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了,等我准备个礼物你送给老板,正好圣诞节。” 向野对南漪的说辞信以为真,接着说,“那我刚说的你听到了吗?”
南漪侧脸看他,“嗯?你说了什么?”
于是向野说,某个消失了一周的失踪人口出现了,刚刚给他发了四个字“江湖救急”,所以他吃完饭要出去一趟。
两人回家匆匆啃了汉堡,向野走后,南漪在沙发上抱着小贝发呆。
她脑中一会想起敏珠心灰意冷的啜泣,一会又闪出向野妈妈那副“我儿即将继承皇位”般的姿态,高傲的影子在她脑海挥之不去。
曾经相处的短暂时光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淡化,反倒被剪辑成了视频片段,在不经意间就被翻找出来,然后循环播放。
南漪这才骤然发现自己内耗这么严重。
小贝“喵”了一声,主动蹭南漪的手,示意她,“别停,继续摸”,然而刚摸了两下,它又被手机震动声吓到,后背拱了起来。
南漪被这个动作逗笑,边摸着后背安慰它,边接起电话。
是吴小言打来的,一开口就问向野是不是有病,南漪陷入的思绪被剥离出来一些。
她定下心听事情原委,这才知道张弛口中的“江湖救急”是什么。
吴小言说他俩沆瀣一气,布置了一个“道歉现场”。向野负责打电话把人喊下来,等到下楼张弛的车以倒车的方式行驶停到吴小言面前,然后后备箱在下一瞬间打开——
“就是那种后备箱求婚的布置方式你知道吗!” 吴小言声音难掩愤恨,“所以一开始我真的愣了两秒钟,以为他要跟我……算了算了,不说这个,问题是你见过有人把‘道歉’搞成这样的吗?一圈发光的鲜花中间放着一个礼盒,礼盒上面写着‘sorry’,等我打开那个蠢到家蝴蝶结,从礼盒里面飘出来另一串‘sorry’氢气球!”
南漪消化了几秒,竟然觉得这件事发生在张弛身上没有违和感。他就这样思路清奇,找人和好还搞得这么浮夸。
不过这个行为愚蠢且没有诚意,尤其搞了一副求婚的阵仗,直直戳在吴小言的痛点上,不过张弛的精神状况一向如此,可向野怎么也不拦着点呢?
吴小言痛骂了他们五分钟才喘了口气,南漪正等着她喝口水继续,谁知她停下来,问:“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啊!”
南漪有苦说不出,笑说:“你发挥得太好了,我没有找到机会见缝插针。” 不止这次,而是每次听吴小言吐槽都是如此,将眼睛所见描述得绘声绘色,每次南漪都能脑补出当时的场景。
最后吴小言看完那个浮夸的写着“sorry”氢气球,气得扭头就走,“所以现在我很懊恼刚刚没有发挥好,我为我扭头就走的行为感觉羞耻!我就应该把所有气球都扎破然后把他们臭骂一顿,气死我了!”
南漪又被这一发言逗乐,刚才心中的烦闷也散去许多,她笑,吴小言也不恼怒,停了一会也跟着笑,说每次都懊恼自己吵架没发挥好。
南漪问吴小言打算怎么办。
吴小言沉默了几秒,语气平常地说:“就正常办呗,该怎么样怎么样。”
该怎么样怎么样。这话她可是说了许多次,所以南漪已经无法判别她的真实想法了。
不过好在吴小言是极少内耗的人,她永远最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像自己,总是被矛盾拉扯包围。
“向野是不是快回国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吴小言居然还有心情关心别人。
“嗯,应该过完圣诞就走t了。” 南漪回答。
“然后呢?”
“然后?”
“什么时候回来呀!”
“我不知道呀。”
吴小言沉默片刻,把南漪数落了一通,说她从来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有时候让人生气。
尤其是这软绵绵的语气!
“在这种关键事件上你不需要情绪稳定!” 她转眼就忘了刚才这位当事人还是她嘴里的“狈”,兀自替南漪着急起来,“你快去问他啊!问他下次什么时候回来,打不打算留下来,办什么签证,需不需要你给他办身份,如果需要的话我赶紧给你们直接递交配偶签证,反正你们的护照信息我这里都有。”
南漪愣了愣,被这一通发言搞到哭笑不得。她此时顾不上被吴小言戳到痛处,只觉得自己的闺蜜情绪激动,慢条斯理安抚她,“我知道,我会跟他谈的。”
吴小言轻嗤一声,讽刺南漪只是嘴上说说,要不然三年前也不会不明不白地分开。
南漪没作声。
吴小言追问:“南姐,我其实一直都没追究,你和向野当时到底为什么分手啊。”
南漪身形一顿,“就是跟你们说的那样啊,异国嘛,不想耽误时间,还是做回朋友比较好。”
他们一直以来都是以“朋友”的身份相处,然而在所有人眼里也是这样。
“就这么简单?你确定?” 吴小言拖长音调。
南漪没想到她会这样问,微微坐直身子,“为什么不确定?”
