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角扬起的弧度始终无法散去。
小然带着她去到了附近的酒店把行李放下。
房间是个类似小公寓的套间,里面有两间卧室,梨迟和小然各住一间。
“梨迟姐说晚上你可以和她一起睡。”
“嗯,好。”
卧室外面的区域出了些快递,还算整洁,但进入向梨迟的房间时便有些夸张了,地上和桌面杂乱无章地摆放着很多东西,衣服、道具、化妆品四散分布,像是被狂风卷扫而过未清理的现场。
小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抱歉,早上有些急,我还没来得及收拾。”
顾书云在墙边找了个空位将自己的行李箱放下。
小然笑眼吟吟地说:“我先带你过去吧,回来我再来弄弄,等你们晚上回来保准整洁如初!”
顾书云看向她问道:“要不我们现在一起收拾吧?”
“不用不用,我是助理,本来就是要做这些事的。”小然说,“刚刚梨迟姐还在微信问有没有接到你,所以现在的第一要紧事是带你去找她。”
“好吧。”顾书云应声。
剧组最近在这附近的一座古宅中取景,两人步行过去有些远。
小然熟练地提前打了车,因此她们下楼后没等多久车便来了。
“你们拍摄的时候是一直住在这吗?”
“不是,因为拍摄地点会换,如果太远的话我们住的地方也会跟着换,如果是在横店拍古装的话,就不用这样了,会长住在一个酒店。”
“噢,这样啊。”
她们在古宅外的长街前下了车,往里还要再走一段路。
越靠近里边,来来往往的人行走似乎更加匆忙。
四周停放了不少车辆和大型设备,顾书云好奇地四处打量。
小然说:“梨迟姐早上有场戏,所以她很早就先去剧组做造型了,这会不知道是在保姆车里还是在化妆,等到了再看看。”
“我们现在过去,会不会打扰她背台词什么的呀?”
“不会不会,都是要提前背好的,等到现在才开始背会被导演骂死的,而且梨迟姐这个机会来之不易,她特别努力,早早就背完了。”
顾书云点点头,由着小然带她往前走。
周围的墙面上贴了不少标识横幅,还有明星的应援物品,以往也有见过剧组拍摄,但通常她都是被清场的那个,还没有这样近距离地参观过。
小然也很热情地和她讲解着剧组里不同外面的新鲜事,两人一路聊得很愉快。
快要靠近房车的时候,气氛变得有些怪异,车内似乎有声音传出,是男人和女人的争吵声。
“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现在赚钱了就不认了?”
“覃迟,我上次已经和你说得很明白了,滚啊,别再来找我了。”
“覃迟,有你母亲的存在你永远摆脱不了我,你一辈子都欠我。”
“欠你的早就还清了,况且妈妈怎么死的,她也是被你逼死的!”
男人怒极反笑:“被我逼死的?她是为了你才得癌症的,你要是不继续给我赡养费,我就去找媒体曝光你。”
他呸了声又继续说:“赚钱对你来说不是很容易吗,随便睡个导演,演部电影轻轻松松的事,你们这一行也就看着光鲜亮丽,实际上都是肉/体交易,你不给我钱也行,和我睡,反正你从小都是被我看着长大,我们的关系可比别人亲密多了。”
向梨迟被他恶心得想呕吐,她满目通红憎恶地怒视他。
男人说罢就要上前,向梨迟呼吸停住,身体紧绷到极致,她防备地往后退了几步,随手攥起旁边能摸到的东西。
顾书云目光渐冷,在听见声音后,想也没想拉开了车门。
巨大的车门声都没能惊动车里的人。
她冲上车时,膝盖撞到台阶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响,她顾不上太多,赶紧看向车内。
最里侧位置的两人像是扭打在了一起,东西撞落在四周混乱极了。
向梨迟重重扯开面前的人,抬腿踢向他的下身,勾膝绊倒后直接反剪其双手将人压制在地上。
覃泰仁的脸被狼狈地按向地面,身上碰撞过后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哀嚎。
他的脸正好朝向了门口位置,看见人后急忙喊道:“报警,女儿快帮我报警!”
小然也完全呆愣在原地。
这是书云姐的父亲?
