试,而杨玲选出的也是这位学弟的作品。
“他的画技不是最好的,人物也不是最细致的,但看到这幅画,我觉得难受,仿佛我妈妈、姑姑被批.斗时的场景又再现了。”杨玲评价道。
“也就是说精准地抓住了文章想表达的中心?”莫敏疑问道。
“那就请他来看看吧。”江南笑道。
于是,当天下午,她们先张贴了贺喜这位学弟夺冠的消息,又找去了哲学系。
见到人,江南三人略微震惊,十四五岁大的小男孩,瘦弱极了,个子也不高,身上的棉袄打满补丁,里面的棉花明显结块了,有些地方空荡荡的,看着都冷。
抬眼认了一下江南几人的长相,又低下头去,莫敏忙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信封,双手递了过去,“楚学弟,谢谢你的投稿,恭喜你获得投票第一名,这是你的稿费。”
楚山青听了,这才露出浅浅的笑意,小声道了谢。
“学弟,你认识我们办公室在哪儿,明天课余时间能来上班吗?”江南笑问。
她直接省去了面试环节,直接聘用。
楚山青惊讶抬头,“我通过了?”
江南笑着点头,“当然,原作者亲自认可。”她指了指杨玲。
杨玲对他莞尔一笑。
楚山青激动又欣喜,“我、我有时间!”只是声音依旧小小的。
江南听了,跟他确认了明天的课余时间,便从包里拿出自己的钥匙串,取下办公室的钥匙递给他,“如果明天你到办公室的时候,我们没在,就自己开门进去。
桌上有一本样刊,你可以先看看里面的文章,上面打着框、写了个‘画’字的地方,都是你的工作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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