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逍,你别怕。
你别怕。
这几个字砸在谢逍心间,像是不断地有人往他心里扔石子,这时却有个人出现带来一抔抔水,将那些石子都淹没,痕迹都被冲刷掉。
于是聚集成了海,海就不在乎海鸥叼来的石子了。
忽然之间,沉溺在深处的那个问题开始浮出,他突然想知道答案了。
谢逍鸦羽翩跹,喉结上下滚动着,嗓音闷闷的。
“温慕寒,你喜欢我吗?”
放在他发顶的手一顿,手指蜷缩了几下,温慕寒怔怔地盯着前方,心中翻不起任何波澜,说不出什么感觉,但感觉心口有些胀胀的,像被什么压住的窒息感。
喜欢吗?她吗?
她会喜欢人吗?又或者说,她会有喜欢人的能力吗?
墙上的时钟一下一下拨动着秒针,空间寂静,甚至能听到分针跳转的声音。
门外时而传来细碎的声响。
这个问题温慕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深吸一口气,浓烈的尼古丁的气味钻进喉咙里,呛得她直咳嗽,连眼角都晕出泪珠来,将眼睫都濡湿了。
“怎么了?”谢逍心一沉,抬起头来。
“烟味太大了。”边说还边咳嗽。
他紧忙起身将窗帘拉开,一把推开窗,风送来新鲜的空气,将烟味卷挟出去。
温慕寒深呼出一口气,感觉整个肺都轻了。
房间里大亮,光线充足,她也看清了整个房间的布局,和客厅一样的灰色调,有一面墙挂了正面的滑板,环视一圈最后落在了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面全是烟头和烟灰。
出于好心提醒。
“你少抽点烟。”
“想让我戒烟啊。”谢逍站在光里,姿态慵懒随性,勾着唇。
“……”
早知道就不提醒了。
“也可以——”不戒。
抽死你拉倒。
话还没说完,就被谢逍的一声“好啊”打断。
他走过来,将她笼罩在他的身影之下。
温慕寒抬眸,嗅到了一丝不怀好意。
下一秒,谢逍挑动了眉梢,凑近她,嘴角又翘起,状似遗憾地叹了口气。
“我以为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唇慢慢靠近,恶劣又张扬。
“没好处的事谢家的人可不干,所以…”谢逍拉长尾音,等着对着对方咬勾。
“点点,你该用什么作为我戒断的替代品呢?”
“普通的我瞧不上。”说完这句话,脸离温慕寒只有几厘米远,目光落在少女浅粉色的嘴唇上。
聪明如温慕寒,怎么可能不懂他的意思,心下一惊,连忙往后退。
可惜已经晚了,谢逍脸上挂起淡薄的坏笑,手已经探到她的后脑勺,轻轻一勾,侧脸缠吻上去,另一只手攀上她的腰,轻掐一下。
温慕寒吃痛般张开嘴,他抓住机会翘齿深吻。
她瞳孔放大,呼吸被掠夺,抬手准备推开他,可谢逍像是知道她的动作一般,单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淡淡的烟草味混着不知道什么味道的水果糖,呼吸在交换,唇瓣紧贴着碾磨,他的舌尖勾着她的,带着凶意地吮吸。
液体在交换,温慕寒甚至能听到略微涩情的水声。
一股热气直冲脖颈,熏红了脸颊。
谢逍吻得更深,手挪到她臀部下方,一把横过将她抱坐在大腿上,两人都跌坐在床上。
他在向她证明,他不是什么好人,想要让他付出点什么就得拿出点回报出来。
温慕寒开始有点后怕,倘若谢逍知道她和他在一起只是在利用他呢。
他又会做些什么?
她不敢想,棋子一旦下了出去就没有后悔的道理。
在她身子发软,就要喘息不过来的下一秒,谢逍终于放开她了。
心口一跳一跳的,快要从胸腔破口而出。
大脑因为缺氧有些反应不过来,温慕寒还是有些愣,映在日光里的那双琥珀色眼眸像是银河里悬浮的小小星球,眼睫一眨,光里的细小尘埃沉沉浮浮。
“这个倒不错。”
谢逍抿了下唇,眼里全是恶作剧般的得逞,伸手扯了下她的脸。
“……”
温慕寒没吭声,从他的腿上下来,理了理弄乱的衣襟和头发。
床边的手机此时嗡嗡地响起来,谢逍啧了一声,有些不耐,还是接了电话。
是陆洋。
“喂,阿逍,晚上去k歌不?”
