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澄澄没看他,接着往上爬了一级,仰头把小红灯笼挂到高处,“郑溟呢?”
霍止转回身,慢慢关上车门,车门的一声闷响后,他已经完全消化了状况,快步走过来扶住梯子,“先下来,回去说。”
她机械地看了眼他修长有力的手。好的,郑溟消失了。
这么想的时候她是没感觉的,浑身内脏都处在麻痹状态,断断续续疼了不少日子的胃也安生了。
她呵热冻僵的手,扯了扯电线,继续挂灯笼,“你其实不用做这种事,他不会说出来的。”
他很坚决,“好,是我不对,回去说。”
舒澄澄突然狠狠扯了一下小灯笼电线,电线上的 led 灯泡刮到了手心,痛觉的开关突然被打开了,她手开始发抖,攥住手心,低下头恶狠狠看着他,“你又抓住机会了。我……在东陵岛上,我那样谢你的时候你是怎么看我的?你是不是觉得我真蠢真能装?我装作从来没认识过郑溟也从来没抄过更没栽赃过别人的时候呢,你是怎么看我的?还有我给了他一百万,然后跑回来骗所有人,这几个月你是怎么看我的?”
霍止仰头看着她,目光有点滞涩,也许她的笑话没那么好看。
她嗓子眼发紧,努力压低声音才能不吼出来,“霍止你、你说你信我,我那么高兴,我以为你喜欢建筑,可是你——”
她这句话里面不知道哪个字眼刺穿了他的耐心,霍止忽然收回那只手,用力扶住梯子,“好了,舒澄澄,这种戏码我们还要演多久?”
有两颗小灯笼被她扯断,骨碌碌滚下地。霍止眉头皱着,好脾气像被她的一番话耗光了,神情冷峻。
“你说我不喜欢它,好,我告诉你,这是一门工作,一门技术,一门生意,不需要纠结于要花一成还是十成心力,投入越少越好,越不爱越好,我一直这样,很高兴你也是这样。你不懂事的时候犯过错,害怕被揭穿,这没什么大不了,现在你下来,跟我谈一谈以后怎么保护自己的前途,比如要学会不去维护一个伤害过你的人,比如到底该用哪种方式掩盖错误,还有,什么样的手段可以赢,什么样的手段不高明。”
天快黑了,残阳如血,舒澄澄看着霍止,他脸上被黄昏照出一点血色,比平时冷硬苍白的那个更好看,也更复杂,更野心勃勃,看五官,还是八年前带她在雨里跑进教堂的那个少年人,但到了今天,他终于是真实的,确定的,原形毕露的。
从头到尾她都看错了,那些造梦的建筑从一开始就是镜花水月,同样荒唐的还有她的钟子期。
但是个中原委,这个高高在上的人也不清楚。
她突然想笑,但没笑出来,“霍止,其实你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我栽赃卢斐,手段不高明,这个你知道,但是你不知道我那时候为什么想去慕工大。”
太阳骤然沉下地平线,霞光躲进地平线,霍止的脸模糊不清。
她叫了他一声,“霍止。因为你把留给我的地址拿走了,那时候我住院复读什么的,来来回回折腾,没机会去拿,那时候你把地址拿走了,我找不着你。所以我想去慕工大,想跟你说我后悔、对不起,还有,能不能再试试。”
这次霍止久久沉默,舒澄澄在黑暗中捕捉到他隐约发亮的视线,他似乎震惊至极,手紧紧扣着梯子。
她应该很满意,但并不觉得高兴。
她狠狠压了一下翻江倒海的胃部,“还有,你不知道的事还有两件。我本来是能拿到那个名额的,不用栽赃,也不用抄,但我怕卢斐抹黑你,我脑子一热,什么都没想就这么干了。你看,我是很不高明,不用你说,我自己也知道。这些年难看的事我做过很多,但是我总想着难看也好过做错,但是就只有那一次,我是真的卑鄙。”
