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御辞显然不满意她的敷衍,沉默半晌后,忽然用力拍了下桌子:“宋音书,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宋音书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吓了一跳:“这么大声做什么?你疯了?”
萧御辞冷眼看她,那眼神里混满了怒意和失望,良久才听得他朝门外吩咐道:“去,把太医令叫过来!”
宋音书脸色大变:“你叫太医令干嘛?我又没有生病!”
“你当然没病!是本王病了!”萧御辞怒道,“是本王瞎了眼,看不出你的心肠竟然能狠成这样!”
听他这么说,宋音书还有什么不理解的?她苍白着脸,眼神不自觉地落在了那碗鸡汤上。
“你……你究竟想说什么?”
萧御辞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嘲讽般冷笑一声:“药下在了鸡汤里?”
宋音书退后两步,好容易才稳住脚跟:“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装什么装?!”萧御辞大怒,“听不懂你会是这副见了鬼的神色?路修远那狗东西给你的药?”
宋音书连连摇头:“没有……不是……”
萧御辞又用力砸向圆桌,把鸡汤都震得洒出来一小半。
“混账东西!”他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句,“本王迟早要杀了他!”
“不是他给我的药!”宋音书终于冷静了下来,冲他喊道,“也不是他告诉我的……我……早就知道了!”
萧御辞愣了愣,难以置信地盯着她:“你早就知道了?”
“我不光早就知道了。”宋音书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药我也早就拿到了!”
萧御辞眉头紧紧拧在一起,许久才颤声问:“是……去那茶点铺拿到的药?”
宋音书点点头:“我不能留下这个孩子。”
“你……真是好得很!”萧御辞将她用力拉近自己,狠狠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那不是你一个人的孩子!那也是本王的!”
“可他……不应该被生下来。”宋音书双目通红,眼泪随着颤抖不已的声线滑落下来,“我这样的身份……如何能生下你的孩子?”
“为何不能?你嫁给本王不就行了吗?”
“我说过我不愿意嫁!”宋音书失控般低吼道,“我不愿意!你要我说多少次!”
萧御辞看着她因为过于激动而红成一片的双眸和面颊,心里骤然像是被人用尖刀子无情刺穿了一般,痛不欲生。
“不愿意?”他松开手,收敛眸中疼惜的神色,嘲讽般开口道,“不愿意做本王的王妃……那就继续做本王的地下情人好了……反正宋太后就是喜欢这般刺激的密恋滋味嘛……本王知道。”
宋音书被他这番略带轻视意味的话气到心里发堵:“摄政王又何必故意说话来气哀家?”
“本王才不管你愿不愿意嫁,”萧御辞与她拉开距离,冷若冰霜地开口道,“但你肚子的这个孩子,本王要定了!你就算是死,也得给本王把他生下来!”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过分的话来,宋音书又气又惊,死死望着他,正想破口大骂,门被敲响了。
第85章 回宫
太医令站在门外,颤颤巍巍地开口道:“摄……摄政王,老臣……”
“滚进来!”萧御辞嗓音骇人。
太医令不敢耽搁,赶忙推门进来,不敢抬头看震怒中的两人,屈膝一跪就开始行礼:“老臣参见……”
“别废话了,快去给宋太后诊脉!”萧御辞耐心全无地打断他的参拜。
太医令只好又抖着双腿爬起身,恭敬地走到宋音书身侧:“娘娘,老臣失礼了。”
宋音书不想为难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医,便沉着脸坐了下来,伸出手轻轻搁在脉枕上:“有劳邹太医了。”
太医令亦寻了张椅子,坐在宋音书对面静心诊脉,片刻后长吁一口气道:“娘娘脉象很稳,体质似乎也强健了许多,还请摄政王放心。”
“孩子也很好?”萧御辞眸中闪过一丝紧张。
太医令见两人对此话题都不回避,索性也大大方方地答:“回摄政王的话,一切都好。”
萧御辞紧绷的神色终于和缓了几分:“你先下去吧。”
宋音书此刻也有些许庆幸,至少萧御辞没有当着她的面叫太医令验那碗鸡汤,还算是顾及到了她的面子。
太医令忙不迭地走出去后关上门,劫后余生地擦了把额头的汗,然后又跟着狻猊离开了相府。
经此一事,屋内两人都冷静了许多。
萧御辞尽力放缓自己的语气:“你既已早就知道此事,却一直没有伤害这个孩子,证明你心里……还是有……这个孩子的。”
宋音书没有说话。
她的矛盾纠结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
“本王的态度也很明朗。”萧御辞道,“这个孩子,无论如何是要留下来的。”
宋音书抬头看他,见他眼中虽没了方才毁天灭地的怒火,但仍旧没什么温和的情绪,显然不是一个十分稳定的状态。
她识相地闭上了嘴,没有反驳他。
“你不愿意嫁,本王也没办法强迫你。”萧御辞又说,“但本王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伤害本王的孩子。
“从明天开始,你就回宫吧。
“本王会叮嘱李德顺加派人手,好好看着你。
“若叫本王知道你还敢动一丝一毫落胎的念头,本王自然有的是手段对付你。”
恐吓到这,他还觉得不过瘾,又贴近她耳畔,毒蛇吐信般哑着嗓子道:“若是这孩子没了,你们宋家上下,也不用在本王跟前碍眼了。”
宋音书僵直了身子,随即微微发起抖来。
她紧咬着牙,用力扶住太师椅的把手,才勉强控制自己不瘫倒在地。
“在你心里,我,我们整个宋家,都比不上这一个尚未成型的孩子?”
