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养……
他们之间的家庭、眼界与思考方式完全不同，这一段关系中间隔着马里亚纳海沟，表面平静，却深不见底，永远不能跨越。
林秒囫囵过去，“好累，我睡觉啦，晚安。”
“才九点！”
林秒笑：“姐姐，我已经熬了一个星期。”
“行吧养生大师，好好休息，晚安。”
……
日子照旧忙碌，方案改了五版之后终于敲定，接下来设计画稿，建模渲染，每一项都不是轻松工作。
彭慧安还是把门诊楼交给她和一个男生，自己做最后润色与把关，连续赶工两周终于把初步设计交上去。
但彭慧安脸色不轻松，林秒问：“安姐，是老板还有什么要求吗？”
彭慧安疲惫摇头，跟她说实话：“接下来新老板接手新项目，现在我们赶出来的图到时候会给他先过目，也就是说如果他觉得不满意我们这一段时间的工作都白费，但又不能不做你懂吧，图都没有，怎么让老板相信我们的工作能力？”
林秒却听出话外意，惊喜道；“也就是医学中心不会被砍？”
“应该不会，只是各方面政策有所收紧，预算不能超，并且还得往低了去。”彭慧安看出女孩不加掩饰的笑：“这么高兴？”
林秒抱着文件夹，笑意敛起，真诚说：“安姐，我特别珍惜在华怡实习的机会，不论如何，项目能够继续进行对我来说是件好事。”
彭慧安望向那张纯粹干净的脸，感叹时光飞逝。
从前的她也像眼前女孩一样怀揣梦想，但走到今天梦想被磨平，每天醒来就想着怎么让上级与甲方满意，初衷早已在岁月中丢失。
林秒跟她见过的很多女孩一样，又不一样。
半个多月前开始没日没夜加班，她从没抱怨过一句，她从不说不，却没人觉得她不会说不，那些骨子透出来的韧劲令人不敢忽视，乖巧又有力量。
彭慧安想，假以时日，林秒必定势如破竹，这个世界上从不缺少优秀的人，可她会成为独一无二的那一个。
彭慧安收回目光，有意指点，“你过来，图纸还有点地方需要完善。”
林秒点头，走到她身旁学习。
这一周公司上下进入白热化阶段，换老板重组的事已经定下来，不日将召开员工大会。
林秒在彭慧安那里得了准话，不再担心项目被砍，专心做自己的工作。
海湾国际医学中心的设计稿几个小组合并完成，现在就等着领导们过目拍板，是留是改还是全盘否定只等一句话。
这天中午在食堂吃完饭，林秒和陈凝到公司楼下咖啡店买咖啡，听见其他部门同事议论：“蒋总就这么把公司卖出去，看来市场是真不行了。”
“别这么说，华怡业务庞大，现在把建筑这块砍出去也是顺应时代，弃车保帅，这才叫做明智。”
“我看呐接手华怡建筑的那家也是人才，现在这个市场还敢注入资金，就不怕有去无回吗？”
那人左右看看，压低声音：“我听说不是小企业，说不定是有政策扶持，资本力量庞大。”
“说得也是，这些都不是我们小人物能够揣摩的，反正我们的饭碗能保住就行。”
陈凝听了这些有点兴奋，等人走之后跟林秒说话，“这么看来我们这是换了个大老板呢，秒秒你说我们会不会加薪？”
林秒觉得好笑：“你不要想太美好，还加薪呢，不给你减薪就不错了。”
“别这么说，我觉得还是有希望的，等到时候我们转正就能享受正式员工待遇，哇，十天年假，过节费，公积金，我愿意为华怡奉献一辈子！”
从上电梯到进办公室，同事们讨论的都是公司即将换领导重组这件事，林秒没跟着一起，趴在办公桌上准备休息会，下午才有精神干活。
周三公司内部邮件发了消息，说明天上午十点召开员工大会。
员工大会在华怡能容纳三百人的会议厅举办，其他外勤部门线上参会。
没人敢迟到，林秒和陈凝这两个实习生坐在设计部最后面。
人一多，话也开始多起来，想不听都不行。
前排又有人议论，“听说新老板是个狠角色，早上来公司时蒋总亲自下楼接，所有高层都跟着。”
蒋总是华怡集团分管华怡建筑的副董，鲜少来华怡建筑办公，这次亲自迎接足以证明这个新老板地位。
那人还说：“不止这，新老板在北城有点地位，背景不一般，从商从政都要敬个三分。”
“这么牛？”
“等会你就知道了。”
陈凝精准捕捉到八卦，越加兴奋，翘首以盼。
九点五十五，蒋总与十几人围着一人入场，众星拱月，吵吵闹闹的会议厅瞬间安静下来，人人屏息。
可距离太远，后排什么都看不清。
十点，蒋总上台，一段十五分钟的发言说了华怡建筑历史，说了自己与华怡的故事，又说华怡这十几年来的成就，然后感谢每一代华怡人的付出，然后不出意外地宣布公司重组这件事。
“相信大家也有听说，在大环境背景下，华怡要想生存仅仅靠自己已然不可能，经过华怡董事会一致决定，华怡建筑由中荣集团完全控股，为华怡建筑注入新活力，各位同事，让我们掌声欢迎中荣集团董事长靳董。”
掌声热烈，林秒却已呆滞原地，中荣集团？靳董？靳修云爷爷吗？
可等几十排前主位上男人站起，向后半鞠了个躬后林秒彻底凌乱。
掌声在一片空白的脑海中盘旋回荡。
她的新老板，是那个领完证后消失，只见过一面的便宜老公，靳修云。
这......