月ᴶˢᴳ出东山,银白的光笼罩天地,霍止脸上盖着斑驳的阴影,树枝树杈的影子,高屋围墙的阴翳。
他死死盯着她,慢慢攥住她的手腕,嗓音沙哑,带着点抖,“……澄澄,你不舒服,先下来。”
她看着那只修长好看的手,逼迫自己站直,“最后一件,听我说完。在东陵岛的时候我想走,是怕你瞧不起我,我回来骗千秋骗你,是因为你愿意信我。我学这个东西的目的不纯,可我真的、真的是喜欢的,从那次你跟我去教堂开始。我从来都把你当作……”
她狠狠掐了一下手心,终于对他笑了笑,慢慢把手腕从他手里拉出来,“算了,这次我也真的是卑鄙。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吧。”
她往下迈了一级台阶,胃里突然劈上来一阵崩裂的疼,捂着胃口在梯子上蹲下去,小灯笼电线握在手里跟着扯落,枯叶干枝全掉下来,砸了一头一脸。梯子失去平衡,狠狠晃了晃,霍止猛地变了脸色,伸出手来扶她,她本能地避开他的手,用力往上抓住树枝,但树枝从大树杈上折断脱落,她骤然摔下去,随即梯子朝她倒下来,她视线余光看见霍止扑过来抱住她的脑袋,同时有东西重重砸在她肚子上,又重又硬,可能是梯子的金属踩脚,她有足足半晌浑身战栗,过了很久才慢慢佝偻起来。
一直到医院她都想说点什么。急诊医生和乔衿在激烈地争辩,霍止全神贯注听着,专注到像是在聆听神谕,他的手一直握着她的手腕,静静数着脉搏。两个人的手都是冷的。
他掐得她手上一点知觉都没有。她费力地吐出一口气,霍止突然回过头,看了她半天,才意识到她一直醒着,擦擦她的嘴角,嘴唇张合,是在跟她说话,她没听见,但知道他在问她疼不疼。
他脸色很吓人,但她意识是混沌的,几乎是轻飘快乐,第一次知道原来不撒谎这么轻松,不喜欢什么东西也这么轻松,不用想着下一张图要怎么画,也不用想画不出来要怎么办。
她突然想起来想说什么了。进手术室前,她笑着拉住霍止的袖子。
她以为自己在笑,其实是一个人极度疼痛和所有信念都彻底崩塌时彻头彻尾的崩溃,“……霍止。”
他弯下腰,脸上有血和擦伤,气息乱了,头发也乱了,胡乱紧紧攥住她的手,“我在听。”
她说:“不要利用千秋。”
“好。”
“也不要利用我师兄。”
“好。”
“我不做建筑了。”
“……”
“我要离开你。”
他没有回答。
第69章 神的兔子洞
手术结束几天之后,厉而川来了病房,舒澄澄说:“稍等。”
她胃出血有一阵子,但是一直在吃止痛药,所以浑然不觉,直到从梯子上摔下来才进医院。那天她一直醒着,口齿清晰,也不抱怨疼,急诊医生初步判断是常规胃出血,于是要先做检查再做微创,直到乔衿赶过来,告诉急诊说她以前胃部受过外伤撞击,又看出她其实意识模糊,已经失血休克,于是强硬要求跳过检查,立刻开刀手术。
胃被及时切开又缝合,血管里输入大量血液,她捡回一条命。
整天躺着,人也邋遢,她蹭去卫生间,慢慢擦了脸,梳了头发,用刘海挡住额头上的擦伤,又涂了一点口红,才出来见厉而川。
她走了几米的路,刀口疼出一身汗,但人坐得端正笔直,厉而川也就当做看不见她脊梁骨在微微发抖,拿出那幅奥菲莉亚,放在床头。
乔衿昨天去东山客帮她搬了家,但落下了这幅放在柜子里的画,今天厉而川送来给她。
她谢过厉而川,厉而川没有要走的意思,“你不见霍止。”
“该说的我都和他说完了。”她有点气短,慢慢说。
厉而川轻轻抚摸奥菲莉亚,“霍止说过你爸爸是画家。这是你爸爸画的?”
