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慕寒深吸一口气,觉得胸腔被什么东西堵满,压得实实的。
她不是那般死皮赖脸的人,爱这东西太过浅薄,她从太多的人身上看得透彻,心这东西早已被挖空,自从万君姝去世后,她的情感就更加淡薄了。
谢逍这样骄傲的人,桀骜得不可一世,被人这样对待后,估计也不会原谅始作俑者吧。
温慕寒抬眸,清冷的目光回望过去,看得谢逍心瑟缩了一下。
他听到她说“好”,温慕寒,你怎么能说好。
谢逍下颌线紧绷,笑意一点一点消失,声线倏尔变冷,被气笑了。
“好。”
温慕寒不知道怎么从谢逍家出来的,她没急着回家,将车开到家楼下的咖啡厅,点了杯摩卡。
找了一个靠窗的角落,一个人缩在那里,也不玩手机,也不记录,只是撑着下巴看向窗外形形色色的人人流涌动。
许从音的电话打破了这种宁静。
“喂,慕宝,”她语气里透着兴奋,“你知不知道你昨晚签名的时候被人拍了视频发到网上去了,现在都上热搜了。”
“我跟季导商量了一下,在这个点上将《驾长街》再炒上一波,到时候拉几个大火的演员炒一下选角的事情,这样热度又上来了。”
温慕寒沉吟不语,耐心听她讲着。
“对了,”许从音突然想起什么,“后天你那剧就要开始选角了,你知道谁来面试女主了吗?”
“不知道。”
温慕寒如实回答,虽然说她当了编剧,但是选角色的事情还是交给季青棠来的,她只负责将自己的书改成剧本,在一些不合理的地方指正而已。
“姜禾!”许从音很是激动。
温慕寒在脑中回忆着这号人物,95后新生小花,她没怎么看过姜禾的剧,但她之前一组红衣少年的造型挺出圈,还是挺符合女主的设定的。
“我靠,我超喜欢她的,之前有一次颁奖典礼见过她,性格超好的,生图绝了。”
“那不挺好。”温慕寒弯起唇角。
“对了,男二的角色也定了。”
她记得季青棠说是谈了黎棹,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答应。
“谁呢?”
“黎棹,我真没想到季导能把黎棹请来,温润男二我也可以。”
的确。
目前来说,选的两个角色都挺符合角色的,演技也都过关。
“现在就差男主了,”许从音叹了口气,“你这边谢逍同意出演吗?我公司这边有意想让我手下的周燃来演,估计到时候会去试戏,说实话我真不想让他去,架子又大黑料又多,奈何公司硬要捧他,我真服力。”
温慕寒:“他同意了。”
“真的?!”她有些诧异,“那你们以后在一个剧组能经常碰面了,说不定还能旧情复燃呢。”
“音音,”温慕寒打断她,“我和谢逍,没可能了。”
说着就讲今天的事情跟她说了。
之后便是死一样的寂静,她听着她那边汽车的鸣笛声,她听着她那边工作人员的交谈声。
许从音哽住,目光微滞而后很快反应过来。
“哎呀,没事的,咱们慕宝这么优秀还差他一个谢逍,改天我就给你介绍几个帅哥,真是的,谁稀罕他不。”
“只是我们慕宝心底善良,不想看他沦落这般模样,想拉他一把,又不是紧着他不可。”
“等这部剧拍完,咱们出去玩吧,好久没出去了。”
看许从音干硬地扯开话题,温慕寒心里格外平静,唇角稍弯。
“好。”
挂完电话后,温慕寒回了家将客房收拾出来,这个房子在平芜的繁华地段,当初是她拿写书的钱买的,面积不大,80平不到。
但装修上是花了心思的,采光极好,有她喜欢的落地窗和绿植,整体布局也是她喜欢的木质风格。
客厅里摆了一个很大的鱼缸,小彩鱼伴着大大小小的泡沫在摆动,当傍晚第一束光落进来,透过鱼缸,在鱼骨拼地板上宛如会发光的晃动的丝绸。
书房也是找人专门设计过的,几乎两面墙都是大玻璃,能看到外面垂下来的梧桐树叶,天气晴朗的时候,树的光影落在白墙上跟画一般。
客厅几乎没人住过,但偶尔也会打扫一下,温慕寒拉开窗通风,又将床单被套都换上新的。
不知道谢逍什么时候来,她又去宜家买了些日常用品,还特意买了一束白色风信子,用白色的蝴蝶结固定住。
电梯门打开,温慕寒就看到家门口站着玩手机的男人。
又是一身黑,卫衣搭工装裤,帽子盖住头,戴着白色口罩,单肩背着双肩包,旁边立着行李箱,单腿屈起懒懒地靠在墙上。
听到声响,谢逍抬起头来,碎发遮住眉眼,但她依旧能望进他深邃的眸眼里。
——明亮,带着暗涌的炙热。
温慕寒拎着东西快步走过去,站在他面前。
“怎么不发个信息说一声,等很久了嘛?”
