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在发凉,在冒冷汗,冷风一吹,就更加凉了,她蜷了蜷手指。
一颗水珠落在完全安静的湖面,泛起涟漪,连带着托起珠链。
心尖在跳动,湖边远处休眠的火山在那场雨中被灰尘扑面,在此刻又开始喷发。
甲板二层都是些资本家,对这些小打小闹不感兴趣,看了一眼又恢复了交际的那般谄笑碰了碰酒杯,人群中她看到了围在中心的季青棠。
谢逍哂笑一声,玩味的眼神漫不经心地划过女人的面庞。
女人心里一惊,但眼里的惊艳还是遮挡不住。
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包装盒,塑封袋还没拆,散漫地挑眉。
视线被掠夺过去,一盒避孕/套躺在他掌心。
“这就是…”谢逍下巴朝女人轻扬,“她给我的。”
大大小小的议论声像沸水扑开一般。
“拿着金主的钱还要出来钓男人。”
“这算循环吗?我潜她,她潜他?”
“那男人脸都快黑了,头顶冒着绿光。”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看着那个小包装盒,男人深吸一口气,嗤笑一声。
“果然,戏子就是戏子,上不来台面的东西。”说完就要给女人一巴掌。
女人惊叫一声,吓得闭上眼。
挥舞的弧度带起一阵风,可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落在脸上。
——谢逍抬手截住男人的手,攫着他的手腕,轻轻往上一翻,隐约听到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啊啊啊啊啊,疼疼疼,松手。”
女人有些愣,没想到谢逍会为她出手。
人群外的温慕寒轻叹一口气,谢逍这人,骨子里永远都是善良,但不是愚善,他有自己的原则。
“大老爷们,打什么女人哪。”谢逍轻笑一声,凑近。
手又往上提。
男人疼得冷汗直出,连连求饶,“大哥,我错了行了吧,疼啊,手快断了。”
看着男人五官变形,谢逍冷哼一声,甩开他的手。
男人痛呼着跺脚,还在虚张声势。
“你等着,明天我就封杀你。”
“嗯,”他懒洋洋地点头,“我等着。”
谢逍替男人理了理胸前的别花,将那个避孕/套塞进他口袋里,顺便掸了掸。
“留着用吧。”
许从音小声惊呼:“哇哦,谢少爷还是一如既往的狂啊,真帅真爷们儿,难怪那么多人要潜他。”
“我要是制片导演,我也想啊。”
“……”
男人捂着胳膊骂骂咧咧地走了,女人跟上,还频频回头看谢逍,眼神里划过浅浅的感激。
谢逍在原地站了几秒,摇了摇头,抬眸。
视线突然和不远处的温慕寒对上,她心一紧,耳边浮起万君姝虚弱的声音。
“点点,有些东西要抓住,要不然等你反应过来就追悔莫及了。”
要抓住,那些未曾被感知到的情意。
第45章 滚烫
晚上12点, 游轮靠岸。
深夜的海水里掺着没完全冷却下来的温度,争吵着叫嚣着不停翻涌的海浪拍打着嶙峋零星的礁石。
温慕寒一直想去找谢逍谈谈,试图说服他出演江敛这个角色, 但人一旦入了名与利的陷阱中, 就不好轻易脱身, 总有人上来拉着交谈几句,仅仅几分钟,就有好几个经纪人拉着自家艺人过来引荐。
还好, 身边有许从音从容替她周旋。
果然, 何莹说的对,单纯拿笔就好,何必来淌这趟浑水。
可, 《驾长街》值得她这么做。
一场酒会下来, 温慕寒看着微信里躺着的十几个微信,没忍住叹了口气。
其实,她这个人很奇怪, 自己的小圈子就想要一直维护着,不愿意有新的人进来,就像点外卖一样,一直点的同一家同一款,就算吃腻了也会点。
偶尔换了新的, 并不符合自己的口味也还是会选择从前的习惯。
面对朋友也一样,新的朋友还要重新建立关系, 不适合的也不联系,放着占位置, 删了也不太礼貌,所以她很少添加, 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
“没事,”许从音搭上她的肩,安抚着,“就当积累人脉嘛。”
“我微信里几千号人,加了微信过后都不记得是哪号人物了,但万一哪天能帮上我忙呢?这都说不定。”
温慕寒点头。
下游轮的时候,人挤着人,她想跟季青棠打声招呼,但看他被人围着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掏出手机准备发个信息告诉他。
