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五味紧紧抿着唇, 脸色有些难看,早知道昨夜就不应该把韩老夫人的尸首带出来, 不然今日就能以寻找韩老夫人的尸首为由, 将韩青所做的恶事揭露出来。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此的被动。
难不成就这样算了?
乔五味垂眸,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遮挡眼中所流露的情绪,让人看不清她此时的想法。
半响。
她开口:“好!我们现在就走。”
丁氏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神情,就像彼此第一次见面时般。
她语气带着几分感激:“多谢乔大师谅解。”
话落她便转身朝着院子所在的方向走去,倒是乔五味没抬头,没吭声,也未跟在丁氏身后,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
没多久,杨镖头等人便急忙忙赶了出来,宋滇之走在最后,他抬头看向站在角落旁神情低落的乔五味。
不知为何,宋滇之忍不住蹙紧那双好看的眉。
他不喜乔五味这副摸样。
杨镖头正边带众人朝着住宿的院子赶去,边叮嘱道:“待会快些收拾东西。”
这个鬼地方越早离开越好。
宋滇之走到乔五味面前停下脚步,声音清润的问道:“阿乔可是受委屈了?”
他在扮演一个好夫君,眼下在关心自己的情绪不高的娘子。
乔五味摇摇头:“我们也去收拾东西吧。”
两人的东西不多,几件换洗的衣裳一股脑塞进小小的包裹里头,被乔五味拎在手中,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衣裳与宋滇之的衣裳放在一起有什么不对。
杨镖头等人早早的站在茶庄大门口等着,李广瞥见乔五味的身影后,立即站在原地欢脱的跳起来挥着手。
亦如孙管家所说的那样,原本围绕在茶庄周边那场诡异的雾气散了,而眼前的景致也变的开阔起来,只见不远处绿荫成林的峰峦起伏,重叠环绕,似是一座座的青色水晶山,让人不由觉得心旷神怡。
没等众人走远,人群中的陈千峰突然惊呼一声。
“我给巧妹买的簪子放枕头底下忘拿了。”
李广是清楚那簪子对陈千峰的重要性,便连忙说道:“镖头,要不你们先走,我陪陈千峰去拿回簪子,一拿到我们就赶过来。”
杨镖头想了想:“行,动作快点。”
陈千峰连忙点头,随即两人转身朝着阿茶茶庄内赶去。
在边走边等两人回来时,镖车中的人就忍不住开始嘀咕胡娘起来,杨镖头似是想到什么,瞥了眼一直低着脑袋的乔五味,还以为她是因那韩琴的话而自责。
想到这小姑娘在阿茶茶庄没少帮助自己,便忍不住开口宽慰道。
“乔姑娘,那韩姑娘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胡娘的死与你无关。”
听到这话的乔五味有些错愕的抬起头,对上杨镖头那关心的眼神,微微愣了愣。
啊?
杨镖头见状继续道:“这阿茶茶庄中也只有那丁夫人是个好人,其他人良心都被狗吃的干干净净,那胡娘是自作自受,做出这样的丧尽天良之事,她一个妾室能有什么好下场,自裁反而是解脱。”
“那韩姑娘也颇有心机,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还将胡娘的死硬摁在乔姑娘头上,难不成没了乔姑娘,他们做的这些肮脏的事能瞒一辈子不成!”
杨镖头走南闯北这些年,什么人没见过,一眼就看清韩琴虚伪的本性。
其实乔五味并没有将韩琴的话放在心上,她只是在想别的事情。
“杨镖头,离这最近的衙门在哪呀?”
杨镖头面露疑惑:“衙门?”
乔五味点点头,一脸认真:“韩老夫人被活生生封死在棺材中,韩员外又惨死,我们可是证人,怎么能坐视不管,肯定是要去报案。”
她准备另走蹊径,韩老夫人死亡真相传开的话,韩青身上定会安上一个不孝罪名,在这样的朝代也够他喝上一壶。
杨镖头犹豫良久:“行!谁让这家人干的都不是人事。”
弑母在世人眼中可是大罪。
而就在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不可置信的大喊:“我……我们身后……”
众人不约而同的纷纷朝后看去,随即每个人的脸上皆露出错愕的神情,杨镖头甚至怀疑是看花了眼,连忙伸手揉了揉。
那如轻纱般随风流动的白蒙蒙雾气不知何时出现,将身后的路径遮掩其中,以及身后的树木与那座阿茶茶庄。
杨镖头声音有些发颤的问道:“雾气不是消失了吗?”
