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丈人的话,我便有些犹豫了。
“爹,一两年时间也不长,现在房产价钱都涨这么高了,估计也到头了,贵不到哪去。”云凤一看我没吱声,便开口说道。
“闺女,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丈人回道,“一两年,虽然不长,但人生在世,明日之事,世人都未可详知,何况一两年之后,与其此时估量一两年后的不确定性,不如现在就把事办了,省了一两年之后徒增遗憾。再说,我和你娘真的用不上这笔钱,平常米行生意的流水除去日常开销,还有些盈余。这七百两银子在我们这放着和在你这放着是一样的。所以,还不如放在你们这派到正处上去。回头,你们置办完房产,再还的时候,我和你娘一定收着。”
丈人这话真说得句句在理。竟让我和云凤无法反驳。于是,我长出一口气,跟云凤对视了一下眼光。云凤对我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明白她的意思是让我来定这事。
“爹和娘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和云凤就只能从命了。”我转回头来,用非常感激的语气说道,“之前都是文龙不才,心高气傲,总是想着那些高不及触的事情,结果摔了那么重的跟头,没能让云凤过上啥好日子,这以后,文龙一定会踏踏实实过日子,稳稳当当赚钱,一定尽快归还二位老人家的欠款。”
“之前的事就不提了,再说那也不全怨你,谁还不有一个上进的心呢。”听了我的话,丈人叹了口气说道,“只是世风大不如前,坏人多了。”说着,丈人舒展了一下眉目,接着说道,“不过,踏踏实实过日子这话说对了,何必强求大富大贵,家院和美才是世道人生。”
家院和美才是世道人生,这真是至理之言啊。我听着丈人的话,不住地点着头回道:“爹说的极是,文龙谨记。”
话说到这里,丈人便把那七百两银票交到了云凤的手里。在两位老人临离开的时候还嘱咐我们,别太委屈了,别置办太小的房产,如果还缺银两,他们那里还有一两百两银子的活钱。可是,丈人不收欠款已经让我和云凤感激不尽了,我们怎么能再用丈人的银子呢。
大约十日之后,我和云凤便又置办了一处房产,总房价是一千两银子。这处房产比之前那处小些,是一处小两进的院子,不过也够我这个三口之家居住了。
🔒在世44
【听了分号的名字,于管家不住夸赞胡学彦这名字起得极妙、超凡脱俗、奥义精深。而我虽然夸不出于管家那样极富奉承的话,但鸾龙券号的名字听在心里,让我感觉到异常舒爽,心里如沐春浴阳一般愉快。】
那一年,家里和银号里诸事顺利。
转过年,刚过了一月初五,胡学彦找到我,说他还惦记着我之前关于大中小主顾的那套理论,一直想独开一家只操管中小主顾的银号。之前为什么没有开设这家银号,是因为没有可用之人。而此时我已经来到宝丰一年,对宝丰也是很熟悉了,胡学彦便与我商量欲派我独开一家这样的银号。
胡学彦之言虽说是商量,但是于我而言,那便是命令,绝没有反对之理。不但不会反对,而且是完全没有意见。
不过,按胡学彦的想法,他暂时还不想在冀州城里开分号。所以,他计划把这个分号先开到他的老家,冀州下属县城岳亭去。
当然,胡学彦把分号开到哪里,我也不会反对,只要他安排了,我便会义不容辞地去办。
胡学彦是一个打定主意,便马上付诸行动的人。于是,跟我商定好的第二天,但派人去了岳亭县,给老家的一个朋友送去了信,把银号选址的要求告诉朋友,让朋友尽快选择一个合适的铺号地址。
