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真的结束了吗?第一次是白宁宁问的话,问王力案发前后自己的经历,李翠翠再次说了一遍,她通过白宁宁的眼睛,知道她相信了一大半。
他们告诉她会把罗迪找到,到时谁在说谎一问便知。
李翠翠很开心,她也想当面问问罗迪,她到底哪对不住她了,至于这么害她!
所以今天提tຊ审,是罗迪找到了?还是又发生了什么其他事情?
不一会,许新华推门走了进来。看见李翠翠第一句话就是:“我知道,你的身上还藏着很多的秘密,接下来,我会跟你一一回忆。”
李翠翠心里咯噔一下。
在石奶奶家那天,许新华最后问了她一个问题:“你身上有没有一块玉做的龙,是一枚吊坠。”
李翠翠愣住了,在她印象里,这对玉做的龙凤,只有妈妈知道,妈妈去世不久,玉凤就不见了,后来玉龙又被熊娟偷走了。
面前这个千里之外的许警官,他怎么会知道玉龙这个东西?
难道……
李翠翠猛然想到了什么,她脱口而出:“所以,你是不是一直在找我妈妈?”
许新华郑重地点了下头,叹息一声,说道:“我找了22年了。”
说完,他从身上摸索了一阵,掏出一样东西递到李翠翠面前:“你看,这是不是一对?”
李翠翠颤抖着接过许新华递过来的物品,那是一枚栩栩如生的凤,青绿色的玉,在阳光下显得更加剔透,一根青线在玉的身上蜿蜒,是它!她曾经在妈妈手里见过很多次。
好不容易收起的眼泪又出来了。
她哽咽着问许新华:“警察叔叔,我妈妈她,早就过世了。我其实一直都知道她是被拐卖到大地口的,她直到死,都想要找到小姨,想要回家。”
“你的小姨……我也想要找到她,你知道她在哪吗?”
李翠翠擦干眼泪,摇着头说:“我不知道,我妈妈也不知道,她曾经跟我说过,那年在路上没多久就和小姨分开了,王力说小姨已经被卖了,但没告诉我妈妈被卖到了哪里。另外,刚才您问我那枚玉龙,我本来是有的,可后来熊娟和王力把我带走时,被熊娟偷了去,所以我这次来深州,其实是想找他们两口子要回我妈妈的东西,然后问出小姨的下落。”
“等会你慢点说,按你的说法,你小姨是在你妈妈之前先被卖的?”
“嗯,我妈妈是这样告诉我的。”
“那你小姨身上佩戴的玉凤,为什么会在你妈妈手里?”
“妈妈说,小姨是在一天深夜被王力带走的,走的时候小姨挣扎了好半天,再加上我妈在一旁拉扯,王力没办法,就把妈妈打晕了,等妈妈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玉凤就在地上。”
“那天熊娟在干什么?”
“那天她不在,好像和王力发生了什么分歧,两人吵了一架,熊娟就出去了,接着王力就把小姨带走了。”
许新华沉默下来,他本以为找到了李翠翠,就能获得石红妮的线索,现在看来,又是一条死胡同。
如果想要找到石红妮,可能就只剩下熊娟一条路了,可熊娟去哪了呢?
审讯室内,李翠翠搓着手指,时不时看一眼对面的许新华,对方脸色不怎么好,李翠翠酝酿了一会儿,主动开了口:
“许警官叔叔,我把我知道的已经都告诉您了,我和你们的目的是一样的,找回我妈妈的玉龙,找到我小姨,那是我妈妈的遗愿,也是我来到深州的目的,但您也别着急,王力的死真的跟我无关,您想想,我的事还没办成呢,我怎么会把他杀了呢。”
许新华摆摆手:“今天来见你,不是为了王力的事,那件事虽然你的嫌疑还没有完全清除,但对于其他人的调查并没有停止,你要相信我们,如果你是清白的,我们绝不会冤枉你,今天其实是要聊聊其他事情。”
“那还有什么事?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什么了。”
“在你的身上,还有几个疑点没有搞清楚,翠翠,你要记住一件事,不要试图逃避法律,要做一个敢作敢当的人。”
“我没有……您,问吧。”李翠翠抬手拢了下头发,嘴唇变得更加干涩,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似乎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许新华看在眼里,不动声色,他知道刚才那句话让李翠翠紧张了。
白宁宁带队去寻找罗迪和杨秀颜的去向。
李翠翠的审讯理所应当的交给了许新华,当然许新华没有跟李翠翠讲,其实是他主动争取来的,他原本没有在这个案子里,可翠翠这孩子,许新华不太放心交给别人审。
归根结底,他其实是怕别人真的审出什么东西出来,面对李翠翠,他的矛盾感自始至终就没消减过,越推进,越害怕,空前严重。
他怕李翠翠真的背负着人命,那他千辛万苦找回来的人还有什么意义?
