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宏城问去不去南城,靳修云说去,他便说:“等会让老张准备点礼物你们一起带过去。”
又朝向林秒:“替我向你奶奶问好,我这一把老骨头就不去折腾了。”
林秒应下。
吃完早餐靳若若嚷嚷要出去玩雪,靳微陪着一起,靳修云也被老爷子推出来。
靳若若今天不要舅妈了,要舅舅。
靳修云心情好像确实挺不错,往常冷肃的脸今天多了些笑容,陪玩也陪得尽心,用夹子一个个夹起雪球给小女孩,小女孩用力往外扔,雪球碎后嘎吱嘎吱笑。
林秒和靳微落后两步,静静看着一大一小玩。
靳微脸上露出欣慰的笑,“修云很久没有这样开心了。”
“嗯?”
“他和你说过爸爸妈妈吗?”
“没有。”
靳微扭头看她,又转回去,话匣子打开:“我六岁来到靳家,那时候修云才两岁,还是个人见人爱的奶娃娃,又聪明又懂事,乖巧得不行。”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外面有些流言,不过现在没人敢说了,你爷爷奶奶应当知道,他们有没有告诉你?”
林秒依旧是摇头。
靳微笑了笑,没往细说,慢慢往前走,“这样一个家庭,总有居心叵测的人接近修云,他承受了那个年纪不应该承受的许多东西。”
“修云十二岁时爸爸妈妈在一场飞机失事中过世,那天晚上他没有哭,把自己反锁在卧室不吃不喝待了两天,出来后像变了个人。”
“爷爷担心他安危,把他送到国外去,上的封闭式军事学校,日子过得很苦很苦,十年来也只回过家一次,本该活得肆意的京城少爷剃着寸头,劲瘦高挑,眼里一点光都没了,脚还崴着,一瘸一拐地让人看着想哭。”
“你别他现在健步如飞,之前他脚受过伤,伤了腕关节,在轮椅上坐了半年才恢复,之后一到阴天下雨天脚就痛,后来调理了几年才调理过来。”
林秒脑子快速闪过什么,却捕捉不到。
“回国后又是一个个狼窝虎穴等着他,中荣那些老油条董事只认利,快要把爸爸半生心血瓜分干净,修云耗了几年才把中荣收回自己手里。”
靳微眼眶红着,却对她抿出笑,“修云一步一步走来特别不容易,姐姐跟你说这些存了私心,秒秒,你多心疼心疼他,他太需要一个家。”
林秒心内震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心情沉重点了点头。
陈凝给她转的那些视频八卦让靳微的话、他受过的那些苦变成画面呈现在她眼前。
她抬眼望向不远处捏雪球的男人,许多情绪堵在心口。
即便没有夫妻这层关系,林秒同理心同样会趋势她生出心疼,相由心生,内心藏着事的人鲜少笑得开怀。
靳微又说:“我多嘴了,修云知道该骂我,你可别跟他说呐。”
林秒笑笑:“不会。”
走两步,凝滞氛围略微轻松,林秒问出一直好奇的问题,“姐姐,他妈妈是外国人吗?”
“是,蓝眼睛的英国人,妈妈长得非常漂亮,等会回去我给你找照片,修云肯定把爸爸妈妈都藏起来了不给你看吧?”
果然是!
靳微冲她扬眉,狭着笑,“所以你们以后会拥有一个混血宝宝,宝宝有跟修云一样的深邃蓝眼睛。”
林秒第二次听见这句话,可脱敏反应未练成,再听依然脸微微红。
是靳若若解救了她,“舅妈,妈妈你们快过来玩。”
等俩人走近,靳若若又突发奇想,“舅舅,我想去林子里玩,可以吗?”
靳修云说可以。
穿过特制的围墙,林秒被眼前景色震撼。
西山别墅周围是一整片高大阔叶林,下过雪的树林积了厚厚一层雪,枝桠同样被雪压弯,白茫茫一片,宛如冰川时代。
林秒想起他卧室那幅画,那只黑白纹猛虎,恍然意识到那也许不是画,而是真真切切存在的照片。
她回头看,对上一双平静无波的眼,又急促扭头。
小女孩欢快在雪中奔跑,靳微叮嘱:“跑慢点,等会摔了。”
“嘿嘿,妈妈你来追我呀。”
林秒脚轻轻踩上雪,积雪与雪地下的树叶落枝吱呀吱呀响得清脆。
她又踩一脚,往前,回头看自己留下的深深一个脚印,脸上也溢出小孩子一样的甜甜笑意。
林秒地地道道南方人,来北城念书的第一年才真正意义上见过雪,可那些都不如今天。
身后人冷不丁出声:“好玩吗?”
