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起来,她虽然没睡过闻安得,但是的确调戏过,秦汶说女生被她钓三分钟都要腿软,何况十九岁的小男生,也许当时闻安得还没这么风流,所以真上了她的钩。
舒澄澄心里虚,笑眯眯说:“哎呀其实我……你记忆力好厉害啊我变了这么多你都认得出来……”
闻安得没好气地打断她,“别给我在那转眼珠子想托辞,游乐园相亲那天,一见面我就觉得你眼熟,你趴在床上哼哼唧唧的时候我查了你们学院的花名册,你那会比现在瘦,但长开了不就是现在这样吗?再一闻你香水,更没跑了。你承认吧,欺骗纯情少男感情的那个混蛋玩意就是你。”
舒澄澄不好说什么。事情她是记得的,但看他打球那天黑洞洞的,几次在食堂吃饭时她都饿虎扑食,江大的校道路灯更是出了名的节能,她压根没注意看过小男生的脸,只记得挺帅的,而且都多少年过去了,她是真不记得闻少爷。
她只好嘿嘿傻笑,“是我不对,我明天亲ᴶˢᴳ自给你砸墙铺地板,你别报复我。”
闻安得估计是看她赔罪诚意足够,消了几分气,把衣服穿上,往她身边地上一坐,硬邦邦说:“那倒不至于,我后来为了找你四处加人微信,还认识了不少女同学呢,我也不亏。”
舒澄澄忍不住好奇心,贱嗖嗖地发问:“你就是这么变成海王的?”
闻安得瞥她一眼,顿了好一会才转回头,看着外面的树说:“胡扯。”隔了一会,他又补充道:“幼儿园的时候追我的女生就从跷跷板排到西湖断桥上了,你别太自恋了。”
闻安得的谜案终于破案了,但她也和当年那个装出来的形象基本不沾边,现在还成了个个臭名昭著的家伙,大概和他的想象也差距不小。
舒澄澄想笑,想到她还没定住处,又问他:“附近哪个小旅馆最近?”
闻安得临走前指指卧室,“封校封了好一阵,小旅馆全倒闭了。这房子是我老师的,他前几年每天出差,攒了一兜子酒店备品,要什么都有,你就在这凑合一晚吧。”
舒澄澄果然找到了牙刷牙膏洗发水,铺开一次性床单,打算将就一晚,反正她左右都是睡不着,在哪都一样。
半夜时,她躺在床上玩游戏,玩够了,翻开笔记本干了点活,还没把小房子的结构拆解清楚,肚子就咕噜一叫。
她想:要不要叫个外卖?
念头刚滚出脑海,门铃就响了,门外是神奇的闻安得,他刚从实验室下班,也没地方去,但提回来了宵夜,嘴里叼着牛奶,手里提着小馄饨,又从兜里掏出小笼包。
门都没顾上关,两个饿坏了的夜猫子坐在地上,掰开一次性筷子吃馄饨小笼包。
舒澄澄挺喜欢闻安得这个人,抽出烟盒跟他分享,闻安得聊起他做的是临床心理学,有个小团队,做科技产品,本科时就注册了公司,赚到了几千万,现在打算把传统面对面的心理诊疗搬到线上,结合语言学技术,用在线项目分析患者状况、辅助患者治疗训练,是片蓝海,推广到全球,能赚大钱。
闻安得念经确实很好听,他健谈,再无趣的研究给他一讲也很有意思,他讲雇佣兵的 ptsd,还有产后抑郁的妈妈把女儿当情敌掐死扔掉,舒澄澄也给他讲施工时从墙里挖出过小奶猫被肢解的尸体,以及有次拆隔断时发现了偏瘫老头攒的一箱壮阳药。
都市人各有各的怪异,家里和心里都是藏污纳垢的地方,他们跨着行,竟然也能聊下去。也许是太久没这么闲散,聊着聊着,竟然她都睡着了,坐在地上脑袋靠住沙发,就梦见小奶猫和壮阳药,然后梦见和霍止在看泰坦尼克号,再然后还没来得及梦到出海,就身体一轻,悬在空中。
她一下子睁开眼,闻安得正轻手轻脚抱着她,打横抱,公主抱,胳膊真有劲。
她迷迷糊糊问:“……你怎么不走?”
