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要买健胃消食片也是真的。薛禹城这么一想,负罪感减轻了不少。
寻到地方后,杨纾凛简直感动到要飙泪。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熟悉的香味,可不就是她曾昼思夜想的秘制酱香肘子嘛。
明明已经断了念想好几年,结果竟然真让她在茶港镇给碰到了。看来,只有人走到了尽头,放下心里的担子,才会看到奇迹。
“就是这家!”她激动得抓着薛禹城又是摇又是晃,就差跳脚了。
待杨纾凛冷静之后,和老板聊了几句,才发现原来是当年如园老师傅的儿子。再一问,竟然是因为当年查出了重病,不得不入院治疗。
好在如今老人还健在,只是身体大不如前,再也不能干辛苦的掌勺工作。自己能承袭多少,年轻的小老板并没有十足的自信。
两人要了一份酱香蹄膀。
薛禹城见杨纾凛几乎下一秒就要仙女落泪,“就这么好吃?”
可杨纾凛眼里,与她重逢的不是酱香蹄膀,而是失而复得的人生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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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酱香蹄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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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禹城不得不承认,杨纾凛在美食探店方面,确实是专家。
小小的店铺,虽是新开的,但无论是周围的环境还是店里的布置,都让人提不起什么期待。然而,一筷子下去,他知道,要打脸了。
“我们是不是该拿点儿回去给大家分一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薛禹城吃到一半,越发觉得自己不该撇下大家来吃独食。
杨纾凛低头看了看面前盘里光光的骨头,转头朝老板吆喝道,“老板,你家送外卖吗?”
“今天是没有了。”老板瞅了瞅已经见底的锅,“明天行吗?”
“不着急,那就改天吧。”杨纾凛调转回来,冲着薛禹城说道,“改天我请大家吃,今天就是先来探探路的。你别心虚,我不是拉你来背着大家吃独食的。”
薛禹城没想到杨纾凛一语道破,“是不是觉得我特矫情?”
“是。”杨纾凛点了点头。
“什么?”前一秒顿感轻松的薛禹城没来得及收起面上的笑容,下一秒就跟不上了。
“是矫情。”杨纾凛以肯定的语气又重复了一遍,“不过,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再矫情也能接受。”
“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讲话能噎死人?”
“知道,”杨纾凛点了点头,“但我说的也都是实话,对不对?”
“你觉得我哪里矫情了?”
“你是不是太在意别人的眼光了?活得这么规矩,累不累?”
“规矩不让人累,不守规矩才累呢。”薛禹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守规矩不用动脑子,最省力气。”
“那你干嘛跟着我不守规矩?”杨纾凛抬头看着他。
薛禹城的心不自觉地动了一下,他想起来了,杨纾凛当年的外号是小妖精。她的眼珠很亮,就跟自带美瞳似的,目光流转,似乎一下子就能将人吸进去。
海州外国语学校大多都是小康和中产家庭出身的孩子,出于某种约定俗成的体面,一般不会给别人取这么直白的绰号。
其实,这个绰号最早是从校外传进来的。为了这个不好听的称号,他曾经陪陆迦南在和外校的几个学生打过一架。虽然陪打了,但其中具体的纠葛他并不清楚。
事后,他想了一下,自己没有追问的原因大概就像动物对于危险的本能感知,他不想卷入无谓的是非之中。帮陆迦南,可以。至于小妖精,就不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了。
薛禹城爸妈都是市里的领导,一个在政法委,一个在市政府。从小,他被父母教训得最多的话之一就是要守规矩,不要给人落下话柄。
之后没多久,陆迦南就出国留学了,独留他整天担心东窗事发被学校处分。打架他倒不怕,但万一学校把父母找过去,等回家来个混合双打,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虽然长了一张痞帅痞帅的脸,但在薛禹城的自我认知里,他基本上还是一个守规矩的人。即使在社会新闻频道干了这么几年,渐渐看惯了各种出离规矩的现象,他也没有觉得规矩是个坏东西。
是啊,他为什么要被杨纾凛牵着鼻子走呢?
他想起了上周送杨纾凛回家时,在她家楼下见到的那个男人。
杨纾凛并没有拜托他帮忙解围,但他还是主动撒了谎,似乎在杨纾凛做出反应之前,他就本能地生出了那样的意愿。
“你和你男朋友怎么样了?”他吃饱了,将盘子推到了一边。
“男朋友?”
“我见到的那个?”
“已经被我甩了。”
“为什么?”
“你干嘛对我的事这么感兴趣?”
“没什么,就是忽然想到了,你不想说就算了。”
“你相过亲吗?”
“相过。”
“相过几个?”
“好几个吧,我不记得了。”薛禹城确实不记得了。
“你就一个都没相中?”杨纾凛歪了歪脑袋,“就没有被你的脸迷住的?”
