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若是没有月色是很难找到玄夕的这座小孤岛的。
染承在天上盘桓很久才找到玄夕的小屋子,落在地上没有丝毫停留的染承一刀劈开紧闭的门窗,人还没进去那愤怒声音倒是灌满了屋子。
“玄夕你个畜生!你跟紫安说的那是什么屁话!”
染承踏进漆黑一片的小屋,什么都看不见的他魔气一现点燃了那屋子里的两盏单薄烛火。
玄夕蜷在他睡了六千年的小木床上,锁在角落里的他还穿着紫安亲手为他披上的喜服,怀里捧着紫安的霞帔,头发被自己抓乱的他哭得满脸泪痕。
“哥,”玄夕望着不知所措的染承,手胡乱地抹了抹肿了的脸,“你帮我把星移,玄朝和小知叫来,我有事相求。此事事关四界,切记,阿辞不能知道。”
第145章 天命选了我,我定然不会躲的
“阿辞……她如何了?应该伤心坏了吧?”
玄夕已经脱了那大红喜服,把没了东珠的半成品平平整整地铺在床上,身着墨绿色常服的他还没有消了那大哭一场后的水肿。
“跟你一样,”染承面容僵硬,望着玄夕那张无助的脸说道,“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嘴里不停念叨着你变了,连你也变了。任谁去劝都没用,就蜷在床上掉眼泪。”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知大步跑到玄夕面前,一把拉住玄夕胳膊,“你最好给我现在交代,你没事提什么联姻啊!她最讨厌这个了!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
染承拉开撒泼的小知,一把拎起玄夕衣襟,“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解释不清楚我就把你舌头割了,让你又聋又哑,给我妹妹泄愤!”
玄夕根本不在乎那颈间力道,缓缓道来,“是我故意气阿辞走的,我没时间了。”
玄夕松开自己腕间绑带,把袖口挽了上去,蛟龙之雷游走在玄夕肉身上的痕迹触目惊心。
染承一惊,放开了抓着玄夕的手,连连后退了两步。
“这个东西叫黑曜石锥,上面乘着蛟龙之雷,这便是我这四十七日里为何可以如常人一般,伴在阿辞左右。”
在一旁的玄朝再也忍不住了,他大步上前越过染承走到玄夕身边,一把扒开玄夕衣领,那焦黑的锁骨让一旁的小知大声惊呼。
“蛟龙之雷是惩罚犯错鬼族人的,怎么会在你身上!你给我说清楚!”玄朝声音都跟着抖了。
“我除了音蛊,还中了髓蛊虫。”
伴着西海深夜的海浪声,没什么海风的小岛上只会让这个故事更加阴沉憋闷。
玄夕把玄子期的罪己诏和白旖的实录拿给四人一一查看,语气平静的他把那来龙去脉细细道来。染承四人不停地调整着呼吸,试图吸入更多的不怎么流通的空气来平复自己的心情。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那仙隐诅咒,音蛊大劫不都撑过来了!为什么要瞒着!”玄朝恨不得一拳打在玄夕脸上。
“玄子期用了一个月去找办法,最后只剩下了十几天才放下一切和白旖在一起。我不要像他那样,我要陪着阿辞。我带着她去人间,总觉得这时间就被拉长了。”
“那我们也可以一起想办法啊,你那鬼玺密匙在哪?你不能拿着了!”玄朝脑子转得飞快,想着一切他能想的办法。
“给你了又如何?”
“我才是鬼族太子,鬼族的事情不用你管!”
“密匙给了你,给了母亲,犼就会停手吗?夙星和白鹿就会放过我,放过阿辞?你难道我让我看着我的母亲,我的亲弟弟再受一次蛊虫侵体,过着这种无力回天的日子?!”
