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听得入神,突然就听到了巧雅的叫声,竟然吓了一跳。
我和文龙急忙转头看去。巧雅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文龙的怀里跑到了土丘之上,还把头上的花圈掉在了土丘的顶上。而此时,巧雅正朝着西头的村子不高不低地叫着。
我转头看向了西头的张家村,家家户户的烟囱已经冒出了青烟,都开始做晚饭了。因为天气的原因,青烟飘到半空之后,并没有消去,而是平铺散去,把一个张家村笼罩了起来,这种景色与夕阳辉映,甚是奇妙。
“巧雅想回家了,今天是她的生日。”文龙看着巧雅说道。
说完,文龙轻轻叫了一声巧雅,巧雅便高兴地摇着尾巴冲到了文龙的怀里。在文龙的怀里,巧雅 又发出了那种“啧啧”之声,且尾巴摇摆更加欢快了。
“好啦,好啦。”文龙抱着怀里的巧雅,宠溺着说道,“别急,这就回家。”
说着,文龙就站起身来。看着站起身来的文龙,我的心竟莫名地提了起来,他的故事还没讲完,我还想把他的故事听完。可是,确实已经有些晚了,不能不让他和巧雅回家吃饭。
于是,我便也急忙站起身来说道:“那,你的故事——”
听了我的话,文龙一锁眉头,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明天再讲与你可好?”
我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明天——”,实际我是想说,明天,甚至以后一段时间,我可能都会窝在家里不出门了。
“是啊,也许,明天就遇不到你了。”文龙叹口气说道,“想想一年多之前,我刚回到村里的时候,也不想出门,噢,不是不想出门,是不敢出门,在家里足足窝了一个多月,才肯走出家门。”
我心里一惊,没想到文龙讲出了我的心里话,便面带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巧雅,好闺女,咱们再等一下回家。”文龙低下头对着巧雅说道,“今日爹难得倾吐这么多心里话,还差你的故事就讲完了,讲完了咱们再回家给你过生日,可否?”
巧雅似乎真的听懂了文龙的话一样,又发出了两声啧啧声,接着便不再摇摆尾巴,蜷在文龙的怀里不动了。
“巧雅真乖。”文龙抚摸着巧雅头说道,“你若是早像这么乖该多好。”
说着,文龙转头朝我笑了笑,然后,又坐在土丘边上,看着土丘上长着几棵有些高的杂草,顺手又把杂草给拔掉了。
一看文龙又坐下了,我的心竟然又放下。
但是,马上心里又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我想,自己的遭遇与文龙有什么不同吗,不敢说有过之,但也不是无不及。此时,倾听文龙的故事,尤其是那些悲伤的故事,竟让我有了许多安慰。难道说,自己有什么坏心思吗?我不禁有了些紧张,急忙长出一口气。
文龙看着我笑了笑,说道:“真得感谢你。真的是一年多了,好多话憋在心里,一直想找个人倾述一下。可是,哪里有人可以倾述呢。要么是别人不想听不爱听,要么说出来之后,便成了别人的话资和笑柄。唯有你文龙兄,才是最真诚倾听我故事的人。这一年多以来,我一直在找一个敞开心扉的机会,找一个打开心扉的人,今天让我遇见文龙兄,是上苍之赐,感谢你,我心里真的舒服极了。”
听了文龙的话,我竟有些惭愧,此时此刻,难道不应该是我说感谢吗。可是,文龙如此真诚地待我,而我的感谢却一直没有说出口。
