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和畅看到毛茸茸的小动物,忍不住一喜,“这褚大爷养的?”
“几年前自己出现在我的院落里,当时脚上夹着捕鼠器,想着总归是一条小生命,给它取下夹子,拿了些鱼肉喂食,它在我的院子待十几天,好了也不走,现在白天就在我院子睡,黄昏时分就出来走动,不养都不知道,原来猫儿晚上不睡觉的。”
高和畅蹲下来,那白猫也不怕她,任她在身上担了几下,十分親人,“褚大爷,这猫可有名字?”
“叫小白。”
高和畅噗哧一笑,还真随便,因为白色叫小白。
小白啊小白,你可是因为褚大爷心软,所以就赖着他不走啦?就像自己一样,知道别的地方肯定没有更好的依靠,所以这样理所当然的一直和百善织坊合作下来。
小白又蹭了蹭褚嘉言,然后用尾巴一卷高和畅的手,咪咪几声,又跑进花丛中,一下不见身影。
高和畅站了起来,“小白真可爱,等我以后有了自己的宅子,也养些猫猫狗狗,这种小动物通人性,养起来最幸福不过。”
褚嘉言微笑,小白很可爱,不过几个妹妹跟表妹都嫌小白脏,高和畅是第一个不嫌小白脏的女子。
他也不太懂小白脏在哪,小白天天舔毛给自己洗澡,比很多人都还要干净了,说来也只是因为小白不是名种罢了,就真的是很普通的小白猫,但是好在它通人性,说来也很神奇,小白知道什么人可以接近,什么人不能接近,据说这是动物的直觉,只有动物自己知道为什么。
要让他说,小白可能是随了他这个主人,他觉得高和畅可以接近,小白就接近了。
褚嘉言心中有点隐隐的兴奋,今日服装秀过后,他打算问问高和畅对自己的想法,他应该不是一厢情愿,应该不是自作多情,只要她愿意,他就派媒人上门,八人大轿风光迎娶她过门当奶奶。
“高小姐,前面就到了,我把舞台的起点搭在水榭上,往湖面延伸,所以到时候那些展示仕女们是在湖面行走。”
高和畅惊讶,光想就很美啊。
绕过几株比人还高的紫薇,眼前豁然开朗。
可以容纳船舶的大湖搭起了水上伸展台,等到日落时分,身后余晖照耀,脚下波光粼粼,想必会更好看。
高和畅看得眼睛都大了,这可不是她的主意,这是褚嘉言这个古代人想出来的,他真的天生适合吃时尚这碗饭。
她看着眼前景色,想着再过一个时辰,完全出自她手的时装秀就会开始,忍不住兴奋起来,内心志得意满,可惜不能炫耀。
两人就着未来的京城成衣市场说了起来,褚嘉言不想瞒她,直接说了服装秀过后,他会贴单子招聘新的服装设计师,只要有本事,分银一律好谈,高和畅也不会不舒服,越多人参与这个行业就越蓬勃,竞争是进步最好的方法。
就像她以前帮古装片设计衣服,只要知道某家公司也有甲级企划,她一定就会激发更多火花。
退后一步说,她对自己的本事有信心,就像过去入围金马,入围金钟,她在古代也能活出一片天,不只是靠穿越人的优势,更重要的是靠自己的本事。
两人说着说着,不知不觉中时间过去,直到旁边的柳娘子提醒,这才惊觉酉时已经到来。
就见一个少女领着两个丫头嫋嫋婷婷走近。
褚嘉言笑道:“福泰县主。”
褚家有皇帝给的虚衔,品级不低,倒是不用特意跟县主行礼。
高和畅心想,县主?那不就是官家子女,东瑞国阶层严明,于是连忙屈膝,“民女高和畅见过福泰县主。”
就见福泰县主笑咪咪的,“我心里着急,可等不得再两刻钟……嗯,高和畅?是惠风系列的设计师吗?”
