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回到熟悉的家里。舒瑶的强迫症发作,就算她比什么时候都更想奔上床好好睡一觉,但手脚依然不受控制地整理起了行李。大概是家里总有股熟悉的味道让人安心,他偏过头去看厨房里做饭的闪帆,发现他也一边打着鸡蛋一遍哈欠连天。舒瑶又转过头看到自己身边刚打开的行李箱,心头的放纵欲第一次压住了自律的风头,索性站了起来跑到厨房,拉着闪帆一起回来卧室。
“困死了,不吃了。”
“你也困?”闪帆有点意外:“你今天下午在飞机上才醒吧?”
“你怎么不算算我昨晚什么时候才睡呢?”
闪帆“嘿嘿”笑着,从衣柜里拿了干净的睡衣出来,两个人在空调房里就这么睡到了后半夜。舒瑶醒来的时候屋子里没有一丝光亮,睡前忘了调高的空调此刻依然兢兢业业地工作着,冷得两个人都牢牢躲进了被子里。她伸手去床头柜上够遥控器,刚从被窝里出来的胳膊正好迎上空调的冷风,吹得她冷不丁哆嗦了一下。
闪帆没醒,他是真的又困又累,不但前一天晚上没睡好,第二天在飞机上也没捞着补觉,大半时间里都在当舒瑶的人肉枕头,一动不敢动。舒瑶也没叫他,悄悄掩了门出去,准备在厨房里找点什么安抚一下咕咕直叫的肚子。
冰箱里还有闪帆睡前刚打散的鸡蛋,舒瑶翻出来两个还算新鲜的西红柿,又开了两小袋午餐肉,准备煮点挂面凑活两口。等水开点时候她忽然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熟悉,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和许成杰刚结婚的半年里总是这样。他应酬多,吃不上什么还经常喝酒,舒瑶就在家里掐着他回来的时间下一碗汤面给他暖暖胃,那场景确实还算得上温馨。只是这样的场景还没持续几个月,许成杰就对一次又一次逃避应酬的舒瑶有了不满,两人之间靠夫妻名分维系的这点温情也越来越淡,逐渐消散在一次次争吵中。
其实舒瑶已经很久都没有主动想起这个人了,许成杰这个名字带给她的那些痛苦和代价早就因为最近事情太多而被抛到脑后,要不是舒达提起,或许就会随着时间慢慢消失在舒瑶的记忆里,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故人。但家里这事儿一出,这个人的一点一滴又浮上脑海。舒瑶这才发现他做过的事情桩桩件件依然印在自己的记忆里,恐怕当年错误的选择要影响自己一辈子,很难摆脱。
夏天做饭实在是煎熬,煮了两碗面的功夫舒瑶就感觉自己有点微微出汗,回到卧室叫闪帆吃饭的时候被凉气狠狠兜了一下,打了个哆嗦。
闪帆迷迷糊糊的,但没忘记先在舒瑶侧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又把自己砸回了枕头里。
“起来啦,”舒瑶拉着他的双臂试图把他拽起来:“做了西红柿鸡蛋挂面,起来吃一口,你不饿吗?”
“真饿了。”闪帆这才从床的拥抱中挣脱出来,随手理了理头发拉着舒瑶走到餐厅。桌子上两碗汤面,闪帆看到依旧冒着热气的碗,去冰箱里拿了两瓶果汁。
舒瑶心里还想着爸妈想找许成杰帮忙的事儿,就算饿了许久,心思也没放在面前这碗挂面上,只是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送,根本没注意什么味道,直到吃完了才反应过来,开口问了闪帆:“味道如何?”
“稳定发挥啊。”
舒瑶点了点头,稍微抬了一下下巴示意闪帆把碗筷收拾进洗碗机,然后自己愣愣地坐在沙发上。过了好一会儿,对着厨房里收拾东西的闪帆大声说:“我发现自己现在越来越像你了!”
“什么?”
“一有事就挂在心里,不解决心里不舒服。你说我以前装傻逃避的劲儿都跑哪里去了?”