薛禹城隐约记得,那几个女生好像都是爸妈朋友或同事家的孩子,大多都白白净净,看起来都温温柔柔的模样,一看都是规规矩矩的乖乖女。
本来应该会是他喜欢的类型。
可是,他现在既想不起来她们的模样,也不记得最后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吹掉的。就跟一阵晚风吹过似的,掀起了一阵涟漪,但是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后来,从父母怒其不争的委婉责备里,他听出了,基本上都是女方嫌他太冷淡。既然感受不到他的主动,就不想剃头挑子一头热了。都是薄脸皮的姑娘,谁也不想主动发起攻势。
这么说,也没多喜欢他嘛,说得好像他辜负了她们的深情似的。薛禹城心里叫了几次屈,也就懒得再去了。
“她们嫌我不够热情。”薛禹城总结道。
“那你就热情一点嘛。”
“你就别操心我的事了,先把自己的事管管好吧。”
“薛禹城,你可真活该单身。”
“单身是罪吗?我觉得挺好。”
“嗯,不是罪,我也觉得挺好。”杨纾凛眨了眨眼,“要是我下次需要临时男朋友的话,可以找你吗?”
“下次?”
“比如现在。”
“你要干嘛?”
“你陪我去个地方呗。”
“可是已经十点多了。”
“你不去?那我自己去。”杨纾凛毫无预警地起了身,摇了摇手机,“饭钱我已经付过了,你可以先回去。”
“大半夜的,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在外面瞎晃?”薛禹城满是无奈地跟着站了起来。
“这才对嘛,吃了我的蹄膀,今晚就跟着我吧。”杨纾凛勾住他的手臂,将他从狭窄的座位上拉了起来。
“你等一下,我拿外套。”
“老板,钱已经交了,支付宝哈。”杨纾凛走到门口,和老板打了一声招呼。
“好咧,二位慢走。”
按照杨纾凛的指挥到达目的地之后,薛禹城顿时傻眼了。
要不是因为他是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而且还认识杨纾凛,他差点都要以为自己是被拐骗到了山沟沟里。
四围静悄悄、黑黢黢的,除了亮着的车灯,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沿途的土路上隔着好几米才有一盏光线微弱摇曳的路灯。
薛禹城打开了手机的地图定位,虽然已经出了茶港镇,但还在金泽湖沿岸。
“走啊,老薛。”杨纾凛在车门外招呼着,“怕我吃了你不成?”
“等一下,”薛禹城在座位旁摸了一阵,找到了一根手电筒,“我拿手电。”
“别担心,我带了。”
晚风吹拂,湖面在月色下轻轻摇曳,微波撞到了岸边的芦苇丛,迅速散开,发出哗哗的水声。适应了夜晚的黑暗之后,薛禹城才发现原来地方并没有很偏僻,至少站在水边还能隐约眺望到对岸茶港镇沿湖的点点亮光。
第二天就是大闸蟹开捕节,今晚的蟹农仍在紧张地为开幕式的准备工作进行最后的预备。
“今天的月色真美。”薛禹城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抬头仰望闪烁的繁星。
旁边的杨纾凛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赶紧补了一句,“我不是在借用川端康成的话表白。”
“我知道。嘘,声音小点。”杨纾凛做贼似的低声说,“脱鞋。”
“什么?”薛禹城觉得杨纾凛口里出来的话没法让他小声,但他还是尽量压住了嗓音,“你想干什么?”
借着月光,杨纾凛将脱下的鞋袜放在了一旁,她将及膝的裙裤继续向上挽起了一些,露出修长的大腿,“听到螃蟹吐泡泡的声音了吗?”
薛禹城噤声不语,风吹稻浪,沙沙的声响之下似乎确实还有不时冒出的噗噗声。
杨纾凛打开手电,慢慢向浅滩走了过去,然后立在原地不动,等了一会儿。
从水草摇曳之处和浅滩的泥洞里,一只、两只、三只,个头小小的小螃蟹成群结队地爬出来,朝着手电打光的方向聚集。
“来了!”她兴奋地转身,朝着岸上的薛禹城挥了挥手,“过来用你的手电照一下。”
薛禹城在高处用手电向水边晃了晃。
“不是啦,定住!”杨纾凛不回头,手在空气中舞了舞,“不要晃啦,笨死了。”
随着光柱固定,有的小螃蟹迅速躲回了洞里,也有一些像被施了定身咒似的。
“咦?”薛禹城弯下了腰。
螃蟹有趋光的本能,夜晚会向有亮光处聚集,但是它们又怕强光。
薛禹城手里的夜行专用手电瓦数高,猛一照,就会使逐光的螃蟹因暂时失明而定在原地。反应快一些的赶紧回转,反应不过来的就被光定在了原地。
杨纾凛弯腰,在清澈的水中捞了两把,捏着手举起了小小的螃蟹,笑着将手伸向薛禹城。月光照在的脸上,覆上了一层柔光。
“快看!”