褚嘉言含笑,“正是。”
福泰县主露出惊讶神色,打量起她来,“这样年轻?怕还不到二十岁吧,我还以为是个中年娘子,高小姐是自小学习服装设计吗?我今年春天买了三件惠风的衣裳,在宴会上穿出去,可是风光了一把。”
褚嘉言喜道:“是县主赏脸。”
“本想跟你说把今晚的衣服先扣下几件给我,但想想你肯定不愿意,服装秀,听起来倒是新鲜,我等着看你怎么办理。”
“哎,这不是福泰县主吗?民女公孙灵见过福泰县主。”一个身着月牙纱裙的少女也来了。
福泰县主笑骂,“你祖父是二品官儿,说来也只比郡王低一阶,跟我又不是不认识,行什么礼?”
“不行礼,回头让祖父知道,要罚抄经书的,县主不知道我身边这两丫头都只听祖母的话,对我一点都不忠心。”公孙灵说。
后面跟着两个圆脸丫头很快低下头来,看来说的是真的。
高和畅又听她们聊了一会话,这才知道福泰县主是青和郡王的女儿,虽然生母只是个孺人,但却得到偏爱,一个庶女也获得了县主的封号跟食邑。
公孙灵的祖父是二品太子少师,嫡出小姐,家教十分严厉,丫头都知道跟老太爷、老夫人打小报告有赏,所以孙子辈都过得很辛苦,这回是求了祖母好几日,祖母才点头放她出来开开眼界,但只许看,不许定,他们太子少师府的人可得以身作则,不能花上百两去买一件衣服。
待公孙灵知道高和畅就是惠风的设计师,也是十分诧异,“怎么这样年轻,我还以为是个中年娘子。”
福泰县主拍手大笑,“我也是这样以为,这春天我买了三件惠风春装,可是爱不释手,要不是怕人家说我没衣服,还想天天穿呢。”
“我辜家的表姊买了,在春宴上大出风头,虽然一件衣服要五十两,但可值了,我那表姊就是那天被岑家公子给看中,现在已经交换了婚书,预备明年春天出嫁。”
高和畅笑咪咪的,没想到自己的衣服还有红娘效应,对了,其实她还能推出相親系列,更花俏,更大胆,更引人注意。
说话间又陆续来了几个小姐,褚嘉言给高和畅做介绍,太史令家的小姐,军器监家的小姐,协律郎家的小姐等等,她再一次体会到百善织坊的本事,这些好几位都是官家千金,褚家居然请得动,而且见状跟褚嘉言都是相熟的。
人越来越多,看样子褚家请了超过五十位名门贵女。
日落时分一到,褚嘉言一个眼色,数十个褚家奴仆立即点上了灯,旁边琴娘弹琴,高和畅人生第一场服装秀于是展开。
负责走秀的都是年轻绣娘,有大荷包可以领,于是人人抢着上。
就见夕阳西下,湖面倒映着夕阳跟飞鸟,一个接着一个仕女穿着冬季的衣服出来,停顿,展示,绕圈,然后走进去。
高和畅看着,十分激动,她的人生没有白活,她真的做出一点成绩来了,一场自己设计的服装秀,她从大一起就开始的梦想,穿越一年后终于成真,那些小姐们的惊呼对她来说是最大的鼓励……
褚嘉言递过帕子,“擦擦眼泪。”
高和畅吸着鼻子,在眼角印了印,“我太高兴了。”
“高兴是好事,哭出来也不要紧。”
“我不哭了,这样不吉利。”
褚嘉言温言说:“我不迷信。”
你真好。高和畅在心底说,你真好。
服装秀莫约一刻多钟结束,不知道哪家小姐突然一嗓子嚎出来,“我要第八件,第十四件,第二十五件。”
高和畅还处于感动之中,听到这么热情的回应,忍不住破涕为笑,对一个服装设计师来说,还有什么比姑娘抢着买衣服还要幸福?
百善织坊的大掌柜上台主持喊价,台下都是贵女,都有一定程度的家底,银子对她们来说不算事,只要自己能在宴会上拔得头筹,哪怕花两百两都值得,辜小姐不就凭着穿上好看的衣裳预备嫁入岑家了吗?
