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三章东山客27号(6)
舒澄澄给霍止一周时间追她,霍止真的上了钩,虽然他不一定把带早餐当作追求的方式,可能只是举手之劳,但一个男高中生大概理不清多少感情因果,既然她说是,那就是了。
她就这样把霍止钓到了手,但仍然嫌进度缓慢,效果不尽如人意。
几天后她放学回家,听到舒磬东在画室里和学生聊天,说霍女士计划在婚后跟他定居榕城,会再开几家画廊和艺术空间,学生奉承着,说舒教授的才华风骨折服了女强人,舒磬东笑说:“感情的事还是要看感觉,跟俗务关系不大,不管她是女王还是小女孩,在我身边都是一样的。”
舒磬东为了诓学生给他画画,胡扯起来来天花乱坠,但至少这些话里该有一点真实成分:几个ᴶˢᴳ月前霍女士还只是来榕城处理一趟家族生意,现在俨然有意留在榕城了。
霍家来头很大,以建筑立身,产业涵盖地产投资艺术农业医药等等,如果他们想,可以在地球上任何一座城市只手遮天,也可以把任何一个庸才捧成明星。霍女士的垂青是舒磬东的底气,他处心积虑想当这个乘龙快婿,好从美院教授一跃成为大艺术家。
而舒澄澄只想拆了她爸的美梦,她需要再快一点。
周五放了学,舒澄澄和霍止照例去那间肠粉店吃饭,霍止照例给她买了瓶奶茶,看她心不在焉,“想什么呢?”
舒澄澄说:“不想回家。”
榕江边新建了摩天轮,他们买了票上去,车厢离地,舒澄澄跪坐在窗边往下看,城市灯火逐渐缩小,漫天星辉涌入视野。
那天出了月考成绩,舒澄澄没考好,她决定拿这事当借口,于是突然说:“我考不上大学怎么办?”
舒澄澄成天睡觉,从颓唐的精神面貌来看,的确有可能考不上大学,但几次考试下来,她的成绩露出了本来面目,老师们意外地发现她其实还行。
霍止觉得她悲观得有点荒谬,“舒澄澄,你是没考进前三十,不是没考进前三百。”
舒澄澄想笑,又怕破坏气氛,赶紧绷住,转头一看,霍止就坐在身边,也正看着她,可能是星光作用,他的目光很温柔。
她倾身吻过去,霍止有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戳了一下他的眼皮,“闭眼。”
霍止闭上眼,但她一直盯着霍止,试图从这张脸上推测出情绪。
唇齿相依,呼吸相闻,两个人都很生涩。舒澄澄故作老练,咬了一下他的嘴唇。
霍止回咬过来,她呼吸一乱,霍止立刻就松开她。但她不松,她扣着霍止的脖子不放,一步步把他逼到摩天轮角落里,霍止抵住她,“舒澄澄,你又要干嘛?”
她耍流氓:“给我验验货。”
校服的百褶裙和及膝袜都是黑色,款式很可爱,但舒澄澄个子高,手长脚长,举手投足里总有点懒劲,穿起来一点都不可爱,反倒透着股目下无尘的高傲,或者说是透着股流氓气息,有点像古早电影里的野蛮女友。
霍止被她说得笑了起来,“……你不都摸过了吗?”
舒澄澄厚着脸皮,“我不还没用过吗?”
霍止无奈,“神经病,这是外面。”
舒澄澄总有话等着他,“不在外面,那难道回家吗?回谁家?”