她吃不准吴小言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当初她和向野分手时,身边人都没有追问,不知道是向野去跟大家说了什么,或者她的朋友足够了解并且尊重她,总之没有人在她的雷区蹦迪。
两人在朋友圈做着最亲密的朋友,结果表演者入了戏,这人设立的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于是南漪没有刻意戒断这段感情,只是用了很多办法去习惯一个人的生活。
想到这里,她摸了摸身旁正翘着脚给自己舔腿毛的小贝,偷偷笑了下。
“你笑什么啊?” 吴小言听到了,更以为南漪有什么猫腻,非说她有事瞒着自己,说着说着变了一个语气,“南姐你这样真的挺没意思的,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有什么事从来都不跟我说。”
突如其来的转变打的南漪措手不及,在慌措中她隐隐嗅到了pua的味道,可是没有直接证据。
“我不是一直这样嘛。” 为了凸显诚意,南漪解释,“和了了我也没有说。”
“是啊,我们什么都告诉你,你连分手的原因都不告诉我们。” 南漪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幻听,吴小言的语气听上去很难过,“之前我们不问你是相信你和向野能自己处理好,而且感情这种事别人掺和也没有用。”
南漪抓到漏洞,见机反驳:“那你现在还这么操心了了。” 每天让程了在群里汇报约会进度,甚至还要运用工作便利查看别人的签证信息。
“这能一样吗!了了就是个傻姑娘……” 吴小言反应过来不对,机敏地说,“不对!你别给我转移话题,我现在说你跟向野呢。”
接下来,吴小言说了一段让南漪意想不到的发言。
“南姐,我觉得我好像做人很失败。”
“我和爸妈关系不好,我弟也不听我的话,来了澳洲找的几份工作最后都和同事老板闹掰,除了你们也没有交到什么朋友,就连感情……” 她顿了顿,叹了口气,“算了,不说他了。”
“这次我是认真的,我不想再见张弛了。”
“可我总会想到他,我家里全是他送我的东西,我每天都很想见他。”
“我说谎了,我想结婚的。”
南漪默默抽气,听吴小言继续说下去。
“我爸妈感情不好,我的童年也不幸福,所以我很想组建自己的家庭,和我喜欢的人一起生个可爱的孩子,但是张弛好像不是那个人。”
“但是南姐,七年太久了,我好像都习惯跟他藕断丝连了,所以现在真的有点不习惯。” 她说着,声音带上哭腔,“我不知道你跟向野是怎么做到分手后还能做朋友的,反正我和张弛可能这辈子都会老死不相往来了。”
吴小言说完吸了一下鼻子。
而南漪在弹指一瞬的沉默中,鬼使神差地做了一个决定。
“小言,其实我跟向野这几年没有什么联系。” 她平静地说,“我们不是什么朋友。”
“你说的对,分手后不可能做朋友。”
第41章 . 宇宙并不是在所有时候都跟你站在同一边
南漪突如其来的坦白让吴小言失语了许久。
她本是借着抒发胸中烦闷,随意多嘴几句,谁知达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你说的对,分手后不可能做朋友。”
吴小言费解。等了半分钟,她终于听到了南漪的解释。
原来,南漪和向野这些年也只是对方“朋友圈”中的朋友。
她脱口而出,问为什么。
南漪沉默了几秒,回答:“因为向野一直以来都很体面。”
对前女友体面,所以没提过分手,等到对方率先走远,他也笑着祝福,然后跟所有人默认分手是他的错。
吴小言消化完,问:“你的意思是,向野在朋友圈给你留言是因为不想让大家知道你们闹掰了?给你留面子而已?”
南漪想都没想,纠正她说:“我们没有闹掰。”
吴小言在电话里拖长音“嗯”了半天,说:“对不起南姐,我不李姐,没有闹掰你们还在朋友圈演什么戏?正常微信聊天不好吗?”
“我不知道啊。” 南漪顿时矛盾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急着纠正吴小言的话,只觉得一定是今天麦当劳的可乐里掺了酒,不然怎么就被打开了话匣子,越说越委屈,“是向野突然不理我了。”
吴小言愣住。
三年前,南漪和向野决定分手之后,两个人都无法立刻戒断这段感情。他们并没有断了联系,如同以往在微信里跟对方问早晚安,分享生活中的琐事,这样的日子维持了一个月。
如同奶制品的保质期,他们分手的新鲜感也只持续了一个月。南漪已经记不清是谁率先沉默,只记得他们的对话逐渐减少,然后变成二字和单字的回复,最后只剩下节日和生日的祝福。
从那以后,她和向野屈指可数的对话只存在于朋友圈中。
南漪曾经想不明白,明明他们默契地选择跨出去,向野为什么还要装作无事发生,在别人面前表演亲昵?后来她才逐渐回味过来——向野的人设就是“体面”。
在接受这个事实的初期南漪很难过,原来自己和他的前女友也没什么区别。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跟着习惯,于是两人又心照不宣地在朋友圈维持着“最体面ex”的称号。
“我还是不理解……” 这是吴小言听完后的第一句话。
南漪短促地心梗了一下,她的闺蜜不愧是全天下最没有共情能力的人。
“但我不发表意见哈!你们俩开心就好。” 也许是感受到南漪正在滴血的内心,吴小言居然没有发挥毒舌功力,甚至语气听起来像是安慰,“不过,我只有一个问题!”
