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嬷嬷、春花、秋月的卖身契,她早早还给她们了,现在她们是自愿留在她身边与她为伴,她觉得这样好得多。
店小二大喊,“上菜,浮云鳕鱼羹。”
这浮云鳕鱼羹是最后一道,再来就是送客香茗。
高和畅内心除了明年春天的衣服还另有打算——再过几个月过年,褚嘉言那就二十二了,那日看符梅儿那架势,全太君似乎一定要把这甥孙女嫁给自己的嫡长孙,古代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全太君要真的硬给两家订親,褚嘉言为了褚家的商誉跟信用那就非得娶符梅儿不可,那自己这辈子就跟他无缘了。
她觉得如果这样,自己会很遗憾,而且不知道未来的人生能不能遇到像褚嘉言这样的人,养一个貌美小郎君虽然不错,但她更向往的是夫妻平起平坐,你尊重我,我尊重你。
他下次来喜来客栈看图是四天后,到时候她把郝嬷嬷、春花跟秋月都遣出去,主动跟他求婚。
他若允了,当然是上上等,如果是自己多想,反正旁边也没别人,依照褚嘉言凡事留余地的个性,也不至于缺德到到处乱说。
至于合作嘛,当然是不受影响的,都是大人了,懂得利害轻重,银子这么可爱,怎么会因为可爱的东西而翻脸呢。
对,就这样,四日后见分晓!
下定决心后,高和畅突然轻松许多。
喝了一口浮云鳕鱼羹,抬起头正好对上褚嘉言那双好看的眼睛,忍不住眨了眨,褚嘉言一笑,温柔已极。
高和畅就被他笑得内心有点怦怦,心想酒这种东西真可怕,也不过才几口,内心就开始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
高和畅喝了最后一口鳕鱼羹。
噎的一声,一枝利箭射入桌子,牢牢的钉在桌面上。
高和畅一呆,很快的第二枝箭又来了。
孙掌柜哎哟一声,一枝箭没入了他的左臂。
高和畅呆住,这是什么情形?
就见褚嘉言把桌子一掀,形成了一个桌面盾牌,把主桌四人护在桌子后头,急问:“高和畅,有没有受伤?”
“……没有。二呙和畅内心狂跳,哪来的疯子,朝他们射箭?
正当犹豫,窗外突然翻进几个黑衣人,手拿明晃晃的刀,喊着,“褚嘉言、高和畅留下,其他人可以走。”
客栈早乱成一团,能跑的都跑了,孙掌柜年纪大,被箭射穿手臂后禁不起刺激,两眼一翻,晕倒在地,古大娘一言不发的爬走了。
秋高气爽,高和畅却觉得背部发热,谁要杀他们?
黑衣人总共四个,他们现在才两人,加上一个昏倒的孙掌柜。
高和畅想自己又要死了吗?好不容易重来的人生,好不容易做出一番事业,好不容易对一个人心动,都将在今天划上句号?
就见褚嘉言把她护在身后,大喝一声,高和畅还以为他武艺惊人,却没想到只是虚张声势,拉了她的手就跑。
那四个黑衣人愣了一会,这才跟上。
高和畅就这样被拉着跑到一楼,然后进了厨房,穿过后门,后门对面的后门居然没有关,就这样又穿过去。
天气好,那户人家正在晒被单,看到有人闯入吓了一跳。
褚嘉言说了句,“借过,来日补偿。”
然后就从那户人家的大门穿出去了。
大街上,人潮来往,卖果菜的、卖棉花糖的,褚嘉言毫不犹豫打开一个牛车上的果菜桶,把她塞进去,盖上盖子,高和畅眼前一片黑暗,就这样只能凭感觉知道正在前进。
牛车跑得挺快,路上好几次碾到小石子,她都觉得果菜桶弹跳的程度好大,她有点晕,有点想吐,不知道褚嘉言怎么样了,那群黑衣人为什么要杀他们?
就这样行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又停下来,头上的菜桶盖被掀开,褚嘉言扶了她下来。
认识以来一直是翩翩公子,此刻却显得狼狈,可是她从来没觉得他这样闪亮过——他大可自己跑了,自己跑一定快上许多,但他一路护着她。
他没有功夫,自己却在他的保护下一点事情都没有。
虽然不合时宜,但她就是觉得好心动。
看着头发紊乱的褚嘉言,高和畅忍不住问:“褚大爷,你——娶我可好?”