闻安得把她放在床上,让她看自己的手,“因为你咸猪手啊,舒总,你这不是贼喊捉贼吗。”
原来她抓着闻安得的袖子不放,不过抓得也不紧,不至于想走走不了。她还没醒,但也不糊涂,笑着问:“不是因为你得罪不起宿管阿姨吗?”
“你还真说对了,”闻安得也笑了,“我来就是打算凑合一晚的,谁想到你也舍不得走,一起凑合吧。”
她又醒了,但闻安得困了,抱走枕头去外面沙发上睡,舒澄澄又趴在床上打开笔记本,接着画草图。
清晨时,闻安得起床了,挤了两套牙刷牙膏,给她一只,自己刷着牙弯腰看她的成果,然后去食堂打包了鸡蛋豆浆上来,接着一撸袖子拿过笔,在图上标出自己想空出哪块地方放健身器材。
她在上面做记录,闻安得看她的黑眼圈,“你是又没睡着?琢磨谁呢?”
她不想聊起霍止,点了根烟,不置可否,“琢磨你师弟,琢磨得睡不着,跟我说说你师弟。”
闻安得不深究,她要听,他就跟她扯开聊,说起那个小师弟昨天上课时跟他看弗洛伊德和女病人的八卦,“这个女病人叫多娜,她有个邻居叫 K 先生,K 先生猛烈地追求她,可能是由于 K 先生变态的占有欲,多娜对 K 先生感到恐惧又恶心,但矛盾的是,K 先生对她又有着强大的性吸引力。她严重失眠,知道自己病了,所以去找弗洛伊德。”
闻安得说到这,舒澄澄忍不住低下头。
她知道自己有病。昨天是周五,她刻意不去东仕看材料,还跑到江大来,但霍止好像在她脖子上套了根无形的项圈,她在梦里见到霍止,五脏六腑都疼。
闻安得大概看出她情绪低落,不过也没问什么。
灯泡突然闪烁起来,灯丝马上就要烧断,闻安得起身要去找个灯泡,舒澄澄突然抓住他的袖子。
闻安得怔了怔,最后没动。
天光蒙蒙亮,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坐在地上,舒澄澄望着灯光闪烁里闻安得指间烟头的一点火光,明灭如星,然后她又抽出来一支,没找打火机,顶在闻安得的烟头上点燃,低下头吸了一口,几乎像从他的烟嘴里吸过去一口空气。
小火星闪烁,烟点着了,舒澄澄也没离开,很近地看着闻安得,发梢,眉眼,嘴唇,喉结。
安静了半晌,舒澄澄突然把烟扔掉,牵住他的下巴,手指肚擦过年轻男生刮得干干净净藏着点小胡茬的下巴。
闻安得整个人都一怔,舒澄澄几乎想算了,但下一秒钟,闻安得猛地扔开自己的烟,扣住她的脖子吻上来。
闻安得很会接吻,不是侵略,也不是试探,温度滚烫,力道也烫,可是氛围刚刚好,不疼也不涩,微微的痒。舒澄澄差点都快忘了跟别人接吻是什么感觉,原来不会窒息,还很缠绵。
舒澄澄吻着吻着就闭上眼,闻安得突然把她一推,起身去踹上大门,折返回来抱起她往床上扔。
老木床咯吱咯吱的,叫得急促又猛烈,舒澄澄太久没这么接过吻了,被闻安得压着亲,胸腔剧烈起伏,也快叫出声,抓着他的 T 恤领口,嘶声说:“慢、慢点!你慢点。”
闻安得没想到她这就不行了,笑着一咬她的下唇,当作收尾,索性放开了她,但舒澄澄还揪着他不松,喘匀了气,一欠身就咬在他喉结上。
闻安得一愣,“你……”
舒澄澄抹了抹嘴,“你门都关了。”
闻安得又看了她半天,舒澄澄脸上透着股鱼死网破的惶急,好像个逃犯,但老房子里时不时闪烁的破灯光,不管怎么照都好浪漫,他一弯腰就又吻下去,这次吻在她锁骨上,再往下,牙齿一叼就挑开她两粒衬衫扣子,“我慢点,你躺好。”