奈何人太多了,挤压碰撞中,手机差点抓不稳。
人潮汹涌,一个浪扑过来,温慕寒没站稳一个踉跄朝旁边倒去,叫声憋在胸腔,心跳提到了嗓子眼,像打鼓一般起伏跌宕。
下一秒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尖窜入那股熟悉的烟熏皮革香,不知怎么地,她鼻尖突然一酸,像是无情的光阴拿把针勾着她回忆过往。
那些被她隐藏得很好的情绪在此刻露了马脚。
温慕寒抬眸,他幽深的眸瞳锁住自己,如化水的琥珀,清澄,长而密的鸦羽上下挥动着。
几年不见,他的五官出落得愈发立体冷沉,浅薄的眼皮下压的时候,连带着那双望什么都深情的桃花眼都不管用,显出不可触犯的高傲与厌世。
目光下移,落在他鼻尖的那颗小痣,利落的下颌线,还有锁骨上的一颗黑痣,她眼眨了眨,忍住伸手去触碰的念头。
少年时的谢逍或许像一头野心勃勃的狼,但如今的他更像窥不到心思的狮子,褪去了年少的一头热血,沸腾的血液已经消停。
“站稳点。”慢慢悠悠地撩眸看她,嘴角勾起那抹熟稔的笑,压着股坏劲儿,视线不经意地擦过她肩头的外套。
伪装,都是伪装,那双眼眸底下分明是克制疏离。
温慕寒抬手环住他,抓紧他后腰的衣服,扯出褶皱。
又一个浪拍过来,将两人更加贴紧在一起,许从音隔着人头攒动看着他们,嘴角露出一抹笑。
果然,该遇到的人,不管再怎么避让,上天总会安排相交。
下了游轮,岸上的风没有那般刺骨了,却也卷起皮肤上的颤栗。
“温小姐还要抱到什么时候?”谢逍歪着头,挑眉看她。
温小姐?
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陌生。
温慕寒被这句话牵走思绪,眸光失神地盯着他锁骨处的银链。
“嗯?”语气懒懒的,掀不起什么精神,“这是舍不得松开?但是不行啊。”
温慕寒:“?”
说着,他微微低下头,凑近她,温热的鼻息打在微凉的脸颊有些痒。
“想抱我的人太多,温小姐,你得排队。”
温慕寒浑身泛起颤栗,窜到颈椎骨,她猛地屏住呼吸,反应过来后深吸一口气连忙松开,后退几步,抬手理了理弄乱的头发。
“不好意思。”
他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双手插兜和她错身离开了。
平芜春日的天气说不清道不明,白日尚好的太阳,到夜间雾气升腾,有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给眼前的景物渡上几分朦胧的美。
路边有几颗山茶花,红色的花骨朵缀着树干,它不像别的花被打落花瓣,而是一朵一朵地被拉入地面的小水洼。
身上还穿着季青棠的外套,风吹起裙摆,小腿露出来的皮肤泛起一层疙瘩,吸入肺里的都是春日的凉。
温慕寒的车停在露天停车场,踩着高跟快步来到车上,车内的暖气已经提前打开,突然进入到温暖的环境中,被冻红的鼻尖还有些不适应,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许从音跟着公司的车走了,只剩她一个人。
车驶出停车场,已是深夜的马路上空荡荡的,细碎的雨打在车上,阻隔掉外界的噪音。
碾过被雨冲刷得油亮黝黑的柏油路,温慕寒不经意往马路边一扫,目光一滞,心口酸涩得像花骨朵一样蜷缩起来。
昏黄路灯下,谢逍一身黑色西装站在公交站台,有雨滴溅落在他裤腿,倒完全不像刚刚参加完酒会的样子。
她车灯打过去,劈开雨幕,站台下的谢逍眼睛微眯,望了过来。
车停在他面前,温慕寒摇下车窗:“上来吧。”
谢逍没动,清隽的脸上扯出淡淡的冷冽。
“温小姐真不怕上头条啊,毕竟……”他视线落在副驾上放着的外套,泛着兴味,“我可不想再被原配撕脸。”
他在说游轮上的事,更是隐晦地暗示她是否有男朋友。
温慕寒自然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淡淡开口:“没有,外套是导演给我的。”
谢逍神情怔松了几秒,那双桃花眼隔着夜色和雨幕下的霓虹灯影,闪过几分异色。
还想说出掩盖思念扎破人心的话语,却被她打断。
“谢逍,我们谈谈吧。”
好好地谈一谈,把一切都说开,何必你痛苦我纠结。