褚嘉言一怔,佯怒,“怎么会是你开口,应该是我开口问你。”
“我喜欢你,你娶我吧。”
褚嘉言想笑,心想这什么时候啊,但也是经历过一番生死,更觉得应该活在当下,再犹豫恐怕追悔莫及。
他是喜欢高和畅的,喜欢她自信大方,伶俐飒爽,他以前不爱跟姑娘家相处,觉得不耐烦,太多装模作样,矫揉做作,可是每回去喜来客栈看画,他都是十分期待,离开的时间也是基于礼貌,不然真想一直留在那边,想跟她多说说话,想跟她一起吃晚饭。
她居然跟自己求婚,那自己当然得答应。
想想,拉起她的手——他一直很想这么做,二十一岁了,第一次牵女子的手,只觉得内心怦然,十分激动,“我心悦于你,真心求娶。”
高和畅大喜,“好。”
“我现在没有姨娘通房,以后也不会有,娶你入门,定当一心一意对待,即使无子,也不会有那些多余的人给你添堵。”
高和畅心想,这真不容易,她在前生的兄弟都还要孩子呢,而且非得生儿子不可,可他一个古代人却说没生没关系,你最重要。自己的眼光可真好!“虽然我不会放弃我的事业,但我会做一个好妻子的。”
“你不用放弃任何事情,我娶妻是娶一个人跟我并肩而行,不是为了娶一个免费的持家人。”
高和畅在内心激喊起来,她的弟弟娶老婆就是为了娶一个免费厨娘、免费佣人、免费孕母、免费保姆、免费床伴,而且理所当然的说“我有养她”,连她这个姊姊都看不下去,觉得弟妹一点尊严都没有,然而褚嘉言说,他是要娶一个人并肩而行。
自己真的太会看人了,几百年前的人,大有男尊女卑的条件,但比二十一世纪的高家儿子有肩膀!
对于结婚,对于孩子,她都好期待。
虽然身分不太配,但她想他会安排好的,他不会放任她独自面对这个问题——即使两情相悦,也无法改变她是下堂妻的事实。
“那全太君还有你爹娘那边……”
“我自然会去说。”褚嘉言毫不犹豫,“这是我褚家的问题,我自当解决了再光明正大上门迎娶。”
高和畅喜笑颜开,“那那个符梅儿……”
“那是祖母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梅儿从小被洗脑要嫁给我为妻,她也一心这样认为,可是她对我来说就只是一个任性的表妹,我对她从来没有多余的想法,你也不用把她放心上,我要娶你为妻,祖母将来也许会让你收梅儿为贵妾,甚至平妻,你一概不用理会,这件事情我还扛得住。”
高和畅大喜过望,这男人太有肩膀了,而且好有诚意,一直在告诉她,不用担心,我只有你。
感谢老天鹅,前生没能结婚,没能生孩子,今生得以实现,两个孩子恰恰好,三个不嫌多。
至于家庭事业怎么平衡,可以的,她可是每日工作十二小时的狂人啊,把可以交给别人的事情都交代下去,自己专注在丈夫、孩子、事业上头,时间绝对是够的,主母之所以忙,有一半是为了整治姨娘庶子,褚嘉言既然答应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那至少她就不用花时间在这上面。
成親,很好,她很期待。
第六章 补偿绿水的家人
秋日,玉佛寺红叶满山,是赏枫最好的时节。
高和畅接到了褚嘉言的邀约,喜孜孜的——两人捅破那层窗户纸后,只觉得豁然开朗,对未来都十分期待。
褚嘉言到喜来客栈接她,马车上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想到即将跟眼前人成親生子,都是喜不自胜。
后来还是高和畅开口,“褚大爷,你不说点什么?”
“现在只有你我二人,和畅还喊我褚大爷,未免生疏。”
高和畅涨红了脸,小声说:“嘉、嘉言。”
“再喊一声来听听。”
“嘉言。”
褚嘉言喜道:“以后只有我们两人,不用如此客气。”
高和畅又是欣喜,又是害羞,真不懂自己是怎么回事,堂堂一个现代人,居然还不好意思,但就真的不好意思啊。
马车辘辘往山上驶去,莫约半个时辰停下,褚嘉言先下了马车,高和畅不嬌贵,也跟着跳下来。
山上的风拂面而来,混和树叶跟燃香的味道,沁人心脾。
阳光普照,秋阳暖暖,只觉得全身舒服。
好天气,玉佛山满满的人,不少人携家带眷,这玉佛山的红叶可是远近知名,难得好天气,当然得出来走一走。
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孩子挂着竹萝过来;上面放了两盘素三牲,小孩见人就喊,“大爷、奶奶,买一份素贡品吧,只要两百文。”
高和畅一怔。
褚嘉言却是笑了,“我们看起来像夫妻吗?”
小孩自幼就跟随爹娘在玉佛山广场做生意,十分乖觉,感觉出这位大爷心情好,连忙拍马屁,“大爷跟奶奶可相衬了,今日是福德正神成道日,大爷跟奶奶买一份素贡品,福德正神保佑大爷奶奶全家顺利。”
高和畅耳朵都红了,她是下堂妻,头发全数盘起,不是未婚少女的发式,也难怪这孩子误会。
话说被误会为夫妻,让褚嘉言这样高兴啊……老实说,她也是挺开心的,至少他们外表配。
褚嘉言取出一些碎银子给那孩子,“帮我拿去佛堂的大供桌,剩下的给你买糖吃。”
那小孩大喜过望,“多谢大爷,多谢奶奶,菩萨保佑大爷奶奶早生贵子,三年抱俩。”
褚嘉言一笑,“要是我真三年抱俩,再回头赏你一个大荷包。”
小孩鞠躬,喜孜孜去了。
褚嘉言笑说:“走,我们去上香。”
两人进了大殿,中央正是菩萨,两边散出去还有诸多神仙,有人求文,有人求武,有人求姻缘,但相同的是都要先拜过菩萨。
两人在蒲团上跪下,高和畅穿越而来,可比殿中任何人都相信神仙,额头触地,心中念念有词,菩萨啊菩萨,求祢怜悯信女两世为人都没做坏事,这辈子赐给信女一个好姻缘,信女一定会做善事报答众生。
两人起身,褚嘉言问她,“抽不抽签?”