向梨迟一身旗袍褶皱堆叠,侧边的开衩似有撕裂,梳好的发髻早已散落。
但她的目光仍是冷冽凌厉,声音淬着冷寒:“女儿?你有女儿吗,没生过没养过你还想认她?”
什么意思?
顾书云神色忽顿了一下。
她的身体和思绪同时僵住,有些不太明白向梨迟所说的话。
一旁的小然率先反应过来,问道:“梨迟姐,要报警吗?”
向梨迟有片刻犹豫,飞逝闪过的往事像无法挣脱的枷锁,无形地束缚了她太久了。
她失神的眼眸很快恢复清明,如同做下了重大决定一般:“报,现在就报,成全他的愿望。”
此刻报警对她的名声和事业无疑是巨大的打击,但过往的每一刻,她的心从未有过如此般的坚决。
哪怕现在这部戏没法拍了,哪怕被媒体大做文章要退出娱乐圈了,她都不会后悔。
覃泰仁扯着嗓子粗吼着:“等警察来了就是杀人,非法拘禁,你等着坐牢吧!”
由于房车的门没有关上,他们的声音不出意外地传到了外边,有好奇者上来围观,直接被眼前的景况吓到。
“要,要帮忙吗?”他紧张地问道。
向梨迟冷漠的眼神扫向门口的人:“能帮我把他按住吗,我没有力气了。”
“欸,好。”瘦瘦高高的男人走了上来,反扣的力道竟比向梨迟的力气还大,覃泰仁再一次粗声嚎叫。
“这是怎么回事?”男人谨慎地看向她们。
现在的情况看上去有些像是她们抓住了小偷,但混乱的局面又有些不太像。
向梨迟眸色无波无澜,相较于地上的男人,她的神情看不出一丝怒意:“是个强/奸犯,麻烦你不要放他跑了。”
男人猛地倒吸了口气,连连点头。
顾书云上前扶住了向梨迟,她的身体像是被抽空了一般软绵无力。
“还好吗,你有受伤吗?”
顾书云打量着她的全身,想要检查她的身上有没有伤口。
“没事,借我靠靠。”
向梨迟卸周身的力气,将自己的重量完全压在她的身上。
顾书云扶着她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用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警察很快来了,检查了四周后,对双方做出了询问。
由于两边各执一词,并且覃泰仁一直被按在地上,警察先是让他们松开人,又查问了一遍他这边的情况。
覃泰仁愤怒说道:“警察同志,我来这边找我的女儿,让她给我赡养费,谁知她突然发怒,直接就拿东西砸我,还打我,简直是往死里打,她这是杀人,你快让她坐牢!”
向梨迟嘴角几分嘲讽,冷静说道:“警察同志,我和他并无血缘关系,他在我不知情的状况下来到了我的房车,对我几番言语侮辱之后还意图不轨,我为自保行使正当防卫将他按倒在地,然后之后报警等你们的到来。”
“不是,我才是受害者!这女的乱说,是她勾引我的,而且她是我女儿,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面对向梨迟条理清晰的阐述,覃泰仁已经语无伦次起来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偷偷拍照想要爆料,有人甚至直接拿着手机进行直播。
向梨迟像是被架在了处刑台上,而他们一个个都是声讨者。
向梨迟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她像一朵孤傲圣洁的花,只为自己绽放。
“从他出现开始我都录音了,我要告他强/奸未遂。”
落下的声音宛若一记重磅砸向那些只为看热闹的人。
“你!”覃泰仁彻底说不出话来。
警察押送着几人要回警局继续审问。
临走前那个好心帮忙的男人问道:“需要我去帮你做证人吗?”
