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出差,明天带你出去放松放松。”
“恐怕不行。”江蔚笑着道:“走之前有很多事得跟下面交代一声,时间挺紧的。”
男人轻叹,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你其实可以不用这么辛苦。”
江蔚态度随意地道:“我不觉得辛苦,创业容易守业难,你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不一样。”贺誉抿唇,“有我在,你大可不必凡事都亲力亲为,别把自己逼的那么紧。”
江蔚戏谑:“有什么不一样?有你在,我难道就不用工作了?”
贺誉用一种极其认真的口吻道:“确实可以不用工作。”
这话的另一重含义,概括下来就三个字:我养你。
江蔚神色淡淡,还有点啼笑皆非。
男人这样的花言巧语三年前她就不信了。
江蔚,“话说得好听,但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贺誉勾唇,“你在瑞丰持有3%的股份,就算什么都不做,靠分红也足够你挥霍了。”
“你真是这么想的?”江蔚揶揄,“那你在贺氏集团的持股比例更高,也没见你不工作啊。”
贺誉:“……”
江蔚靠着头枕,淡声道:“等瑞丰业务稳定,就不会这么忙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不想当个闲人。你觉得我辛苦,其实我一点也不觉得。”
贺誉:“没让你当闲人,只是怕你一直这么忙,身体吃不消。”
江蔚:“不会,去吃饭吧。”
一点小小的分歧就此揭过。
江蔚心里也松了口气。
职场里的男性,不会知道事业对女人有多重要。
多少女性为了家庭放弃事业,放下何其简单,再捡起来却难如登天。
江蔚理解贺誉想给她创造捷径的想法,可她不赞同。
有些东西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有安全感。
到了出差当天。
清早四点,贺誉就出现在江蔚的家门口。
两人抵达机场,徐曼和路唯还坐在咖啡厅里打着哈欠。
安检口。
贺誉抱着江蔚低声道:“到了三藩市给我打个电话。”
江蔚眼尾暗红,明显睡眠不足。
她闷在男人怀里,含糊地应声,“嗯,我先进去了,你回去再补一觉。”
“去吧。”贺誉放开她,偏头睨了眼徐曼,“照顾好她。”
徐曼撇嘴,“放心,不会把人弄丢的。”
话虽如此,可到了三藩市的第二天,徐曼就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她找不到江蔚了。
江蔚和徐曼三藩市的第一天并未去谈合作,而是先调整了时差。
谁知第二天到了谈合作的地方,中午聚餐时,江蔚临时去了趟洗手间,然后人就不见了。
她的电话能打通,但没人接听。
直到过了俩小时,徐曼收到了江蔚的微信:安全,放心。
徐曼看着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来。
国外不比国内,一旦出了事,找关系都来不及。
这种情况下,徐曼顾不得其他,直接打电话通知了贺誉。
其实江蔚确实不算失踪,她的微信一直能联系上,只不过回复的并不及时。
中午聚餐的餐桌上,都是对方公司的高管。
所有人的简历在管网都可查询。
不是什么非法分子。
徐曼一边应付合作案的谈判,一边还要挂念江蔚的安危。
整个人暴躁的不行。
直到第四天,贺誉抵达三藩市,徐曼才算是找到了主心骨。
第196章 当年
贺誉抵达三藩市的当天,墨擎也从纽约赶了过来。
一见面,墨擎就冷嘲热讽,“贺总到底行不行?人交给你两个月,出几次事了?”
贺誉脸色难看,一身的戾气藏都藏不住,“她没出事,但确实和我有关系。”
墨擎哼了声,“算你有自知之明。”
转头,墨擎对徐曼招手,“下次再有事直接跟我说,别告诉他,急死他。”
徐曼:“墨总真爱开玩笑。”
墨擎没好气地道:“行了,合作案接下来我跟你一起谈。找人的事,就交给他吧。”
贺誉抽了一大口烟,直觉不对,“江蔚给你打过电话?”
