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应了细细嘱咐笠哥儿,笠哥儿七岁也懂事了,见娘嘱咐板着一张与颜二郎相似的小脸极认真的说:“我懂,这便是爹爹经常和三姐姐说的的怀璧其罪的故事。”
一家子皆被笠哥儿极认真的样子逗笑,李氏拉笠哥儿:“走,去帮娘烧火,热些粥饭与你姐姐吃。”
母子俩去厨房开灶生活,一边用小炉子热了粥饭,一边又开大火把锅烧得滚热将碗里仅有的一片肥肉放进锅里,肥肉片在热锅里翻滚,肉香味在灶房里弥漫,李氏快速倒进一大碗咸菜,笠哥儿在一边看得直流口水说:“娘,我能吃这荤油咸菜吗?”
李氏眼里藏也藏不住的喜悦,爱怜的望着笠哥儿说:“自然是行的,这一大碗够你们姐弟三个吃饱的。”
自搬来这里家里就没有见过肉星子,这小块肥肉也要用盐腌了,吃个三五回,笠哥儿见了才如此馋嘴。
李氏照顾着几个小的吃饱了又烧水让翠娘与青秞洗澡换衣歇下,颜二郎见李氏轻手轻脚的从对面拉上的布帘内走出来,轻声问,“都睡下了。”
李氏微微颔首,眼圈微红说:“两人手脚都是磨出的泡,已没有一处好的,挑泡时都睡了竟是像不知道疼一样,此时上了药包好了,等结了痂该是没事的。”
颜二郎沉吟半晌拿着青秞带回来的酒又看了看,抿了一小口,才笑着对李氏说:“我也有些乏了,竟是睡一会罢。”
李氏牵了笠哥儿出来,掩了大门,将一切嘈杂之声都隔绝在外,室内静霭无声,院子里李氏拿了埋头做鞋,笠哥儿举着书小声摇头晃脑,阳光落在院子里,一地金黄。
颜二郎口中喃喃,父慈子孝,父慈子孝,我为子亦为父,轻叹一声,合上眼,竟也沉沉睡去。
翌日,阳光透过窗格落满了屋子,青秞醒来看见自己包得像粽子一样的手脚,撅起嘴隔了窗子看着在灶屋里做朝食的李氏撒娇道:“娘,做什么将手包这么紧,像个包子一样,丑。”翠娘也醒了瞧着青秞撒娇的样子,笑嘻嘻的说:“无赖丫头,就是这样的手才配得上你的针线呢。”
姐妹俩说笑了会子,翠娘先下床,脚往鞋里一伸,才觉得落脚处极柔软,穿上脚落地踩着也不觉得脚疼,细看薄薄的鞋底垫了厚厚棉胎,青秞那边也有一双同样的鞋说:“娘,你昨夜赶做了两双鞋,没睡吗?”
李氏端了菜进来安置了桌椅,过来拉开布帘,虽是敖红了双眼竟没有疲态,脸上更添了几份容光笑道:“早起眯了一会,心里欢喜睡不着,做鞋倒好打发时间。”
大约是前些日子卧床太多,颜二郎有了些精神就在院子里坐着隔着竹篱笆看远处的竹林,眯了眼似在思虑什么,一会又合了歇息。
王家大郎匆匆行来,手里提了个竹篮,意外的见颜二郎坐在院子里忙笑道:“二郎兄弟可是好些了,竟然能坐得了。”
颜二郎起身将王家大郎往院子里的椅子上让,王家大郎坐下掀开篮子里面是新做的炊饼和一碗炒好的咸菜:“自家做的,给孩子罢,我是来辞行的。”
颜二郎惊讶说:“大郎要去哪里?”