两个人都熟练极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内衣扣子被解开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把闻安得的裤腰踢散了,他掐住她的腰往身下按,舒澄澄自动抬起腿,他就捞住她的膝盖。大手掐在腿上又酥又热,久违的情欲蒸上脑细胞,她难耐地仰了一下脖子,眼泪都快流下来,闻安得看着她眼底亮晶晶,亮得让人心脏轻忽一飘,忍不住用手心盖住她的眼皮。
手掌盖上眼睛,舒澄澄慢慢僵住,好像在黑暗中陡然沉进一座房子,有人从身后遮住她的眼睛,倦声对她说:“睡觉吧,别闹了。”
她忽然下意识地伸手一推,闻安得被她推到一边,她自己也咕咚栽下了床,慢慢爬起来,两人又僵持着面面相觑。
舒澄澄还没缓过劲,一哆嗦就岔了气,抓着床咳得天昏地暗。闻安得起初不想理她,又点了根烟抽,最后还是伸手替她顺了顺气,又翻出瓶水拧开给她,舒澄澄灌了半瓶水,闻安得才说:“你不爱听就早说。”
舒澄澄擦干净嘴,“我没不爱听。”
闻安得没好气,“那你听到一半突然勾引我干什么?”
舒澄澄是满肚子戾气,急需抓一根救命稻草,好像是想证明她还能像以前那么在烟花风月里泵起肾上腺素,也好像是想找个正常人好好谈个正常的恋爱。结果闻安得的吻的确很好,但他不是霍止。
她不知道怎么说,岔开话题,“接着说,她去找弗洛伊德,然后呢?”
闻安得看着她,“她以为移情到弗洛伊德身上自己就能好了,结果没用。满意了?”
舒澄澄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把心思全写在脸上了,以前她不是这样的,以前她让别人陪她谈情说爱打游戏,她也会以笑事人,至少宾主尽欢,她从来都不会对不起谁,但今天她又开始肆无忌惮伤害别人。闻安得没欠她半毛钱,她不该把他拉下水。
她低头收拾东西,笔记本、铅笔、卷尺,低声说了声“抱歉”,闻安得冷眼看着,“你想摆脱谁?霍止?”
舒澄澄勉强笑了笑,“都说了是ᴶˢᴳ捕风捉影。”
前些天绯闻八卦满城风雨,一句“捕风捉影”也许能糊弄别人,但闻安得家在这个圈子里,她这话没什么分量。他说:“舒总,你想摆脱他也挺好的。老闻说,他看你的样子像恨不得把你当颗月亮捧着,可是,被捧着不也就是被抓在手掌心里吗?千秋的事跟他有关系,你的脑子不想跟他玩了,可你的心喜欢被他抓着,所以你才睡不着,是不是?”
被人戳着脊梁骨教训,真讨厌。舒澄澄把东西一股脑全塞进包里就走,走出家门,听见闻安得说:“你自己活能顶天立地,但被人抓住就成蚂蚁了。别喜欢他。”
第61章 去找弗洛伊德(5)
舒澄澄几乎是跑下了楼,出了一身汗,最后停在还没开门的商场橱窗前,看见镜面里自己锁骨上有个牙印,头发乱糟糟,脸色像鬼。
等到商场开门,她走进商场买了衣服鞋子项链,把一身钞票穿在身上,弄好头发,遮住牙印,再照镜子,还是像鬼,孤魂野鬼。
她看着自己的鬼样子,心里发狠,好样的,霍止没把她怎么样,她自己就溃不成军。
她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慢吞吞地打车回千秋,一天的班都不知道是怎么上的,最后下班回酒店,在马路牙子上抽完半盒烟,才站起来上楼,窗外天黑,酒店走廊里也光线昏黄,她在门边站了半天,才想起门不会自己打开,这才刷了房卡。
门里灯亮着,霍止正站在酒水台前,看她喝了一半的威士忌,还有放在一边的领带、袖扣、水笔,抬眼问她:“给我买的?”