谢逍直起身,放下手机,骨节已经被冻得通红。
估计是刚刚抽过烟的缘故,他身上还带着淡淡的烟草味混着冬日清冷的草木气息。
帽檐下的黑眸彻底掀开,由上而下地睨着温慕寒,带着点吊儿郎当。
“我没你微信啊,温慕寒。”
“全被你拉黑了。”
第48章 滚烫
这句话从谢逍嘴里说出来, 倒显得她有些恶劣,控诉着她的渣男行为。
温慕寒眸光微动,垂在身侧的手被塑料袋勒出红痕, 还有在加重的趋势, 坠得她快站不住。
“对不起。”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毕竟一切都是利用,不是吗?”
谢逍黑眸深邃,缓慢的语气勾着戏谑嘲弄, 尾音上翘的同时单边眉尾挑起。
散漫又带着刺用玩笑的语气说出的话, 扎得温慕寒心一缩。
对啊,是她先抛弃他的,是她在利用他。
从嗓子眼溢出的哽咽一直到鼻尖的酸涩, 温慕寒垂了垂眼, 掩住眼底的情绪。
反正,将他从深渊拉出来就好了。
温慕寒吞咽了喉间的堵塞,重新抬起头, 只不过没看向谢逍,而是落在密码锁上。
“那你呢,你当初接近我,不是以为我是你哥喜欢的女生吗?”
耳尖在这一刻红得滴血,涨得疼。
如果破镜之后重逢, 大抵都是双方拾起过去的碎片,句句扎进对方的心中。
至此, 方能罢休。
温慕寒抬眸,两人的目光撞上。
她嘴角的弧度带着讽刺, “你只不过不想让他好过,不是吗?”
她这人, 不是一味地软弱退让,她虽心怀愧意但锋芒依旧在,绝不带任何谄媚和讨好。
谢逍身子微僵,上半身前倾,凑到温慕寒眼前,眼皮下压。
带着不爽,阴郁。
他轻呵一声,喉结滚了滚,轻咬腮颊的软肉,嗓音磁沉得像低音提琴。
“温慕寒,你还是真的没有心。”
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手机侧边,彻底掀开眼眸:“我对你,从来不是假的。”
灼热的视线逼得温慕寒退无可退,胸口被堵死。
她沉吟不语,眼神仓皇得不知所措,最后落在他胸前的银链上。
见她这样,谢逍懒洋洋地直起腰,自嘲一声。
“只不过,你不在乎罢了。”
温慕寒眼睫像受惊的蝴蝶般扑簌簌抖动着,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着急忙慌地从口袋里掏钥匙,找了好半天没找到,才想起是指纹解锁。
解锁的声音响起。
她进了屋,步伐带着仓乱和几分踉跄。
“进来吧,微信我会拉回来,毕竟以后还有工作上的联系。”
交错的瞬间,风带过她发丝的皂角香。
谢逍站在原地没动,脖颈低垂着,露出洁白锋利的棘突。
正值楼道风口处,风裹挟着湿往他衣服,皮肤,骨头里渗。
谢逍脸上彻底没了表情,眉目淡冷,眼梢下拉,手指慢慢收紧,骨节嶙峋凸起,用力到泛白。
蓦地,从喉间闷出一声低沉的冷笑。
温慕寒,让你说一句喜欢真的那么难吗?
承认两个字的重量那么大吗?
他原本以为重逢的时候,可以做到像她那般理智了。
可是,一如当年一样。
满盘皆输。
栽了,就是栽了。
-
进门之后,温慕寒将东西放下整理好,拿出新买的花瓶插上那束白色风信子摆到了谢逍的房间。
从房间出来,见谢逍站在玄关处一动不动,盯着鞋柜看。
温慕寒以为他是不适应,走过去从鞋柜里翻出一双男士拖鞋递到他身前。
谢逍盯着另一双鞋,一股郁气涌到嗓子眼,横冲直撞,找不到出口。
男士拖鞋?还不是全新的。
“这里住了别的男人,我来不太合适吧?”他眉一挑,轻轻舔了舔干掉的薄唇。
“……”
温慕寒拧了拧眉,有病?
