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地叹息一声,靠在他脸颊边,低声:“陆铮年,你到底要什么?”
她自认做错了,一直在弥补:“你说不让我和严朔联系,我和他已经起诉离婚资产全都换成现金和严氏切割,分离干净。你说不想让岁岁接触他,我这几天已经给岁岁选了别的小学,还在配偶栏填了你。你说我不喜欢你,我找外教Eda,找班主任问我们高中的事,明明白白告诉你我喜欢你。你还想要我做什么?”
她说:“你说好不好?你不说我永远不会知道。”
陆铮年无端明白这回答就是我想要你喜欢我,像从前在高中时候那样,不要是替代,不要是妥协,不要是委屈你自己。
可他说不出来。只断断续续,眼神蒙雾。甚至不知道那句“我喜欢你”已经让他缴械投降。
“你欺负我。”
“你骗我。”
“怎么样才算不骗,不欺负你?”
陆铮年还想说话,她已经继续给他喂鸡汤。
徐晟回来。陆铮年已经完全被盛栀俘虏走一颗心,还在哑声试图反抗:“你现在就在欺负......”他说得急,呼吸慢慢变烫,是太累了的表现:“你明知道我不能对你怎么样。”
后面声音很低。
徐晟还以为盛栀对陆铮年做了什么。
盛栀看他一眼。“但我可以对你做什么。”
听着像威胁。
徐晟顿了顿,先敲门。
陆铮年张口想说话,说起来他后面才意识到他那时竟然是想告状的口吻,因为盛栀完全不客气,她就是知道她怎么样他都会无条件接受——但没来得及。
盛栀先说:“你们要给陆铮年转院的事,我不同意。”
徐晟一顿,苦口婆心劝:“盛栀,你已经做得够多了,陆铮年现在不清醒,我们是——”
“你们没有监护权,我和陆铮年订婚,去民政局后我就具有完全签字权,我想让他在这里继续治疗。”
徐晟一震,本能看向陆铮年:?!
陆铮年:“我不。”他说完,躲避她视线,张嘴:“我.......没有答应。”
盛栀看陆铮年。
他抿着唇不说话,她握着他的手指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看着他。陆铮年总觉得这时候心底的酸涩和从前如出一辙。
可从前怎样,他不记得了。
盛栀抿唇:“陆铮年。”
“你到底想怎么样?”
徐晟感觉自己眼睛瞎了,他想去提醒陆铮年让他清醒一点,猫有九条命人又没有,他还想把自己整死是不是?
陆铮年哑声:“我不适合你。”
盛栀看着他的眼睛。
莫名其妙的,陆铮年心跳加快,差点报警。他被她握着的手指也在发烫,好像很多年前一样。他莫名其妙就被她俘虏。后来很多年都作为盛栀的茧存在。
一见钟情,可以到这样的效果?
陆铮年闭眼。
徐晟得不到结果,气得差点摔门就走了,盛栀给他喂完鸡汤给他叫医生来,回来给他拆掉了一台检测仪器。可以轻松些。
陆铮年在她低头的时候轻轻说:“你就是,折磨我。”
他抬头。
盛栀:“不是你让的?”
陆铮年调整着自己呼吸,她俯身吻他一下,他立刻就白调整。
耳朵红成一片红斑,他感觉大脑烫得像要发烧融化,呼吸急促起来。
盛栀本来想教他深呼吸,看他眼睫湿润的样子,直起身:“不是优等生吗?这还要教。”
陆铮年双目失神,没料到她只是吻他一下他都这样,简直不讲道理毫无缘由。陆铮年攥紧她大衣。回忆起很零碎的片段。
他比现在更疯狂。缠着她逼看他自己的眼睛,记住他意乱的,为她流泪恍神的样子。
陆铮年狠狠闭眼,心条件反射一扯。
“你可以直接折磨死我。”这样的话在别的地方他也说过。但和欢、爱时的无法承受意义完全不同。
他就知道他不可能逃开。
就算死也得带着盛栀的烙印去死。
盛栀看着他的眼睛:“你不会死的。”十八岁的盛栀肆意妄为,什么都敢做,现在活过来就什么都敢做。
陆铮年抓住她衣袖,断断续续,“你不如直接折磨死我。”他已经本能感觉到会很难熬,会很痛苦。哪怕不知道这经验哪来的。
所以宁愿她直接折磨他,也不愿意再去相信她的承诺。
盛栀安抚地吻他几下,直到他不再说胡话,完全就把这当成他病糊涂了怨恨她几句的碎碎念。
但心里在想。
爱不就是互相折磨。
会折磨,也会铭心刻骨。有时候会让你灵魂都发麻、出窍。欢、爱不都是这样的东西。
都是无解的毒药。
都刻进她这样的坏人的灵魂。
是他先把生命寄托给她这个坏种。
是他先把灵魂都泡进这凄风苦雨里,直到十年生锈,把锈迹斑斑的爱和恨都融进骨血里,又来拥抱她冷血无情的灵魂。
那就只能拥抱她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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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觉得生锈的意思应该是:本来该全是自我的灵魂被腐蚀,一边痛着一边放任锈迹侵蚀内心,一直到再也还原不到没有被侵蚀的状态,所以他就只能全都锈掉。锈掉只能被扔掉为止。
爱而不得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是灵魂在生锈。(我在说什么)
第61章
徐晟去和厉择发牢骚抱怨,被他赶回来,现在一肚子火。在总助办公室看到沈霁,又忙迎上去。
沈霁一副早知他要说什么的样子,“徐总,现在不行,稍等,我忙完就来找您。”说完颔首。
徐晟气得扭头去看他背影:现在知道喊徐总?一个两个都是这个死样子!他不管了!
