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有多言,星复的剑便已经刺了上去。
“诶诶诶,君子动口不动手啊,我话还没说完呢神君殿下,你好歹让我先把话说完再砍我吧!!!”
星复并未理会辞朔的狡辩,腾空放出一道灵力,便要将面前那个桀骜的少年锁在自己释放出的光圈里,辞朔大步一迈便轻巧地跳出了那道光圈,见星复对自己辞藻华丽的铺垫全无兴趣,便在匆忙中直接亮出了自己的主题:
“喂,星复上神,你想不想当帝君,你只要告诉我是或者不是,我保证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的。”
星复嘴角挑起一抹冰冷的笑,修长的剑尖不知何时再一次逼近他的身体。
“我对着头顶那轮月亮发誓,我说的每一句话可都是真心的。星复上神,我能帮助你成为天界至高无上的帝君,让你拥有掌控一切的权力,只要您一声令下,整个魔界都是你的附庸,整个三界都是你的天下,我没有别的什么要求,只要你把华宸交给我......”
“辞朔,当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难道不会觉得很荒唐吗。”
辞朔眸光一动,漆黑的眼底蓦然闪过一抹寒光。他一手捏着风斫的剑尖,浓厚的魔光如妖冶的紫晶般在他手中迸开,星复将剑身一扭,挥剑正欲破除面前那道诡异的魔光,辞朔却在这时收回了手,耳畔几缕银丝轻轻落下几道紫光。他将双手背在身后,额间布着细密的汗珠,他试探着往前迈了一小步,见星复没有任何反应,他像是预感到某种可怕的危机似的,又忽然停在了原地。
“诶,好吧,看来是我开出的条件不够诱人,算我理亏。”辞朔无奈摊手道:“看你这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想也是对这些身外之物全然提不起兴趣,既然如此,这帝君爱谁当谁当去吧,反正,在那个位置上坐着的人是谁,对我来说也不重要。”
少年脸上挂着一道畅然的笑,仿佛他在这世间的行止受不到任何人的阻挡。就在这时,乌黑的眼珠忽然锁定了星复手中那把身经百战、染血无数的神剑,眼底的笑意愈加浓郁。
“怎么,看到我这副放松警惕,浪荡轻狂的样子,怎么没有想着立马杀了我呀?”
就在这时,星复忽然放下了手中的剑,天边的那轮明月刚好升到最高处。
“如果你跪下来哀求我,本君或许会给你个痛快。”星复淡漠地望着辞朔的脸庞,眼底的色彩已和天边的月色融为一体。
辞朔望着那双他从未见识过的眼睛,心底蓦然产生了一缕莫名的不安。可即便如此,他也并未表现出任何的退缩,反而只是微微歪着头,浓黑的双眼中缓缓爬出了许多透明的纹路。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若是你让我做别的事情,或许咬咬牙就过去了。让我给你下跪,那可真是一件难事呢。”
说到这里,星复的手掌已然按上辞朔的头顶,似乎再多说一句话,他便会将面前这位阴狠毒辣的少年的头颅整个碾碎!
明明都已经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辞朔的姿态依然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一边说着,他一边摊开了双手,修长的指节自然地舒展开,纯然便是一副引颈就戮的姿态。
辞朔道:“好吧,我承认,上神您给我的压力着实是有点大了,我辞朔兢兢业业,如履薄冰了这么多年,若是就这么轻飘飘地死了,总觉得还是有些遗憾。上神,你先把手放开,咱们有话好说。”
......
“好吧,不松也行,”辞朔忽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反正,你应该也杀不了我吧。”
星复没有任何的反应,但辞朔隐约感受到压在自己手上的重量似乎减轻了些,在这刹那的停顿间,辞朔便马不停蹄地接了下去:
“如果我死了,你猜猜杜小姐会变成什么样?星复神君,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吧,哈哈哈哈......”
星复轻笑一声,而后又带着同情的语气应道:“嗯,我知道。”
辞朔道:“你也应该知道,无论你如何变出花样来救她,她也只不过是我手下的一具傀儡,神仙和凡人都不能成为眷属,更何况是你和她!”
说到这里,星复忽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辞朔已经隐约有些头痛了,即便如此,他还是喋喋不休地说了下去,仿佛为了说出这句话,他已经抛开了一切:
“上神,虽然我年纪比你小一点,但是见过的世面可一点都不比你少。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抱有太多幻想比较好,我知道杜小姐体内的毒已经解了,具体是什么办法,我的确不知道,但也没那么重要。不过有一件事情,你可千万要明白,现在维系着杜小姐的修为和法力的,是我当年在她身体里种下的幻紫晶,我既然可以让它出现在杜小姐的身体里,也就必定有办法让它彻底消失在这世上。若是你不信的话,可以现在就杀了我,看看她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
就在这时,辞朔明显感受到身后的星复停顿了片刻,也就在这时,喉间忽然涌上一股腥甜,几乎冲淡了辞朔此刻所有的兴奋。一道冰冷的寒流从他的头顶直直灌入,如疾风般流遍了他的四肢百骸,辞朔双手撑着剧痛的头,眼底透明的纹路慢慢透出猩红的血丝——
“星复,你给我施了什么咒!”