“哥!”玄朝再也忍不住眼泪,一声叹息之后蹲在地上咬着牙关抽泣。
玄夕无奈闭起眼睛,一只手轻轻放在玄朝头上,揉了揉那总是被他打的脑袋。玄朝负气蹲着一转,双臂抱着膝盖脸别向一边不再看他哥,只是眼神里全是心疼。
“朝朝,天命选了我,我定然不会躲的。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这所有劫数的源头,犼。”
玄夕正了正衣襟,把束腕重新绑好,双膝跪地行了大礼。
“玄夕跪求四界合力,杀掉犼兽,还天地太平!”
“说来容易,连玄子期这样的仙隐天神与白旖的玲珑心合力才能封印犼兽百万余年,如今的犼兽就算在封印之内都可连接夙星,蛊惑白鹿,与紫安打成平手。想杀犼兽,我们又有什么?”小知发出疑问。
“杀了我,让阿辞成为真正的四脉仙隐天神,便可一搏。”
“哥!”玄朝大喊,却被玄夕制止。
“我与阿辞如今用了青蛇胆才能躲过诅咒,可平分仙力,仙脉交融只能让我与她不用二选其一,并不是真正的仙隐天神。若在髓蛊虫完全发作,我献出鬼玺密匙之后杀了我,便可把犼兽放出,举四界之力杀之从而永除后患。而能杀了我这个四脉蛟龙的,这世间怕是只有一人……”
屋里的四人全部倒吸了一口凉气,连一直倚在角落默不作声的星移都站直了身子。
“她会疯的。”
星移的声线清爽,却带着绞心之痛的情绪。
玄夕早就红了眼眶,“不若如此,我便只能生不如死地做犼兽前锋。两日后,恳求各位一定把话带到,让阿辞杀了我,玄夕……拜谢!”
“你之前让我书信魔族准备兵力,让星移调派天马军,除了要找夙星之外,其实就是为了这最后大战,对吗?”染承望着眼前玄夕,心里五味杂陈。
“是。”
“你早就计划好了一切,之后带着紫安来到人间,你这一个多月是如何过的?”染承的语气越来越颤抖,最后的两个字被生生吞成了呜咽。
“帮我告诉阿辞,我知足了。多亏了她父亲,这一万年,都算狐王帮我偷的,如今用我换了四界,我觉得值得。”
“那紫安呢?你就不为她想想!如此重创你让她如何自处?”小知哭嚎着看着玄夕。
玄夕看向小知,眼神坚毅,“我可有说我甘心赴死?”
小屋里的烛光很暗,那两盏单薄的烛火微弱地亮着,仿佛是这没有亮光的无尽黑夜里最后的一点火苗。
“朝朝,你留下,我还有事情交代你。”
一番商议过后,见着屋子沉闷得让人觉得没有活人,玄夕下了逐客令。
望着星移走出去的背影,玄夕安顿好玄朝,大步追了出去。
“天君。”
星移听到玄夕的声音驻足。
“若是……若是我真的……那阿辞以后——”
“她用不着我照顾,更不会愿意嫁我的,”星移眼神里也泛起雾气,转过身来的他打断了玄夕,一字一句的说,“你要是真心疼她,就给老子活着。”
玄夕第一次在星移面前低下了头,他连回应的勇气都没有。
星移大步流星一把抓住玄夕的肩头,让他看着自己,“你既然招惹了她,就要负责到底。她若是因为此事疯魔了,我便屠了蛟龙一族泄愤。”
玄夕惨淡一笑,“现在的你倒是有点凡人姜崈的样子了。”
“姜崈为了烨楚辞做的,我星移也可以为了紫安去做,”星移表情复杂,捶了一下玄夕胸口,“你若是为了大义舍了紫安,我一定会把这笔账讨回来。”
“紫安有小知,有朝朝,还有你们这两位哥哥,她不会疯魔的。只是有一件事,你定要看住她。”
“何事?”