徐晟说不管,最后还是忍不住心软地开着车,去桐花区的陆铮年那栋别墅外围转圈。姐姐徐倩被他拿来当借口,在副驾驶处理工作,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
徐晟烦躁,试探他姐:“姐——”
徐倩:“滚一边去!”没看到她骂人呢!
徐晟:“.......”
到了靠近陆铮年独栋那一圈,徐晟赶忙放慢速度,徐倩也把合伙人惹的烂摊子收拾完了,长吁一口气,扬眉看向窗外:“这不是陆铮年家吗?”
徐晟看着那落地窗。手指慢慢握紧。
这房子,当初还是他帮陆铮年挑的。因为陆铮年和父母都不亲,当初他父亲再婚,他分到的只是几处偏远地段的房产,陆铮年刚毕业的时候都住公司里。
后来M&G融资,上市,徐晟觉得狠狠出了一口恶气,非要他在这买一栋房,因为盛栀和她父母原来就住这个小区。
装修的时候他就和装修队强调,一定要落地窗,落地窗,因为陆铮年这个人性子太清简了,一个大阳台他都不准备做什么装饰,徐晟就说弄个落地窗不好吗,到时候唰的一下都是阳光照进来。
后来他来看陆铮年的新房,整整六层就陆铮年一个人住,看到客厅安安静静地洒满阳光他忽然明白陆铮年为什么不喜欢装饰新房。
他住不住进去,对新房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因为他并不会真正生活在这里,因为这里没有他的生活。
但现在,徐晟下车,看到落地窗的窗帘被拉开,院子里还换了新的树种,陆铮年在落地窗前面泡茶。
岁岁一手抱着他的腿,一手研究着布娃娃,时不时地偶尔抬头看他,发出“哦”“啊”“嗯”一样的声音。
沙发上盛栀还在说:“你放那么多茶叶干什么?”
陆铮年就躬身,把茶水滤去,转头低声问:“我再重新泡一壶?”
盛栀:“又不是我喝。”
岁岁看出叔叔被骂,小声地蹭过去为陆铮年说:“妈妈,妈妈凶。”
徐晟这个时候走进来,才想起来要和主人说一声:“我看到门没关直接就.......”
徐倩悠哉悠哉下车,先和盛栀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盛栀抱着岁岁:“坐一会儿吧。”
照顾岁岁的阿姨给他们倒茶来,看得出刚到这,对环境还不是很熟,避进厨房去打扫卫生了,四个人坐着,竟然一时无话。
他们来之前陆铮年在吃药。
盛栀看陆铮年刚吃完药,把水放在陆铮年面前,他刚要伸手拿,那一下,岁岁忽然扭头结结巴巴说起来:“妈妈,妈妈。”
她按住陆铮年的手,似乎是想起什么,犹犹豫豫地又抬头看陆铮年一眼,小声嘀咕:“不许,不许。”
陆铮年没明白岁岁的意思,轻轻把她牵过来,结果她靠在陆铮年怀里,还怕被他抢走似的把那个茶杯端起来抱在怀里。
盛栀:“岁岁,过来。”
岁岁缩陆铮年怀里,冒出一双眼睛:“叔叔。不喝,不喝。妈妈。”她又使劲摇头。
盛栀带岁岁这么久,已经看懂了,把她牵过来看着她的眼睛。在岁岁心里,她对陆铮年很不好么?
她给陆铮年的茶岁岁都要端走。深怕她下毒一样。
盛栀直起身,陆铮年又伸手,和岁岁温柔地说:“岁岁,叔叔生病了,想喝杯水,你把手上的给叔叔好不好?”
岁岁捧着杯子在妈妈怀里又重新嘀嘀咕咕。过了好半晌,她被妈妈抱起来,才松手,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陆铮年手里的那杯水。
她断断续续张嘴:“生,生病。”哼唧。“不要。”
盛栀摸摸岁岁的头,低头轻声:“所以岁岁要照顾好身体好不好?不要跟叔叔一样,这么大了还三天两头往医院跑,妈妈会担心的,是不是?”
陆铮年眼睫一颤。
岁岁“咦”一声,一副很疑惑的样子。
她抱着妈妈脖子扭头看陆铮年一眼,发现陆叔叔的确还好好的,又看妈妈,一下子笑弯了眼,笑眯眯地去蹭妈妈的甜,嘴里不住地念:
“好,好。”
陆铮年笑了一下,去摸岁岁的头,盛栀把岁岁松开了。
没什么好待的,徐晟和徐倩姐弟坐了一回打道回府,徐倩对这个弟弟和陆铮年的事再了解不过,开了车窗:“不担心了吗?”
