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伏微微一顿,还没开口问她要做什么,女孩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脆弱的脖颈上,“求、杀了我……”
她终于开口求他关于自己的事,但要求却不是让他放过她,而是杀了她。
指骨被她按着贴在细白的脖颈皮肤上,能清晰地感知到她抽泣时的呼吸起伏,巫伏皱起眉,“为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女孩脑袋抵在他怀里,颤抖着身子啜泣开口:“我怕、吃掉……”
她声音断断续续的,巫伏听了一会,明白她的意思是:她不想怀孕,害怕被肚子里的东西吃掉。
这话其实只是编来吓唬她的,不过……
触手卷着抽纸盒过来,巫伏抽了几张纸巾,叠了一下覆上她哭红的小脸,“不会怀孕的,我没有弄进去。”
女孩倏地抬起泪眼看他。
巫伏看着她的眼睛解释:“每次都是你先睡着了,然后我给你清理的。”
纸巾还没给她擦一下眼泪,女孩忽的抽噎了一下,又缩了回去,在他怀里拱了几下,把眼泪全都蹭到了他胸口衣服上。
巫伏:“……”
他垂下眼,轻轻拍着女孩的背。
窗外太阳彻底落下,陷入黑暗,或许是太累了,女孩的哭声也越来越弱,慢慢就这么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巫伏拢了拢她凌乱的长发,盯着她熟睡的小脸看了很久,拥着她躺下,手臂缓慢收紧。
久违地把她抱在怀里,心脏开始缓慢跳动。
就算她不爱他、欺骗了他。
他也不想杀了她。
……那就把她留在身边吧。
……
经过这一晚,女孩宣泄过情绪了,巫伏以为她的状态会好一点。
结果第二天醒来后,她还是抱着腿坐在床角,眼神呆呆地看着花瓶里枯萎的花。
巫伏把饭菜放下,走过去,“吃点东西。”
女孩没反应,像是没听见一样,仍静静地看着玻璃花瓶,阳光照在瓶身上,在掉落在柜面的枯黄花瓣上映出细碎的彩光。
巫伏盯着她看了几秒,把她抱起来,走回桌子边,她也没有要吃饭的意思,索性拿起勺子喂到她嘴边。
这下女孩吃了,他喂一勺她吃一勺。
吃过饭,巫伏打开她脚踝的锁链,把整条锁链丢掉,抱着女孩走出房间。
明明可以直接到后院,却还是从楼上抱下去,一步一步走到后院紫藤萝架下,抱着她坐在鸟巢秋千上,拿了个小毯子盖上,就这么晒太阳。
晚上,他把她的手机和电脑都还给了她,叮叮当当的全是消息,女孩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巫伏清理掉枯萎的花枝,把新剪下来的花放进花瓶里,看到她抱着膝盖,盯着花瓶里的红玫瑰看。
他坐到床边,一天都没出声的女孩忽然开了口,“您可以放我走吗?”
巫伏下意识回:“不可能。”
女孩似乎对这个答案并没有什么意外,她的目的也并不在此,她更在乎的是——
她眸子缓慢挪过来看他,和昨晚一样牵起他的手,按在自己脖颈间。
“您杀了我吧。”她按着他的手收紧,语气中抑制不住的期待,“您不是说要杀了我么。”
就现在,杀了她。
她骗了他、利用了他,有什么理由不杀了她?
快动手吧……
那是之前的想法,巫伏现在已经改变主意了。
像之前一样,不管是欺骗他还是什么都算了,只要以后还待在他身边就好了。
巫伏看着她的眼睛,这双原本像宝石一样漂亮的绯红眸子现在黯淡无光,他不明白,他已经不打算跟她计较了,她为什么还不高兴。
“我答应你,不会动你的人类朋友和家人,你只要和以前一样待在我身边就行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句:“你可以和以前一样去上学,跟朋友玩。”
女孩沉默了一会儿。
慢慢抬起平静的眸子看着他:“那么,我的身份呢?”
“是您的宠物,您的信徒,还是您的恋人?”