“她有朝朝和染承能放心托付招摇,我怕她,她会……”
“放心,我会看着她的。”
玄夕点了点头,“多谢你,星移。”
回到小屋的玄夕望着玄朝久久不知如何开口,二人都有些低迷。
“这件事情,记得要与母亲缓缓地说。”玄夕轻声嘱咐。
“嗯。”
“鬼族我自不必多嘱咐,你是鬼族太子,他日封神便可当上鬼王。要记住教训,不要重蹈覆辙。”
“嗯。”
“还有就是……照顾好你师父。”
“知道。”
“之前教你的那些菜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你师父老是说我做的什么都好,但其实她有自己喜欢的口味,每次做那几道菜她都高兴的摇头晃脑的。平日里给她打牙祭的小点心什么的,我都写好了菜谱,你等会儿拿回去。”
“嗯。”
“这是她平常最爱喝的山泉水的位子,是招摇山里面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山头的泉眼里冒出来的,那里桂花茂密,那水不泡都有桂花香。蜂蜜桂花茶的比例和烹茶时间我也写好了,与那菜谱一起给你。”
玄朝再也‘嗯’不出来,哽咽化成了肩头的剧烈起伏,坐在凳子上的他双手抱头把自己埋了起来痛哭。
玄夕看着那小屋地上一滴接着一滴的泪水痕迹,他拍着玄朝的肩头,声音也变得呜咽,“对不住哈,老是打你的头……你被打头的时候的委屈样子还挺可爱的……”
“哥……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为什么就不是我呢?”
“可能是因为我比你长得好吧,毕竟是玄家最俊俏的男人。”
玄朝本来满是泪水不甘的眸子被玄夕逗得哭笑不得,“这次让着你……下次我还是要跟哥哥争一争的。”
玄夕鼻息里带着轻笑,“朝朝啊,别怕。”
玄朝强忍着泪水点了点头,嘴角抿着的纹路都透着不舍。
“回去吧,记得帮我与母亲道歉,我,我不想再一次与她离别了。”
“好。”
“诶!还有,”玄夕突然想到什么,冲着玄朝喊道,“本来留了一半的太清黄玉和黑金碎珠子给你将来成亲用,那个黑金碎珠子如今不能留给你了,我有用。”
玄朝愣愣看着玄夕,玄夕摆了摆手,“赶紧回去吧。”
招摇山,紫安小屋。
紫安烂泥一样的靠在床角坐在地上,围着她的是倒了一片的各色酒坛。
望着这七扭八歪的狐王毕生珍藏,紫安突然想起了当时夫妻树下的桂花酿,玄夕那一副搬空酒窖之后的泄气样子。
“切……”
紫安一把把那十几个空酒坛扔到屋外,一片碎瓦落地的凌乱声音响起。
低头看向脚边碎瓦的玄夕背着双手挺立在黑暗之间,看着屋里的漆黑一片,满眼都是不甘心。
“阿辞,别忘了我。”
酒醉的紫安天旋地转的之间听到了玄夕的声音,她踉跄爬起,嘴上不饶人的她脚步歪斜着快速跑了出去,“还有脸来,你就是个浑蛋,你给我滚——”
空无一人的小院子的夜色有点寂寥,紫安的手搭在开满了九头黄木香的门框上一动不动。
紫安委屈的眼泪里带着酒气,狠狠关上了房门。
震掉了一头黄木香,跌在那地上。
一直躲在敖岸之山的白鹿手腕处的刀疤有些异样。
这是她养髓蛊虫的时候,那万蛊之祖的怨气在这位夫诸后人手腕上留下的疤痕。
犼通过往生咒控制夙星,在这封印处布下了绝妙的结界,竟躲过了天马军和魔族的多番刺探。
白鹿的手腕越来越痒,也渐渐红了起来。
“追踪之术?”夙星在一旁看着,冷言道。
而这时从天而降的珊瑚色仙气大势而来。
“玄夕?”白鹿大惊。
玄夕眼神狠厉,一身大红的他只是从脊椎处生出的蛟龙之雷缠在玄夕全身,与那手中的盘竹枪毫不犹豫地刺向夙星。
第146章 曾祖,玄夕办成了
夙星看着满身银电的玄夕艰难躲避。
玄夕的盘竹枪带着铺天盖地的戾气,每一枪都有着玉石俱焚的气势。从背脊生出的银色闪电好像野蛮生长的杀人藤,以脊骨为根窜出体外又快速以弧状闪电钻进玄夕身体每处。
因为这蛟龙之雷伴着剧痛而唤醒的意识让玄夕高挺眉骨拧在一起,四色瞳眸带着凶狠和必死之决心冲向夙星。
“你竟然还能自控!”
