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上都是营销部的。”丁瑶无奈地说,“做外贸生意的最重要的就是销路了,公司营收都靠他们,工作压力大辞职的不在少数。”
“所以这个部门辞职的人很多?”
“算是吧。”
“那楼红以前会发脾气吗?”江晓想了想又追问道。
“从前倒是没怎么见过。”丁瑶翻出了两份辞职报告,“这两位是营销部老人了,公司的大客户资源都在他们那里,这两位辞职楼总应该是挺生气的。”
“这两位的照片有吗?”方敬言问。
“有。”丁瑶从楼红的书架上翻出一张团建合影,“第三排第二个和第一排第五个。”
方敬言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女孩皮肤皙白,双眸明亮闪烁,如瀑布般的发丝垂在胸前,高挑的身形很是显眼。
这个人方敬言在卢凡和章敏儿的毕业照里也见过,他指着照片里的人说:“这是谁?”
“营销一部的负责人,辛妍。”
江晓随即掏出几名死者的照片放在丁瑶面前:“这几个人你见过吗?”
“这个,我见过,前几个月还来找过辛妍。”丁瑶指着卢凡的照片说。
第40章 一段不堪入目的影像
“你确定?”
“嗯,他来找辛妍那天我正好加班回去晚了,在公司门口看见两人拉拉扯扯的,这个男人还说什么求原谅之类的话,总之态度挺诚恳的。”丁瑶仔细回忆着说。
“辛妍是什么态度?”方敬言问,“如果你不清楚,也可以描述一下肢体动作或者是表情。”
“辛妍应该挺害怕的。我记得她一直躲着这个男的,只要这个男人碰她辛妍就会推开他。”
“辛妍平时是什么样的人?”
“业务能力很强,但是……”丁瑶叹了口气,“辛妍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我听她的组员说辛妍常年服用抗抑郁的药物。”
“辛妍现在在哪里?”
丁瑶的脸上露出一种凝重的表情:“辛妍她……今年8月初的时候就过世了,听她家里人说是抑郁症发作……跳楼没的。”
案件有了重大进展。卢凡、惠莱可能参与过同一个社团;惠莱和邓永学之间有大额转账记录;卢凡和楼红两人之间的关联点则是辛妍。一时之间和细碎的线索堆满了江晓和方敬言的思绪。
车内的语音播报响了几声,方敬言接起电话,是组里的线上会议。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何乐的声音也同时响了起来:“喂,晓晓姐我查到了,邓永学流水和惠莱的回款记录对得上,而且卡内的收入和支出也成正比,但是邓永学银行卡的消费场所和他本人的行程不对。”
“什么意思?”方敬言问。
“就比如今年三月在高须市有一笔男士用品的消费记录,但是同一时期邓永学却在国外。”何乐说,“像这样的出入还有好几笔。”
“邓永学的卡实际使用者不是本人?”通话里传出詹志信的声音。
“这么平凡的大额汇款我只能想到一个原因。”方敬言摩挲着手指,“惠莱有把柄掌握在别人手上,那个人在要挟惠莱。”
“但是那个人却很谨慎,即便是东窗事发也牵扯不到他身上。”江晓说。
“贪污、贿赂?”梁叶想到了几个可能,“一定是大事,能让惠莱身败名裂的那种。”
“和女人有关。”方敬言想起了之前一直被忽视的细节,“卢凡和惠莱都对女人有着超乎常人的渴求欲望,而且两人喜欢的类型也十分相似,腿长、肤白貌美、眼睛很大。”
“男人喜欢看美女不都是常态吗?”梁叶问,“方顾问,难不成你不看?”
“梁叶说的没错,更准确的说,是他们是故意隐藏对异性的渴望。”方敬言脑海中闪过惠莱的衣橱和卢凡藏手机的方式,“人越是强调什么,就越是害怕什么,他们害怕自己过往被发现,所以才要藏起来。”
“詹队,我们可能要去一次辛妍的大学。”江晓又补充了几句,“最好是直接接触非常了解辛妍的人。”
“好,我帮你们联系。”詹志信补充道,“对了,关于尸体缺失这一点你们俩有什么头绪吗?”
“暂时还没有,现在下结论未免过早了,我和江晓还有一些细节上的推理需要更多的证据支持。”挂断通话,方敬言扣好保险带,一脚油门窜了出去。
没过多久,江晓的手机上就收到了一条信息。詹志信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对接人叫廖勇,是辛妍大学期间的辅导员。
两人刚刚把车开到教学楼底下,廖勇已经站在了不远处的树荫里。一身灰蓝色的长袖T恤松松垮垮地塞进西装裤里,黑色的皮带将人明显分割成上下两节。
廖勇朝着两人招手,稍稍走近一些,江晓才看清那人的样貌。他比江晓高不了多少,亚克力黑框眼镜随着脚步在鼻梁上上下颠簸,右手握着用牛皮纸包好的教材,腰间挂着一串钥匙叮当作响,脚上则是一双洗得褪色的运动鞋,他从头到脚简直是照着中年教师的模子翻版印刷的。
“廖勇年纪也不大,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江晓记得,詹志信给的资料里,廖勇40还没到。
“又不是每个人都有我这样的品味,而且还是天生的衣服架子。”方敬言得意洋洋地刷存在感。
江晓给了方敬言一个白眼。
“两位是江警官和方警官吧。”廖勇满脸笑意,“高须市刑侦队刚才来过电话里了,鄙人廖勇,是辛妍、卢凡还有章敏儿的班导,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尽管问我。”廖勇像是很多年没和人说过话一样,热情的让江晓有些招架不住。
廖勇带着江晓和方敬言进了办公室:“两位喝茶还是咖啡。”
“不用麻烦了,廖老师,我们问完就走。”江晓按住了廖勇的手臂,“廖老师,辛妍和卢凡的关系好吗?”