可他又怕她有事不说,那自己良心也过不去。
所以一见李翠翠,他就紧张起来。
脸不自觉地严肃地像一张扑克牌。
李翠翠见许新华这样,心跟着慢慢提到了嗓子眼。
那几秒钟,可真是度日如年。很快,这令人窒息的场面终于结束了,许新华的问题总算出来了。
“我其实一直怀疑两件事。第一,回到十年前,你的妈妈砍死了你爸爸和奶奶,在调查报告中,显示事情发生时间大概在夜半12点左右,从案发时间起到郭老久早上8点多来敲门,为什么你一直在屋子里没有跑出来?这段时间你在干什么?”
李翠翠着实没想到许新华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么久远的事情,不是王力,不是艾国维也不是段亮军?!
“您……问这个干嘛?”
“你如实回答我就好,不瞒你说,我去过大地口村了,当年的案子,处理的相当草率,我总觉得逻辑说不通,所以需要你给我答疑解惑。”
“我也不知道我一晚上都在干嘛,我,看他们都死了,害怕的不行,就记得哭了好久,后来趴在妈妈身上睡着了。”
“你妈妈砍杀爸爸和奶奶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出去看一看劝劝架?”
“叔叔,你既然去过大地口了,那您应该知道,我和妈妈是怎么被我爸爸打的,各家各户都知道,他发脾气起来,真把人往死里打。我哪敢出去呢,我躲着还来不及。”
“可是,你妈妈被你爸爸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她又是怎么做到拿起菜刀,绕到你爸爸背后,再从背后袭击他,直到把他砍死呢?你爸爸致命伤都在后面,对你妈妈这样一个正在被打的人来说,做到这些,很难。”
“我……”李翠翠眼神闪了一闪,口中却很坚决:“我怎么会知道呢,我从房间出来的时候,他们就都死了,妈妈还剩半口气,最后的遗言就是让我去找小姨。”
“你有没有参与?比如说,你有没有为了救你妈妈,在你爸爸后背下了狠手?其实翠翠,这件事就算你承认了,我们也无法找到证据了,我这个警察,只想知道真相,仅此而已。”
“我没有。”李翠翠很干脆。“我没有杀我爸爸。”
许新华见她紧紧闭上口,他知道,李翠翠不会说了。
罢了,第二个问题。
“第二个,你的养父余莽,怎么会突然掉入自家粪池?”
“叔叔,这个你也怀疑我?”李翠翠声音突然变得很刺耳:“您不去抓坏人,不去找熊娟罗迪,在这一遍一遍问我过去的事情,叔叔,我第一次见您那天,您说您找了我妈妈和小姨22年,我以为您会帮我的,可现在这是在干什么?你要把我爸,我奶奶,还有余莽那个混蛋的死都算在我头上吗!”
李翠翠眼睛瞪得大大的,恨恨的盯着许新华,胸口不断起伏,呼吸也变得非常急促。
许新华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李翠翠的质问再一次把他内心的矛盾拉到了台面上。
是啊,他真的要这样做吗?一切都是自己的怀疑,其实就算李翠翠承认了,没有完整的证据链,也定不了她的罪,那他到底在执着些什么?
可那些漏洞和疑点,却始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余莽的死,也是有疑点的。
许新华在等待白宁宁寻找余巧的那几天,他闲来无事,就调查了余莽死的过程。
余莽是第二天被发现掉进了粪池,发现人正是李翠翠。
邻居替李翠翠报案后,警方经过调查,发现旱厕大缸上放两只脚的木板,都已经断裂,余莽正是在断裂的缺口处掉了进去。
天南市的警察说,他当天喝了不少的酒,推测在上厕所时没有站稳,摔倒后压折了木板。
但许新华走过几家生活条件不太好农户,发现他们旱厕上的木板都很结实,虽然是搭在缸口上,两边却用钉子钉进地里面,所以安全性还是可以保证的。
他问了这几家的村民,大家都说,这木板如果不是拿斧子劈,一般不会断裂,有的人家已经用了十多年了,风吹日晒的,也没有坏过。毕竟每天都要用,制作旱厕时肯定要保证基本的安全。
这么一来,余莽摔个跟头就把两条木板都摔断了,就显得有点匪夷所思。
他的生活条件在余家庄算不上很差,不至于厕所弄的破破烂烂的。
许tຊ新华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李翠翠,余莽死了,李翠翠就活过来了。
他望着面前的女孩,对方还在气愤,像是在经受着巨大的折磨。
“啪”,许新华合上本子,站起身像门外走去。
离开审讯室前,他留下最后一句话:“翠翠,这两件事是我第一次问你,也是最后一次问你。事情的真相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有些事,瞒的过所有人,但瞒不过你自己。我说过,没有证据,定不了你得罪,我只是想,还给石家一个干干净净的孩子。”
“砰”地一声,门重重地关上,李翠翠被吓得一激灵,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扇门,连辅警的说话声都没有听到。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救赎
离开审讯室,李翠翠始终神情恍惚,倒不是因为许新华的苛责,而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让她倍感震惊。
他说:“要还给石家一个干干净净的孩子。”
她早就知道妈妈本来的名字叫石红丫,小姨叫石红妮。
可直到听到许新华这句话,李翠翠才对石家这两个字有了特别的理解,她想到了石奶奶。
姓石,石家。
她懊恼,之前为什么从来就没往那想过呢?