“这是新的。”她解释道。
“呵。”
谢逍视线移到旁边一双,温慕寒自然注意到了,唇角微扯。
那是给梁佑庭准备的,还有一双给许从音的。
突然生出拱火的心思。
“你哥的。”
一口气堵在胸口,谢逍胸前上下起伏着,唇抿紧,烦躁得喉咙发痒,想抽根烟。
“骗你的,”温慕寒转过身,去岛台倒了杯水,“朋友有时候来穿的。”
她拉开抽屉,问,“喝茶还是咖啡。”
屋里装了地暖,不同于那个出租屋里的冰冷,浑身被颤栗缠绕住而后平息。
那口横在心口的气顺了,谢逍冷哼一声。
“白开水就好。”
“借用下阳台。”
温慕寒轻点下巴,指了下阳台的位置。
客厅推开推拉门就是阳台,和客卧的阳台连在一起,放了几颗悬挂式的绿植,养得很好,一直垂到地面。
谢逍从口袋里抽出一根,塞进嘴里。
翻打火机的功夫,手机嗡嗡地响,他瞄了一眼,是沈佩雯打来的。
对于这个人,谢逍心中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可再次看到听到还是会觉得难过,那种穿过十几年光阴的委屈就像胡椒粉一样呛得他直咳嗽,止都止不住。
小时候没被拼完整的拼图,长大后依旧会有缺口。
拇指摁了两遍锁屏键,电话挂断,没停几秒,又打过来,这么来了机会,谢逍的耐心被消耗殆尽。
他咬了咬牙根,接通电话。
温慕寒无意偷听,只是谢逍没关门,声音自然会传进来,她拿着岛台上的牛皮纸袋蹲下身,将今天买的餐具一一摆放好。
她不怎么做饭,但是特别喜欢买盘子,碗,杯子之类的,放在那不用看着也喜悦。
阳台突然的音量加大,吓得温慕寒手一抖,发出陶瓷碰撞声。
闻声望去,男生脸色很冷,匀致如竹骨的指节快要将手机捏碎,谢逍已经极力隐忍自己的情绪。
眼底浓稠的黑色被傍晚的夕阳刺破,他下颌绷紧,笑得讥诮。
“您不是还有个好儿子吗?让他去。”
“这一切不都是您喜闻乐见的吗?我被你挫掉一身傲气乖乖当一个提线木偶。”
电话那头的争吵声越来愈大,温慕寒隐约听到有东西摔打在地的声响,她敛下眼睫,盯着透过浴缸照在地板上的光影。
淡粉色的唇干涸得快要裂开,她咬住掀起的死皮,扯掉,发出轻微的刺痛。
“对,我被人包养了,您高兴了吗?”
最后谢逍扔下这么一句,就撂了电话。
大手一合,将烟掐灭在掌心,也不管疼不疼。
温慕寒装作没听到一般,默不作声地整理着,只是动作放轻了许多。
冬日的风凛冽,但吹得人清醒,将那点还存留着希冀吹得灰飞烟灭,随着飘散的烟灰。
耳边传来脚步声和衣料摩擦声,最后是玻璃推拉门合上的声响,温慕寒放好了最后一个杯子,起身将倒好的白开水推向谢逍,旁边还跟着一颗话梅。
是她码字时常备的那一款。
她什么都没提。
“那是你的房间,我晚上活动的时间比较多,白天大部分都在补觉,所以我们一般碰不要着面,你可以随意做自己的事情。”
“好。”
谢逍喉间干涩,艰难地点了点头。
帮谢逍将行李拿进房间,落日的余晖洒了进来,照在地板上格外的温馨,他这个房间可以看到窗外有一大片海蓝色的湖,波光粼粼的。
窗帘是乳色色调的碎花图案,落地窗显得明亮,此时火红金黄的霞光似乎在伴着云在飘动。
谢逍的视线落在了床头柜上,一束白色的风信子,花瓣还颤颤巍巍地挂着几颗水珠,仿佛随时都会坠落。
风信子的花语是点燃生命之火,意味着新生。
新生,不是说重来一次,而是在那些困住的时光里,永远有着翻盘的勇气,不是焕然一新,而是可以坦然接受那些打败自己的东西,然后,云淡风轻。
心脏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给捏住,最深处泛开温暖又尖涩的触感,然后慢慢扩散开来,窒息又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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