我有些尴尬地对文龙笑了笑,却不知道要怎么答话。
宝丰银号的那些规矩,我并没有感到有什么压力。经过了短暂的新环境适应之后,我所带的队伍很快便名列前茅了。这可把胡学彦高兴得不得了,每次在主事的月度述差大会上都会点名表扬我。
于是,在宝丰银号我很快又找回了曾经的自豪与成就感。
在我来到宝丰银号大约三个多月的时候,ʟᴇxɪ钱玉虎也离开了通宝银庄,回到了宝丰银号。那个时候,通宝银庄因为经营和用人失策,以及受到凤龙票号的影响,规模已经严重下滑。于是,便大规模裁撤差员。最后,只留了黄皓、陈阿禹和两个极会阿谀奉承拍马屁的差员,其它差员全员裁撤,其中,不乏还有两个能力较强者。
钱玉虎回来的第三天下差之后,我约钱玉虎吃了一顿酒。而在吃酒席间钱玉虎给我讲述了关于乔之雍的颠覆我认知的一些事情。
对于我自立门户创业的那段经历,钱玉虎也是了如指掌。所以,他表现得很为我惋惜,并且,不住痛斥乔之雍的不堪。
钱玉虎跟我说,本来乔之雍确实真心想要迁升我为银庄主事的。黄皓虽然与乔之雍有较厚的人情关系,可是,乔之雍本来的打算,黄皓也只是一个分号的主事,这也是当初乔之雍为什么要把黄皓安排到路北坊分号的原因。
可是,就在黄皓被迁调到路北坊分号不到一个月的时候,为了阿谀奉承乔之雍,黄皓把乔之雍请到了家里去吃家宴。结果在席间,乔之雍不知道怎么就色眼迷心了,被黄皓年轻貌美的夫人给迷住了。若只是迷住了也就罢了,他竟就在当晚,趁着不胜酒力的黄皓喝多了,在黄皓家里直接就跟黄夫人发生了苟且之事。
结果,也不知道是那个黄夫人有什么魔力,或是乔之雍真的鬼迷心窍了,有了第一次苟且之事的乔之雍对那个黄夫人的痴迷便一发不可收拾。
为了达到能够与黄夫人偷会的目的,乔之雍虽然没有直接把黄皓迁升为主事,但是,却安排他在路北坊分号管事,特别安排黄皓每日晚上要开分号的日结会,并且做日结纪要,再亲自送到总号。而等黄皓把日结纪要送到总号之后,时间大约也过了亥时了。于是,乔之雍常趁着戌时,跑去黄皓家里与黄夫人偷会。
🔒在世42
【钱玉虎说乔之雍与黄皓夫人的事情爆出来之后,接着又爆出来一个更加不伦的丑事。传说乔之雍与自己的妻弟媳也有过一段不堪的男女乱伦之情,只是时间有些久了。而乔之雍的那个妻弟就是陈阿禹。】
这样的情况大约持续了一个月左右。突然,有一日刚入戌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黄皓突然回家,正撞上乔之雍与黄夫人偷情。传说,当时乔之雍和黄夫人正一丝不挂地做着苟且之事。这种事,对于男人来讲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当时,黄皓寻到了家里的菜刀,要劈了两个人。生死面前,吓得两个人全都给黄皓跪下了。黄夫人看着在气头上的黄皓,直接把责任全推给了乔之雍,说实际她是不愿意的,每次都是乔之雍强迫的,然后,乔之雍还威胁她,说若是不从,就开除黄皓,她没有办法,只能依了。这样一来,乔之雍便有口难辨了。
于是,黄皓就要报官。可是,乔之雍哪能让黄皓报官呢。这要是报官了,不仅一个大钱庄掌柜的声名毁了,还得吃上三年五载的牢饭不可。
所以,乔之雍就想用钱解决。可是,哪知黄皓不仅狮子大张口要了许多银钱,还跟乔之雍索要通宝银庄主事的差职。而在当时,对于乔之雍来讲,只要黄皓不报官,不把丑事张扬出去,他什么都可以答应。于是,原本属于我的银庄主事,就这样被乔之雍给送人了。
一讲到这里,钱玉虎的表情异常冷屑地说道:“是一个男人岁数大了就对男女那点事有什么极大的痴瘾吗?”