薛禹城伸手接过,发现这是本地人称作螃蜞的小螃蟹,蒸炒都嫌小,农村人家经常会用来捣成蟹酱。
“你不下来?”
“这个怎么办?”
“丢了呗。”杨纾凛忍不住大笑,“怎么,你还要捡回去煮了?”
薛禹城朝着浅滩迈了一步,湖水立刻包围了他的脚踝,没有想象中那般冰冷。他举起手电,朝脚边照过去,两只爬行中的螃蟹立刻停住了,就像中了小妖精的魔法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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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蟹黄灌汤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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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气消散之后,秋意一天深似一天。人们在盛夏减退的食欲随着秋风一同回归,席卷全城。心里想着少吃点儿,嘴巴上却一刻也闲不住,秋膘就这样一层一层慢慢贴起来了。
这段时间,无论是如园还是江南稻,都比前段时间忙碌。做饭阿姨也来得少,因为很难赶上江菀柔和陆迦南同时到家,必然有一个得吃冷饭,还不如索性在外面吃好再回家。
这天,江菀柔早上跟着陆迦南一起来如园餐饮上班,在研发中心捣鼓了一天,晚上实在没有力气再加班。
差不多到了下班的点儿,她跑到楼上的总经理办公室,敲门进去,正赶上陆迦南眉头紧锁地在接电话,语气挺冲,“我知道了,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吧。”
虽说陆迦南不是没脾气的好好先生,但结婚以来,江菀柔在家里很少见他发火。不过每周两三趟来如园的时候,偶尔会见到陆迦南比平时烦躁的模样。
无论老板还是普通员工,谁都逃不过工作的折磨。
她有些局促地等在了门口。
“有事吗?”陆迦南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江菀柔走近了一些,“晚上一起回吗?”
“我现在要去我爷爷那儿挨骂,你先回去吧。”
“我没开车过来。”她想了一个借口。
“我找人送你回去。”
“我不想自己回去。”
陆迦南盯着她看了两秒,表情依然没有舒展开,“你确定?”
“是的,你走的时候喊我一下。我先下去收拾,你继续忙。”
一出门,见到小助理从旁经过。江菀柔拦住对方,轻声问道,“你们陆总今天心情不好?”
小助理朝着门的方向扫了一眼,“应该是供应商的事情吧。”
“吴老板?”
“各种各样的,他嘱咐我不要随便讲。”
“连我也不能说?”
“您还是直接问陆总最方便。”小助理笑了笑。
“好吧,你去忙吧。”口风紧是好事,江菀柔只得放他走了。
到了爷爷那边,才发现他老人家的怒气值比想象中高了不少,阴沉着一张脸,全然没了平时笑眯眯的慈眉善目。
江菀柔先是和爷爷寒暄了几句,挨着陆迦南在餐桌旁坐下来。
保姆做了一桌子螃蟹宴,清蒸大闸蟹、蟹粉鱼翅羹、蟹粉狮子头、蟹酿甜橙、蟹黄汤包……忙了一整天,明明胃里空空,但爷孙二人之间凝滞的空气成功地压制住了她的食欲。
“听说,你要把吴老板家的螃蟹给换掉?”
“这回,您又是从哪儿听来的?”陆迦南擦了擦手,举起手边的蟹八件,不急不慢地撬开了大闸蟹的蟹壳,送到了爷爷的面前,“你看,我们家的大闸蟹用的还是吴老板家的。”
陆迦南没有撒谎,大闸蟹的长期合作供应商阳临镇吴老板并没有被换掉,至少有效期间内的订单仍在照约而行。
不过,陆迦南确实有意在原有基础之上加入其他新的供应。为此,如园酒楼近期公开了下一年度的食材采购项目招标。
只要有意向参与竞标的商家,都可以按照要求提交投标和报价材料。等到截止日期,如园将对符合初选条件的商家的报价、规模、业绩等企业状况进行评估,依照评分标准择优确定明年的供应商名单。
照江菀柔在大企业工作的经验来看,这是标准的招投标采购流程,并无明显的不妥之处。
不过,对阳临镇的大闸蟹头号供应商吴老板来说,这是年轻、不懂人情世故的如园少东家以公开形式对阳临镇大闸蟹进行的羞辱。
江菀柔有点儿后悔,那天和杨纾凛他们吃过午饭之后,自己应该跟着陆迦南去阳临镇的。
虽然她去不去对事情的发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影响,但如果她有跟去的话,至少现在还可以作为了解经过的当事人,理直气壮地帮陆迦南辩驳几句。
“吴老板说,和我们合作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听说不续合同。”
“哪里会有没有竞争的市场呢,市场就是优胜劣汰的地方。”
“你说说看,你对他们家哪里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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