萧御辞居高临下地垂眸看她,薄唇微启,冰冷至极:“宋太后,你莫不是忘了,本王好话说尽,你也不愿意下嫁……你既不是本王的王妃,宋家与本王就没有任何关系。
“而这孩子,是本王唯一的血脉。
“孰轻孰重,相信不用本王言明了吧?”
宋音书仿若冰天雪地里的一枝枯树,脸上血色消散殆尽:“摄政王的意思……哀家懂了。”
萧御辞的眼神仍旧流连在她白玉似的面颊上,欲言又止了几回,都生生咽了回去。
直到一桌佳肴都已冷透,他才伸出手去,轻轻触摸着她冰凉的肌肤,沉声道:“为了宋家上下……照顾好本王的孩子。”
说完这句话后,他开始按部就班地吩咐惜夏换了一桌饭菜,然后坐在桌前,盯着宋音书吃饭。
宋音书哪里有胃口?几乎是被动地往嘴里塞着饭菜,没几下就忍不住干呕一回。
“喝点汤。”萧御辞面无表情地命令道,“你吃不吃的,本王也不在意,可别饿着本王的孩子。”
宋音书如鲠在喉,愤恨地抬起红透了的双眼看他:“你干脆把我杀了,直接把你的孩子剖出来得了!”
“你以为真到那么一天,本王舍不得这么做?”萧御辞低喝道,“少废话!再多吃一点。”
宋音书边哭边吃,好不容易才结束了一场凌迟般的晚膳。
萧御辞却仍旧不肯放过她。
包括她沐浴,就寝,都一直在旁边死死盯着。
直到她抽泣着睡过去,萧御辞才叹息般将人拥进怀里,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
翌日一早,宋音书就肿着双眼拜别了父母。
尹氏以为她是因为舍不得离家所以情绪不佳,只一遍又一遍地哄着她:“无妨的,母亲会时常请旨入宫去瞧你,只要咱们一家人都好好的,便是不常相见,也不怕。”
宋音书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泣不成声道:“女儿不孝,叫母亲忧心了……”
宋言礼见女儿哭成这样,也是有几分于心不忍,但自己毕竟是一国丞相,还是沉着脸劝了几句:“娘娘贵为太后,不可再这般小女儿做派了。”
宋音画年纪小,还不懂得隐藏情绪,只抱着宋音书不撒手:“长姐,你就不能不回宫吗?”
周可遇生怕她这些随心之言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赶忙将她拉开:“小画到嫂嫂这来,你一直往娘娘身上蹭,把娘娘的衣裳都弄皱了。”
宋音书抹干泪痕,再回身看了父母一眼,又对宋淮之道:“大哥,万要照顾好父亲母亲。”
宋淮之眸中涌动着不舍的情绪,抿着唇点了点头。
宋音书终于不再留念,登上了回宫的马车。
马车门甫一关上,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但又不敢哭出声,只颤抖着身子小声啜泣着。
出嫁那会儿,她都不曾这般失态过。
许是重生过一回,越发见不得与家人的别离了。
此去皇宫,还不知会面临怎样的境地。
上一世,她被人诬陷产下孽子。
这一世,她却是实打实地秽乱后宫了……
难道她注定就逃不开这样的命运?
“娘娘,这是摄政王特地拿来给您消肿的冰膏,奴婢给您抹上吧?否则回宫后叫太皇太后瞧见了,免不了要怪您不识大体。”
惜夏心疼地从荷包里取出一小盒药膏,待宋音书止住眼泪后,用指尖沾了些许,点涂在她红肿的眼角四周。
第87章 不折不扣的混蛋!
宋音书一直闷不吭声,直到回了凤栖宫。
“宋太后回来了。”
随着一声唱诺,宋音书在惜夏的搀扶下走进内殿,竟见太皇太后正端坐在主位,眉目慈祥地等着自己。
萧御辞则坐在副手的位子,姿态随意懒散,正闲闲朝她望来。
“儿臣参见母后。”宋音书按下内心的诧异,欠身行礼,“母后怎的亲自来了?”
