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慢慢描绘着男人的眉眼,鼻子,嘴巴。
此话一出,谢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抱着她哭了起来。
哭得无声,但撕心裂肺,跟灼酒烧穿了胃一般。
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些事是他经历的呢。
温慕寒手落到他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着,“对不起,谢逍。”
那天谢逍说的那句“温慕寒,你喜欢我吧”,她听到了。
只是温慕寒觉得,她无法给予对方相同的回应。
现在她觉得,有些话该由她说出来。
“我知道,我是一个对感情很淡漠的人,这么多年,无论从书中,还是我写的小说中,我似乎也没搞懂具象的爱是什么,但我知道,不管过去多久。”
温慕寒鼻尖涩得发紧,接着说,“我的目光仍然会为你驻足,那颗沉寂的心会在再见到你时滚烫翻涌着。”
一字一句,敲碎了谢逍的骨头。
还有那颗种在他院子里的蓝花楹,放在他家里的“Maggie”。
他早就知道那不是真的Maggie,Maggie已经死了。
谢逍抬起头,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流下,止也止不住。
他眼尾哭得通红,桃花眼的浅眼皮被浸得更深,睫毛被打湿垂着,在眼睑下方投下浅浅的阴影。
“可是,我宁愿你不懂这些,也不愿意你经历那些事情。”谢逍声音沙哑。
我宁愿你还是之前那个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人。
温慕寒抬手为他擦眼泪,心尖难受发胀,跟在水里泡过一样,吸水后发大撑开。
喉间跟重感冒时肿大,每吞咽一次,将那些情绪压下,就像吞刀片一样疼。
“没事,谢逍,都过去了。”
谢逍:“过不去。”
“我不想我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姑娘被这样对待。”
“可……”
“那张照片的确是从我哥那里拿来的,可喜欢你也是真的,温慕寒,我一直喜欢的是你。”谢逍尾音发颤,铺天盖地的悲伤呛得他快要呕出来。
“所以,那些不能被轻易揭开。”
这一刻,他想冲进监狱里,将那个人渣杀了。
甚至,他想回到温慕寒的回忆里,将那些困住她梦魇的野兽统统杀死。
昏暗的车厢里。
缆车在下降,温度渐渐升高,没有山上那么冷了。
城市的灯光在熄灭,最后只留下那么几盏,回头看,是黑得深不见底的丛林深处,但他们在往光里走。
第60章 滚烫
陆城的天要比平芜凉上许多, 从山上下来,这种感觉就严重许多,脚麻得没有知觉, 就像漂浮在空中的感觉, 下一秒着了地就会陷进无尽沼泽里。
大脑也是。
——虚浮梦幻。
跟怪诞世界中梦核场景一般, 明明是主视角,但是却看不见身体,仿佛是通过别人的眼睛看自己的过去。
夏天傍晚紫藤下的凉亭, 花瓣落在绿得发亮的水面上, 旁边乐园不断旋转的摇椅……
从平芜到这里不到一天的时间,从墓园出来,再到烧烤摊喝酒, 在连夜赶到陆城碰到谢逍, 真的就跟一场梦一样。
或者在追溯到更往前,在游轮酒会上再遇到谢逍,直到现在, 把她的那些过往说给他听,明明才过了几月有余,却好像几个世纪那么漫长。
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毕竟,温慕寒把她和谢逍之间所发生的一切都当成了一个角色的塑造,又是不告而别, 想想确实挺伤人的,她原以为谢逍会决绝地离开。
但他没有, 他只在乎在她心里,是否有一秒是喜欢过他的。
那么耀眼的, 得到许多喜欢和追捧的人,想要的也只是一个答案而已。
下了缆车, 再往外面走就出了景区。
温慕寒喉间有些痒,隐约有些感冒的节奏,她没开口说,不想打断现在这份宁静。
她轻咳几声,试图掩去喉咙里不断上延的痒意,声音很轻,裹挟在来往的人流中。
但还是被谢逍捕捉到了。
“怎么了?”他停下来,连忙抬手将手背贴上她额头,问,“不舒服吗?”