“我家大丫的典期到了,前些日子她便做主在仙鹤楼正店附近的巷子租了前铺后院的房子,我家兴哥儿在罗老爷家的甜点铺子里学了几年,如今也有些手艺在身了,准备在前面开个甜点铺子,也不雇人就是自家人操持了,后面的院子一家子挤挤也住得下,只是租金不便宜,一月总要一贯两百钱呢。
颜二郎忙给王家大郎道恭喜,又说了些甜水镇铺面房屋的事,王家大郎明早一家子就坐船搬去甜水镇了,并不想惊动太多人,这几年与颜二郎家走得近,故而来辞行,说了闲话,颜二郎又给王家写了王记甜饼铺的招牌,王家大郎道了谢,又说:“家里那些菜地还有些菜,若二郎家要吃时就自己去摘,那菜地也送给了颜二郎家种。
王家的菜地就在他家院子的后面,离着颜家不远,若是接了那菜地日日去收拾,难免要碰面,此刻还有些尴尬,便道:“我如今身体仍动不得,我家娘子操持家务也没空打理,便些过大郎的好意了。
王家大郎说话间要回去收拾,犹豫了会又说:“二郎,我虚长你几岁,有些话就直接说了,你一家子如今上无片瓦,下无寸土,这在沟子村讨生活殊为不易,还是要做些打算的。”说了便又客气几句就走了。
王大郎的话颜二郎这几日也在筹谋,要说颜二郎也读了十年的书,虽未中举,可若说去甜水镇找个十两八两一年的事做也不难,之所以这些年宁肯辛苦种田也不离开沟子村无非一个孝字,既不能为颜家光耀门楣,好歹可以做到孝顺双亲。
奈何一番苦心结果也不尽如人意,听了王大郎的一番话心里主意已定,只是还要等自己的谋划成真了才能与妻儿商量,若不成岂不叫他们空欢喜一场。
思谋定了颜二郎倒越发的着紧自己的身体,每日里除了卧床休息,便是坐在院子里看田园风景,家里的劳作一应交给了妻儿。
这日玉蕊扶着杜氏来了家里,说是要借李氏的一只银镯子,那银镯子原本还有一支簪子,不值钱是铜镀银的,就是李氏家最艰难的日子父兄也没卖了去,一则为其不值钱,二则为着是李氏亡母遗物,等家人把李氏留在了沟子村这点东西就成了李氏对家人最后的念想,自己也从不舍得戴。
不知蒋氏怎么知道了,有一年回娘家非要借李氏的银簪,李氏家原是离京都不远处的荥县,便是仿制首饰也大多是京都样式,很是精巧,李氏以为蒋氏是图新鲜,又说的借便就借了,等蒋氏从娘家回来只说了一句丢了,李氏背着人心疼的哭了几回,直到前年玉蕊及笄后,那只簪子玉蕊戴在头上,李氏也开不了口去争了,只想着等有了钱,买一只好的换了回来。
今次再借镯子,李氏就不愿意再借了,不过一贯在杜氏跟前顺从贯了一时倒不知道如何开口,站在那里一时低了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镯子借不借原本是件小事,玉蕊说的时候,杜氏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心里无非还是接着由头来看看颜二郎到底怎样了。
杜氏一向的在颜家说一不二,连颜顺德也一向是不违逆的,见李氏今日再三踌躇不肯应承,便心生不悦。
青秞看杜氏的样子也不是非要这镯子不可,大约是玉蕊怂恿着来借的,端了盏竹叶茶奉给杜氏说:“祖母请用茶,爹爹说竹叶清心明目,用竹叶泡茶,既省钱又可明目。“杜氏听心里微微酸涩,知道颜二郎只是没钱买茶叶哄着小孩子罢了,心底一软,难得的摸了摸青秞:”三丫头,在这里过得可好。“
青秞忙点头说:“很好的,祖母,这里安静很适合爹爹养病的,只是母亲做的午食没有祖母做的好,不香。”说完还去拽了杜氏的衣服说:“祖母,我有些想你。”
颜二郎不由得笑了:“秞儿,你是想祖母还是想祖母做的午食。”一句话倒惹得院子里一片笑声,杜氏也绷不住了,笑着指了颜二郎说:都做了爹,还是逗自己的娃。“心里也有些心疼颜二郎就说:”祖母明日就满满的烧一碗菜给三丫头吃。“
玉蕊看杜氏的样子心底暗喊糟糕,这镯子只怕要不到了,心急眼睛乱转一眼看到缩在李氏后面的翠娘,翠娘自那日起便有些怕颜顺德和杜氏,杜氏一来就缩在李氏身后一言不发。