她像他所希望的那样,终于不再卑微讨好他了,表露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但她的这个问题却十分尖锐,让巫伏陷入了沉默。
她不爱他,不会是他的恋人。
她也不信仰他,也不会是他的信徒。
那么就只剩下宠物了。
宠物吗?最初他就是把她当成宠物养的,现在继续这个身份也很合理,就像养猫一样养她。
巫伏张了张口,正想回答她,声音却忽然卡在了喉咙里。
他总觉得哪里有遗漏。
不够。
心脏隐隐作痛,他想要的不止这些。
他想要——
抬眼倏地对上女孩沉静的眸子,到嘴的话却变成了两个字:“……宠物。”
女孩微微点了下头,“我明白了。”
“那时间呢?是直到您腻了为止,对吧?”
“……嗯。”
得到了他的确切回答,女孩站了起来,走到衣帽间抱了一床被褥出来,铺在床边的地上。
巫伏看着她:“你在做什么?”
女孩垂着眼铺被子:“宠物要睡在宠物该睡的位置,比如主人的脚边。”
“我没说要你睡地上。”
巫伏皱眉走过去,正要从后把她抱起来,女孩忽然问他:“您会想跟我做/爱吗?”
女孩不待他回答,就继续道:“我会想,和几天前一样,如果跟您睡在一起,我随时会想做。为了不冒犯您,我还是睡在这里好了。”
巫伏:“……我没说不同意你做,也没觉得是冒犯。”
女孩抬起眸子看着他,语气很平静:“但如您所说,宠物和主人之间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
在地板上铺完了床,女孩躺下给自己盖上被子,语气恭恭敬敬,“晚安,主人。”
巫伏盯着她看了许久,抿紧了唇。
接下来几天,女孩都在认认真真当好一个合格的宠物,睡在他床边的地上,在他看书时缩在他腿边,吃饭时自己用碗装起来坐在角落里吃。
这期间,她再也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巫伏一直忍耐着,直到一天,她在睡前伏在他腿边,想要用肚子来给他暖脚时,他终于忍不住了,把她从地上拽起来,丢在床上。
“你到底想做什么?”
“抱歉,我不明白,您在生气什么?”
女孩绯红色的眸子看着他,像宠物一样歪了下脑袋:“这不是您想要的吗?”
青年漆黑的眸子溢出一点熔金色,盯着她,情绪翻涌,没控制住开口:“你为什么不能像以前——”
话没说完,就卡在了喉咙里。
原因其实他知道的。
也很简单,因为她不爱他。
女孩语气有些疑惑:“您是指向以前一样爱您吗?可是那都是演出来的呀。”
“而现在……”
她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歪了歪头,毫不避讳地暴露自己乖戾的本性。
“您觉得,我会爱上一个囚禁着自己随时都会杀掉的怪物吗?”
话音刚落,周身气息骤冷,冰凉触手紧紧缠上了她的脖颈,窒息感骤然传来。
女孩静静看着他,丝毫没有挣扎,火上浇油:“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还是说是我说的准确,所以您才……”
巫伏盯着她的眼睛,看出来了什么,慢慢松开了触手。
他忽然伸手扶上她的脸,指腹轻轻摩挲,轻声回答她:“你说得没错。”
女孩忽然安静了下来。
空气沉寂良久。
被拆穿了伪装。
半晌,一颗滚烫的泪珠落在他指节上,“啪嗒”,顺着掉落,好像也坠在了他心上。
巫伏指尖一颤。
女孩神情痛苦,开始抑制不住地抽泣,紧紧抓着他的手,指甲掐得泛白,呓语中带着恳求,“杀了我、杀了我……”
怪物……
她才是那个怪物。
为什么不杀了她,为什么要留着她,他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不杀了我——”
巫伏心脏也跟着抽疼起来。
原来她根本没好,这几天的平静全是装出来的,看起来像是宣泄完情绪恢复正常了,其实根本没有,因为他不想杀她,她开始想激怒他让他杀了她。
她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求生的欲望。
是这样吗。
跟他在一起只会感觉到痛苦,不想继续活下去。
巫伏注视着她,她紧紧抓着自己的手,眼神祈求,她很少祈求他做什么,唯一求过他的事情,就是让他杀了她。
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颗救命稻草一样,但他不是她的救命稻草,反而是让她痛苦的源头。
她现在的样子,显然快要崩溃了,应该是那天哭的时候就撑不住了,还强撑到现在。
白雾抓着他的手按在脖颈上,意识浑浑噩噩的,根本注意不到他的视线,满脑子都是想让他杀了她,他明明说好了会杀了她的。
骗子。
他明明开始时候说了会杀了她的。
骗子——
“哥哥……求你……唔!”