“关系好不好我倒是不清楚,不过卢凡当年追求过辛妍。”
“辛妍拒绝了卢凡?”方敬言补充道。
“对,方警官您怎么知道的。”廖勇的眼神里透露出一种清澈的愚蠢,“当年这孩子可是花了不少功夫追求辛妍,还找过辛妍的闺蜜、室友,四处打听她的爱好。”
“不应该啊……”方敬言勾起唇角,“这么用心难不成一点都打动不了辛妍?”
“听同学之间说,辛妍好像不喜欢男孩子,所以才一直拒绝卢凡的。”
“同性恋?”江晓对于这个说法存疑,“是谣传还是确有其事?”
“这是学生的私事,我们做班导的也不好随意打听,不过这消息最早是辛妍的闺蜜说的。”廖勇仔细回忆了一下,确有其事地说,“对,是辛妍的闺蜜。我记得那个姑娘,是隔壁园艺专业的,叫……叫虞子衿,对叫虞子衿。”
江晓和方敬言心里咯噔了一声,虞子衿和辛妍的关系倒是在两人的意料之外。江晓继续问:“您认识邓永学吗?”
廖勇微微蹙眉,片刻后摇了摇头:“我没听过这个名字。”
“还有一个问题廖老师。”方敬言翘起二郎腿,“惠莱您认识吗?”
廖勇的表情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江晓没有给廖勇思考谎言的空间:“您知道卢凡和惠莱是朋友是吗?”
廖勇见瞒不过去,点了点头。
“他俩怎么认识的人?”
“校外的桌游社,两人都喜欢玩剧本杀,我们和兄弟学校举办桌游活动的时候,两人算是棋逢对手吧。”廖勇说着,脸色渐渐苍白,“我给你们看一段录像,但是你们尽量不要外传。”
廖勇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上了年纪的DVD,透过狭小的屏幕,江晓和方敬言看见了女主角辛妍,视频里她正被两个男人按在地上,浑身上下的衣服被一片一片扯成了碎片。
第41章 同谋
视频的两个男人正是卢凡和惠莱,他们将辛妍被困在昏暗闭塞的房间里。
起先辛妍拼了命地挣扎,然后是哭着求饶,剧烈的哭腔覆盖了原本要说的话,直至画面中的女孩知道无能为力,逐渐放弃,任由别人肆意玩弄。
江晓看见一具灵魂逐渐死亡的过程。
卢凡和惠莱并没有停手,他们一边作恶一边向镜头展示自己,狰狞的嘴脸刻在了江晓的眼睛里。有那么一瞬间,江晓觉得这两人死有余辜。
“拍视频的人是谁?”方敬言从画面里将思绪抽离出来,看向廖勇。
“这个我不清楚。”
“那这段视频怎么会在您这里?”方敬言起了疑心。
廖勇重重地叹了口气:“出了这档子事后,辛妍的哥哥辛远拿着DVD来学校要过说法。当时惠莱的父母怕事情闹大会儿子有影响,硬是找了一群人把辛远堵在了学校里,闹事的时候这段视频就留在了我这里。我一直没敢随便处理。”
“辛妍是不是在这件事之后就得了抑郁症?”
“是,当时还挺严重的,辛妍为此休学了好几个月。不过,毕业之后我又见过辛妍一次,那个时候她状态还不错。”
“辛远现在在哪里?”江晓问。
廖勇似是有苦难言:“幸远是专职司机,他们说辛远利用职务之便,用公司的车私下牟利,判了两年多,刚刚出来,但我想那应该是栽赃嫁祸。辛妍这孩子的家教很好,他哥哥应该也差不到那里去,我不觉得辛远会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他们……?”
“闹事的人。”廖勇又不敢把话讲得太清楚,“我只是猜测,没有证据。”
江晓和方敬言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这段视频我们需要带回去做进一步分析。”
“可以,我把视频导出来给你们。”说着,廖勇坐到了电脑前一阵捣鼓,“好了。”廖勇站起来的时候,腿脚一软。
方敬言上前服了一把:“小心。”
“谢谢。”廖勇连连致谢。
江晓和方敬言达成了共识,所有死者的共同点找到了,他们都围绕着这个叫辛妍的女孩——如果是报复,应该从辛妍身边的人开始查。
回刑侦队的路上,江晓反复翻看着手上的资料,紧锁的眉头从未舒展过。方敬言时不时地看向江晓:“你想到了什么?”