“嗯。”
他食指点了点那明显和米雷斯原作迥然不同的奥菲莉亚的脸,“画得像你,是用心画的。”
舒磬东是照着陈傲之画的,而舒澄澄毕竟长得像陈傲之,也许是有点像。舒澄澄只觉得不详,奥菲莉亚被满心仇恨的王子当作了复仇计划的一部分,她原本和王子旗鼓相当,但却爱上他、臣服他,为此失去一切,包括自己坚决果敢的信念,然后她精神错乱,溺水自杀。
她不喜欢这幅画,把画扣过去,胳膊抬起来就牵动伤口,钻心的疼闪电般卷上神经,但她没出声,也没躺下。
她一直不会被人看见狼狈相,这半年是个意外。
厉而川良久才开口:“他也喜欢过建筑。小的时候很喜欢,总泡在他爸妈的书房里搭积木。他有很多好玩亲切的构想,我们去海边玩,他能用沙子真正盖起一座童话宫殿,屋顶全是小贝壳,门外是花园,花园里有小猫和小狗,手电放到花园侧面,贝壳还会折射彩色的光,真像盛夏的花,晚上涨潮了,他不肯走,绕着宫殿挖了条护城河,不愿意心血被海浪冲碎。”
“后来你知道的,直到读大学后拿下那座公园,他都一直被人质疑是不是伤仲永。其实实情差不多就是这样,他的才华依然在,但热情没有了,他爸妈死了,家里还是需要他学这个,有足足五六年,他一笔都画不出,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把以前的方法忘掉,纯粹用理性驱动,做出足够惊人的作品。”
舒澄澄转头看到窗外的大楼,想到霍止做她同桌时画的那些不近人情的图案,摩天大楼,钢筋铁骨,嶙峋地昂起指向天空。那些质疑、思辨、孤寒的哲学意味,原来其实都是适合他人设的、足够激起噱头的策划路线。
这个发现已经不会让她有波澜。
“但其实,喜欢过那几年,在他们家就已经算是个怪胎了。他们家的人你见识过,钱,权力,名誉,人……要的太多,汲汲营营,容不下别的情绪。”
“个个都是。樱总不高兴他不再受控,就毁了你们俩,柏总不高兴哥哥得到一切,就要了哥哥的命,霍止他爸爸么,也不简单。他们家,再往上数几代,也未必有一个好惹的角色。”
“那时候他爸妈去世了,老太太有阿尔茨海默,总不记得这事,老头子起初还允许别人提醒她,后来他知道了那场车祸跟柏总有一点关系,不愿意让老太太知道他们教出来的孩子同辈相残,干脆每天都给她看同一份报纸,告诉她大儿子和小女儿在迪拜公干,让柏总樱总常常回家吃饭,他就这么哄得老太太每天都高高兴兴的。但有一天他们都有事,没能赶回家,霍止也不在,家里的护工忘了这事,老太太明白过来,就跳了楼。你别看他们家这几位现在分崩离析,可是都一样讨厌看到别人站在高处,一模一样。”
“他们得把所有东西握在手里才能安心,至于热爱什么东西,那是软肋,一开始就不该有。老爷子以前不喜欢霍止,就是因为他这点脾气多余。”
一个天才违抗过命运,短暂地有过几年热情,然后信仰坍塌,归于贫瘠。是个动人的故事,可是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和霍止,表象和内里都是两个极端,对于建筑,真喜欢的装作不经意,真无情的装作有信仰,像每个酷烈的故事一样,最后那个什么都不爱的人才能全身而退。
舒澄澄转回头,看着这个跟霍止差不多但却幸运得多、正常得多的人,“你说这些,是想让我理解他?”
厉而川定定看着她,“有可能吗?”