“今晚有事。”他扯了下唇,目光跟着温慕寒跑。
“哦我忘了,今天晚上你有鸿门宴要去。”陆洋揶揄着。
“群英荟萃”的批斗大会。
“……”谢逍默了几秒,“你真想变瘸子我可以帮你实现。”
“就这样拜拜。”
陆洋火速挂了电话。
趁他接电话,温慕寒在屋子逛了起来,站在满墙的滑板面前,每一块上面都标注了日期和型号。
视线落到一旁的书桌上,一团浅紫色的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
走过去一看是她丢的那枚发圈。
谢逍自然注意到了,已经拿起破损的吉他走到她身后,瞥了一眼,照片果然不见了。
温慕寒转过身:“这个怎么会在你这儿?”
“照片和发圈都是我拿的。”
他这会儿心情还算好,没辩驳直接承认下来了。
“为什么?”她呢喃着问出疑惑,”你早就认识我?“
“看不出来吗?”谢逍走到她面前,抬手摸了下她的头,“暗恋你呗。”
第32章 霜雪
“……”
谁家暗恋像你这样?
“所以…点点, ”谢逍下巴指了下温慕寒手里的发圈,“东西能还给我了吗?我还打算见不到你的时候睹物思人呢。”
温慕寒怔在那儿没反应,谢逍哂笑一声, 倾身将东西取了过来放好。
温慕寒想起今天的事情来。
“对了, 你爸那边, 我表姐……”
话没说全,谢逍自然懂。
“今晚我们家聚餐,谢振国不在, 到时候我让傅翎陪你们一起去上林。”
“好。”
谢逍身上还穿着家居服, 也不避着她,双臂交叉脱掉身上的衣服,露出干练的身材, 宽肩窄腰, 腰身精瘦,不是那种过度锻炼的身材,恰到好处, 腰线处鼓起的青筋没入灰色家居裤里,说不尽的欲/色。
温慕寒轻眨了几下眼睛,也没躲。
待套上浅灰色的卫衣,谢逍偏头看她,挑了下眉, 带着玩味。
“你这女孩怎么一点也不害臊?”
“不能看吗?”温慕寒歪了下头。
他轻笑一声,磨了磨牙根。
“能看, 怎么不能看。”
说着就要脱裤子,温慕寒吓得连忙转身。
身后传来谢逍的笑声, 磁性似蛊,烧得她脸颊有些烫。
听到衣料摩擦的声音消失, 她深呼吸一口。
“走吧。”谢逍穿好衣服,走过来搂住她的肩。
“去哪儿?”
“去买琴。”谢逍侧头,神态悠闲地睨着她。
温慕寒实现落在一旁的吉他上,有些茫然:“不修了吗?”
“破掉的东西就算修得再好也回不到从前了。”
她垂眸,认可他的说法。
破镜怎么可能重圆,心上的那道裂痕一直都存在。
保洁公司的效率真的快,出来的时候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
进入初冬了,什么都被染上些许白浓的烟火气,日历被浸得泛黄,乌桕树的叶子染了个七彩发型,像过了似的颜色,在枝桠上摆晃着。
再过些日子,就到圣诞了,洛城对于圣诞比较重视,相当于过年一样,所以那个时候基本上已经放假了。
来到一家琴行,壁柜上摆满了似乎收藏很久的唱片,墙上、玻璃柜里都是吉他,有几个顾客坐在高脚凳上试弹着。
没人招呼他们,随便逛这一点温慕寒还挺喜欢的,没有那么多繁冗的讲解和介绍。
她对乐器没什么研究,不怎么懂,小时候万君姝送她学过一段时间钢琴,奈何她对乐理实在不感兴趣,连唱歌都跑调的那种,后来这个想法就被万君姝放下了。
往里走着,似乎能嗅到木头混着润滑油的气味。
温慕寒找了个位置坐下,让谢逍一个人去看琴。
琴行挺大,还隔了几个房间用来授课,透过玻璃门能看见有老师在给小朋友上钢琴课。
没过多久,谢逍拎着一把白色的电吉他走了过来。
“选好了?”温慕寒抬头问。
他嗯了一声,下巴往右前方一指,她顺着看过去。
“老板说可以刻字,你觉得刻什么比较好?”