故意从杜氏面前走过去拉了翠娘出来说:“二妹妹你一向和我好的,你帮我求求二婶婶,二叔和二婶最是心疼你的,为了你连祖父祖母的话也是肯驳回的,听说二叔还要去县里衙门告祖父呢,二叔真真的是疼二妹妹,哪里像我父亲,祖父说一他便不敢说二,且我借这个也是为了我哥哥的亲事和颜家好呢,祖母明日约了人来家里相看,说这家好,得了聘礼也能相助大哥寻个好些的亲事,如今颜家的日后的兴盛可就靠我大哥哥了,大哥哥好颜家才好呢,我最是听祖父祖母的话,可没有二姐姐的这般硬气的,是不是祖母,我最是听话。“说着还拉翠娘走到杜氏面前卖乖。
杜氏自然明白玉蕊是在挑唆,但说的也是事实,不欲再纠缠说:“二郎媳妇,去取了镯子来,又怕令颜二郎不愉发病,又说:“明日给大丫头用一日,后日你叫三丫头去取。”
玉蕊鼻子里冷哼,这镯子到了我手里你们拿得回去才怪。
第13章 镇里安家
翠娘却是明白玉蕊的意思,心里又气又怕一时没忍住说:“如此说,明日大姐姐也是寻个四十多岁的人,嫁去做妾了。”
“呸,做什么妾,他自然与我是年龄相当的,我怎么可能做妾,自然是三书六礼,明媒正娶了,你才是做妾的呢。”玉蕊说完忙住了嘴心知不好,狠狠瞪了翠娘又去偷看杜氏的脸色。
杜氏却只听到了翠娘说做妾的话,沉了脸站起来呵斥道:“你一个姑娘家口没遮拦,做妾这样的话也是能轻易出口,既是你娘教不好你们我便教教你,伸手便欲责打,李氏一步挡在翠娘面前,杜氏才懒得管是李氏还是翠娘一巴掌下去根本不留情面,李氏一个趔趄又站稳了,见颜二郎脸色变得不好,生怕才养好的身体又发病,再顾不得其他,只想打发杜氏二人先走,说:“翠娘,去取镯子来与玉蕊。”
玉蕊接了镯子哼了一声,说:“祖母与你们好说偏不受抬举,要惹得祖母生气才听,也是贱皮子,”杜氏见拿了镯子斜了颜二郎的神色心里有些烦躁便起身先出去,“蕊丫头,走了。”
将手里的镯子举到青秞面前晃了晃,脸上有几分得意,又有几分鄙夷,说:“说什么做妾的话,你娘可是我们颜家两斗黍米买下的,并没有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原本等二叔中了举,祖父祖母是要给二叔另娶淑女的。”
边说这话又边瞧了颜二郎一眼,说:“也不知道你们是运气好呢,还是运气不好,偏偏二叔考了一次又一次花了许多银子,竟没有一次考中,你们就得了这非嫡非庶的身份,既你娘是买来的,这镯子就是我们颜家的,我拿走了。”
颜二郎面色惨白厉声喝道:“滚。”只说了这一句便有些揣了起来,玉蕊见颜二郎的样子有些害怕,赶紧跑出去追杜氏。
颜二郎看着原本欢声笑语的院子顷刻间又是七零八落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最后的一丝犹豫也无影无踪了。
缓了缓心神笑着哄了妻子与孩子,自己带着三个孩子去竹林挖笋玩。
每日早晚一小盅酒,这般将养了三五日,颜二郎身体大有起色,心里的谋划也可行了,因与李氏说:“这山参须得炮制才最起药效,如今将养了几日我身体大好,不如去甜水镇找个老郎中炮制了山参,恐放的久了有失药效,明日便一家子都去甜水镇吧。
李氏凡事都是依着颜二郎,自然无不应允,及至晚间又叫李氏带些衣物,说不知道炮制山参须得几日,来回跑倒不如在甜水镇盘桓几日,见李氏皱眉,颜二郎便打趣道:“等我去摆个代写书信的摊子总能讨到生活的。
次日清晨一家子起了个大早,在家用过朝食,便从后面走环合村的码头坐船去了甜水镇,虽说远些,却更方便,船上的时间原本枯燥,一家子说说笑笑的倒是不觉得慢了,等下来船便直接去了惠民药局,那里是朝廷开的,且陈老郎中在甜水镇素有口碑,又与李氏相熟。
陈郎中倒不盼生意兴隆,早起坐在柜台里举了本药书打瞌睡,青秞走进来朝陈郎中交手见礼:“郎中早安,青秞有礼。”
那些日子,李氏与青秞早与陈郎中熟识了,陈郎中自然也知道青秞是个女娃,青秞嘴甜又乖巧,陈郎中也是喜欢的,见了青秞进来笑道:“小青秞,你爹身体可好些了,今日又来买参须子。”
青秞笑着指了颜二郎:“我爹爹好了些,来谢郎中往日的照拂。”陈郎中放了医书看柜台外面站了个三十上下的青年人,身形修长,面容清俊,一件灰色右衽长衫系了条折枝竹叶的麻白色腰带,正叉手作揖:“在下颜文宾,字谦益,给郎中请安,谢郎中关照。
陈郎中见颜二郎进退有礼顿生好感笑道:“些许小事何劳挂齿,今日可是要号脉?”