宋滇之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眯,闪过一抹幽光,脸上神情则暗昧不明,而他更是与乔五味异口同声道。
“它不是消失了,而是藏了起来。”
这就像是黑河村的那场雨,随着殇魂的情绪忽大忽小,小到毛毛细雨,让人不易察觉。
在胡娘死后,雾气也跟着随之消失时,乔五味便怀疑胡娘是被殇魂寄生的宿主,虽心中有许些疑点,但因气恼丁氏的做法,故此没怎么细想。
再者既能安全下山,她干嘛还要继续留下来。
可看到身后那白蒙蒙的雾气时,所有事情真相也都开始清晰明了。
杨镖头却一脸不解的问道:“可它为什么要藏起来?”
乔五味想了想,随即恍然大悟。
她信心满满道:“肯定是畏惧我的存在,所以故意藏起来,然后寻机会让我下山。”
昨夜只用一根手指头就击杀殇魂的宋滇之不由陷入沉默。
不过乔五味说的很对,因为畏惧,所以才故意藏了起来。
可让殇魂所畏惧之人并不是她,而是罪仙宋滇之。
这时李虎猛的想起来李广与李千峰,满是横肉的脸上瞬间苍白如纸,他急忙看向杨镖头,张着嘴,声调发着颤。
“李广跟千峰,他们两个……”
余下的话李虎不敢继续说下去,他害怕!
杨镖头下意识看向乔五味,想开口哀求她去看看,亦或者将这两人给带回去,可话到嘴边却不知要如何开口。
他见识过这雾气的诡异之处,可如果让乔五味去如此危险的地方救人,未免也太自私了些。
宋滇之盯着乔五味,漆黑的眸子中露出看好戏的笑意来。
乔五味怎会察觉不到众人的视线皆落在自己的身上,他们的心思她自然清楚了解,去将还未出现的李广与陈千峰带回来。
可她久久不动。
乔五味惜命,她不是很情愿的去冒险。
而且这只殇魂应是同宿主融洽的极好,不然也不会懂得隐藏自己,并将它最畏惧的东西赶出去。
不对,不是殇魂赶他们出茶庄的,真正幕后者是那名宿主。
这个人太过聪明,也太懂的隐藏,知道利用胡娘的死让洗白自己。
会是一个很强大很危险的敌人。
杨镖头知道乔五味为难,声音有些沙哑的替她说着话。
“这雾气有多危险大家心里都清楚,上次乔姑娘若能带我们离开,早就带我们走了,何况在茶庄几日,乔姑娘已经很照顾我们了,我们不能……”
乔五味听到杨镖头那有些哽咽的声音只觉得头大,她当时就不应该心软,就不应该跟他们一起上山,更不应该挣那二十两银子。
“行了!”
乔五味气恼的打断杨镖头要说的话,她低头从挎包中掏出另外一个夹层的黄符,面露心疼掏出两张黄符出来。
这黄符皆是混着宋滇之鲜血所画出来的符。
“八方符灵听我灵,御金为盾。”
两道黄符无风自燃的瞬间,金光一闪,如同黄金般的光盾将乔五味护在其中,她深深吸了口气,朝着雾气内走去。
在雾气与金色光盾相碰的瞬间,乔五味能清晰的感觉到雾气正在一点点吞噬光盾上的金光,好在速度很慢,足够支撑抵达茶庄。
她扭头看向宋滇之:“快进来,咱们可是收了杨镖头的银子。”
宋滇之嘴角荡漾出浅浅的笑意,那双眼眸似笑非笑的看着朝自己伸出手的女人,随即抬腿走了过去。
随着两人消失在雾气中,众人悬着的心也落落了下来,而杨镖头却不由想起方才所瞧见的一幕。
那宋公子在触碰到雾气时,好像并没有进到那光盾之中。
他连忙摇摇头,自己应该是看错了。
第28章
浓雾缭绕, 遮蔽住所能遮蔽的一切。
虽有光盾护住自身的安危,但周围可视的程度几乎为零,如果周边是平地还好, 可乔五味与宋滇之所处的位置是在阿茶山的半山腰。
先不说没看清路踩空摔下山底, 其次若浓雾中藏有别的东西的话, 而无论哪一种处境都极其危险。
想到这里,乔五味开始有点后悔,怎么一股脑就答应了呢。
她拽着宋滇之衣角的手指微微发紧,想了想又停下脚步, 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宋滇之垂眸, 就对上那双圆溜溜的葡萄眼,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显然是没有什么好事, 他故作疑惑的问道。
“阿乔可是有事要说?”