“孤许久未见你,甚是想念。”太皇太后朝她招了招手,“来,坐到孤的身边来,叫孤好生瞧瞧。”
宋音书没有看萧御辞,径直走向主位,坐到了太皇太后身侧:“叫母后忧心挂念,儿臣实在过意不去。”
“瘦了。”太皇太后细细端详着她,慈爱地问,“身子可大好了?”
“回母后的话,儿臣如今已无大碍了。”
太皇太后又吩咐刘嬷嬷将礼盒奉上:“孤这有颗禹州进献的千年老参,一直没机会用,这回正好拿了来给你补身子。”
“多谢母后。”宋音书眼神示意惜夏接了,又与太皇太后简单聊了聊宫外的生活。
“再有几日,晋国太子就要到了。孤年纪大了,这回就不出面接待使臣了……你跟摄政王好生商量下宴会细节吧。”
太皇太后没坐多一会儿,留下这句话就先行离开了。
宋音书没有心情与萧御辞过多交流,见太皇太后一走,便起身往内室而去。
萧御辞倒也不动怒,拔腿便跟了上去。
“心情不好对孩子也没好处。”他拉住宋音书道,“你别成天跟本王生闷气。”
“摄政王想要见哀家心情好?”宋音书转脸朝他冷笑道,“只要摄政王不出现在哀家面前,想必哀家心情一定会比现在好上很多。”
萧御辞被她怼得脸色发黑,又不敢再冲她发脾气,只能好声好气地换了话题:“太皇太后叫本王来找你,确实是为了宴请晋国使臣一事,你可有什么特别的建议?”
“摄政王拿主意就是。”宋音书仍旧不给他好脸色,“左右哀家的意见也做不得数,哀家连自己的身体都做不了主。”
萧御辞:“你一直这样,咱们没办法继续沟通下去。”
“那就不要沟通!”宋音书冲他低吼道,“我不想见你!”
宋音书其实也不想总对着他发脾气,但眼下,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心情与他周旋,便想着能将他气走。
可今日这男人也不知怎么了,无论她怎么闹,就是不发火,还反而厚着脸跟她耍起了无赖。
“你不想见本王,孩子还想见父亲呢。”
宋音书见他气定神闲地倚坐在床榻上,简直气到内伤。
“你没有国事要处理了?一直赖在哀家这做什么?”
“本王是奉了太皇太后之命来与宋太后商量国宴细节的。”某人找了个十分冠冕堂皇的借口,“宋太后一直避而不谈,本王也就只能天天来凤栖宫叨扰了。”
宋音书:“……”
“你想跟哀家讨论什么?”
“菜式和参宴人员本王都已经决定好了,”萧御辞道,“如今还未能选定的,就是宴席上的歌舞曲目。”
“都有哪些?”
“礼部呈上来的,左右不过是些霓裳羽衣舞,惊鸿舞,长袖舞……本王瞧着无甚新意,也懒得定夺。”
“怎么没有剑舞?”宋音书不满道,“你们这些男人,就知道看女子柔美姿态,难道就不能让女子也展现下巾帼气节?”
“剑舞?”萧御辞摇摇头,“怕是找不到合适人选。”
“宫女中自然没有擅长舞剑的,但武将世家贵女们,多多少少有点功夫底子。”宋音书道,“摄政王不妨与众大臣商量看看。”
萧御辞颇为欣赏地看了她一眼。
他原本不过是想借着商量国宴细节一事,来名正言顺地与她见个面,没想到她还真能提出有效的建议。
“本王有时候还真佩服小太后这脑袋瓜,里头真是宝库。”
“摄政王谬赞了。”宋音书说没两句又想下逐客令,“剑舞虽然跟普通舞蹈不同,不需要花太长时间排练,但也不可能即兴演出,摄政王还不快去落实?”
“不急,本王等你用完午膳再走。”
宋音书想到男人昨日盯着自己用晚膳的画面,没忍住又干呕了一回。
萧御辞见她呕得满面通红,有些于心不忍:“有孕在身……很辛苦吧?”
宋音书白他一眼:“说这些风凉话做什么?你难道能替哀家受着?”
萧御辞难得地没有再与她针锋相对,而是走上前将她轻柔地抱在怀里,像哄孩子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对不起……叫你受苦了。”
宋音书感觉双眼有些微发胀,想要挣脱开他的怀抱,却发现其实他用了巧劲,看似轻柔,实则霸道,根本逃脱不开。
“萧御辞……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要不是你那回假装没醒过来,我也不会延迟服用避子丸……
“你知道秽乱后宫还产下孽子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吗?
“你根本就不曾为我考虑过分毫!
“你这样对我,还妄想要我放弃一切嫁给你?
“简直做梦!”
萧御辞听她这么断断续续地抱怨着,心里忽然变得平和了许多。
至少,她还肯跟他说心里话。
原来,她一直纠结的,还有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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