墨擎:“打过。”
不然他也不会从纽约赶过来帮徐曼谈合作。
贺誉微微阖眸,浑身的低气压,令周遭的空气都低了几度。
与此同时。
三藩市某处别墅。
二楼书房内,江蔚面前放着厚厚的一叠资料,从翻开的页数判断,她刚看了三分之一。
资料太多,文字密集。
两天过去了,她看的头昏脑涨。
不久,书房门被推开。
一名年过六旬的老者,穿着暗色的中山装,拄着拐杖漫步而来。
江蔚起身,看着对方不怒自威的眉眼,颔首道:“伯父。”
贺震华应声入座,“阿誉到了。”
江蔚点点头,“您非用这样的方式让他过来,到时候见了面……”
贺震华声音低沉,神态中流露着无奈,“不用这种方式,他是不会来的。”
“您二位都太固执,我能做的,其实并不多。”
贺震华:“你什么都不用做,有你在,事情起码不会太糟糕。”
江蔚:“但愿吧。不管怎样,三年前的事,都得谢谢您。”
“你有这份心就好。真说起来,我也不算完全帮你。”
江蔚没说话,视线落在眼前的文件上,渐渐地陷入了回忆。
三年前贺誉订婚那天,帮她离开榕城的人,就是他的父亲,贺震华。
那天夜里她接到了贺震华的电话。
开场白跟徐女士的一样。
——你好,江蔚,我姓贺。
当时江蔚还以为是贺家老宅的贺仲原。
后来深入聊了几句,才知道他是贺誉避而不见的父亲。
贺震华当年帮她离开,仅仅是提供了私人商务机带她和母亲去了泰国。
贺震华老谋深算,动用了自己名下的私人飞机。
所以贺誉根本查不到也想不到她是在贺震华的安排下出了国。
尔后飞机又中转几个城市,两天后才落地纽约。
自始至终,贺震华都没有露过面。
从江蔚落地纽约那一刻开始,她就失去了所有的助力,完全需要靠自己重新开始。
可即便如此,江蔚对贺震华仍充满了感激。
无论他的出发点是什么,那时那刻,离开是江蔚最坚定的选择。
三年过去,贺震华就像个过客,再没有联系过她。
这次到了三藩市,江蔚才知道那家想跟瑞丰合作的企业,贺震华是大股东。
两天前,他派人来把江蔚接到这栋别墅,两人才算是第一次见面。
稍顷,贺震华剧烈地咳嗽了一阵。
江蔚思绪回笼,将桌上的气血茶推到他手边,“您真的不打算去医院?”
贺震华长长舒了口气,“看阿誉的意思吧。”
江蔚拧眉,猜出了贺震华的用意。
他们父子间的恩怨,积累多年。
贺震华的意思是,如果贺誉仍不接受和解,他也就不会去医院接受治疗。
是赎罪,也是破釜沉舟的试探。
试探他们父子,还有没有共享天伦的机会。
江蔚是外人,无法苟同贺震华的做法,又没立场让贺誉放下芥蒂。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这个道理,人尽皆知。
现在,只能看贺誉作何打算了。
贺震华以她为诱饵引贺誉露面,江蔚一开始觉得贺震华高估了自己在贺誉心里的地位。
可贺誉真的来了,江蔚又担心他们父子冲突,勾起贺誉的伤心事。
一看也知道,父子恩怨,错方在贺震华。
江蔚挺闹心的,又无计可施。
她的确安全无虞,但行动受阻。
整栋别墅她可以随意活动,可离开是万万不能的。
门口有保镖守着。
而国内的手机卡信号时有时无。
这地方又远离市区。
她之前跟徐曼和墨擎联系,还是踮着脚在后院的墙边举着手机搜索信号才成功的。
约莫过了两个小时。
楼下的管家来报,“先生,少爷到了。”
“到了就好。”贺震华身体一震,随即看着江蔚吁了口气,“走吧,你跟我下楼,当着你的面,他不至于犯浑。”
第197章 父子
楼下。
贺誉伫立在窗前。
黑衬衫、黑西裤,整个人气势凛凛。
明明沐浴在阳光下,却驱不散他身上缠绕的阴暗。
五年多未见,贺震华看到这样的贺誉,眸子里翻涌着浓重的情绪,让他并不似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平静。
江蔚走在贺震华的身后。
看到这样的贺誉,也是心头一凛。
贺誉的目光越过贺震华,直直落在江蔚的身上,“过来。”
江蔚抿唇,瞥了眼面色紧绷的贺震华,见对方稍稍点头,便径直走了过去。
贺誉拉过江蔚,面沉如水地打量了一番。
下一秒,拉着她就往外走。
贺震华急声唤道:“阿誉!”