舒瑶叹了口气,横躺在沙发里。
第28章 豆干
闪帆愣了两秒,随即对着天花板“哈哈”笑了两声。
他也是最近才意识到自己学足了舒瑶装傻逃避的那一招。昨晚舒达打电话的时候,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完美的计划应对整件事,只好把舒瑶埋进自己身体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毕竟快乐一天是一天,打扰春宵的人才是真的功德尽失。
要是以前,闪帆必得逼着舒瑶当晚就在电话里和爸妈说清楚离婚的前因后果不可。
怪不得住在一起的两个人会越来越像。这么一想,自从舒瑶答应自己在一起,自己竟然再也没吃过以前那种没什么味道的营养餐。闪帆赶紧偷偷掀开上衣,生怕自己的肌肉也随着恋爱逐渐流失。
还好,没什么变化。
舒瑶还保持着一个生无可恋的姿势躺在沙发的三人位里,充满怨念地盯着天花板发呆。闪帆没催着她坐起来,只是让她枕在自己大腿上,两个人一起看着天花板呆愣了许久。
客厅只开了沙发旁的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最容易催生睡意。两人刚吃饱,看着白色的天花板都有点晕碳。舒瑶其实已经睡了够久,但还是扛不住这股催眠的氛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闭上了眼睛。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舒瑶刚醒的时候需要一两分钟给大脑开机,她盘着腿坐了许久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闪帆抱回了卧室。转头看了一眼床的另一边,空的。她不死心,又伸手摸了摸,可屋内冷气开得足,什么温度也没有。
闪帆醒得早,在厨房给两人做着早餐,看到舒瑶摇摇晃晃地从卧室里挪出来,赶忙脱了围裙过来抱她,试图安慰那一点因为自己没在身边而产生的的起床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舒瑶反而成了两个人中更嗜睡的那一个,每次一觉醒来看到身边没人,多少有点空落落的。她伸出胳膊紧紧环住闪帆的腰,把头在他胸口蹭了两下,把额发整得乱糟糟毛绒绒,更像只什么刚睡醒的小动物,相当可爱。
“几点起来的?”
“比你早了半个小时吧。去收拾一下,我按照教程熬了皮蛋瘦肉粥,等会儿来喝。”
闪帆从前很少喝粥,用他的话来说这玩意儿没有蛋白质也不含纤维素,更算不得优质碳水,根本没有吃的必要。但或许是因为经常手脚冰凉,舒瑶喜欢一切甜味或者咸味的粥,暖暖地喝进肚子里比什么热水袋都有用。闪帆和她在一起久了,忍不住也尝了两次这种自己从前嗤之以鼻的食物。
然后,真香!
早上还不算很热,开了一夜的空调让室内还有些冷气的余温。舒瑶把拖鞋踢到一边,光脚踩在地板上吃饭。几口下肚之后对面才传来闪帆小心翼翼的声音:“还行吗?”
“挺好的啊,”舒瑶笑着:“很有潜力。回头你要是学成大厨了,我就不用再做饭了。”
闪帆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本来怕太难吃,还打算在小区门口便利店给你买两个包子呢。”
“太没信心了。”
巡演中间休息的第一天往往没什么任务,《风华》的编导也不好意思让风尘仆仆的舒瑶和闪帆太过劳累,叫齐整个剧组大概顺了一遍剧情,然后便识趣地走到一旁为其他演员抠情节,让舒瑶和闪帆留在原地光明正大地摸鱼。
闪帆柔韧度不好,上学的时候每次都被形体课折磨得痛不欲生,而此刻他正把一条腿搭在把杆上,整个人以一种非常奇怪的姿势努力拉伸自己的韧带,呲牙咧嘴地侧过头看着舒瑶:“年纪大了,以前还能勉强压压腿,现在更要命了。”
“悠着点,过两天到我老家巡演,我可不想让我爸妈看到一个走路一瘸一拐的男朋友。”
“怎么,要给我转正啊?”
“你什么时候不算正房了?”