温慕寒不想他担心,摇了摇头,“估计是在山上吹了冷风,等会儿回酒店洗个澡就好了。”
“你有哪里不舒服的要给我打电话,我马上过来。”
她弯了弯唇角,将谢逍的手拿下来,“嗯好。”
看着他微微弯腰靠近的面庞,温慕寒伸出食指磨平他眉间的沟壑,再慢慢下滑到鼻尖的小痣。
脑中突然划过一个画面,耳垂坠着黑色耳钉的少年,桀骜不驯地叼着烟,穿着中式黑衣,明明最初是打着收保护费的目的,最后却帮助了小镇的茶馆姑娘阿泠,送她去了大城市,最后自己留在小镇茶馆里孤独终老。
而茶馆里电视机正在播放的是,有个女人在泡茶。
可那个人不是阿泠,她在大城市中根本没了向上爬的背景。
故事的最后,年迈的阿泠回了小镇在少年碑前慢慢老去。
茶馆,由新收的小学徒接管。
毕竟,茶文化需要继续流传下去。
温慕寒眼睛一亮,突然有了推翻重来的勇气,之前她都是埋头苦写,绝不给自己重来一次的机会,是因为她害怕卷土重来之后的只会更加不堪入目。
“好看吗?”谢逍歪着头,笑了起来,嘴角向下的位置陷进去一个涡。
“嗯,好看。”
谢逍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这句话一点也不是假的。
听到这话,谢逍眉眼弯得更厉害,敛颚笑了,连带着鼻尖的那颗痣都跟着晃动。
“你的了。”
温慕寒一愣,眼睫颤动几下,掀眸,带着额头升起的晕眩感都不那么确切了。
“那我们…算是复合了吗?”
谢逍的笑更甚,抬手轻刮了她的鼻尖,“那时候我都没同意分手,所以顶多算是——”
“吵架和好。”
“……”
时间不过八点,街上的商贩都摆起了摊,似乎不怕城管的驱逐,许多店还开着,夜生活比平芜要丰富许多。
来的时候是谢逍拉着温慕寒来,根本来不及看两边的风景,开车不过几分钟的事情,这会儿两个人更偏向于慢慢走回去。
头上的晕眩感越来越重,她晃了晃头,将这种感觉给挥去。
有一群大学生模样的男生手搭着肩朝他们迎面走来,谢逍手一伸将温慕寒揽进怀里,拉到内侧,问,“吃晚饭了吗?”
温慕寒:“没有,不想吃。”
“不行,必须吃。”谢逍说着就要拉着她去。
温慕寒连忙拽住他的手,“不要了,我现在想睡觉,你明天早上不是还有戏要拍吗?”
对上她的那双眼,谢逍心一软,叹了口气,“只许一次啊。”
温慕寒:“…好。”
谢逍重新勾住她的手:“明天早上我给你带早饭。”
温慕寒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可能起不来,“太早了吧。”
“吃完再说。”
“那到时候你放在门口,我去拿。”
谢逍:“行。”
到了酒店,快接近九点。
谢逍从前台拿过一份外卖,递给温慕寒:“回房间吃,本来吃饭就不规律的,天天就呆在你那破房间里,一天到晚看不到人影。”
她脑子有点懵:“你什么时候点的?”
“路上点的。”
“哦……”
温慕寒打开一看,是甜粥,可她现在头昏沉得厉害,压根儿没胃口吃东西,只能含糊地应下。
送温慕寒到了房间门口,谢逍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她神色自若恹恹,提不起精神的样子,以为她是累了,就没多说,揉了揉她的头。
“早点睡,明天我来找你。”
“
温慕寒:”好。“
关上门,温慕寒连自己怎么倒上床的都不知道,连灯都没开,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身子是飘的。
似乎是陷进了棉花糖一样,轻飘飘的,将她的身子托起,可头却像压了巨石般沉重。
黑暗中手机亮了一下。
[许从音:慕宝,我得晚点回去了。]
没有人回应。
等许从音回来发现已经半夜,进来一看就注意到缩成一团的温慕寒,已经发烧到满脸通红,眉间因为难受而皱起,还时不时呓语几声。
她手摸上去一试,烫得吓人。
一刻也不敢耽搁,许从音连忙将温慕寒喊醒:“慕宝,慕宝,起来,我们去医院。”
“嗯……”她无意识的哼唧着。
“你发烧了,宝,赶紧的,听话,”许从音语气轻柔,“我们去医院看看。”
意识模糊不清,温慕寒花了十几秒消化清楚,“好。”
然后慢悠悠地爬起来,将外套穿上。
此刻浑身发冷,忍不住哆嗦,她轻声喃着:“冷。”
许从音拿过一旁的帽子和围巾给她裹住,扶着她上了车。
“去哪儿?”
