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最后的李广正准备关上敞开的大门,手刚伸过去,那扇赤红色大门却发出“咯吱”的声响,自己缓缓的关上。
而在关上门瞬间,他似是看到外面有什么东西快速的掠过。
在确信不是自己幻觉后,李广的全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待回过神后,连忙朝乔五味所在方向跑去。
乔五味正打量四周,两侧是高高的围墙,围墙下是曲曲折折的亭台楼阁,只是每一处都悬挂着一盏又一盏白色的纸灯笼,昏黄的烛火透着纸灯笼散发孱弱的光。
这时李广匆匆跑来,他声音有些发颤的问道:“乔姐姐,这山庄是不是……有鬼呀。”
话落的瞬间,纸灯笼散发的光突然变得绿幽幽。
李广下意识抓紧乔五味的手,全身哆嗦个不停,在看到杨镖头那行人还不知情的跟着那老婆子身后走时,他刚准备开口,却被乔五味给捂住嘴。
“别喊。”
李广慌张的点点头。
乔五味这才撒开手,并极其嫌弃的搁在李广肩上蹭了蹭。
“先别打草惊蛇,何况你的张镖头等人是不会信你的话,告诉他们也没用。”
宋滇之漫不经心的站在旁侧,眼帘低垂,长睫落下的浅浅的阴翳,让人无法看清脸上的情绪如何,似是察觉到什么,他侧目看向隐藏在黑暗中的东西后,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嘴角勾起。
两人并未察觉到宋滇之的异样,正低着头小声嘀咕着。
李广快要哭出声:“乔姐姐,那我应该怎办呀?”
乔五味想了想,十分认真的问道:“你身上有银子吗?”
李广虽然有些不解,要银子做什么,但还是乖乖的从怀里掏出两颗碎银子。
“只有这么多。”
乔五味毫不客气的拿到手中,然后从挎包中掏出五张五雷符,郑重的放在李广的手里,并嘱咐道。
“若碰到危险,就拿出一张来用。”
不搭配手诀与口诀五雷符虽无法发挥它真正的实力,但也可用,至少能拖延逃跑时间。
李广:……
他忍不住开口:“这二两银子五张黄符,会不会……贵了点。”
乔五味想了想,故作心疼的又拿出一张玄火符。
“这可是友情价,不能再多了。”
李广:……
跟随老婆子转弯进内院的杨镖头见李广同乔五味正在不远处说些什么,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停下脚步,大声怒叱着。
“李广,还不快跟上来。”
他的声音在这静寂的院中显的格外大声,惊的一只黑猫突然从黑暗中窜了出来,并发出凄厉的叫声,冲着杨镖头飞扑过去。
也好在杨镖头身手了得,迅速闪身躲开,若不然那脸定是要被抓花。
在前方带路的老婆子动作僵硬的扭过头,声音嘶哑警告道。
“声音小些,它们会醒过来的。”
杨镖头以为是怕吵到茶庄的主人,连忙噤声,然后狠狠瞪了眼李广,示意他快些过来。
李广迅速将所有黄符塞到怀里头,才不情不愿的离开乔五味的身边,在瞥见领路老婆子的脚尖是垫起来走路时,吓的紧紧拽着身边兄弟陈千峰的胳膊,才没尖叫出声
陈千峰皱着眉:“怎么了?”
李广疯狂摇头,他不怕,他可是有七张黄符的人。
而挖掘出商机的乔五味则跟宋滇之比肩走在众人身后,她低头数着挎包中的黄符,心里嘀咕着,下次得卖贵点才行。
老婆子将众人带到后院的下人房处,随即走到乔五味与宋滇之面前,那老婆子似是察觉到什么,并未靠的太近。
“两位贵客,请随我来。”
说完,她带着两人去往另外的院子去。
而后知后觉的杨镖头也察觉到不对劲之处,这一路走来,他并未看到其他人,就算都歇了下来,但这茶庄却是安静的可怕。
杨镖头不由想起乔五味的话,难不成真有脏东西?
可很快他就将这想法甩到脑后。
若有脏东西,怎会安置房间给众人休息呢。
下人房就是大通铺,四周角落布满蛛丝不说,空气中还弥散着一股霉味,走镖之人对住宿并不讲究,随意打扫后,就各自寻个位置躺下来歇息。
李广趁所有人不注意,悄悄的将乔五味给他的第一张符贴在极其隐蔽的角落处,然后双手各抓一张符,警惕周围的动静。
随着周边的鼾声响起,李广紧紧抿着唇,脸上露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这时躺在他身边的陈千峰突然开口:“李广,你怎么还不睡?”
李广声音微微发颤,撒谎道:“我不困。”
陈千峰并未察觉李广的不对劲,他翻过身,从怀里掏出一根银色梅花簪子,脸上浮出几丝红润。
“你说,巧妹会喜欢这簪子吗?”
李广看着陈千峰那一副害羞神情,整个愣了片刻,待回过神,便开口问道。
“陈千峰。”
“嗯?”
李广犹豫半响,试探的问道:“你不觉得这茶庄很不对劲吗?”