对方默然,突然收回了手,步风带起一阵凄寒。
“让你闭嘴的咒。”
辞朔几乎跪倒在地,清朗的月光深深审视着他狰狞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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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下山之后,星复沿着月光回到了营帐,拉开门帘的那一刻,杜若晴安静的睡颜占据了星复全部的视线。今日她睡得格外香甜,仔细看去,清甜的嘴角还挂着一抹浅笑。
星复轻声走近,抬手抚上她的发梢,见杜若晴没有任何反应,白皙的脸庞还带着一抹红晕,想是梦见了什么很开心的事情吧。深深望着杜若晴睡梦中的笑颜,星复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心中一动,不禁俯身在她额间落下一个滚烫的吻。
“晴儿,我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的。”视线在杜若晴的脸上流连,星复慢慢收住了笑意,只是忘我地欣赏着她唇角的微笑。
那日之后,关于辞朔的消息便在一夜之间传遍了南平,越来越多的人在战场上看到了他的幻影,事后的描述也愈加详细和统一:有人说他出现的时候,正是双方交战得最为激烈的时候,苍白的脸庞影藏在浓密的阴幕下,半遮的嘴唇若有若无勾勒出一抹弧度,像是在低吟些什么。没有人知道他低吟的内容,没有人真正触达过他身旁的残垣,光是注视着他身上纯黑的外衣,便会令人忍不住联想到这个世界上最令人作呕的事物。
整个南平笼罩在这样的恐慌中,就连晴澈的天幕都常常笼罩着黑云。
就在这时,南平突然派人来信,说是南平王感知如今战局艰险,仙门腹背受敌,恐有大乱,想要让天界与仙门几员大将即日一齐到南平城中商讨应对之策。从那封信的语气来看,南平王似乎还有什么难言之隐,字里行间都充斥着一股焦灼之意,收到来信的众人也不免开始担忧起来。南平王虽然年纪大了,素日却一直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精神矍铄的模样,不知他还遇到了些什么要紧事,竟会表现得如此忧虑。
“近日南平人心惶惶,躁动不安,想也是脱不开辞朔放出来的那些风声。”杜若晴淡道。
“话虽如此,他们的反应也未免有些反常了,”席鹭若有所思道:“作为仙门大族,背后又有天界庇护,按理来说应当不会对辞朔的威胁表现地如此慌张。我在南平待了这么些年,也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对辞朔的消息如此敏感,除非辞朔他捏住了南平的某些把柄。”
是时帘外正淅淅沥沥下着雨,整个大营都笼罩着一层湿漉漉的气息。星复、杜若晴同席鹭一同站在南平硕大的地图前,粗糙的表面布满各式记号,代表着这些年来他们在南平征伐过的地方。地图的西北部是一片崎岖的石林,是整个南平最为神秘的区域。石林表面的标记十分密集,几乎要被各种鲜艳的颜色填满,尽管如此,他们也只是迈入了整个西北部的一个小口,剩下的部分仍然是一片粗犷的荒芜。
星复道:“辞朔在南平待了数月之久,却迟迟没有露面,或许就是在探查南平的底细,席鹭所言,不无可能。”
也许,只有在见到南平王之后,他们才会得到有一个较为明晰的答案。
南平
几乎没有任何阻碍,星复等人便入了城。迎接的守卫身形清瘦,行动矫健,过不多时便带着他们来到了南平的内城。
同不久前相比,当前的雨势小了许多,青色的石阶被如注的雨水染成深灰,长阶两旁的多是用青瓦装饰。街上行人寥寥,许久都看不见一个人影,城中的气氛也并未如想象中那般轻快,反而像是在无形中被什么东西压抑着一般,透露出一股不属于南平的厚重。
这股气息,在星复他们看来反而有些熟悉。
星复身着鎏金玄袍,步履从容而稳健,漆黑的目光紧紧锁着面前那些侍卫的背影,一言不发。
杜若晴朝着四周张望了一会,两旁的房屋排布错落,大小不一,齐齐隐没在潇潇的雨幕中,越往前走,这样的景致就愈加稀疏。
“这位......兄台,我们还要走多久呢?”席鹭眼见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便忍不住问道。面前那两名侍卫听罢皆是默不作声,仿佛他们的任务只是给星复他们带路,其余的事情皆与他们无关。那两名侍卫脚步轻快,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清瘦的身形逐渐在暗幕中半隐半现,就像是两具麻木的傀儡。
又向前走了好一阵,其中一名侍卫忽然发出了一道声音,没有任何气伏的音调让面前这座冷清的城池增添了一抹诡异:
“快到了,再等等。”
说完这段话,那名守卫便忽然倒在了地上,僵硬的躯体渐渐发黑、腐烂、周身散发出一阵糜烂的气息。杜若晴将手收了回去,泛白的掌心盘旋着一抹若有若无的黑气,她望着那名同伴没有任何反应的背影,道:
“我只是推了他一下。”
唰啦——
另一具傀儡也应声倒地,干枯的血肉化为浓稠的黑水,过不多时,面前两具干瘪的尸体便彻底渗入了脚下的土地。此时,四周仍旧是一片寂静。
星复道:“看来南平城中的状况,比我们料想得要更糟。”