她加重了声调,南漪警惕了几分。
“所以你们俩当时为什么要分手。” 吴小言说完补充,“你别跟我说是异国恋哈,你们都不是因为距离会分开的那种人。”
吴小言这点看得透彻。她了解南漪,同时也了解向野。
“向野和张……咳咳,和那个傻子不一样。那个傻子从前没翻出什么浪花来是因为我们在澳洲,这里餐厅关门这么早,酒吧有宵禁,娱乐活动总共就这么几个地方,他是客观条件不允许,有心无力。” 吴小言骂着,喝了口水,“可向野不一样啊,他本来就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就算他回上海天天住在酒吧里你也不用担心。”
说完紧接着吴小言话锋一转,“不过也不一定哈,天天纸醉金迷的谁知道呢,男人呗。”
南漪:“……你这是表扬向野么。”
吴小言哈哈一笑,“哎呀,别在意这些细节嘛,我说的意思你明白就行了。反正,总而言之,我当时就不相信你们是因为异国恋分开的,只是懒得戳穿你罢了。”
在这一刻,南漪恍然瞥见了吴小言灵魂深处的温柔。她从来没有在任何时候,以任何方式试图解开南漪的伤疤。她仿佛是这段感情里最清醒的看客,站在高处看着身处迷雾中的两个人。
吴小言说,她心里一直确信南漪和向野会复合。
埋在南漪胸口的石头终于松动。
她说,是她主动提出分开的。而迫使她做这个决定的,是向野妈妈朋友圈里的照片。
南漪一直以来都知道,向野妈妈不把她放在眼里。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全天下最优秀的儿子,没有任何女生配得上他。对于向野的夸奖,南漪不置可否。向野很好,可一想到这些都是基于拉踩自己的前提下t,她的心里开始渐渐排斥。
而两人第一次吵架也是因为向野说,妈妈让他尽快回国一趟。
“回国?就是最后一次向野回国吗?”
“嗯。”
“那次他妈妈叫他回去干嘛啊?”
“介绍女朋友。”
“……”
向野妈妈发的消息恰好被南漪看到,于是他们像所有情侣那样,为了这件事大吵一架。
几年前南漪还并不是水豚的性格,充其量是一只猫。
时而独立时而黏人,潇洒又慵懒。可再容易相处,猫也是容易应激的哺乳动物。于是向野妈妈就成了南漪的ptsd对象。
南漪抓着那条要向野回去“相亲”的消息不放,吵了几句便开始冷战。向野着急,起初撒娇打滚解释,说他妈妈只是那么一说,不是真的要拆散他们。可这招显然不管用,事情没有在根本上得到处理。
“向野有毛病啊?他跟你解释他妈妈的意图有什么用?他要做的是别回国,跟他妈反抗到底啊!” 吴小言愤愤不平,突然共情了南漪的处境。
“是吧……” 南漪心中藏匿了几年的委屈又涌上来些,压下去后缓缓说,“而且那个时候他的学签要到期了,我想让最起码申请完工作签证再走,有一份保障我心里也会好受一点。”
不得不说,向野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极其幼稚。他把一切想得太简单,忘了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不确定性。他只顾着保证自己不会背叛,回去看看家里人就回来,可这些承诺在南漪眼里只是撒满芝麻的大饼,甚至不知道该从何下口。
终于,在他们最后一次冷战时,向野的耐心被用完。他委屈地认为自己的女朋友对他没有信任,或者说,有些无理取闹。他们那晚大吵一架,向野一气之下买了单程机票。
“现在你满意了吗?我买单程机票再也不回来了,行了吧?”
他从没这样大声说话过,南漪还记得那天在椅子下面瑟瑟发抖的Pepper,可怜得像一个即将无家可归的小朋友。
虽然向野出去吹了一晚上海风就清醒过来。他跟南漪疯狂道歉,瞪着一双虔诚又真挚的眼睛看着她,跟她承诺自己只是气话,回国后就买返程的机票。
南漪还是选择相信他。
然而宇宙并不是在所有时候都跟你站在同一边。向野回去之后爸爸突然生病,这时疫情突然爆发,预期的两周假期拖成了两个月,当他处理完事情刚打算买机票,澳洲宣布海外人员暂时不能入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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