这回她知道是他了,仍然开心应:“好玩!”
靳修云缓缓笑,低头看那个小巧脚印,心下一起,踏上,沿着她的脚步慢慢跟着,与她的痕迹相融,走了两步又觉幼稚,移开脚步,笑意也敛起。
靳若若跑完一圈回来,“舅妈,我们来打雪仗吧。”
“好呀。”
靳若若低头捧起一把雪,直直往林秒扔过来,林秒假装侧身躲,躲掉一半,在女孩咯咯笑时拘起雪,放轻力度扔去。
靳若若立即跑开,没扔中,小女孩大声喊:“嘻嘻,舅妈你扔不到我~”
靳微也加入战场,在一边安静看的人变成靳修云。
玩过几个来回,三人都成为小白人。
林秒弯腰取雪做球,可这回没太注意,被雪下断枝划到手掌边缘,划了两三厘米一道口子,鲜血当即沁出,一滴滴滴入白雪。
她惊呼一声,离得近的男人看见她握着的手与滴出的血,立即走过来。
他看了几眼,没问怎么弄的,只沉稳说:“手给我。”
有点疼,林秒细眉紧拧,不太敢动。
靳修云小心翻过手掌,看清伤口,伤得挺深,血还在流。
“右手按住手腕,”说着说着不等她自己按,直接拉上她右手找到腕部掌侧动脉,“用力一些按住,不要松开,先止血。”
“嗯。”
靳微和靳若若围过来,靳若若一下慌了,“舅妈你出血了!”
靳修云低声问:“还能走吗?”
林秒又没能回答,一个腾空被拦腰抱起。
她两只手不能动,失重那一刻又惊又慌,情不自禁“啊”了声。
“手举高。”
林秒乖乖照做。
他迈步离开,林子离别墅不远,快走到门口林秒才意识到,她伤的是手,不是脚......
她视线所及是从未如此靠近看过的锋利下颌线以及完美侧脸,还有耳边似乎能听见的强健心跳,“砰砰砰”具有节律,这一切让她陌生。
但她此刻想法却是,他果然抱她跟拎小鸡一样,轻轻松松拿捏,他要是真用力,会把她捏碎。
林秒打了个寒颤,不敢再看。
进屋,她被放到沙发上,张叔送过来医药箱。
靳修云打开,熟练在里面找到碘酒和绷带,“先清洗一下伤口。”
他在对她说,林秒应:“嗯。”
血止住了,伤口两边全是凝结成块的血迹,看着十分瘆人。
他半蹲在身前,一只手握住她左手,一只手用棉签碘酒,轻轻在伤口边缘擦拭。
林秒本来以为会痛,但没有,他动作轻柔,眼神也小心翼翼地盯着。
她忘了反应,只盯着他蓝色双眸看。
再回神低头,左手掌心已经包上绷带,并且打了个漂亮的外科结。
他做一切干净利落,从看见她出血到缠上绷带情绪始终镇定,连带着她一颗心也定下来,她想起视频里他受的伤,想来许许多多次的经验才成就今日的熟练。
林秒认真说:“谢谢。”
他掀眸看了眼,几不可察颔首,然后去收拾医药箱。
旁边靳若若终于敢出声,小女孩憋着哭腔,“舅妈对不起,是若若要玩雪,害你受伤。”
林秒微笑安抚:“舅妈没事,若若不用自责。”
“呜呜,一定很疼。”
“不疼,你看,还可以动呢。”
林秒伸着左手小幅度动了动。但小女孩不信,“舅舅,你快给舅妈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坐在沙发上的人和还蹲着的人都眼见地一滞,靳微则看好戏般站在一旁,没出声阻止。
这对小夫妻虽说昨晚被迫住一块,可今天这模样显然不像是睡一起的恩爱夫妻,吹吹吧,多吹吹。
靳若若还在说:“每次痛痛妈妈都给我吹吹的,吹吹不痛。”
靳修云无奈,重新拿过林秒的手,当真认真吹了两下,滚烫呼吸拂过掌心,似有羽毛轻挠。
他抬起眼看她,温声问:“还疼吗?”
“......”林秒内心爆炸。
也算相处一段时间,见过他严肃冷漠,见过他疲惫拒人千里之外,甚至见过他夜深人静时的孤寂与今天和家人相处时的快乐,但眼下温柔是彻彻底底第一回 ,那眼里流淌的情绪让她陌生。
猛虎细嗅蔷薇,惊雷催生新芽。
林秒眼躲了躲,僵硬回:“不疼了。”
靳若若获得大成功,“我就说吧,吹吹就不疼啦!”