江蔚也适时攥紧男人的手掌,“我东西还在楼上。”
贺誉脚步顿住,手掌逐渐收紧的力道,捏疼了江蔚,她却一声不吭,咬牙隐忍着。
“去收拾,我等你。”
江蔚喟叹一声,“嗯,你跟伯父……好好聊。”
贺誉冷嗤,“我和他没什么好聊的。”
江蔚安抚似的摩挲了下他的手背,随即上了楼。
客厅里,只剩下久未见面的父子二人。
贺誉浑身写满了抵触,掏出烟,想抽一根。
旁边胆战心惊的管家出言制止,“少爷,先生的身体闻不了……”
“让他抽吧,你先下去。”贺震华摆手,挥退了管家。
贺誉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凛凛地看向贺震华,“当年害死了我妈,现在你又想对江蔚下手?”
贺震华捏着拐杖,语气生硬地反驳:“阿誉,你母亲是自杀,不是我害死的。”
南华容,贺誉的母亲。
十年前因抑郁症困扰而割腕自杀。
贺誉点了烟,毫不留情地嘲讽,“没有你,她不会自杀。”
南华容与贺震华是标准的豪门联姻。
两人的婚姻相敬如宾,却亲密不足。
贺震华这个男人,年轻时也是享誉榕城的一方人物。
娶了当年的名门淑媛南华容,两人的结合羡煞旁人。
可惜,贺震华这样的人物,注定不是婚姻中的良配。
男人的劣根性所致,贺震华并不专一。
内有娇妻,外有美妾。
直至婚姻分崩离析,造成了今日无法挽回的局面。
过往的回忆总是带着刀子,把记忆里的画面切割的面目全非。
贺誉已经记不清他们父子上一次面对面说话是什么时候了。
这时,贺震华剧烈地咳嗽了一阵。
他缓了口气,双手搭在拐杖上,“阿誉,你母亲的事,我确实有责任。你怪我,怨我,但没必要把属于你自己的东西往外推,我所有的产业,都只会留给你,这本就是你的。”
南华容爱钻牛角尖,不然她也不会换上抑郁症。
贺震华自知有错,可哪个正常的男人,能受得了妻子没日没夜的盯梢。
甚至连车里都放了微型摄像头。
不分场合不分地点的查岗。
那段婚姻里,受尽折磨的又何止南华容一人。
这些,贺震华都没告诉过贺誉。
斯人已逝,追究过去本就没有意义。
贺震华眉眼间掠过极端的疲惫,“阿誉,你若实在不愿见我这个父亲,过了今天,我也不强求了。”
贺誉背对着贺震华,鼻翼微微翕动,“为什么把江蔚带过来?”
“她不来,你又怎么会来。”
“我和你的事,与她无关,你别动她。”
“我动她做什么?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卑鄙?”
这句话,贺誉没回答。
贺震华闭了闭眼,无声的沉寂在父子俩之间蔓延开来。
江蔚在楼梯口站了很久,恰好能看到贺誉背身而立的身影。
浑身透露着尖锐、紧绷、抗拒的姿态。
时间在沉重的气氛中悄然流逝。
直到贺誉手里的烟燃烧殆尽,地面落满了不规则的烟蒂。
他才冷声道:“有病就去医院,离我身边人远点。”
贺震华长吁短叹,“阿誉,我到底是你的父亲,不会害你。”
“那又如何,你想说什么?”
“不管你信不信,你母亲去世非我所愿,那都是意外。”
父子俩在楼下谈了半个多小时。
直到贺震华体力不支回了楼上,贺誉还如同雕塑一样站在客厅里。
不多时,江蔚来到他身边,“着急回去吗?”
贺誉眸底压抑着浓重的情绪,开口时,语气略僵硬,“这么快就被他策反了?”
他分明是想打趣,可长时间紧绷的状态让他的嗓音不太自然。
江蔚摇头,“我立场很坚定,跟你一样。你要是不着急,我就跟你聊聊三年前伯父帮我的事。”
贺誉浓眉一扬,“果然是他?”
“你应该早就猜到了吧。”
贺誉轻呵一声,先前想不通的细节,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他的确怀疑过当年时贺震华暗中帮助了江蔚。
但仅仅是怀疑,后来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他找不到贺震华出手相帮的理由。
江蔚拉着贺誉坐下,淡淡地开始叙述当年的事。
贺誉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神色不明,却没再提及离开。
江蔚说到最后,给了句总结,“其实伯父可以不帮我,他会出手,完全是因为你。”
贺誉喉结起伏不定,半晌,开口道:“帮人帮一半,还不如不帮。”
江蔚忍俊不禁,“不能这么说,我跟伯父非亲非故,愿意帮我,还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当年贺誉不懂情爱,只顾着与对手周旋。
他利用订婚转移了大众的视线,企图把江蔚藏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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