胡学彦那个朋友也是一个麻利人,才过去三日,就回信来说已经找了三处还不错的铺号地址,让胡学彦有时间去看一下。于是,转过天来,胡学彦便带着我和于管家来到了岳亭县。三处铺号地址看过之后,胡学彦选定了ʟᴇxɪ鸾山脚下鸾河边上的一处地址。
在回冀州城的路上,胡学彦给新银号起了一个鸾龙券号的名字。他给我和于管家解释说鸾字取鸾山鸾河之鸾,本意甚吉。龙乃文龙之名,未来分号要由文龙管事,所以,与文龙名同,必可顺遂。不叫银号而叫券号,是因为他自从听过龙凤券号之后,确实很喜欢券号这个叫法,只是宝丰无法更名,而这时有机会新设分号,那么必以券号为名。
听了分号的名字,于管家不住夸赞胡学彦这名字起得极妙、超凡脱俗、奥义精深。而我虽然夸不出于管家那样极富奉承的话,但鸾龙券号的名字听在心里,让我感觉到异常舒爽,心里如沐春浴阳一般愉快。
本来胡学彦是想过了上元节再准备新号开业事宜。但是,我心里却有些着急。我着急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经历的创业失败的我,难得遇到一个赏识自己的人,自己不会奉承夸口,那就得积极地干活来给胡学彦一个回报。第二个原因是,虽然鸾龙券号是宝丰银号的分号,但是,胡学彦说了鸾龙券号的经营、人事及财物之事皆由我独立操管。这不就等于自己开了一家券号一样吗。而且鸾龙券号有胡学彦做后台,乔之雍一定不敢来招惹。羁绊没有了,只要自己努力经营,一定可以做出个样子来。
于是,我也不等过了上元节,转过天来便忙起来了。不断在冀州城和岳亭县之间奔波。胡学彦虽然安排由我来主理分号的开张,但是,他仍旧让我管理着宝丰银号的我那支操管队伍。胡学彦跟我说得也直接也明白,说若是我太快放手主号的操管队伍,担心主号的队伍赢利下降。所以,让我暂时多吃些辛苦,两头都别放下。我当然不会让胡学彦担心,再说能有显现自己成就的事干,多吃些辛苦是绝没问题的。况且,胡学彦的为人也不会让我吃亏,因此每个月又多给了我四成的月银收入。
冀州城与岳亭县只有十几里的距离,为了方便往返,我去马场买了一匹好马,膘壮力足马脚也快。因此,我多数情况下都是天一亮便赶到岳亭县料理鸾龙券号的事务。下午未时末再回到宝丰银号料理宝丰银号的事务。也是因此,那些日子,早起晚归便是家常便饭。
鸾龙券号是癸卯年一月二十日那开张营业的,那日是当年中极好的黄道吉日,既宜开业又利交易。开业当天,鸾龙券号也营造了一个极盛大的阵仗。开业阵仗盛大,再加之鸾龙券号是岳亭县的第一家银号,便吸引了许多观光凑热闹的百姓,其中便不乏有意投注银股之人。因此,鸾龙券号在开业当日便招揽了许多投注银股的主顾。
鸾龙券号开业之后,生意比我和胡学彦预想之中要好,所以,券号里的人手较短,而财物诸事也有些纷杂。于是,鸾龙券号刚开业的一段日子里,我便常会住在岳亭县,少则一两天,多则三五天。
我记得在鸾龙券号开业前后的那段日子里,冀州的天气极好,虽然还是冬天,但是,气温却回暖了许多,艳阳高照,雪融冰化,竟有种临入春天的错觉。而刚刚开业的鸾龙券号,也如同这种天气一般,生意甚好,每天往来券号投注的主顾络绎不绝。
然而,正当冀州百姓沉浸在提前来到的春天里的时候,突然一股寒流便猝不及防地袭进了冀州。这股寒流太冷了,只是一夜之间,冀州城被一场没过膝的大雪覆盖,河流结冰可以承人,蛛网上冻可以盛物,三九四九天也未冷过如此。
冀州这种降温的天气是前所未有的,就连那些上了岁数的老人都没有见过。
百姓常说天气反常,必有大灾。果不其然,因为气温反常,冀州闹起了时疫。且那年的时疫,又不同于往年,时疫传播得极快,转眼三五天的工夫,冀州百姓便多数都染上了疫病。染上疫病之后,轻则脑烧头痛,浑身酸疼无力,没有个七天十日根本恢复不过来。重则高烧不退,心慌气短,有那体弱者,没挺过三天五日,竟就气绝了。且这疫病不分男女老幼,若与病人有丈余接近,便可以染病。