话音刚落,门外出来刺耳的“刺啦”声,有人再用指甲抓在门,那种指甲与木门之间的摩擦让人不由打个寒战。
李广被吓的直接弹坐起来,在豆大的烛火的晃动下,他目光紧紧的盯着那单薄的木门。
想着若有什么闯了进来,就将手中两张黄符砸过去。
睡着的众人也陆陆续续醒过来,有人忍不住埋怨道。
“怎么有人半夜挠门呀?”
那单薄的木门突然被人用力拍打着,震的上方的灰尘都落了下来,可奇怪的是,那木门就是没有被撞开,而从缝隙中,众人都清晰的看到一双青灰色脚踝,下面穿着红色绣花鞋,正悬浮在半空中。
这一幕吓的屋内所有人都不敢动弹。
第18章
乔五味与宋滇之跟那鬼婆子东绕西绕,最终在一间偏静的院子前停下,乔五味下意识苟在宋滇之身后,左手摸向腰间的挎包。
想着这鬼婆子若有什么小动作,那她也不客气。
哪曾想这鬼婆子竟不按常理出牌,只见她提着白色纸灯笼转过身,扑腾一声跪在两人的面前,也不知是不是身体过于僵硬,静寂的院内发出瘆人的关骨节所摩擦的“咯噔咯噔”声。
乔五味巴掌大的小脸上不由露出错愕的神情,好半响才回过神来,还没等她问话,就听那鬼婆子哀求着。
“还请两位贵客救救我韩家子孙。”
乔五味哪知韩家子孙是什么人,只是见鬼婆子没有威胁性,偷偷松口气,但对鬼婆子的哀求却没回应。
从小师傅就教导过她,鬼只会说鬼话,它们若求你做什么,应许什么,可千万别答应。
乔五味直接无视跪在自己面前的鬼婆子,扯着宋滇之的衣袖朝里面院子里走去,她那为数不多的良心可都给镖车那群人。
何况,乔五味也不想沾染这里的麻烦。
最好今夜歇一晚,明日天亮就离开。
鬼婆子没想到眼前的女子竟如此无情,那布满皱纹且苍白如纸的脸,瞬间开始冒着青光,脸上的皮更是一层一层的裂开,黑色的血顺着裂缝渗了出来,双眼深陷,如两个黑窟窿,极其瘆人。
“你为何不应!”
鬼婆子脑海中不由浮现自己惨死的一幕,那种唤人不应的绝望以及身体上的折磨,让身上的怨气瞬间大增,从一个生鬼硬生生转变成厉鬼。
乔五味见状,边拽着宋滇之的衣袖边大喊道。
“快跑。”
宋滇之还是第一次被人半拽半拖进屋子里头,他听着身边女人传来的喘气声,漆黑的眸子中微微闪动着光泽,脸上神情似笑非笑,让人捉摸不透。
屋内并未点灯,漆黑的可怕,但这并不影响乔五味的手速。
她迅速捏起手诀,嘴里快速念道。
“八方符灵听我令,青圭礼东,赤璋礼南,白琥礼西,玄璜礼北!正镇诛邪!”
话音落后,挎包中迅速窜出五张黄符,并各尽其职,前四张分别落在屋内的东南西北四个角落,最后一张在鬼婆子伸着黑色指甲扑上来瞬间,轻轻落在门前上方。
鬼婆子那双指甲本可撕烂那扇轻薄的木门,可五张符皆落下后,竟被一道金光给弹飞。
透着门缝看到这一幕的乔五味瞬间松口气,好在这几日的心血没有白费,加强版的镇邪符比原先的镇邪符威力强的多。
唯一缺点就是太废符。
想到这,乔五味就心疼的不行。
那鬼婆子并未死心,嘴里边哀嚎着“你为何不应”的话,边打算从别的角落进入这间厢房,可不管是东还是西,下场都一样,皆被金光给弹飞。
黑暗中的宋滇之眼眸低垂,脸上神情淡然,似是一尊被供奉的神像,不沾一丝人间烟火气息。
半响,他开口问道。
“阿乔为何不应那婆子呢?”