“不用了,这事本来就和你无关。”
经过了数小时的笔录,审讯调查环节,向梨迟提交了报案资料。
由于初步能够判定证据较为充足,并且原告坚决不撤案,哪怕覃泰仁死咬着不承认都已经能够立案了。
她们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
月光似被浓云吞没,冷清的街道幽静漆黑,寒风穿动树梢发出野兽般哀鸣的声响。
路灯下,向梨迟的身影萧瑟,绸缎般的乌黑发丝松散,精致的容颜在光晕中有几分凄婉的破碎感。
顾书云强压着心底翻涌的酸涩,对她说道:“你很勇敢”
向梨迟敛下沉寂的眼眸,回头望了眼无尽黑暗的前路,忽地嘴角绽着一抹笑。
“我赚的第一桶金就是去报了散打班。”
“我等这天很久了。”
第52章
向梨迟的事件被传到网上闹得沸沸扬扬。
直播的那天中午, 微博甚至爆了两条热搜。
为避及影响,靳渊白让向梨迟先回去,至于剧组之后是否还会用她, 并没有明说。
经纪人在得知这件事时简直气炸了, 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问她为什么要把这件事闹这么大。
问她还嫌自己网上的黑料不够多吗?
向梨迟却十分坦然地说:“我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气得经纪人只能掐着人中继续回去买水军。
网上的舆论风向瞬息万变, 有人对她改观,也有人骂得更凶。
向梨迟都不太在意。
她回到了顾家, 顾家父母看到她时满眼心疼,顾承望作为男人有些话不太方便说, 但他和梨迟承诺,一定会让覃泰仁付出法律代价的。
夜晚,鄢曼吟来到梨迟的房间说陪她睡觉,或者只是看着她入睡,这样才能稍稍安心些。
向梨迟的嘴角是很浅淡的笑:“不用了, 我想要一个人的空间。”
鄢曼吟担心她夜晚难以入睡, 在一旁点了安神的香。
这一夜,她久违地梦到了养母,她来给她过生日了。
十六岁的生日。
然而浓黑的夜幕中不见一丝月色,荒寂的草地被冷风吹动,交错的时光记忆在黑暗中反复浮现。
又是那个昏暗的房间,蔓延身体的惊恐让她的心跌宕起伏。
她知道这是梦, 是萦绕她多年的噩梦。
她放慢了呼吸试图让自己从梦境中挣扎着醒过来。
忽然身体像是失去了控制, 汗水顺着发线流了下来。
向梨迟坐起身后,手指抵着额间, 轻柔眉梢。
直到确认了自己已身处现实, 胸口的闷感才有所缓解。
她心情复杂地走到窗边,暗淡夜色中, 一抹猩红光点亮起。
自从十六岁外出打工之后,向梨迟就很少回到苏城。
这里有她最糟糕的记忆。
她想,她是不会喜欢苏城的。
之后每次回到这里,她都无可避免地会做噩梦。
烟雾轻薄地从唇边漫出,飘散在空中,向梨迟从窗前的倒影中看见了自己,似乎她还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
记忆中,她和第一任养父母生活到了六岁。
爸爸妈妈对她的感情总是淡淡的,说不上来好也没有很不好,起初她还不明白为什么,直到后来妈妈又怀孕了,被查出来是男孩,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
她以为爸爸妈妈只是重男轻女,并不是不爱她,给她的爱比弟弟少一点。
没事的,这没关系的。
可有天,她听到了父母说起了她的身世。
原来他们早知道她不是亲生的啊,甚至他们在知道之后完全没有想要找回自己亲生女儿的想法。
因为只是女儿罢了。
向梨迟一时不知自己和那个小女孩谁更可怜些。
对于这个未出世的弟弟他们都很欢喜,爷爷奶奶也是。
所以他们选了一个吉日准备回庙中找大师还愿,可路上却发生了意外。
情况很惨烈,父母走了,未出世的弟弟也是。
有时候她在想,要是她也在车上就好了,可为什么她不在那辆车上呢,向梨迟到现在都很难形容她那时的心情。
父母走了之后,她的姑姑来接她回家。
姑姑说:“我不能生育,你只会是我唯一的孩子,跟我走好不好?”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义无反顾是什么感觉。
哪怕她隐隐感觉姑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但为了姑姑,她还是去了。
到了覃家后,姑姑给她改了名字,她也改口称呼她为妈妈。
起初覃泰仁是同意她的到来的,在他的想法中,小孩的父母离世后她必然会分得一部分遗产,只要不是来吃他用他就好。
可后来有天他发现,那些钱全被妈妈存了定期,覃泰仁愤怒极了,断了给家里的生活费,并且拒绝负担她的任何费用,妈妈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但也不得不外出工作补贴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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