第5章
鼓着掌的陈凝撞她胳膊，“你别说，这新老板还挺有气势，看着年纪不大居然是董事长了。”
男人西服板正，笔挺的温莎结优雅高贵，袖间纯黑袖扣熠熠生辉。
浅蓝色双眸凌厉，就这么远远看着真有几分吓人。
是啊，年纪不大成了靳董，怪不得宋瑞叫他靳总，估计是为了显年轻。
靳修云立于话筒前，台下已鸦雀无声，全部目光都在这个新任老板上。
“各位同事上午好，我是中荣靳修云。”
声调低沉有力，是掌控全局的从容自信。
耳边陈凝感叹声不断，林秒还未清醒过来。
今天除了公司员工出席会议还有不少媒体到场，闪光灯下男人神色自若，气场强大，字句清晰地表达承前启后的愿景与戮力同心的言辞。
十来分钟，发言结束，会议室内掌声再次响彻。
靳修云下台后离席，蒋总起身相送。
等一群人消失在前门，寂静会议室内终于响起悉悉簌簌的讨论声。
陈凝也拉着她说话，跟她科普中荣集团，“他们保密工作做得可真好啊，原来新老板是中荣，秒秒你知道中荣吗？”
“知道......”
“我刚刚才想起来，我之前看过一篇科普文章，写的就是这位靳董，听说他父母很早就过世了，他被送出国学习，五六年前回来，一番手段......文章写得隐晦，但估计不是什么好手段，反正就是花了两年把中荣全收了回来，非常厉害。”
“他们说得不错，中荣在北城地位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华怡真的活了，并且再也不愁。”
陈凝见身边人心不在焉，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傻了？”
林秒回过神，“没有。”
俩人顺着人流一起回办公室，陈凝还在说：“有一说一，我们新老板真帅啊，你看见没，身高腿长，完完全全霸总脸，也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你说他要是有女朋友......那腰那腿那脸......啧啧啧......”
林秒哑然，“我觉得他应该没有女朋友。”
陈凝一挑眉，“那可不一定，我对霸总都有刻板印象，说不定养着哪个金丝雀呢。”
“......”
下午开部门小会，彭慧安证实海湾国际医学中心项目保留。
有人问图纸有没有通过，彭慧安说：“医学中心上面很关注，靳董可能会亲自和我们开会，大家做好准备，林秒，你再把汇报PPT检查一遍，千万不要出现低级错误。”
林秒应：“好的安姐。”
六点下班，林秒加了一会班，六点半收拾东西走人。
这个点准时下班的同事早下班，对于加班的同事来说又还早，所以电梯厅里只她一个等电梯。
“叮”一声，下行的电梯打开，林秒一抬头，僵在原地。
好一会，是蒋总先叫人，“小姑娘愣着干嘛，进来啊。”
“啊，好......”
真巧啊，这样都能遇上，电梯正中那个不是新上任的老板是谁。
电梯门关得缓慢，林秒局促不已，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维持职场礼仪，礼貌微笑打招呼：“靳总，王总好。”
靳修云素来稳重的脸上闪过丝诧异，几不可察，他扭头用目光问宋瑞，宋瑞点头。
林秒从小到大的的背景早在说要结婚第二天送到他办公桌上，靳修云只粗略翻了翻，并不知道她目前工作的公司是华怡。
女孩拘谨，打完招呼紧盯着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字看，用意明显。
蒋总自然不知俩人关系，说着接下来安排，“靳总，等会在轩雅集用饭，华怡几位高层都在。”
靳修云颔首，不浅不淡地应：“嗯。”
蒋总年纪长些，继续和煦说道：“过些天有个慈善晚宴，我家那位缠了我两天让我来问，不知靳太太有没有空？”
靳修云闻言目光微移，小姑娘露给他的半截脸果然微微绷着，逐渐染红。
他扯出淡淡笑意，答复：“我回去问她。”
......