我正在为钱玉虎刚刚讲的事情震惊,结果他突然又冒出这样一句来,便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钱玉虎说乔之雍与黄皓夫人的事情爆出来之后,接着又爆出来一个更加不伦的丑事。传说乔之雍与自己的妻弟媳也有过一段不堪的男女乱伦之情,只是时间有些久了。而乔之雍的那个妻弟就是陈阿禹。钱玉虎说虽然这个传说的真实性不得而知,但是,苍蝇不钻没缝的蛋,从乔之雍亲信陈阿禹,明里暗里偏助陈阿禹一家来看,这个传说多半也假不了。
一听到这个,我的嘴巴惊讶得都快要能塞进一只碗了。我心说这种事若不是钱玉虎与我讲出,我就算有一万个心窍也猜不出乔之雍还是这种人。虽然,乔之雍害我不轻,但是,怎么也让我想不到一个全国钱庄的大掌柜竟有这种不堪的心象。况且,话再说回来,这么有钱的一个大掌柜,若是就真像钱玉虎说的那样,对男女之事有痴瘾,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再纳个妾,或者在冀州城之外再娶一房,当今之世,官富之中,两头大之事比比皆是,又何必去偷人家有夫之妇呢。
想着这些,我不禁摇了摇头,心说人象不是心象,谁也猜不透谁真正的样子是怎样的。
再说到我自立门户,乔之雍加害我之事,钱玉虎说他也没有想到乔之雍能做得出如此之决绝的事情。不但要用杀人八百自损一千的损招恶意相争,还要暗里花钱买通地痞混蛋来券号捣乱,太意想不到了。之前,被钱玉虎挖荐到宝丰银号的差员,乔之雍虽然也有加害过,但也不过是扣些月银,或散布一些谣言罢了。
听了钱玉虎的这些话,我只能是叹一口气,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再埋怨乔之雍,只说得亏有胡学彦,要不真不知道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于是,我与钱玉虎的谈资话题便转到了胡学彦身上,钱玉虎真的把胡学彦夸上了天。当然,那时,钱玉虎大夸胡学彦我是有同感的,就算钱玉虎把胡学彦夸成神仙我都认可。
钱玉虎回到宝丰之后,本来是想加入我的队伍,我也很希望钱玉虎能到我的队伍里做副主事。不过,胡学彦没有同意,而是把钱玉虎分派到了一个较年长主事的队伍,去做了副主事。
后来,又有一次与钱玉虎喝酒的机会,钱玉虎告诉我,胡学彦把他分派到另一个队伍里的真实目的是为了挟制那个队伍的主事。钱玉虎说那个队伍的主事年龄大了,能力确实也很强,但是,为人却也极其奸滑,私欲极强,常借操管银股机会与主顾私通,谋取己利而损害银号的利益。之前,胡学彦虽有防备,但是,却难防私通之系。原来胡学彦也有心开除那个主事,但是,因其能力却有些不舍,便趁钱玉虎回归,在其队伍安插一个托底之人以挟制主事,规其收敛私欲行为。而此招确也奏效,自钱玉虎做了副主事之后,那个主事行事收敛了许多,因此,银号又获取甚多赢利。
接下来的一年里,冀州城银股行市总面很好,尤其加入宝丰银号之后,我又操管了许多大主顾的银股,大主顾的投注都侧重于房产的主业的银股,主顾们盈利都颇丰,因此,我的月银收入也甚多。
转过年的夏秋之季,我和云凤的手里便又积蓄了八百两上下的银子。我和云凤商量把这八百两银子分成两份,一份七百两,一份一百两。七百两那份先还给丈人,还欠的三百两,等转过年再还。而另外一百两,一是儿留些家用,二是我计划出去租住,已经在丈人家的米行住了一年半了,不能再麻烦他们了 。我这些话一说出来,云凤当然同意。
可是,当我和云凤带着银票去找丈人的时候,丈人却怎么也不肯收。丈人更不同意我和云凤出去租住,还说没有啥麻烦的,再说有云凤在米行里帮忙,他还能省去雇个人手。
就如丈人所说,自从我和云凤去年搬到米行的时候,丈人便辞掉了一个长工,一些盛米称秤的轻活都让云凤来干。不过,丈人当然不会让云凤白干,每个月给云凤十两银子。这十两银子,最开始我和云凤是不要的,一是借住在丈人的米行已经很过意不去了,二是十两银子太多了,正常米行的一个长工伙计一个月也就是六七两银子。可是,丈人执意要给,最后,我和云凤没有办法便只能收着了。不过,我和云凤心里有数,这是丈人想帮衬我们。