上车之后,两人都没有说话,温慕寒不知道从哪开始说起,谢逍又一副不太想搭理人的模样索性就闭了嘴。
只有雨落的声音,在一个红灯时,温慕寒打开车载音乐,放了一首抒情的纯音乐。
余光划过身旁的男人,他慵懒地靠着椅背,双手抱臂闭眼小憩。
自从报了地址后,就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
二十分钟后,到了谢逍所居住的小区,是年份很久的老小区。
车一停,谢逍就醒了,睁开眼看了一下。
“到了啊,谢了。”
此刻是连伪装都不愿的敷衍,他拉开车门下车,临走时温慕寒喊住他。
从扶手箱里拿出一把伞递给他:“外面还在下雨,拿着吧。”
谢逍喉结一滚,溢过干涩,抬眸,晦暗不分的眸光掠过她脸上。
“谢了。”
温慕寒还想再说点什么,触及到他那张半分温度的面庞时,熄了那团升起的火焰。
“好,再见。”
车门关上,车内再次落下幽暗。
她靠回座椅上,车载香薰散着淡淡的薄荷味,卷动着太阳穴的神经,有些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莫名想要通过抽烟来缓解,但想起梁佑庭的叮嘱,按下了那股冲动。
温慕寒将窗户打开一条小缝,深呼了一口气,淤堵在胸口的阴闷散了不少。
正准备发动汽车离开,余光里有什么东西亮起,偏头望去,是谢逍的手机。
温慕寒拿起来一看,锁屏是“Maggie”,在露着肚皮晒太阳,很是惬意慵懒的模样。
她弯了弯唇,看来谢逍把它照顾得很好。
外面的雨还在下,裹挟着潮雾,星星点点的雨滴溅落在脚踝,温慕寒裹紧身上的衣服,瑟缩着肩膀,打着伞往单元楼走去。
楼前的玉兰在夜色里仿佛会发光似的,在料峭的春风里翘然而立。
不知道是哪家养的小狗,听到脚步声开始吠叫,在寂静的夜里有些突兀。
这栋居民楼年岁有些久了,铁门已经锈掉,推开时发出刺耳的轴轮声,又尖又细,头顶的感应灯灯丝似乎有些老旧了,滋啦滋啦地响,光线明明灭灭,再往上走,已经漫上霉斑的墙壁掉落些许细碎的灰尘。
温慕寒方才是三楼的灯亮起,一层有两户,走到三楼的时候,看到右边人家门口摆的鞋柜快要伸到对面的走廊,上面有老人小孩的鞋子。
她果断排除,选择左边的那一户。
绿色的铁门已经斑驳,上面还有一些没撕掉的春联还要小广告,其实走到这里,温慕寒心间已经涩得发紧。
谢逍他,这几年到底是怎么过的?
收拾好情绪,她抬手敲门。
这里的隔音很不好,屋内趿拉着拖鞋的声音都听得清楚,开锁的咔嗒声响起,门开了。
谢逍一身黑色家居服,上身还是件单薄的T恤,精瘦的身体似乎在衣中晃,开门的风将他身体的肌肉轮廓展现出来。
看到门前的温慕寒,他到没有多惊讶,往墙边靠了靠,低眼睨着她,不冷不淡地说了句:“有事?”
温慕寒将他的手机递了过去,“你的手机落在车上了。”
“麻烦你了。”谢逍扯了下唇角。
她站着没动,楼梯间的感应灯灭了。
一个人站在光里,一个人立在黑暗中,温慕寒的眼睛亮澄澄的,看着对面的人。
“还有事吗?”谢逍歪了下头。
顺着空隙,温慕寒看到了房间里的景象,木质的地板因为潮湿开始起翘,头顶的电风扇缠着蜘蛛网,拥挤的小沙发,还要一张不知多少年岁的餐桌,角落里是很旧的饮水机。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小腿已经被冻得麻木,动弹不得半分。
寂静中,饮水机跳到了红色的烧水键,机器开始运转,窗台的玻璃移门没关,窗帘被风吹起,底部的钳坠时不时地砸向玻璃。
她朝谢逍伸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轻声说。
“谢逍。你跟我走吧。”
第46章 滚烫
轻悄悄的几个字砸进谢逍的心里, 他仿佛被拽入时空的漩涡里,过往的一切像特效般在面前旋转展现。
又是一下子,开始往后倒退。
他被送回了现实生活。
谢逍鸦羽轻颤着, 遮住眸底的情绪。
他扯了下唇角, 眉眼冷淡, 刚准备说什么。
蓦地——
一股清浅的檀香携来缱绻的清冷雪松和潮冷的水汽扑进自己怀中,温慕寒向前一步,双手环住了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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