林秒到家给自己做了饭吃，吃完在客厅沙发抱着电脑检查ppt，这次的汇报材料是她做的。
彭慧安不止一次夸她ppt做得好，说她审美高级，内容简洁逻辑性强，于是这两个月彭慧安要汇报的工作都由她来做ppt。
道理她都明白，实习生听话又好用，但林秒做得挺开心，彭慧安发来的很多材料都是其他实习生接触不到的规划、预算等等，她一边做一边偷偷学习，不要太快乐。
生活里适当多一些钝感，可以免去许多苦恼。
检查完文字图片检查动画，六十多页的汇报她花了一个小时核对完，八点。
解决完一桩事，林秒心里松了松，准备泡个脚。
她放松途径不多，泡脚是一个，忙起来没时间泡，不忙的话两三天一次，一周不超过三次，在这短短20分钟里血液循环、排寒祛湿，还能放松心情，比吃多少补药都有用。
人生没有比爱自己更重要的课题。
妈妈去世以后没有人再关心她过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所以她必须得学会自己爱自己，自己保护自己。
林秒身体靠上沙发背，泡得舒服了才拿过手机看，靳修云没有问她要不要去那个什么慈善晚会。
她当然不想去，那么高端的地方不适合她，更何况还是跟一群陌生人社交。
林秒从离开电梯就打算着他要是问，她马上拒绝。
这人真奇怪，说问问她又不见问，她想着这会他估计在应酬许是忘记，主动说：【可以不去参加慈善晚宴吗？我这几天挺忙的。】
过了半个小时他才回：【已经帮你拒绝。】
噢......林秒：【谢谢。】
接风宴，他们应该会喝酒吧？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打下字：【喝酒伤肝伤胃，我今天看你有点黑眼圈，这是肝脏不能正常排毒的表现，需要重视。】
发送，两秒后清醒过来紧急撤回。
林秒没有“普渡众生”的想法，她尊重每个人喜好，只是亲近的人总忍不住多说两句，宿舍三个人关系都很好，她成为监督她们生活学习的主力，方如曼常常说她是她们宿舍年纪最小的大姐大。
她觉得自己大概疯了，肯定是平时方如曼他们一出去喝酒就熬通宵留给她的后遗症。
靳修云跟自己没到那种关系，这一句关心多少有点越界，林秒深刻反思。
两秒而已，他应该不会看到吧？
......
靳修云看到了，也看到她慌里慌张的撤回。
酒局无趣，无非恭维打探，靳修云有些恹恹，这条消息大概是今晚唯一例外。
黑眼圈？肝不好？
他哼笑一声，熄灭手机。
最近几日的确忙，连续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一下飞机去开会，差不多两天没闭过眼。
她倒是看得清楚。
蒋总过来敬酒，靳修云指节轻点着桌面，片刻后淡声笑：“蒋总，咱们不搞这些虚的。”
蒋总放下酒杯，附和道：“靳董您放心，华怡建筑从不搞虚的，过了这关前面就是康庄大道。”
靳修云轻微颔首，嘴边笑意淡漠倨傲。
晚上十一点饭局结束，宋瑞和李叔准备把人送回去。
李叔往北棠公馆开，宋瑞这才意识过来什么，转回头问：“靳总，是给您定个酒店还是回北棠公馆？”
半分钟后，后排传来道低沉嗓音，“去北棠公馆，再另外准备一套房子。”
“是。”
二十分钟抵达，靳修云解锁进屋。
而听见门口解锁声的人立马从沙发上弹起，她在这边住了快一个月，安全问题完全不用担忧，现在回来的人只可能是......
林秒心脏都快停了，快速穿好鞋站起来。
门推开。
停止跳动的心脏彻底死掉。
偌大空间尴尬弥漫，林秒无暇顾及，脑子里正想着如何开口，领证不等同于要同居，而且跟他同居......林秒心里直发颤。
靳修云看见女孩拧在一处的脸与绞得紧紧的手心，紧张一点不藏。
胆挺小。
他移开眼，浅声说：“昨晚坐十几个小时飞机，今天一天在忙，我现在需要睡一觉，房子宋瑞那边还没安排好，暂且要在这里住几晚。”
那张小巧的脸瞬间迸发喜意，又克制：“好的。”
林秒察觉他目光在她的小皮鞋停留，赶紧解释：“那个，不好意思啊，我先前不知道你住这里，不是故意选这边的。”
“没关系，现在房子已经过户给你，不必客气。”
“噢......”
靳修云换了鞋进门，习惯性到冰箱拿水喝。
冰箱门一开，眉心不可控地跳了跳。
离开前只放水的冰箱现在挤得满满当当，可乐饮料，蔬菜水果调味料和一些装着不知什么的塑料袋子。
空气里甚至隐隐有股中药味。
他拧拧眉，从旁拿了瓶巴黎水，关上冰箱门。
扫过一圈客厅厨房，同样多了很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厨房墙边挂着的小熊围裙，向来只藏在柜子的锅铲正洗干净放在灶台上，茶几上吃剩的零食与熊猫水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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