按往年,值此冬去春初之际,冀州也会流行时疫。不过,往年的时疫短则十日,长则半月,便也就结束了。而且,并不会有太多人口死亡,身强体壮之人,挺挺便过去了,身体虚弱之人,去药房开几记药方,便也可熬过去。但是,今年的时疫却不同了,半月之后,仍不见消结,且仍是蔓延之势。不仅如此,冀州城多家药房药铺开出的药方,竟对此时疫都无特效,哪怕是名医先生开出的药方。
眼看着时疫得不到消结,每日因此死亡的人口甚巨,冀州百姓生活在惶惶不知所措之中,冀州府衙见势不妙,便突然下了封城令,严令冀州城内的百姓不可离开冀州城半步,哪怕是家住在城外的人口,而冀州城外的百姓更不可进得冀州城半步,哪怕是因事出城而家住在城内的人口。
🔒在世45
【我再次拨转马头,赶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岳亭县。虽然我进不了冀州城,但,至少回到鸾龙券号,我还不至于露宿野外,而那些在城外无所依靠的人们,就说不准要怎么过夜了。】
府衙下达封城令的时候,我正在岳亭县的鸾龙券号理事。当冀州城的封城令传到岳亭县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日,我心里便有些着急,简单安排了一下鸾龙券号的事务之后,马上骑马往冀州城赶。可是,当我来到冀州城脚下的时候,城门已经紧闭,城门楼上有持枪握刀的官兵把守着,那架势有如临敌一般。在城门外已经拥了近百号人口,大家都焦急地仰头冲着城门楼上的官兵大声乞求,乞求官兵能够行行好,放他们进城,让他们回家。可是,不管城门外的百姓们怎么乞求,城门楼上的官兵根本就不为之所动,连一句话都不回应。
我看着城门楼上不为所动的官兵,也甚是着急,便有心拨转马头去其它城门看一看情况。可是,我还没走开呢,就被人给劝住了。有几个人已经在冀州城六个城门转了一圈了,说六个城门都紧闭着,城门口都拥满了人,并且也都是一样的,根本进不去。
我便在城门口与众人又等了约一个时辰,但是,任凭下面的百姓怎么乞求,上面的官兵也丝毫没有打开城门的可能,而那时天马上就要黑了。白天官兵不给开城门,晚上就更不能开了,便就不能一直在城门口耗着了。于是,我再次拨转马头,赶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岳亭县。虽然我进不了冀州城,但,至少回到鸾龙券号,我还不至于露宿野外,而那些在城外无所依靠的人们,就说不准要怎么过夜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冀州城的六个城门一直紧闭着,前半个月里,我还每天骑马去看看情况,去看看能不能进城。可是,看也是白看,根本进不去。后半个月便也不常去了,只是隔三差五地去看一下。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城外的进不得城的百姓便都沉不住气了,我看到有许多人已经是破衣烂衫,胡子头发零乱不堪,一看就是在城外无所依靠的露宿者。因此,城外的百姓之声从一开始的乞求,变成了后来的谩骂诅咒。还有甚者居然要搭梯爬城墙。
攀爬城墙,那真就了不得了。官兵防时疫守城门已经如临大敌了,现在居然有人搭梯爬城墙,那就等于敌人攻城了吗。于是,官兵们也不含糊,直接向下搭弓,乱箭便射了下来。结果,爬城墙的百姓直接就从梯子上摔了下来,有几个还不幸中了箭,摔在地上痛苦不堪。后来,我听说,其中有两人箭伤比较重的,没几天就死了。