语速缓慢,声音低沉且清冷。
两人离的近,近到乔五味能感受到宋滇之说话的气息落在自己的颈脖处,痒痒的,凉凉的,让她不由朝前走几步。
对于宋滇之的询问,乔五味故作深沉道。
“人话都不能信,何况是鬼话。”
宋滇之先是一愣,随即那张俊美无铸的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意,他微眯着眼,目光紧紧盯着身边正看向屋外的乔五味。
不知为何,宋滇之的心中涌出一股很莫名的情绪。
他下意识蹙紧眉心,在被关押罪仙囚狱后,这千年的时间足够抹杀那名临潮仙君宋滇之的一切,留下的只有罪仙宋滇之。
当初就连自己名讳都感到生疏,而此时心中涌出的这股莫名情绪,就像是冰封三尺的潭水被巨石砸破冰面,露出那冒着热气的池水。
那感觉,陌生的可怕。
屋内的漆黑突然被一盏豆大的油灯给驱散,昏黄的烛火中拉长两人的身影相互紧贴着,并映落在墙壁上。
乔五味将手中引火的黄符丢在地上,顺便用力踩了几下,见不冒烟后才伸手招呼有些呆愣愣的宋滇之。
“快过来坐着,放心,那鬼婆子折腾一夜都进不来。”
那语气藏不住的骄傲劲。
宋滇之的眸光微微颤了颤,轻声道:“好。”
那油灯是摆放在厢房正中间木圆桌上的,乔五味眼尖瞥见,索性引火将其点燃,她也不能因外面的鬼婆子而站在门口一宿吧。
可等宋滇之似笑非笑的坐在她对面时,乔五味却有些发怵,她连忙寻个理由站起身,在瞥见身后折射暖光的水晶帘后方只有一张床榻时,乔五味边好奇摸了摸那水晶帘上的珠子,边故作大方道。
“今晚你睡床,我守夜。”
说完,她就忍不住打个哈欠,那双灵动的葡萄眼中瞬间溢出生理性的泪水,在宋滇之的视线中,便显的泪汪汪,带着一丝小可怜。
他抿着唇,没有半分要推辞的意思:“好。”
乔五味没忍住,在心里把宋滇之狠狠骂了一顿。
怎么就听不懂反话呢!
这间厢房似是被人用心打扫过,空气中没有什么难闻的气味,油灯中的油是满的,就连床榻的被褥也是崭新铺上去的。
屋外,鬼婆子的踪影不知何时消失不见,看样子似是放弃进屋的念头。
眼下只需等鸡鸣后的第一缕阳光落在地面上,希望李广那边可以熬过去。
乔五味坐在木圆桌前,双手撑着下巴,目光紧紧盯着那一排排在昏黄烛火中泛着暖光的水晶帘子,不知在想什么。
翌日。
天刚亮,乔五味就被外面的争执声给吵醒,等彻底清醒后,才想起来昨夜没熬住,趴在桌前睡了半宿,左手已经麻的没有知觉。
她转身朝后看去,便见宋滇之已经起身,透过门窗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映的五官更加精致,比往常要柔和几分。
许是察觉到乔五味的目光,宋滇之抬眸看去,那长如蝶翼的睫毛在阳光失了色,宛如染上一层白霜。
乔五味依依不舍的挪开目光,视线落透过门扉的缝隙看向院外,那争执声并未停下,反而越演越烈,隐隐约约还能听见杨镖头跟李广的声音。
她似是想到什么,有些后知后觉的嘀咕着:“昨晚我们应该是遇见了鬼遮眼。”
昨夜从大门口到院子的路上,茶庄中空无一人,这明显很不对劲,而乔五味当时只顾的那鬼婆子,并没注意周边的情况。
如今听到外面热闹非凡的争执声,才反应过来,昨夜是碰到鬼遮眼。
鬼遮眼顾名思义,就是鬼气遮住每个人的眼睛,只看到鬼婆子所制造的幻境。
宋滇之故作没听到乔五味的话,上前打开门,门开的瞬间,和熙的阳光倾落而下,将宋滇之整个都包裹其中,将那随风扬起的墨发都渡上了金光。
乔五味起身:“我们过去瞧瞧。”
她还指望杨镖头领路去唛城呢,这镖车的人可不能出事。
两人出了院子,寻着声来到大厅处,在瞧见大厅内摆放的一具金丝楠木棺材,棺材上下两处用长凳架在半空中,棺材前方摆着矮桌,矮桌立着一灵位一香炉,矮桌下放置铜盆,那里头还有正在燃烧的黄纸。
杨镖头等人脸色苍白,眼底一片青灰色,正被七八名身形壮硕的家丁给堵在厅外处,而厅门口正站着两男三女,从衣着来看,那名身着绛红暗纹长袍的中年男子应是茶庄的主人。
乔五味正思索要不要露面时,就被眼尖的李广瞧见,他连忙扯着嗓子大喊道。
“乔姐!!乔姐!!!”
“快跟他们解释,昨晚带我们进茶庄的婆子不是人!我们不是偷盗的贼人!”
突然被暴露行踪的乔五味??!!!
于是乔五味跟宋滇之也被请了进来,不过多亏宋滇之自带气场,加上那一身价值不菲的云锦长袍,让茶庄主人的态度转变不少。
乔五味是谁!
从小就跟着师傅见过不少世面,是符门最后的牌面!
乔五味连忙清了清嗓:“昨夜那老婆子还恭恭敬敬迎我们进来,怎么天一亮,态度这般恶劣,这就是你们茶庄的待客之道。”
镖车大部分人经历昨夜的惊魂,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
李广倒还好,连忙应声:“对呀,早知晓你们茶庄不干净,打死我们也不进来借宿。”
而在提到“不干净”这三个字时,中年男子等人的脸上皆露出不自然的神情,显然是知晓些什么。
这时中年男子缓缓开口:“即是借宿,这天已大亮,你们也该离开了。”
杨镖头等人可巴不得离开这鬼地方,立即拿起行囊,只是等茶庄的孙管家领人去推开大门,就被屋外景象给吓的脸色苍白。
待回过神,立即跌跌撞撞的朝大厅方向边跑边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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