那日,最便宜的衣服也喊到了一百二十两,最贵的一件三百两,由米粮大盘商的江家小姐得标。
褚家当日光订金就收了两千多两。
各家小姐都是见证人,回去难免提起,于是短短几日京城的成衣圈就知道褚家又打赢了一场胜仗。
三百两的衣服啊,够普通人吃喝好几年了,江家还真富有,褚家也真能卖,一个款式只做一件,这是少赚了好多钱,但是把名声往上拉了几个档次都不只。
高和畅只觉得开心得不得了,一来梦想成真,二来竞标结束后,不少小姐来预定下一次服装秀的邀请函,褚嘉言都不吝啬的介绍她——不是怕她让人知道,而是把她推到众人的眼前,这是对她的信任。
一个成功的男人,一定会欣赏一个成功的女人。
她想到以前合作过一些小心眼的男明星,他们是绝对不会跟别人介绍自己的化妆师、服装师的,因为怕被挖走,可以说他看重工作人员,但要说他看轻也行,对于高和畅来说,她觉得自己不该见不得人,她又没做错事情,何必被藏着掖着。
看着褚嘉言春风满面,她只觉得好好看——糟糕,自己是不是真的对这古代人动心了?这样下去好吗?
喜欢就喜欢,喜欢怎么了,她又没说要嫁给他……
只是他们这样不配,真的动心,那是要吃苦的。
再一想,高和畅觉得吃苦就吃苦,她不怕,她觉得跟褚嘉言相处很自在,她能生出力气来对抗那些不适合。
难得拥有二次人生,她不想跟前一世一样孤单,连在安宁病房都没人陪伴过夜。
这回她想成親,想有娃,想要有个丰富人生。
服装秀后,褚嘉言又接受了高和畅的建议,来了庆功宴。
举凡这次服装秀的相关人员,绣娘、展示模特儿、琴娘、搭建舞台的工人,都能到麻辣天香馆吃一顿好的。
麻辣天香馆一个席面可要三两起跳,因此出席踊跃,几乎所有参与的人都来了,麻辣天香馆接到大单,自然打起全副心力伺候,红烧大裙翅,香滑鲈鱼球,醉翁花雕虾,油淋蛤删等等,主厨使出浑身解数,一二楼一共开了三十桌,人人都吃得喜笑颜开。
主桌上,孙掌柜举杯,“敬大爷,敬高小姐。”
褚嘉言笑说:“孙掌柜在我褚家辛苦二十余年,不用如此多礼。”
高和畅连忙还礼,“孙掌柜客气。”
“我啊,总算开了眼界。”孙掌柜三分黄汤下肚,开始不拘小节,“原来衣服除了卖多能赚,卖少也能赚,还以为自己是老江湖,没想到高小姐这么有本事,真的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高和畅不好意思了,衣服虽然是她绘制的,但服装秀可不是她的发想,更别提限量预购这件事情,这可是褚嘉言的功劳。
绣娘领班古大娘也在主桌,虽然赶制这一批冬装辛苦,但褚大爷说了,分红不会小器,他们在褚家干活多年,都知道褚家给钱大方,因此即使熬夜赶工那也是没有抱怨的,没想到那个什么服装秀大成功后,褚大爷还请他们来麻辣天香楼吃一顿好的,古大娘坐在主桌,觉得可有面子了。
古大娘见孙掌柜敬酒,于是也举杯,“奴婢代表绣娘们多谢褚大爷,多谢高小姐。”
高和畅慌慌忙忙,“应该是我谢谢古大娘跟绣娘们,每一件衣服都做得比图画还好,我不会刺绣,但我知道那一针一线都不容易。”
古大娘听了心里舒服,这高小姐真好,没当她们做的是低贱活,绣娘确实地位不高,简单的活儿七八岁的小丫头都能做,她也不是一开始就在褚家做事,十几岁时曾经在石员外家的绣坊待过几年,那石小姐们可折腾人了,十五号要穿衣服,十二号才讲,她们常常几天闲暇,然后又熬夜赶工好几天。
褚家很有规矩,辰初上工,酉初下工,中午休息半个时辰,饭菜厨房会煮,一荤一素,比起很多人家吃得好了。