大约一个月之后,时疫之症便轻了许多,中疫者轻者三日病症可去,重者五日上下也可症除。但是,时疫的传播力仍未减。
我已经一个月没有见到云凤和巧雅了,我甚是担心。我皱眉望着冀州城门楼上的官兵,心里不断纠结着。冀州城内现在是什么情况?时疫在城里严重吗?云凤和巧雅有没有饭吃?云凤和巧雅有没有感染时疫?这些问题在我的心里辗转纠结,让ʟᴇxɪ我心里异常难受。
于是,我那几日便每日都来冀州城门下一趟,希望能有机会进城去。但是,每次我都是失望的。
我记着时间大约是清明前的四五天。那年冀州的天气确实反常,即使到了清明时节,天气虽然有些转暖,但是,那股冬天里的寒气却一直散不去,百姓总不愿意脱去御寒的棉衣。虽然,那时多数的花草树木都已现绿染红,但是,一旦遇风袭,百草百木便也瑟抖不停。
那日,早起之时,风又起了。站在风中,也说不清是哪个风向,北似不北,东似不东,只是还甚是冷凉。
当我一早再次骑马来到冀州城门下的时候,突然看到冀州城外,一夜之间搭起许多简陋的小木棚子,足有百余间的样子。小木棚子很小,立则一人之高,卧则一人之长,每间小木棚子里都铺着一铺手掌厚度的草垫子。
这些小木棚子离冀州城门大约有半里远。当我骑马经过的时候,便甚是不解,不知道这个小木棚是用来做甚么的。
当我从百余间小木棚子这边路过,来到冀州城门底下的时候,就发现城门口那边的榜告栏前聚满了人。我在马上望过去,榜告栏上白光光地张贴着一张榜告,榜告的两边各站着一个手持铁枪的官兵。
而在榜告栏十几丈远的地方摆着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两个官府师爷样的官家先生在登记着什么,身后站着四名手持钢刀的官兵。在桌子前面正规规矩矩地排着十几个人,而排头一个的那个人低着头哈着腰跟官家先生说着什么。
我先来到榜告栏前面。还没等我看清榜告的内容,就听到围观的人在说“一天一两银子,这也太多了。”“我一个月才挣五两银子。”“就是呢,按这么说来,只五天,我一个月白干。”“这不是抢钱一般吗!”……“不过,能进城也算不错了。”……
当我听到能进城几个字的时候,心里便是一惊,便也没工夫再听其他人的话了,急忙聚睛观瞧,就见盖着冀州府衙官印的榜告上写道:
冀州府榜告
冀州父老得示,上苍不悯人,降疾苦世间,时疫已月余,播传尤为甚。
时疫初起时,州府急州人之疾苦,怜百姓之安全,立断,关闭冀州城六门,封城以阻时疫流转,避其传播之途。此法已月余,控疫之效甚佳,时疫已得明显控制。
至今,时疫仍未消结,防疫便未可掉以轻心。然,城门关闭已经月余,城里城外的百姓生活多有不便。故,州府虑百姓之需,即日起若有急需进出的州人,可申请进出城门。
榜告如下:
壹、所有进出城者,皆需于登记画押。
贰、所有登记者,皆需于阻离仓中阻离五日,不得外出。
叁、所有结束阻离者,皆需在进出城前于承诺文书上签名画押。
肆、阻离仓期间起居饮食所需银两自理,每日一两银子,登记时需缴足五日银两方可通过。
伍、每次阻离只一次有效,再有进城出城之行,需再次申请阻离。
陆、阻离仓先登记者先入住,若全已住满,需有阻离满五日出仓者方可再许入住。
柒、以上榜告皆需州人严守,若有违犯或不遵从者,闹事者,皆以滋事罪论处。
榜告知悉
癸卯年闰二月初十日
🔒在世46
【“文龙啊,云凤和巧雅被官府抓去了,已经有七八天了。你爹去给她们娘俩送饭了,说然后再去寻找些能帮忙的关系。”丈母一边哭着,一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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