舒澄澄不想追究他是怎么进来的,轻轻掐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拢好衣领,退出房间。霍止由着她退,放下酒,披上外套走出来,舒澄澄正好靠上了墙根,退无可退,霍止低头闻闻她身上的烟味,“什么事这么烦心?”
她说不清,保持缄默,霍止不在意她不回答,拨开她的包,从里面捏出烟盒,往垃圾桶里一丢,“吃饭了吗?”
她摇摇头,霍止反手拉上门,“走吧,陪我去吃个饭。”
电梯门开,舒澄澄站着没动。
十几个小时前,她和闻安得在一起,从亲吻到抚摸,差一步就到全垒打,想着要从这种关系里逃出去,现在这又算什么?
霍止按了电梯,静静等着她考虑清楚,又看看表,“温嘉瑞已经等了两个钟头,还是说你想让他等到半夜?”他宽容地笑,“也可以,不过那你也要先吃饭。”
昨天的会议她又翘了一次,今天他知道她在为难什么,还是来向她提供帮助。说到底,她在他这里得到的东西更多。
她又像最开始时那样,顺从地接受霍止的诱饵,跟他下楼上了车。
餐厅在市郊,是间度假村里的粤菜馆,小楼滨江,只招待一桌,温嘉瑞和付宁已经等在那里,舒澄澄上前和他们打招呼,握手又寒暄,好像之前谁也没为难过谁。
她在那演,霍止叫人上了杏仁霜和鸡汤,“先垫垫肚子。”
舒澄澄这才休息,就像陪大人应酬的小孩似的,在旁边吃甜品啃鸡腿,听大人说话。
其实霍止没说什么,不过是闲谈,说起工地的事近期会出调查结果,警方已经请专家看过,包括彭教授在内的几个专家一致认为设计图没有问题,焦点在施工方。
这在舒澄澄的意料之中,结构是她和老刘一起做的,她习惯设身处地把自己放在图纸中感受空间是否合适,细致到每一块砖,老刘则是结构专家,从来没出过任何差错,图纸绝对不会有问题,不过即便如此,千秋也很难和施工方撇清关系,她还是得负责到底。
舒澄澄心不在焉,温嘉瑞也看出来了,客套安慰:“会查清楚的。”
霍止“嗯”了一声,“会查清楚。温总应该也有耳闻,这次的事跟我有关,的确有人为因素在。那天晚上有几个轮休的工人回了工地,说是帮忙赶进度,收拾建筑垃圾时那座楼梯第一次承重,于是塌了。再往前看,还是这几个人,几次借口赶进度,在李箬衡不在的时候上晚班,楼梯钢筋之所以配量不够,跟他们脱不开关系。当然,”他叩叩桌面,“警方很聪明,人和银行账户都已经摸清楚了。”
谁知道是警方摸清楚的,还是霍止想要故事这么进行。
舒澄澄没搭腔,温嘉瑞察言观色,知道今天是霍止来替舒澄澄维护合作,也就坡下驴,“千秋业务过硬,这种事一定不会再出第二次,舒总,你放心,我答应你,这园区接下来还……”
温嘉瑞刚露出个笑模样,霍止抿了口茶,打断他:“不过,千秋的李箬衡是个谨慎的人,园区施工期间,管理一向严格,他似乎没有多给谁发过出入证,那几个人是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私自进园区的?”
温嘉瑞和付宁都愣了愣,表情有点微妙。
霍止把茶杯放在桌上,杯底轻轻磕上木头,“温总,你做传媒,可能习惯使然,太在乎时效性,可有时候心急不是好事。你一直想要园区快点建成,这次园区开工后,施工方总有人越级找影立的管理层——比如付总——批出入证,他们问你,你一律都批。”
那几个人是用温嘉瑞批的出入证进园区的,影立用着千秋,却总怀疑千秋在拖时间,以为施工方是想尽快完活去下个项目,于是反而和施工方同声同气,李箬衡拗不过温嘉瑞的意思,也只能放任,说起来,事故似乎不完全是千秋的责任。
舒澄澄不否认,她心里有点幸灾乐祸,温嘉瑞拿这事给她甩脸子的时候,应该没想到锅也会飞到自己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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