霍止知道她和舒磬东关系差,以前她一直跟妈妈住,今年她妈妈去世了,她才搬进舒磬东家,舒磬东提起女儿就头疼,说舒澄澄跟他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这个家听起来是没法呆的。至于霍止自己家,霍女士成天在家开派对,更是没法进人,舒澄澄这么说,他的确无法反驳。
他一沉默,舒澄澄更得寸进尺,霍止屡次三番被她调戏,只笑了笑,一攥她的手腕,扣住她的后脑勺亲吻。
霍止平时看起来彬彬有礼,没想到接吻时也会这么强势,舒澄澄起初呼吸困难,手撑着玻璃窗挣扎,等霍止真松开了,她又意识到自己要干什么,抱住他的脖子亲,亲得乱七八糟,最后她没头没脑地咬霍止的喉结,霍止大概真拿她没办法,什么都顺着她了。
但是真疼。舒澄澄这人生性傲慢,一向抬着下巴看人,就算跟好几个人打架也没输,从来都没这么狼狈过,但这天晚上有几秒钟,她想起来小时候在旧的家里,她守在卧室门外,跟舒磬东对峙,肩膀特别疼,但是不能哭,她在跟舒磬东打仗,出声就输了。
她一直都没出声,嗓子眼发酸,又倦怠又茫然,慢慢抬手捂住脸,遮住神色,也按住嘴唇,竭力让自己别出声,也别看起来太狼狈,但隔着束在裙腰里的白衬衫,霍止看得出她的腰一点点绷直起来,像根濒临折断的弦。
霍止扒开她的手。他要看清舒澄澄的表情。
手指被强行掰开,舒澄澄轻轻咬着牙根,就像小朋友犯错后不肯承认一样,很快地说:“我不疼。”
霍止拂去她额头上的碎发,注视她发白的脸,最后也没逼她承认,轻声应下来:“……好。”
她嗓子眼发干,不想说话,索性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肩窝里。
巨型摩天轮转一圈要 30 分钟,他们坐了两圈。到最后时舒澄澄话都说不出,浑身上下哪都疼,还是霍止送她回家的。
时间不早,天黑透了,借着月色掩护,他们明目张胆地早恋。霍止背着她上坡,舒澄澄昏昏沉沉,醒一会睡一会,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着画板边抽烟边走,她一个激灵,赶紧拍霍止,“那是我爸的学生,躲一下。”
霍止背她转进邻居家花园边的小巷,夜风向鼻尖吹来一阵玫瑰花香——舒磬东的邻居是个优雅的音乐家,在门前种了半园子的红玫瑰。
霍止想想,觉得有点不对劲,低声问:“……你在这摘的?”
舒澄澄漏了馅,趴在他背上闷笑。霍止对她的手段不太满意,又很无奈,“还说不是偷的。”
舒澄澄咬他耳朵,“那不一样,他们的花俗气,可我偷给你的是好东西。”
第二天,舒澄澄身体有点难受,体温也略高,请假在家,第三天她回了学校,扔下书包,径直在座位上趴下。
霍止摸了下她的额头,已经基本退了热,但她脸色还是不好,他有点懊恼,“怎么就发烧了。”
舒澄澄咧嘴笑,“不就是因为你吗。”
霍止抿抿嘴唇,表情没有太多变化,但舒澄澄敏锐地捕捉到他耳朵上的色调,笑得更开心了,一捏他的下巴,“害羞了?”
她一调戏人,霍止就懒得理她,把一堆卷子推过去,“都是昨天的。”
舒澄澄抬头枕住卷子,还是趴在那亮晶晶地看他,“你昨天有没有想我?”
霍止低头看,舒澄澄的手又放在他腿上,不怀好意的流氓。
上课铃响起,老师走进来,霍止拿起她的咸猪手放回去,让她好好上课。但舒澄澄抓着他的手不松,小声又问一遍:“你昨天有没有想我?”
他说:“有。我很想你。”
舒澄澄这才满意,要松开他,她指尖汗津津的,本来就没什么力气,抓也抓不住他。霍止一反手握住她的手指,攥在手心,拉着手上了一整节课。
这么谈恋爱属实太嚣张了,所幸他们两人个子都高,座位一直在最后一排轮转,不然早就要穿帮。
等到放学,舒澄澄趴在桌上装睡,霍止以为她是不舒服,打算把她送回家。他背着她走到走廊,舒澄澄突然睁开眼,一口咬上他的脖子,霍止一惊,她就跳下地把他往活动室里推去。
她锁上活动室的门,坐上课桌,朝他勾勾手指,“来。”
霍止觉得她简直是疯子,弯腰捏住她的脸,左左右右看了半天,“舒澄澄,你是不知道疼吗?”