闪帆笑得夸张,一个不注意脚下没站稳,上面那条腿依然搭在把杆上抽不下来,几乎就要脸朝下摔到地板上。舒瑶眼疾手快,抢先往前冲了一步滑跪在他身前,这才让失去重心的闪帆没有直接摔到地上,而是被自己的上半身支撑了一下,留出了让他伸出双臂保持平衡的宝贵时间。
只是摔倒的那人似乎连着智商一起摔了出去,整个人就这么用四肢着地,撑在舒瑶身上,反应了半天也没回过神来。
“诶,”舒瑶有点尴尬,这毕竟还是在上班时间的排练室里,就算两人在角落里不引人注意也没有保持这个姿势不动的道理:“快起来,一会儿被人看到了。”
闪帆这才回神,起身之后幽怨地看了一眼把杆。
“怪不得杆子,你自己听了要见我家人就情绪激动,摔下来也正常。”
“不是,我怎么真有一种丑媳妇见公婆的紧张感?”
舒瑶靠在墙面上,听见这话不禁无声地笑弯了腰:“我紧张才对,又是离婚,又是带一个新的回去,怎么看我都不像什么省心的。不过你也要做好准备,我妈大概率会沉默,我爸就不一定了。除了对我发火,估计也会好好盘问你的家世背景,然后嗤之以鼻。”
“当初结婚是你爸爸逼你的吗?”
“算是吧,许成杰唱白脸,我爸唱红脸。至于我妈和我弟,一个不敢出声全凭男人做主,另一个就算不太愿意也惦记上了许成杰兜里那点钱和资源。”
舒瑶说得漫不经心,语气轻松得好像在陈述别人的故事。闪帆虽然也不是独生子,但家里好歹算得上一碗水端平,姐姐和弟弟在父母的安排中遇到了良人,都安安稳稳地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只有自己在大城市漂浮闯荡。好在离婚之后两个老人也意识到强扭的瓜甜不了,从那以后再也没催过闪帆发展感情生活。
和舒瑶比,自己实在是幸福。大城市和话剧团就像她逃离家庭控制的通道,而她就像为了脱离从前而扑火的飞蛾一般,就算舞台灯光下只有一瞬也在所不惜,只要自己的生活真真正正属于自己,她就满足了。
“你没想过直接逃跑吗?”
“跑?往哪里跑?”舒瑶有些自嘲地笑笑:“他们知道我在哪里工作,甚至许成杰都知道我住在哪里,当时团里正准备给我开女主戏,我舍不得剧团。”
“但最后那部戏还是因为你结婚了没开起来,对吗?”
“是啊,”舒瑶点点头:“女人在婚姻中真的身不由己。我本来特别受不了我妈在我爸面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劲儿,结果自己结婚后也不知不觉就矮了一头,感觉处处受制,又说不清楚原因。”
大概你是无意识中模仿了父母的相处方式。闪帆这么想着,却没说出来。转过头看舒瑶的时候,忍不住又在心里感叹她能养出善良温柔的性格实在难得,换做自己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结婚,早就一身戾气忧郁,更别说敞开心扉恋爱了。
舒瑶见他发呆,忽然话头一转:“其实我挺意外的,前两天你没带我去见你家里人。”
“本来是考虑过的,但我思来想去,感觉这么做多少有点逼婚的嫌疑。”
“是有点,”舒瑶笑了笑:“那我现在也有这种嫌疑咯?”
“虽然我求之不得,但确实没感觉到你有这层意思,”闪帆又把一条腿搭在了把杆上:“不过话说回来,到时候把赵丹阳叫上?她战斗力强,一个人顶你十个。”
舒瑶哭笑不得:“干嘛,世界大战啊?”