“师傅,去最近的医院。”
一路上,温慕寒靠在许从音身上轻哼着“难受”,她只好不断用手背给她降温。
到了医院进去急诊部,将温慕寒安顿好,许从音忙着挂号拿药,一顿折腾下来,可算输上液了。
温慕寒的高烧反复,一直退不下去,医生又拿来一个冰宝贴贴上去。
搞了大半夜,眼见着烧退了下去,回到正常温度,液也输完了,许从音才堪堪阂上眼皮。
漫天的白,还有斑驳的光影落入眼底。
窗户半开,白色纱帘被吹起,跟沙滩上翻起的浪花一般,涨潮又退潮。
窗外的香樟树长得繁茂,细碎斑驳的光透进来,映在洁白的被子上,刺得眼底模糊。
发了一晚上的烧,出了一身的汗,温慕寒醒来只感觉浑身乏力,但所幸没觉得沉重的了。
“醒了?”许从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快来喝点粥。”
她反应还有些迟缓,眨着眼睛,喉咙被烧干了,吞咽口水都觉得疼,她咳了几声。
许从音立马递上一杯水:“来,先喝点水。”
她将床摇起来。
一杯温水下肚,喉间的干涩感消失了大半。
“我们昨晚来的医院?”温慕寒问。
“还问呢,”许从音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烧成那样也不知道给我发个信息,万一我没回来。”
说到这儿她有些气,拿食指轻戳温慕寒的额头,“你这脑袋早就烧傻了,我还指望我的大作家呢。”
温慕寒生着病,脸色还有些苍白,嘴唇没有血色,虚弱地笑了笑:“傻人有傻福。”
“……”
许从音无奈地笑叹一口气,将桌子放在床上,将刚买的粥和小菜放了上去。
“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嗯。”
温慕寒接过勺子,慢吞吞地吃着。
其实她没有胃口,肚子是空的,但就是不想吃,但她要是不想吃,许从音会担心,会苦口婆心地说“不吃饭哪有抗体,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容易生病”。
“对了,”许从音从口袋里掏出她的手机,“谢逍给你打了很多电话,我接了跟他说你在医院。”
“你俩——”她突然凑近,“和好了?”
等嘴里的粥咽下去,温慕寒觉得没有瞒着她的必要,于是点了点头:“嗯。”
“真的?!!”
许从音看上去比谁都高兴。
话音刚落,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打开。
“逍哥,你慢点儿,你身上的伤还没处理呢。”耗子的声音跟在后面响起。
门砸在墙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许从音被吓得惊叫一声,猛然一个哆嗦。
“哎哟,我还以为阎王来索命了。”
温慕寒闻声抬头,就见谢逍一瘸一拐,脸色阴沉地走进来,他身上还穿着戏服,脸上被什么东西擦伤,有血迹渗出来。
撞入他那双深邃和凛冽的眼眸里,她心头一缩,莫名生出退怯感,觉得下一秒谢逍能生吞了她。
“谢逍……”
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没事就好。”
他挂在把手的早餐已经凉了,细小的水珠挂满包装袋上。
给温慕寒发信息没人回,趁拍戏间隙,耗子回酒店拿东西的时候顺便去看了眼,早餐原封不动地挂在那儿。
他以为温慕寒没醒,又开始打电话,又是没人接,打了很多,听到许从音接电话说温慕寒在医院,他心慌得厉害,浑身力气被抽空。
意识开始出走,于是在一场骑马的戏份中,马突然失控,谢逍一个没注意,手没抓稳身子从马上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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