舒澄澄亲亲他的鼻子,“我这不是喜欢你吗?”
虽然她百般勾引,但那天霍止最后也没把她怎么样,他昨天有点失控,但不会失控第二次。
几天后舒澄澄病好了,下了体育课,她回教室没找到他,又出去找,迎面看见霍止拿着杯奶茶走过来,她接过来,边走边喝,突然想起来,“他们好像在排练话剧。”
于是他们拐去小剧场看话剧,进去才得知排练时间改了,她很失望,喝着奶茶往外走。到了门口,她发现霍止停住脚,就问他:“怎么了?”
霍止把门关上,拉她去后台,把放道具的长桌一扫,抱她坐上去,“你也给我验验货。”
那年舒澄澄一心勾引霍止做个色鬼,霍止也就做了,并且还做了个很凶残的色鬼,但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是她自己总故意惹得霍止凶相毕露,以前舒澄澄以为这只是她的恶趣味,现在想起,也许她那时是有一点愧疚。
好像这点痛感能跟她做的事抵消一样。
舒澄澄坐在楼顶抽了半包烟,也没回忆起自己什么时候真的愧疚过,只想起最后霍女士带霍止回苏黎世的那天,霍止还来找过她,他骑着单车追在她坐的出租车后面。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他摔倒了。”
舒澄澄说:“往前开。”
舒磬东的美梦碎了一地,她的仗打赢了,终于可以向自己交待。车开下那条玫瑰疯长的窄山道,把过往的人生甩在后面。她内心很平静,一点波动都没有。
江城又下雨了,小林推开楼顶的门,拿文件夹挡着雨跑来,“可算找到你了,舒老师,你半天都不回消息,李总叫你开会呢。”
舒澄澄这才发现手机上有一长串会议消息,说声“抱歉”,擦掉肩上的雨水,跟她回去。
李箬衡买的奶茶还放在桌上,她再也不爱喝奶茶了,把奶茶给了同事,走进会议室,坐ᴶˢᴳ下打开购物软件,搜索成人用品,想了想,又加了“S/M”两个字母。
霍止是来收拾她的,她一开始还有兴致跟他玩,到现在已经开始后悔,觉得很失策,她应该坚持去出差,至少不该搬进东山客。
好在男人这种生物她还算了解,从满心执念到失去兴趣,最多也就那么一两个月,如果对方上赶着主动,兴趣会以指数倍速度坍缩。她很有经验。
霍止不会有什么特别。
等到会开完,舒澄澄已经下了一串订单。
第13章 蒙面派对
接下去的几天,江城一直下雨,天气阴沉不定,舒澄澄申请了在家办公,顺便把卧室搬上了阁楼。
霍止端了咖啡上书房,路过时发现她的阵仗挺大,她才住了区区几天,东西已经比他还要多,屋子里大包小包堆满杂物,还添了两盏古董台灯,价值不菲,看来她的消费习惯也相当糟糕,而且下个月的房租没准要断供。
舒澄澄扎着丸子头搬箱子,咬着牙用力,“让一让。”
霍止接过箱子,替她搬上三楼,结果舒澄澄发现三楼连足够的插座都没有,翻箱子找插线板。
霍止见她已经磕碰出一身乌青,“为什么要搬?”
昨晚前任在书房看书,舒澄澄又没睡好,气急败坏,“你知不知道你很吵啊?我都睡不着觉。”
在书房里除了看书画图找资料,也没什么可做的,无论如何都不至于很吵。他说:“是你心吵吧。”
舒澄澄嫌他说话不中听,继续翻箱子,“你不帮忙就走。”
楼下有人按门铃,喊着“快递到了”,霍止抽身去开门,舒澄澄听到他跟快递员交谈、签收,然后他好像把纸箱拖进了门。
舒澄澄突然想起是自己买了东西,脑子一麻,大喊了声“别动”,踉踉跄跄冲下去。
霍止蹲在玄关口,正在拿美工刀拆箱子,见她急成这样,他停了手,“你是‘帅哥’?”