颜二郎笑说:“正是想请郎中号脉,郎中可否找个安静之所。”
陈郎中引了颜二郎往里走,又呵斥小徒弟:“是个憨傻的,来了客人竟不知倒水。”
小徒弟往日见过青秞,憨憨的笑了笑说:“大娘子,姐儿,哥儿们随我去里面院子坐吧。
及至进了屋颜二郎也不说多话,从包袱里拿出一只木盒子推到陈郎中面前叉手作揖:“还请郎中代为炮制。”
陈郎中打开盒子倒是吃了一惊:“这山参品相极好,看样子已经足有十年份了,又是才离了土不久,真是好物件呀,老头子倒是好久没看见这么好的东西,真是羡慕颜家郎君的运气,”边看又发现少了几根参须笑道:“想来是颜家郎君应了急的。”
颜二郎微微颔首笑着看了陈郎中不语,陈郎中见开始颜二郎要找安静所在便知道颜二郎是有话要说,此刻见颜二郎沉默不语,也不催问,便也只望着颜二郎。心里却有些期待,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经过了最后的犹豫颜二郎终是拿出了另外一个盒子,这回自己打开推到陈郎中跟前,也不绕弯子直接说:“这个陈郎中可愿收了。”
虽然心中略有期待,但终归是不相信的,等颜二郎真的拿出另外一只十年份的山参时,陈郎中心中雀跃不止,面上倒还只是平常颜色,拿过山参仔仔细细的探看会子笑道:“是好东西,这东西难得,老头子不问你东西来处,也不会与人透露一字,也不压你的价,只你要知道,也不能给你太高的价,毕竟这里是惠民药局。”说着伸出一个巴掌亮给颜二郎,“你看如何?”
颜二郎笑说:“便依郎中的。”陈郎中闻言哈哈哈大笑,忙起身去了内室,取了一叠银票过来,数出几张递到颜二郎面前,四张一百两的,五张二十两的,一目了然,颜二郎收了银票,又越约好明日来取炮制好的人参便告辞了出来。
出了惠民药局一家子先要去寻个落脚的地方,虽得了钱财也要仔细谋划,路过仙鹤楼正店颜二郎脚步略微停滞,犹豫片刻便带了一家子走进去,自有那穿麻白色短衫系腰带围裙的小厮上来迎客,“客官,住店还是喝酒?”
“住一晚,再点几个菜送到房间。”颜二郎说。
仙鹤楼正店住一晚价格不低,小厮接了这单笑逐颜开殷勤的招呼颜二郎一家去往柜台交款拿房号,小厮接过一个人字三十一号的房号牌递给颜二郎,又将颜二郎一家引至靠窗桌子边做下,朝里面大声唱喝:“十二号桌招待龙井茶一壶。”
声才停已经有个穿一样麻白色短衫的恭敬的端了茶送上来,在座一一斟满退下,这迎客小厮才将菜单递到桌中间的位置,并不是直接递给颜二郎,见桌子上坐的其他人都望向颜二郎才将菜单移到颜二郎跟前。
颜二郎未接菜单直接说:“清蒸鲈鱼,莲藕蒸瘦肉饼,要全瘦少油,那小厮听颜二郎说少油,腰又低了一分笑得更殷勤,再要个莼菜汤羹,芥菜鸡蛋,时鲜蔬菜一份。
等颜二郎点头示意后,小厮才直起身将右手里的摆布巾往左胳膊一搭又高声往里唱喝:“清蒸鲈鱼,莲藕蒸肉饼,全瘦少油,莼菜汤羹,芥菜鸡蛋,时鲜蔬菜给一份,地字号送餐。”
这里声音才停里面立刻有人接了唱喝道:“清蒸鲈鱼,莲藕蒸肉饼,全瘦少油,莼菜汤羹,芥菜鸡蛋,时鲜蔬菜给一份,地字号送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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