她们做成衣的人,不管是染坊工人还是绣娘,铺子里的招呼娘子、招呼小子,人人都很珍惜在褚家工作的机会,褚大爷是真的把工人当人看,很尊重人,她们虽然是下人,但也是有自尊的。
“说来还得谢谢褚大爷,谢谢高小姐。”古大娘喝了两杯酒,笑咪咪的,“惠风卖得好,我们今年春天夏天的花红都多了,再辛苦都值得,我有几个街坊邻居都在问还缺不缺人,想过来我们这里干活。”
褚嘉言笑说:“大家都辛苦了,我这老板又怎么能省这些银子。”
喝了点酒,高和畅也不再那样拘谨,“这就是褚大爷好的地方了,总是替人设想,还不居功。”
“就是。”古大娘笑咪咪,“光是看我们绣娘都是做了十几二十年的就知道,褚家真的善待下人,人生在世,除了图钱,就是图尊重,我们做的不过是普通活计,可是褚大爷每次来巡视都客客气气的。”
高和畅点点头,“褚大爷对人很好。”
孙掌柜三杯黄汤下肚,勇气十足,“我仗着自己多活二十年,斗胆给大爷一个建议,赶紧成親生子,您有了儿子,我们这些工人的心才能安定下来。”
褚嘉言好笑,“就算我没儿子,家里也已经有人拿香,褚家不会倒,孙掌柜跟古大娘放心好了。”
“那不一样。”孙掌柜有点大舌头了,“褚大爷自己教出来的孩子,才能顶起百善织坊的一片天,二爷心性不坏,就是太懒,二奶奶整天只想着斗小妾,没心思教孩子,照说我一个掌柜不该讲主人家的不是,但我以前信任老爷,现在信任大爷,只有当家的教出来的孩子才有办法继承褚家事业,我们这群在褚家工作的人才能放心。”
高和畅内心有点怦怦,怎么讲起褚嘉言的婚事了——她看服装秀时还信心满满的想说等秀结束,找个机会暗示褚嘉言,看看他对自己有没有那意思,他十天来喜来客栈看一次进度,是真的为了看图,还是为了带东西给她吃?
但想归想,只剩下两人时她又龟缩了。
对,她就是没用。
现在听得孙掌柜提起,不自觉的竖起耳朵,想知道褚嘉言怎么回覆,是说还早呢还是也在打算。
如果他说还早,那就是对她没意思,如果他说也在打算,那自己就有希望。
虽然两边家世差距大,但她穿越而来,有信心面对一切的难处,她真的很想有孩子,白白嫩嫩的,多可爱。
生孩子,养孩子,学习当父母,然后等着当祖父母。
看似单调,但多少人追求的就是这样的幸福。
褚嘉言见孙掌柜喝高了,有点好笑,面对孙掌柜的开门见山,他也不生气,孙掌柜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关心自己的婚事很正常,“孙掌柜的小儿子也差不多该成親了吧?”
孙掌柜打了一个酒嗝,“臭小子眼高手低,只能买个姑娘先给他传宗接代。”
高和畅奇怪,“怎么眼高手低了?”
“要名门嫡女,要懂琴棋书画,真有这种小姐,人家嫁给他做啥?图他是嫡子吗?还是图他连自己的院子都没有,嫁过来只有一间房?但他很坚持,我跟老妻拿他也没办法,打算过几天去人牙子那里看一下,有没有好生养的丫头先买个回来。”
褚嘉言笑劝,“过一两年会自己想开的。”
高和畅就有点笑不出来,婚姻怎么能是买卖,可是在古代这种事情就是很多,别的不讲,褚家就有三分之二的下人是家生子,家生子好,卖身契在自己手里,这样才不怕做妖——她穿越而来,大概不能理解的就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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