“不抽,万一抽到不好的,我会被影响。”
“我不迷信,也不抽。”
高和畅知道,不迷信却带她来玉佛山,当然就是为了约会啦,不然东瑞国又没电影院还是游乐园。
想到一个不迷信的大爷也来这迷信之地,忍不住想手舞足蹈,褚嘉言可能比她想像的还要在意她。
是啊,她是现代人,觉得恋爱必须有追求的过程,可是对于古代人来说,可能见一面就可以定姻缘,婚前没看过彼此的夫妻大有人在,她可不能拿前生的标准来衡量,这样对他不公平。
他这么忙,还抽空带她来赏红叶呢,很可以了。
广场上摊贩多,高和畅买了两枝葫芦糖,一枝递给褚嘉言,两人边走边吃,已经认识一年,此刻两人相处只觉得自在无比。
往后山的路上,行人如织,高和畅说起明年春天的服装设计,兴致勃勃,褚嘉言也提了一些建议,譬如说春日赏花宴多,尽量避开绿色,以免跟叶子撞色,两人一致觉得服装秀可以沿用下来。
听说甘家布庄、米家绣坊明春也要办理服装秀了,高和畅就觉得好笑,服装秀只是噱头,重点还是服装的品质啊,那些高门大户的小姐可不是傻子,如果不够别致,限定款一点意义也没有。
“我还有好多衣服没画出来,等我今日回去客栈就立刻开工,日后天天一张,九月底前就可以把三十套春服给你。”
褚嘉言露出欣赏的神色,“那好,我等你。”
高和畅一定不知道她说起服装时眼神多闪亮,他好喜欢看着这样志得意满的她,他要一个平起平坐的妻子,而不是要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兔子,兔子虽然可爱,但却说不上话,他不想过着两人相对无言的生活——弟弟嘉忠婚后常常跟他诉苦,小汪氏只要见到他就是要告状,姨娘如何不乖,庶子如何吵闹,家里这两年发展的好,应该多给一些月银,一个月五两实在太少了……
讲一遍不够,讲两遍,讲三遍,天天提,天天抱怨一样的事情,嘉忠说要不是跟汪家是親戚,他真想休了这个无知的妻子,想到要跟这种人过一辈子就觉得很烦,一点意思都没有。
褚嘉言能理解,如果一个人没有生活重心就会变成这样,小汪氏应该发展自己的嗜好,而不是把整副心力都放在姨娘庶子身上。
等自己跟高和畅成親,他会要她继续工作,继续保持对生活的热爱,这样夫妻生活才能和谐。
“玉佛山的红叶真美。”高和畅转了一圈,不由自主发出惊叹,“有红有黄,层层叠叠,只有老天爷才能做出这般颜色。”
“和畅以往不曾来过这里吗?”
原主是来过的,高和畅道:“来过,不过心境不同,现在心平气和,看什么都有一番风味——对了,我想到一件事情,布庄染布可有办法像这后山红叶一样,同一块布上从黄色渐层到红色?”
她想起迪奥那件举世无双的星空裙,真的美到不行,如果古代染色工艺能做到渐层,那她还能有更多设计。
褚嘉言想了想,“一块布两种颜色,如果能成真,衣服肯定好看,不过以往没人试过的东西,难处也摆在那里,我回头问问染坊娘子,可有办法做出。”
“我也跟去,就算做不成渐层,也能做出染花,我知道染花之法。”
褚嘉言听到她连染花都会,只觉得不可思议,“高家是卖杂货起家,和畅何以懂得这样多?”
高和畅一怔,反应很快,“我都说了小时候家里有个异域老师,她会的东西可不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我祖父母觉得技多不压身,也鼓励我多学,我一来有名师,二来自己感兴趣,自然就懂。”
“对了,是我健忘,你已经提过一次,可惜那奇人不在中原,不然我想登门拜访,一定能有所收获。”
“你不用可惜,我师父一生所学都教给我了,我还有好多好多想法,以后都会慢慢画出来。”
两人正愉快着说着话,突然间有个声音打断了他们。
“这不是大奶奶吗?”十分尖锐的中年婦人嗓子,“哎哟不对,是我说错了,现在是高小姐。”
高和畅转头,就见一个头发有点花白的中年婦人,虽然年纪不小,看得出还是漂亮的,她挽着一个怀孕的小媳婦,两人看着高和畅的神情十分憎恨。
高和畅心想这谁?认错了吗?可是她知道自己姓高?
电光石火之间,有什么流进了脑子——大婚之日,一个怀孕的丫头得意洋洋的过来拜见,说自己叫做绿水,是叶大爷的通房,给新奶奶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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