江晓翻到打上标签的那一页,下意识地挠了挠脖子:“凶手没有拿走他们的身份证件,是想让警方第一时间发现死者的身份,其实只要稍微深挖一下信息,就很容易找到辛妍这个人。有没有一种可能,凶手就是想让我们查到这几个人的关系。”
方敬言按下江晓的手:“别挠。会留疤。”
“大概是要下雨了。”江晓揉了揉脖子,看向车窗外的阴沉。
“你怀疑辛远?”
“目前看来不排除犯罪可能。”江晓反手托着下颚,心里五味杂陈,眼眸垂了下来:“毕竟,辛妍死于抑郁症……我之前参加过一次心理讲座,听说抑郁症自杀的行为往往发生在疾病好转的时候,真正的重症患者往往并不具备自杀的能力。从某种角度来说,哥哥会不会憎恨造成妹妹自杀的罪魁祸首?”
方敬言沉默不语,江晓回过头来:“你有别的看法?”
“如果是辛远,那么我提出的侧写方向是有偏差的,而且我们也无法解释邓永学、虞子衿、楼红为什么会死?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高学历或者是和死者具有类似的社会价值,熟人,身形精壮高大……”江晓一筹莫展,“条件并不是完全符合。”
方敬言抬起转向灯:“现在离下班时间还早。去一次辛远家吧。”
两人说走久就走,一个小时后到了辛远家。辛家在市区的一处老式住宅社区里,整片街区疏于管理,沾满泥水的垃圾零散地堆积在道路两侧,马路牙子上摆满了三轮车拖着的蔬果鸡禽,摆摊的小贩正用嗓门招揽生意,像是谁喊得响声音就是谁的。
“5号楼,501室。”方敬言看着手机上的地址找到了一扇仅能容纳单人通过的防盗门,顺着陡峭的楼梯爬到5楼,辛远家门上破了角的“福”字映入眼帘。
敲了好几下,屋内的人才慢吞吞地打开了泛黄的木门:“找谁?”隔着被网纱包裹的铁门,男人语气生硬地说。
“辛远,我们是警察。”江晓亮出自己的证件。
“哦,回访啊。”辛远见怪不怪,大方地打开第二道门,说着便跛着脚朝厨房走去,“上周不是来过了吗?怎么,我上你们重点关注名单了?”他拿起水槽里的青菜,“我现在找了一份兼职工作,也算是有收入,情绪良好思想端正,你们不用对我这么上心。”
“我们不是司法局回访刑满释放人员的。”
“什么?”江晓话音刚落,辛远立马回过头来,“那你们是干嘛的?人口普查?”
“我们是高须市刑警队的。”
“刑警?”辛远擦干了手,重视起两人的存在,“怎么,我犯事了?”辛远明摆着不待见两人。
“我们来是想向你了解一下你妹妹辛妍的。”方敬言的目光瞥向屋内,墙面支架上放着三张黑白相片,除了辛妍另外两个应该是二人的父母。看相框的款式,二老已经走了有些年头了。
辛远发现了方敬言的目光:“如二位所见,家里就我一个了。”
“你妹妹死的时候,你还没出来吧。”方敬言问。
“嗯,我在里头的时候收到消息的,街道派人处理好了我妹妹的骨灰。”辛远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悲伤的情绪,仿佛是用旁白般的语气在描述陌生人。
“你认识这几个人吗?”江晓拿出几名死者的照片。
看见邓永学和楼红的时候,辛远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直至看见了卢凡和惠莱的脸,辛远露出厌恶的表情:“这俩人死了?”
“你怎么知道?”江晓语速快了不少。
“废话,你们警察的查案流程我又不是不知道。”辛远把照片还给江晓,“排查死者仇家,那我应该是第一怀疑对象。”
“你最后一次见他们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方敬言问。
“很久之前了,在学校里见的。”辛远转过身去,再次摆弄起青菜来。
“上个月15号左右你在哪里?”
“在上班的地方,远达汽车修理行,公司员工、监控都能作证。不在场证明清晰,你们可以去查。”辛远把方敬言想问的话一股脑地回答出来,“我知道我嫌疑很大,但是你们大可不必怀疑我。”
“为什么这么说?”江晓问。
“人得认命。意气风发是抵不过别人的棒槌硬的,惠莱这种人我可惹不起。”辛远弯腰的背影像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杀人,要偿命。我要是死了,这房子就得被回收,那我妹妹还有父母就没地方去了。为了他们‘逢年过年’能回来看看,我也不会做那种傻事。”
两人一时之间接不上话来,方敬言问:“你的腿……?”
“被惠莱他老子派人打的。”辛远在狭小的厨房里来回挪动,“我没什么好说的,你们要是不相信,可以带我回去。”
“还没到那个份上。”方敬言指了指辛妍的房间,“我们能去你妹妹房间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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