唇瓣忽然被凉意贴住,青年扶着她的脸,撬开她的齿关,渡过来一股腥甜的液体,让她被迫吞咽了下去。
这股液体流向小腹,小腹开始刺痛起来,灼烧的痛。
白雾无意识地攥紧手指,掐住自己。
他安抚似的轻轻抓住了她乱动的手,一点一点掰开,愈合她掌心的伤痕。
过了一会儿,离开她的唇瓣,慢慢往后退开,熔金色的竖瞳看着她,指腹擦掉了她眼角的泪。
“契约完成了。”
契约……?
什么?
白雾怔愣眨了眨眼,视线被泪水模糊,根本看不清他的眼神。
她只想让他杀了她。
她抬起手,朝他伸过去,想抓住他的手。
然后……
她模糊的视线晃了晃,再看到的是挂着601的老式门牌,上面熟悉地贴着几张小广告,她的手搭在了门把手上。
“砰——!”
窗外烟花炸开。
新年夜到了。
第92章
窗外烟花炸开, 声音轰鸣,头顶的声控灯亮着,照亮了狭窄的楼道。
白雾意识恍恍惚惚的,什么都看不清, 面前的门好像开了, 有人站在她眼前,她连忙伸手想要抓住他, 哑声呓语。
“哥哥……”
“皎皎!?”
她的手忽然被反握住, 温暖的、带着薄茧的掌心把她冰凉的手紧紧裹住。
温热的指腹覆上她的脸,抹去眼角的泪,女人关心的声音响起, “怎么哭成这样?”
“在外面站了多久了?怎么不进屋,外面冷, 看你手冰的,快进来。”
白瑜雅把她拉进来,关上门,屋内的暖气一下迎了上来,她拉着她在沙发坐下, 抽了几张纸给她擦眼泪。
“怎么了乖乖?不哭不哭, 出什么事了, 跟我说说,是那什么比赛出问题了?还是小巫欺负你了?”
熟悉的环境, 熟悉的气息, 熟悉的声音,让白雾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了下来, 颤了颤眼睫,意识稍稍清晰了一些, 看清了面前的人。
她张了张口,嗓音哑着:“……妈妈。”
白瑜雅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我在呢。”
“怎么穿这么少,我去给你拿件衣服。”
还没起身,女孩忽然一下扑到她怀里,紧紧抓住她的衣服,身子抽抽噎噎的,哽咽起来。
白瑜雅愣了一下,眼神温和下来,止不住的心疼,轻轻拍着她的背。
记忆里她从来没有这样哭过,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
哭了好一会儿,女孩哭声慢慢弱了下来,白瑜雅温柔地揉着她的头发,“乖乖,吃饭了吗?我包了汤圆,你喜欢吃的草莓馅的,我给你煮一碗去。”
怀里的女孩抽噎了下,“妈妈……对不起……”
她明明该死的,她这样只会给人带来不幸的怪物有什么活着的理由。
可她的怀抱好温暖好温暖。
她明明给她带来了不幸,现在却还卑劣地贪恋她怀抱的温度,贪恋她的温情。
她想和她一起看风景,想和梁静一起去玩,想要一起做很多很多事,她竟然想要亲情、友情,想要这些根本就不属于她的东西。
他说了要杀了她的。
在他知道真相却还是把红蛇从梁静身上抓出来,没有迁怒于旁人时,她就知道他还对自己有一丝恻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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