乔五味点点头, 随即硬着头皮将手伸到他的面前:“咱们手牵手。”
半响,她低着头,小心翼翼解释:“这里是半山腰, 如果脚踩空的话会摔下去,手牵手的话会安全些。”
乔五味向天发誓, 她绝对不是故意趁机占宋滇之的便宜的,只是在担心自己摔下去而已。
毕竟男人哪有命重要。
宋滇之慢慢收敛脸上的笑意,面无表情的盯着眼前的女人, 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中尽是冷意,漆黑如墨的眼眸更似是不见底的深渊。
乔五味见宋滇之迟迟没有回应, 只以为他不愿, 也不勉强道道:“其实不牵也行,我们看路小心点就好。”
就在她准备收回手时, 忽被一只宽大且冰冷的大手给紧紧的握住。
不应该用“握”这个词,而是牵。
紧接着乔五味就听头顶传来宋滇之那清润低醇的声音:“阿乔,是这样吗?”
她倒没觉得好害羞的,更不觉得两人牵手是种很亲昵的行为。
乔五味低头看着宋滇之那白皙修长的手指将她的手覆盖其中,只留大拇指在外面,她仰起头,不由蹙紧眉心,并一脸疑惑的问道。
“你手怎么那么冰呀,是体寒吗?”
宋滇之:……
乔五味右手下意识紧握宋滇之那冰凉的手,在察觉到身边男人身体有些僵硬,忍不住继续道:“你怎么了?”
宋滇之张俊美无铸的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眸光却极其清冷,他轻声回应着。
“只是觉得你的手很烫,可是患有什么隐疾?”
如若不是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担忧,乔无味都怀疑宋滇之这话是故意的,他心眼小,在报复方才自己说他体寒的事。
宋滇之垂眸,看着被自己紧紧包裹的小手,眸光微微颤了颤。
真的很烫,似是滚热的火石,正在慢慢焐热的自己。
乔五味正牵着宋滇之的手,朝前一步一步的探去,也好在有惊无险的抵达了阿茶茶庄。
可不知道为何,浓浓的雾气只徘徊在茶庄的门前,并未朝里头弥散过去。
乔五味似是察觉不对劲之处,立即撒开宋滇之那冰冷的手,朝着那两扇大开的赤红色大门走去,她紧蹙眉心,目光紧紧盯着缠绕在两扇赤红色大门中间的那一缕缕厚厚的蛛丝。
从离开阿茶茶庄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这地方似是变成了盘丝洞。
被撇下宋滇之垂眸瞥了眼空空且带些余温的左手,也不知在想什么,眼底忽露出一抹困惑的神情。
乔五味正试着用手将这些蛛丝扒拉掉,却错愕发现蛛丝极其强韧不说,还极其粘手,可若不把蛛丝清除干净,那就没办法进去。
她伸手从挎包中掏出两张黄符,直接贴在这些蛛丝上,右手捏手诀。
“八方符灵听我灵,御火。”
两张黄符“腾”的一声被团火焰点燃,并迅速朝周边蔓延去,厚厚的蛛丝被火燃烧成灰烬时,散发出难闻的恶臭味。
乔五味下意识朝后退了几步,后背却撞到走上前的宋滇之的胸膛上,她看了眼神情淡淡的宋滇之,小声嘀咕道。
“怎么觉得不像是殇魂,反而是蜘蛛成精了呢!”
虽昨夜开天眼看到殇魂留下的痕迹,但从始至终,乔五味都没看到殇魂的影子,反而是碰到韩老夫人亡魂以及快要成精的黑猫等。
宋滇之似是想到什么,垂眸对上乔五味那疑惑的目光,勾起嘴角。
“我记得!”
说到这,他故意停顿一下。
乔五味瞬间警铃大作,不由瞪大眼睛紧紧盯着身后这个男人。
记得什么?
难不成都记起来了?
宋滇之那长的睫毛轻轻颤抖,似是展翅飞走的蝴蝶,他眼底带着几分笑意。
“阿乔不是说你那祖师奶曾写过一本游记,那游记中难道没又提到过,殇魂与宿主融洽之后,宿主会是随着自己欲望开始异变吗?”
乔五味不由愣在原地。
异变?
原著中没有提到异变呀?
但乔五味很快就反应过来,她是穿书,但却穿到原著的十几年前,自己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呢。
“我们还是先进去找李广与陈千峰吧。”
在踏入茶庄内,瞥见每处都有一缕一缕的蛛丝时,乔五味心里有些发慌,她现在十分确定,这只殇魂绝对要比黑河村的那只殇魂要厉害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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