舒澄澄有最基本的防狼意识,快递外卖的收件人都写“帅哥”,这次也忘了改,所以霍止还以为是谁给他寄的东西,直接准备拆了。
幸亏箱子还是完好的,舒澄澄松了口气,快步走上前去,“对,我是帅哥。你走吧,这是我的。”
霍止拿开美工刀,正要起身,被拆了一半的箱子盖自动弹开来,露出里面的货品。
她站住脚,霍止也顿住了,两个人围在箱子边,看着里面那一堆东西,一时沉默。
半晌,霍止伸手戳了下箱子里面最顶上那只东西的开关,橡胶制品“嗡嗡”震动起来,和门外的雨声交响,响彻安静的东山客。
卖家不负责任,发货时没有包装好,箱子里的东西横七竖八,尤其这只的包装都坏了,杂乱无章地横陈在一块,更显得东西多。
霍止问:“帅哥,你买这些干什么?”
舒澄澄扯起一个笑,“你。”
霍止置若罔闻,拿起来检查边角,又翻到眼罩皮鞭手铐口球,甚至还看到了网袜和头箍,有些匪夷所思,“这也是给我用的?”
舒澄澄拿袖子擦汗,“是给我用的。你不是爱玩重口味吗?跟我玩玩。”
霍止忍不住好笑,把毛茸茸的头箍扣到她头上,用膝盖推箱子到她脚边,“好,改天玩。今天没空,你先去把图改完。”
实际上明天是东仕和千秋的碰头会,要准备的东西很多。舒澄澄搬起箱子,“好。”
舒澄澄搬东西上楼,接着打开电脑继续改图,改到深夜,早上起来化了个淡妆,然后叫车去千秋。
等车的时间,她喷完香水,在镜子前涂口红,霍止在一楼给她打电话,“把车取消掉,一起走。”
舒澄澄不纠结他是怎么知道她叫了车,这人知道什么都不奇怪。
她只说:“不,我要先回千秋拿资料。”
“我让李箬衡给你拿了。”
舒澄澄一笔口红差点画上太阳穴,“你再说一遍?你有病?那他岂不是知道我住在——”
霍止打断她:“我说我买咖啡碰上了舒老师,就载你直接去东仕。”
现在连上班方式都不自由了。舒澄澄无话可说,挂了电话,取消了网约车,霍止的司机已经把车开来了,她坐上后座,看见司机比谈事的李箬衡穿得还正规,一副贵族资本家做派,她再次吐槽:“少爷上班还要人送。”
霍止在放大图片细节检查,“本来不用,载你就用,多个人看着,以防我再被骗。”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舒澄澄闭了嘴,把资料翻得山响。
进了东仕的会议室,她如释重负,往老板身边一挺。
李箬衡看见她,连忙打听:“你运气不错啊,在哪喝咖啡能碰上霍老师啊?”
舒澄澄打开电脑,声调冰冷,“阎王殿。”
今天的会议半是继续讨论设计方案,半是敲定接下去的合作流程,所以半天功夫等闲是开不完的,开到一半,大家同去吃了个简餐,再回来时加了不少人,包括东仕的法务行政宣传等等,于是又换了间更大的会议室,舒澄澄进门就注意到一半磨砂的玻璃墙,意识到这是她上次临危受命来讲方案的那间,也是霍止狠狠咬了她一口的那间。
堪称噩梦开端。
舒澄澄有点心理阴影,于是她脚底一拐弯,没往前面坐,让了让李箬衡,“你坐前面。”
李箬衡被她霸凌惯了,还有点受宠若惊,“你今天怎么这么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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