白鹿在一旁试图用那髓蛊虫控制玄夕,可玄夕气势太盛,竟然盖过那髓蛊虫的控制。
蛟龙之雷毫不留情的钻进玄夕体内,疯狂寻找着髓蛊虫末梢试图击溃那蛊虫。这四十八天里,他的焦黑伤疤从一个点蔓延至全身。如今正爬上玄夕的脖子和下颌,留下黑色树状痕迹。
脱离白鹿的控制的玄夕让夙星的反击有些吃力,玄夕如今困兽之斗,势必要将夙星杀掉。看来,他是知道了自己时日无多之后,想要帮着紫安除掉与犼兽连接的他。
看着封印之内没有任何反应的犼兽,夙星心底有些慌了。
“师父!”夙星大喊。
论这世上还有谁能招架得住这位四脉蛟龙,恐怕只有紫安和封印之内的这位上古凶兽了。
可犼好像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似的,根本不想帮他这个所谓的徒弟。
夙星躲着盘竹枪,暗道不好。如今犼兽根本不会帮他,还有不到一日的光景,犼将拥有另一个可助他登天的帮手,就是玄夕了。之前犼收他为徒,为的是封印之内不好施展,所以才用往生咒连接他的躯壳,与紫安一伙人缠斗。
如今眼看大计可成,犼出来后会缺躯壳么?
夙星身体上已经被带着蛟龙之雷的盘竹枪扎出了血洞,忍着剧痛的他还在艰难抵御。
“夙星!把鬼玺还给鬼族!”
玄夕这句话倒是让夙星双眼一亮,他冲着没什么动静的封印里大喊,“师父,救鬼玺!玄夕是来抢鬼玺的!没了鬼玺只有密匙也一样无法解开封印啊师父!”
敖岸之山上的红土开始震动,四周都是石子碰撞和植被抖动的沙沙声。犼从封印之中现身,鄙夷地看着夙星,用那千人千音的嗓子念起了往生咒。
夙星大笑,有种劫后余生的猖狂,也马上跟着念起了咒文。
一丝粉绿魔气和夙星内丹生出的红色魔气像毒蛇信子一样跳了出来,在那两股魔气上方飘着一些诡异符文。
玄夕停下了进攻的手,桃花眼里的四色脉路不停翻滚,在那全身的银电下闪耀如星辰。
犼和夙星的魔气在空气中交织,粉绿之色一下被魔气勾住,仿佛饿狼扑食一样地向夙星体内生拉硬拽。
强忍着身体剧痛的玄夕看着这两股魔气交织,符文渐渐变亮,嘴角终于勾起的他好像地狱里归来的厉鬼终于看到了仇家一样,笑得凛冽瘆人。
一个健步飞冲到那还未进入夙星体内的粉绿魔气,玄夕一把抓住的那闪着符文一样的红色钩子。身上的蛟龙之雷传到那魔气之上,闪电对准符文一字一字地刺去,符文随着闪电触碰瞬间瓦解。
“玄夕!你不是为了鬼玺!”夙星惊呼。
玄夕侧俯着的头一动不动,凶狠抬眸的他嘴角锋利,带着计谋得逞的猖狂。
“夙星,你是真的蠢笨。”
蛟龙之雷大势进攻符文,玄夕口中因疼痛而生出无尽嘶吼。蛟龙之雷顺藤摸瓜,迅速攀上犼兽的魔气,抓着往生咒符文急速奔向封印里的犼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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