真是个傻子。
当天晚上,李翠翠多次申请和许新华通话,总算获得了同意,许新华在夜半时分重返看守所,和李翠翠再次见了面。
“如果想通了的话,把你的过往,都说出来吧,相信我,我会帮你。”许新华开门见山。
“警察叔叔,您先告诉我,我妈妈,是不是石奶奶家丢的孩子。”
许新华这才意识到,因为他暂时不想让石老太太知道李翠翠是石红丫的孩子,所以一直瞒着没说,李翠翠这边同样没有告知,她始终不知道老太太和她的关系。
现在看来,这孩子已经猜到了。
不过,李翠翠知道了也没什么不妥,于是点了点头。
李翠翠顿时红了眼睛,那个给了她短暂温情的人,原来竟是她的家人。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家人了,却不知自己在祖奶奶身旁生活了这么久。
可马上,她又想到了一件事,问道:“我知道石奶奶的儿子儿媳都没了,那,他们就是我的姥姥和姥爷,他们怎么会……”
一提起这件事,许新华的心就揪的慌,正是因为这两口子的死,他才心存愧疚,把照顾石老太太的责任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们是因为孩子丢了,服毒自杀死的。死了20年了,哦对了,就在你出生那一年。”
李翠翠嘴巴微张,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过了好一会,她才回过神来,随后直视许新华的眼睛,像是鼓足了勇气,缓缓说道:“我希望我能有机会回到石奶奶身边,不对,应该叫祖奶奶才对,我想和她生活,照顾她,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许新华心下一亮,知道李翠翠防线已经松动,他趁热打铁,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其实就算你犯了错,也有正当防卫一说,再者那时你还是个孩子,我希望,你可以对这个世界抱有亲近和善意,而不是只有隐藏和对抗,我待石老太太就像自己的母亲,看你,就像看半个孩子,我希望你能走出过去的泥潭,真正迈向属于你的光明的未来,但这一步,你必须得自己跨出来,毫无负担的跨出来,把曾经的糟粕都扔掉,这样才能好好生活下去,你懂我的意思吗?”
李翠翠抿着嘴唇,泪水流进嘴角,又顺着沟壑流到下巴,滴落在面前的桌板上。
就在前一秒,她还以为面前这个警察只不过是想把脏水都泼在她身上,说不定是要拿她的事去立几个功劳。
她自小到大,就没体会过善意,到了深州,她给过两个人以信任,一个是艾国维,她差点为了她放弃母亲的遗愿,可他把她当成工具,另一个人是阿迪,她曾亲亲热热地问过自己,能不能当她的闺蜜,可她最后留给她的只是一个陷阱。
她还有人可以相信吗?她本来万念俱灰,以为永远要在逃亡的路上。
可祖奶奶给了她庇护,而现在,许警官给她指明了出路。
她承认他说的是对的。不堪的过去,是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只有把刺拔掉,伤口才有愈合的可能。
她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这些,就连甄真都没有,她不敢说,一个字都不敢说。
许警官盯着她的双眼,那双眼睛里有鼓励,有同情,有怜悯。
她忽然之间,觉得所有的防备在这个人面前都成了虚无。
说吧,他说的对,说出来才是真正的解脱。
“我……”
李翠翠刚说了一个字,余光瞥见左右两边站着的警察,许新华身旁还有个人始终在准备做记录,同样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她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顿时又卸去了大半。
许新华马上看出了端倪,他做了个手势,屋里的人很快离开了房间,只剩下许新华一个人。
“你不用有顾及,监控我让他们关掉了,现在能听见你说话的,只有我一个人。”
“好,那我说。我不懂我做的事叫不叫正当防卫,我不懂法,但我知道当时要是不反抗,说不定死的那个人就是我。”
***
2008年,李翠翠十岁。
在她的记忆中,从她还很小的时候,爸爸就经常打骂妈妈和自己,说她们是赔钱货。
后来她才懂得这三个字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义,她们的确让爸爸赔了不少钱,因为妈妈是花钱买回来的,却没给他生出个儿子。
石红丫生李翠翠的时候,胎位不正,但李家连个专业的接生婆都没给石红丫请,是李有财的妈自己给石红丫接的生。她说哪个女人没生过孩子,有什么难的。
结果一天一夜都没生下来,石红丫差点没挺过去,李有财他妈一见确实挺危险,这才忙去村里喊人帮忙,村里的一位经验丰富的接生婆跟着跑过来,一看孩子露出来的是肩膀,这么个生法,最后只能是大小双亡,气的把李有财她妈一顿骂。
23/33 首页 上一页 21 22 23 24 25 2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