席鹭望着方才那两具尸体倒下的地方,道:“这两具傀儡死了,我们依旧被困在这座幻境里,仙门的那些将领也看不见分毫,看样子,重头戏还在后头啊。”
杜若晴收回了张望的目光,启唇道:“前面的景致似乎有些不一样了,这应该是他们原本想将我们带去的地方吧。”
语罢,长阶尽头忽然传来一阵异响,那道异响含混不清,难以辨认,似乎是由成千上万种不同的声音糅杂而成。这道声音初次听来如轰雷阵阵,不安的因子在雨中粘稠的空气里不停跳动,却又难以辨认出它们的来向。这一阵突如其来的异响极其粗粝地冲击着每个人的耳廓,仿佛想要将他们三个人困死在那个破败、残旧而荒凉的空间中。肉眼可及的长阶尽头扬起一阵厚重的尘土,大片乌泱泱的黑影如梦魇一般尖叫着向他们冲来。大片大片的黑影无形无面,四处溃逃,只要是他们的肢体触碰到的地方,都会立马化为一股浓烟,散发出如同先前那两具尸体一样的糜烂气味。这阵凄厉的嚎叫并不是由一个人发出来的,杜若晴他们从中听出了很多人的声音:老人的、孩童的、男人的、女人的声音齐齐交织在浓黑的阴影中,像是积压了千万年之久才终于得以发泄出来,像是迫不及待地要向面前那三个陌生人倾吐出自己难以承受的痛苦,尖锐的咆哮在空旷的远方不断放大,变本加厉地折磨着他们的神识,这阵激烈的,空前的呐喊甚至盖过了面前同样触目惊心的疾风骤雨——
星复反掌抽出风斫,凛冽剑身此刻激荡着傲人的剑波,阴沉的天边骤然降下一道道闪电,被闪电劈中的黑影都尖叫着崩解成虚无的灰烬。杜若晴手持千霆,头顶的那片天空不时闪烁着耀眼的白光,一下又一下炙烤着黑影扭曲的外壳。席鹭抬手施法,大片大片的黑影忽然被一层层精细的光网裹挟、切割,直至完全化为浓稠的死水。望着不远处那片如炼狱般的残状,席鹭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道: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他们身上虽然有浓厚的怨气,却看起来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况且这黑影越来越多,怎么杀都杀不完。这明显是辞朔特地为我们设下的虚障,故意将我们困在这里的!”
星复道:“不,他们不是虚障,我能看见他们的魂魄识,”语罢,凄厉的声音再次回响在他们的耳畔,这一次,刺耳的呐喊忽然像是突然变了个调,恐惧压抑成浓重的悲伤,他们真真切切听到的,是此起彼伏的哭声。
“他们,是南平城中的百姓。”
席鹭愣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场景:“这么多人,都”
都死了?
杜若晴突然收起了千霆,那些苦苦挣扎着的黑影重新聚合起来,用一种诡异的姿势朝着他们扑了过来。眼看着这团黑浪马上就要将他们吞噬,杜若晴突然催动灵力,将面前的这道黑幕炸出了一个不小的缺口。
“为今之计,只能先从这里越过去再说了!”杜若晴一鼓作气跃了起来,如水面的游鱼一般穿过那道迅速缩小的缺口,星复和席鹭闻言也跟着跃了上去,赶在那道缺口完全闭合之前脱离了那片苦海。
苦海的尽头,是一座日落之前的城。
星复和席鹭从那道缺口跃出之后,便自然而然地降落在这片坚实的土地上。看来在这里雨已经停了许久,苍青的石路上只能看见小块的积水。金色的斜晖随意洒落,路边的野草艰难地扭动着身体。城墙之外,是一片葱绿的山。
席鹭上前走了几步,伸手捏出一道符,那道符在他手上出现了不久便消失了,就在这时,席鹭方才转身道:
“星复上神,这里的确是南平城,只是我们似乎掉到了某个偏僻的角落......”
"不,这里是南平的行宫。"杜若晴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杜若晴一身素衣,身上沾了些草屑,清丽的面容略微有些紧绷,直到同星复他们会合了之后才渐渐松懈了下来。
说到这里,杜若晴便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席鹭本想问她为何会知道这些,却听见杜若晴忙不迭问道:“星复,你没事吧?”
从刚才开始,星复的眼神便一直锁定在杜若晴身上,他一边伸手拂去她身上的草屑,一边柔声道:“你衣服上有东西。”
......
“怎么了?”
杜若晴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而后便将视线投向了不远处的席鹭。
“额,那个,我是想问一下,你是如何确定的?”席鹭朝着四周望了一圈,道:“这里什么都没有,连一座房屋都没看见。莫非,这里是行宫的□□?”
杜若晴正要应答,却听见星复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看此处的设施,十有八九便是如此了。”
听了星复的话,杜若晴忍不住在心底吐槽了一番,而后开口应道:“我从那片幻境出来之后,恰好出现在一座宫殿背后,我本想上前一探究竟,就听到了你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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