第16章
吃完午饭靳修云和爷爷进了书房, 靳微从客厅某个抽屉找出一沓相册,林秒终于见到他爸爸妈妈。
爸爸靳高澹温文尔雅文质彬彬,像学富五车的文化人,和平常冷着脸的儿子一点不同, 这么一看靳修云应当是像爷爷更多。
靳微也说:“修云其实不太像爸爸, 爸爸性格温和, 待人做事都十分客气有礼,我刚到靳家时不熟悉这边环境,小朋友们也不喜欢我,是爸爸妈妈亲自带着我慢慢接触有关靳家的一切。”
她指着站在靳高澹身边的女人, 看向林秒, “是吧, 妈妈真的很漂亮。”
是,很漂亮,标准的西方美人, 五官立体眉眼深邃,一双靛蓝色双眸与靳修云如出一辙。
女人身穿改良式中式旗袍, 身姿曼妙,亲切笑容中显露出中式女子温婉。
靳修云完完全全遗传了他妈妈容貌, 如若黑发换成黄发,他不会被认为是中国人。
林秒问:“妈妈叫什么名字?”
“Evangeline Jones,中文名是靳茵陈,她说Jones和靳发音有些像, 她想和我们一样姓靳。”
林秒默念两遍这两个名字, 记在心底。
她又问:“爸爸妈妈是怎么认识的?”
靳微不答:“你可以问修云, 如果第一次他不愿意和你说,你再问一遍, 我想他会乐意回答你这个问题。”
她可不敢问。
翻过几张全家福,后面是姐弟俩成长记录。
先是靳修云的婴儿时期,白白胖胖很是可爱,然后一岁两岁,看到他两三岁的照片,林秒想,可不是奶娃娃嘛。
坐在地毯上玩玩具的小男孩漂亮精致又一身贵气,小脸圆润,那时候的笑容可比现在甜多了。
果然是有对比才有伤害,长大后的靳修云在外界眼中是凶神恶煞的财神爷,让人又怕又想靠近。
林秒心思微转,“姐姐,我可以拍张照片吗?”
“当然可以。”
林秒掏出手机,对着奶娃娃咔嚓拍一张,然后存进相册。
五岁六岁,一直到十二岁,小男孩逐渐摆脱稚气,身形拔高,娃娃脸蜕变成帅气英俊的小小少年,越加矜贵不可触及。
可相册只停留在十二岁以前,十二岁以后的他不再留下成长痕迹。
......
同床第二晚,林秒一回生二回熟,在他进屋之前先洗完澡躺床上。
方如曼发消息约她出去玩,林秒说有事,应该没时间。
方如曼:【大过年你能有什么事?】
林秒回:【明天有人来家里拜年,后天我们要回南城去。】
方如曼:【哎呀我忘了,你现在是已婚妇女。】
林秒直接回一个暴捶的表情。
方如曼:【所以你现在在哪呢?】
林秒:【床上。】
方如曼:【???哪里的床上?】
林秒:【你说呢?】
方如曼直接打电话,一接通,暧昧问:“睡一起了?”
林秒看一眼紧闭的房门,躲进被子里小声说话:“睡一起了,但没睡一起。”
方如曼听懂她绕口令:“干嘛,那么矜持?男色在前你竟然能忍?”
林秒眼前回闪某人洗澡画面,咽咽口水,三秒后恢复正经:“我们有君子协定,互相尊重。”
方如曼又听懂了,“噢,那他可能那方面有问题。”
“你胡说什么啊。”林秒又惊又好笑。
“你忍得住他肯定忍不住的,你就看吧,他要是真没想法那绝对有问题。”
林秒不太同意方如曼这种说法,她渐渐觉得靳修云和她本质上一样,他们有更高理想的追求,无论人生还是爱情,所以不会轻易被生理欲望冲昏头脑,克制忍耐,主导生活的永远是理性。
她为他也为自己解释:“我们现在是纯粹的合作关系,不是真正的夫妻,等这段时间结束,我们应该会离婚。”
方如曼见她言语认真,站在局外人角度,说出自己的看法,“秒秒,话不要说太死,按照我对你的了解,你愿意跟一个男人同床共枕说明你心底认可这个人的品质,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尝试着多去了解了解?万一他合适呢?万一你就不用二婚了呢?”
方如曼虽然平时看着大大咧咧,但也有心细的时候,林秒握了握手里的手机,一时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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