她摇头,“厉总,我不做这行了,以后不恭维你了,也就不说假话了。“
液体输完了,她把输液针头拔掉,血珠子从针孔里冒出来,她胳膊抬不起来,够不到纸,就吮掉那点血,护工跑进来要帮忙,她摆摆手,“你帮忙送送厉总。”
厉而川站起来,“实话说,舒老师,我不是要你理解他,就连我认识了他一辈子,也不理解他。他连那么喜欢的建筑都放弃了,为什么却一直不能放弃你?”
“你应该还记得我连累东山停摆的事。那时候他本来能把东仕直接拿走,要是那样,他现在也不用被樱总掣肘,但他还给我了,不是为了跟我有什么交情,是为了你不知道他会玩这些把戏,他不希望你知道他其实不喜欢建筑。那时候我就有种感觉,他一开始就知道你会因为这个恨他。”
“可他宝贝你宝贝得像中邪似的,他把最好的东西全给你了,虽然他最好的东西也拿不出手,但他的确竭尽全力。秋天里他撞了肋骨,一点小伤,那几天却烧到快四十度,后来我才知道,之前他在江上待了好几天,捞你的笔记本。还有,前几天他给东山中心取了个名字,叫‘望舒’。你看,他自己再ᴶˢᴳ也喜欢不起来建筑了,可是你喜欢,也许他就把你当成了原来那个自己,你的设计,他当做神庙看。”
原来霍止曾经愿意跟她演戏演一辈子,在她费尽心思装作清白无辜的时候,他也在出演另一个角色。
有些嘲讽。她用力扯起嘴角,“可惜我也是装出来的喜欢,跟他是一丘之貉,谁都不用遮遮掩掩。他知道我是这种人,那时候他应该挺高兴的。”
厉而川没笑,静静看着她,“他没有。他在办公室里坐了一晚上,一句话没说,一口水没喝,小时候在葬礼上也就是那样,这次就像是他自己死了。”
那个晚上,也许霍止在缅怀或者祭奠什么东西。但他还是抓住了机会,陪她接着演了一冬天的戏。
她摇摇头,精疲力尽,手指用力撑住床,“厉总,我困了。抱歉。”
厉而川扶住她的手肘,弯下腰,诚恳至极,“我说这些,不是要你理解他,不是要你原谅他,但我的确有私心,我想请你认真考虑,不要离开建筑。你还是喜欢的,既然喜欢,那就不要走,行不行?我恳求你,舒老师,霍止他,”他看着她,慢慢组织措辞,“只在有你的时候像人。”
“我感谢他,真的,厉总,真的感谢他。他给我的这些,好到我从来不敢想象。”
舒澄澄摘下那枚镶嵌着银色玫瑰和血红小钻的戒指,放到厉而川手心,“可是我和他没有关系了。”
她曾经交出所有爱和尊严,建造一场和年少时过目难忘的人站在一起的海市蜃楼。
八年的美梦。其实是爱丽丝遨游在兔子洞。
第70章 一万只蝉(1)
开春,舒澄澄从千秋辞掉工作,办了所有合同手续交接。
律师一边拟条款,一边笑她在千秋前景最好的时候离开,实在不明智,又不舍得她这个大方的客户,“舒小姐,我还以为下半辈子会继续跟你联手骗甲方呢,没想到,你这就撤了。”
舒澄澄说:“我干什么都能骗甲方,你等我找你的。”
律师扣上钢笔帽,“确实,舒小姐你干什么也都能惹官司,咱们一言为定,后会有期。”
她跟律师握手,“后会有期。”
她弄了张去普吉岛的票,为了坐最早的一班离开江城,宁肯绕远从北京转机,谁知落地北京的这天,好好的春日里下了一场鹅毛大雪,航班取消了。
舒澄澄这人骨子里那个祖传的在哪摔倒就在哪躺下的脾气又上来了,把泳衣塞进箱子,买了件羽绒服,就上了长城。
南方小孩终于看见雪了!真是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山舞银蛇,原驰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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