温慕寒垂眸,思忖了几秒。
“Free and enthusiastic。”
自由且热烈。
闻言,谢逍挑眉,漫不经心地轻哼一声。
唇角勾着:“就这个吧。”
自由也热烈。
祝你也祝我们。
谢逍挑的那把琴年代有些久了,虽放在玻璃柜里,保持着空气温度和湿度,但还是先保养一下才能拿回去。
走出店的时候,天已经暗沉下来,下起了雨。
玻璃上缀满了细小的水滴,知道挂不住了再降落。
雾气渐渐氤氲起来,漫入脚底,潮了裤脚,有的时候下雨也是另一种宁静,像是隔绝掉了外在所有的嘈杂,只剩下属于雨的白噪音。
这个时候汽车亮起的刹车红灯,映在小水洼里像是落日前的海面。
温慕寒看着外面的雨,想着等雨停了再走。
身侧的手被拽起,还没来得及反应,她被谢逍拉进了雨幕里。
雨点鲜活地落在肌肤上,溅起的泥泞往衣服上迸射着,踩进水坑真的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后来雨越下越大,谢逍拉着她进了一家超市。
想着雨暂时停不了,索性就顺便逛一下。
温慕寒就拿个购物车的功夫,一转头就不见谢逍的人影。
她推着车往奶制品的冰柜走,刚往车里丢了几袋芦荟酸奶,头顶就被罩住,遮住了视线。
谢逍拿着毛巾给她擦着头发。
“现在这个天气,不擦干容易感冒。”
“我自己来就可以。”
温慕寒不太习惯,说着就要去够毛巾。
“听话。”他恶作剧般地搓了几把,把她的头发弄乱。
温慕寒掀眸,对上那双盛着笑意的桃花眼,幽怨地盯着他。
谢逍被逗开心了,笑出声来,连带着肩膀都在发颤。
“点点好可爱。”
他伸手揉了揉温慕寒的脸,唇角弧度渐深。
“真的很可爱。”
“……”温慕寒看着谢逍的笑颜,心间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
很轻的触动,默了几秒她也弯起眉眼。
两个人在超市里又挑了点东西,谢逍一手推着车,一手牵着温慕寒。
他看着购物车里的生活用品,毛巾牙刷拖鞋。
这一刻,谢逍从没有像现在这般觉得生活是个鲜活的动词,因为温慕寒的出现。
海鲜池里的鱼在吐泡泡,冰柜里的冷气落在肌肤上泛起阵阵寒栗,橘黄橙子上刚撒满的水珠,膨化塑料袋的咯吱声,地上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一切的一切,都在具象化。
可一切美好又在眼前打破,刹那间的事情。
就像是你找了很久的糖罐子,却在打开的那一秒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温慕寒注意到谢逍的情绪变化,此刻应该是雨转晴的喜悦,直到她发现他停下的脚步和突然用劲发白的手指骨节。
“?”
她抬头,侧额看向谢逍。
少年碎发垂在额前,直而长的睫毛半掩住眼底的冷峻,他眼神淡漠,唇畔弧度冷峭,下颌绷得紧紧的,眼梢下拉,整张脸瞬间阴冷起来。
温慕寒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远处的生鲜区,一个身穿贴卡其色皮草,脚踩羊皮小高跟的的女人挽着她身旁的年轻男人。
一个是谢逍的妈妈,一个是谢逍的哥哥。
沈佩雯的态度完全不像在谢逍面前那般强势严厉,在谢怀面前她更像是个和蔼,关心孩子的母亲,会亲切地问着今天要吃什么菜,冷不冷,最近生活顺利吗,有没有遇到不顺心的事……
只有他,像个外人,像在准备放在橱窗售卖的玩具。
对他,似乎只有冷漠,除了偶尔蓄意搞砸事情的愤怒。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谢逍说不出什么感觉,愤怒,委屈,不满……这些东西在身体里汇聚成一只可怕的野兽,快要抑制不住冲出来。
他只感觉好像有什么堵住了动脉瓣,难以呼吸,吸一口气都感觉分布划拉得疼,眸底泛起破碎的红。
就算看了这么多次这样的画面,还是会忍不住伤心。
突然,眼前一片黑,一只冰凉的手覆在他眼睛上,激得他眼睫一颤。
温慕寒捏了捏他的指骨,轻声说:“谢逍,你别看。”
说着拽着他转身,绕了个方向。
“那儿的草莓不错,我们买两盒回去吧,肯定很甜。”
身体里的那只野兽渐渐被安抚,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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