谁知赵丹阳听了事件原委激动得一蹦三尺高,不管舒瑶有没有想好,说一不二地非要跟着去。她是独生女,最看不得这种重男轻女的事情,自从知道舒瑶家里人的那股子德行之后就巴不得赶紧有个机会替天行道。舒瑶只好对着她念叨侠女啊侠女你冷静一点,然后狠狠挖了一眼把这事告诉她的闪帆。
真是非要搞成世界大战不可。
南方的夏天和北方完全不同。闪帆刚下飞机就被那股南方独有的湿热氛围包裹起来,整个身子都像蒙上了层水汽一样黏黏糊糊。如果说北方的夏天是个烤箱,那南方的夏天就是个蒸锅,多一度少一度都没什么关系,各有各的热法,都一样难熬。
舒瑶倒是很习惯这种天气。她没急着回家,反正家里人只知道演出时间,不知道剧团具体什么时候到,所以在外多晃悠两天也乐得清闲。酒店离家挺远,她不熟悉附近的路,索性把任务都放在熟练使用地图软件的闪帆身上,自己只顾着放轻松跟着他走,总能找到好吃的店。
“到底是谁老家啊?还要我来找路。”
“我老家啊,但我懒得动脑子。”
有点无理取闹,但实在让人没办法拒绝。闪帆笑着叹了口气,仔细放大地图寻找方向,试图找到舒瑶口中从小爱吃但是因为离家太远所以没怎么来过的简餐店。
那家店的门面很小,不大的面积里堪堪挤下了四张桌子。家具老旧但收拾得十分干净,店门口摆了个小炉子,上面煮着舒瑶最爱吃的豆干。店内没有空调,但好在风扇十分有劲,坐在里面吃饭也不觉得难熬。
舒瑶点了两种自己以前最爱吃的盖饭,然后又从门口的炉子上捞了三四块煮到入味软趴的豆干。店主是位慈眉善目的老人,笑眯眯地和舒瑶打招呼说好久不见,还从冰柜里掏了两瓶汽水放在他们桌子上,只说是送的,然后就跑到后厨催饭了。
“不是不常来吗,怎么老板娘还认识你?”
“我不常来,但是我妈常来,带我来过一两次,”舒瑶用起子熟练打开汽水瓶盖:“大概总和老板聊到我吧。”
“也是,你这么好看。”
舒瑶笑而不语,转头看向厨房的方向,目光正好迎上端饭出来的服务员。她把闪帆那份推到他面前,然后自己夹了一块豆干往嘴里送。
淡淡的咸味和浓烈的豆香在口中融合交缠,还是从前的味道。抬起头来看向店外,门口炉子旁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挑着豆干。
“谁啊?”
“我妈。”
舒瑶盯着她手上一大盒的豆干,声音里带着许多复杂的情绪。
第29章 偏爱
任湘今天穿了件宽大垂顺的白色短袖,正低着头让老板帮忙多拿几块入味的豆干,没注意四五步外的店里正坐着自己很久没见的女儿。她和舒瑶记忆里一模一样,总是把头发梳在脑后,一副任劳任怨忙碌着什么的样子,从来记不得抬头看路。
舒瑶稍微提高声音喊了一句:“妈!”
任湘这才抬起头来。闪帆转过头去看,发现这母女俩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舒瑶除了微微起节的鼻梁展示出了自己是个有主见的人,其他地方和任湘简直一模一样,一路的温柔相。见任湘走近时眼中有惊喜闪过,他赶忙站起身来准备打招呼。
“瑶瑶,哎呀,回来也不说一声,”任湘略过闪帆,径直走到舒瑶面前:“瘦了,肯定没好好吃饭。”
说完又伸出手捏了捏舒瑶的肩膀,从上到下看了两圈,总算笑了出来:“我们瑶瑶就是漂亮,挺好,把自己照顾得不错。本来想着明晚就演出了,结束之后你肯定会饿,提前买点你喜欢吃的到时候带上,没想到你这么早就来了。”
“团里一般会让我们提前一两天到。”
舒瑶没有任湘那么激动,只是像表示礼貌一样轻轻笑了一下,然后给闪帆使了个眼神。
闪帆赶忙主动伸出手打招呼:“阿姨您好,我是闪帆。”
任湘有些紧张,手忙脚乱地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然后赶忙和闪帆握了握手:“你好你好,你是?”
“额……”闪帆反应了一下,刚准备自我介绍说是舒瑶的搭档。结果旁边的舒瑶抢先了一步:“他是我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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