🔒在世43
【丈人表情很平静,说话也很沉着。并且,一旁的丈母一边听着丈人说话,一边轻轻地点头。我便猜到,今天一早过来,两个老人一定是已经盘算过了。】
欠款就是欠款,不管是欠谁的,欠丈人的也一定要还。所以,不能凭丈人不肯收,我们就不给了。于是,我和云凤便把那七百两银票悄悄地塞到了丈人的床榻底下。等从丈人家出门之后,才告诉了丈人。
可是,才转过天来一大早,离我上差出门的时间还有一段时间,丈人和丈母便来到了米行,平常他们并不会来那么早。我和云凤知道一定是为了昨天那七百两银票而来的。所以,云凤一个劲儿嘱咐我,不管丈人和丈母说什么,也不能拿回银票。
果不其然,走进房间的丈人手里确实拿着昨天那张七百两的银票。
“我知道你们两个要强,谁的也都不想亏欠,哪怕是我们的。”丈人和丈母坐住之后,丈人说道,“所以,你们欠我们的银子,要是还我们,我们要。”
丈人表情很平静,说话也很沉着。并且,一旁的丈母一边听着丈人说话,一边轻轻地点头。我便猜到,今天一早过来,两个老人一定是已经盘算过了。只是不知道他们盘算了什么。
“是啊爹,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管是欠谁的。”云凤一边给丈人和丈母倒上茶水,一边说道。
“嗯嗯。”听了云凤的话,丈人再是嗯了两声,眉头轻皱,好像在思考着接下来要怎么说,“不过,我和你娘不是外人,我们也没啥着急用钱的地方。”丈人思考了一下接着说道。
“爹,你的意思是?”我一听丈人这是有话要说啊,但是,又好像怕我们反对一样,便急忙问道。
“我和你娘商量了,你们欠我们的钱,我们要。”听了我的话,丈人又思考了一下说道,“不过,现在不能要。”
一听丈人的话,我和云凤都有点蒙了,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云凤问道:“爹,那咋不能现在要呢,我们现在有钱了,就还你老人家呗。”
“我和你娘的意思是这些钱你们先拿着,用这些钱再去置办处房产。”丈人说道,“我和你娘知道你们在米行住得并不舒服,所以,与其出去租住,不如再置办一处房产。现在有这七百两银子,然后,再去钱庄借贷三五百两,应该也能买一处还中意的了。”
一听丈人的这话,我不禁轻轻吸了一口气,心里涌上一丝酸楚之味。实际在我和云凤打算还丈人这七百两银子的时候,云凤跟我叨咕过一句要不要先置办房产。当时,我心里也是有些活动的。不过,反过一想,欠丈人的银子已经一年半了,虽然那是云凤的亲爹亲娘,但是,时间也是有些久了。所以,我便一咬牙说房产还是以后再说吧。
“爹,置办房产的事不着急,租住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听了丈人的话,云凤急忙回道。
“是啊,爹,我们租住也没什么不好的,再说,这两年银股行市好,再有个一年两载的,置办房产的银两也就赚回来了。”我急忙接着云凤的话头说道。
“那不也得一年两载吗。”丈人马上回道,“再说凭这几年房产价钱的涨势,一两年之后,房产价钱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如果能买还是趁早。”
丈人的话说的在理。记得当年我和云凤置办第一处房产的时候,那个两进半的院子,当时花了我和云凤六百多两银子。而现在,若是再置办同样的院子大概就得需要一千一两百两银子了。并且,这房产价钱还在不断上涨。房产价钱不断上涨,其中便有利可图,便总是有倒买倒卖者出现,而为了有更大的利盈可图,倒买倒卖者便一再哄抬房价。冀州城房产价钱高涨,月银收入不超过十两银子的老百姓是最吃不消的,越来越买不起,若是要在冀州城购置一处房产多数人家都要倾家荡产负债累累。于是,因为这不断攀涨的房产价钱,冀州城百姓怨气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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