来的路上还唠唠叨叨,现在忽然安静了。徐倩睨一眼专心开车的徐晟。
徐晟没回答,只是面前景色飞逝的瞬间忽然想起那个画面。
那应该就是陆铮年梦寐以求的画面,他等了很多年才等到的家人。
陆铮年陪岁岁玩了一会儿。现在可以稍微跑一跑的小不点很亲人,拿着海洋球还要举起来啊呀啊呀地给陆铮年鉴赏一番。
盛栀昨天还靠着栏杆,端着牛奶在楼上看了一会儿,陆铮年往上看了几眼,没有看到人,轻轻地张开手陪岁岁玩了几下。
“哦?”岁岁对大人的情绪很敏感,停下来仰头看着陆铮年。
他蹲着,还是比她高很多,身材挺拔修长,风衣衬得他温良柔和,现在铺在地上。
陆铮年学她说话:“嗯?岁岁怎么了?”
岁岁坐在地上抛球,嘀咕:“妈妈。不开心。妈、妈妈。”
陆铮年心里一悸。停顿片刻,他放低声音:“叔叔去看看妈妈,岁岁在这里乖乖的,等叔叔回来,好不好?”
岁岁歪头。
等他上了楼梯,岁岁才低头看海洋球,又抬头去找那个杯子。然后摇摇晃晃起身去把那个杯子够下来。
阿姨抱她,岁岁指着杯子:“叔叔开心。妈妈不开心。岁岁,也不开心。”
她在学校里说了足够多的话,在家里话就少点,很少这样不断句。阿姨没听懂,岁岁却埋在阿姨肩膀上想叔叔可真奇怪。
有时候妈妈一给他喝水他就生病了,有的时候,他又会主动去找妈妈玩。老师说喜欢找一个小朋友玩就是交朋友。
叔叔是很想和妈妈交朋友吗?
岁岁低头看小汽车,小脚丫晃啊晃,突然又弯起眼睛笑,逗得阿姨哎呦哎呦地哄。岁岁也想和妈妈叔叔还有阿姨交朋友。
最想和妈妈叔叔交朋友。
岁岁害羞。
陆铮年没直接敲门,他怕盛栀在休息,看到房门半掩才想轻轻推开门看一眼,没想到就看到她回头。
她站在阳台上,穿着素色的毛织长裙,有件淡蓝色的披帛,被她放在阳台上了。盛栀端着酒,看他一眼,回头继续看热烈夕阳。
陆铮年不知为何眼睫一颤。他还没有找到恢复记忆的方法,面对她总是觉得心底无措和负疚,深深地疼。他想他可能辜负了她,又或者,很无力地不能为她做什么。
盛栀看得出来。所以她做什么他都对她很纵容。不转院也是,回这里也是。
夜风微凉。
盛栀举起高脚杯把里面的红酒液咽下去,,然后继续倒。瑰丽夕阳背景下,她的侧影和水波一样微晃。镀着夜色不欲她被其他人目光侵占的粼粼光彩。
她像水中一轮月亮。
陆铮年关上阳台的窗,本来想说她会不会冷,风来时披帛被吹起,他下意识抓住,一只手拦着转过身来的人:
很危险。
他侧身挡在她和阳台中间。下面是别墅的院落,一个池塘,一直有专人打理过,现在莹莹像一块宝石。陆铮年望进盛栀眼里。
盛栀让他思绪停滞:“有什么事吗?”
她又变得遥远不可触及了。
陆铮年按着阳台上那浅蓝色的披帛,轻轻:“是我又做什么错事了吗?”
盛栀看他一眼。
陆铮年眼睫颤动时她又转回去。“你高中身体应该很好吧。”
她看着酒杯:“当时高二运动会,你抽中三千米,都拿了第一名。”
陆铮年还没回答,盛栀笑了一下,淡淡的:“我忘了,你不记得了。”
陆铮年被这句话刺伤。
盛栀已经转身,拉开阳台的玻璃门,“关上吧,该吃晚饭了。”她没回头。
陆铮年被万丈夕光笼罩。
太阳已经落山了。
晚上岁岁闹腾了一下,睡得很快。她白天玩得很开心,陆铮年很有耐心,一直陪她抛海洋球。因为不用去幼儿园,她开心又上了一层,经常看着就要跌倒地,在客厅里撒丫子跑。
现在睡着了,反而像原来那个小天使了。
阿姨满脸慈爱:“小孩子就是长得快,我刚带岁岁的时候她才一丁点大,。一转眼都会跑了。”
盛栀也低头。她从没想过她会这样爱一个孩子,从她襁褓开始就把她融入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阿姨说抱岁岁回屋,盛栀起身:“我来吧。”她抱着岁岁上楼,走到一半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
陆铮年在楼梯底下,没看她视线,“你抱着岁岁不方便开门。”
黑夜像潜伏的使者,默默无声着,注视直到陆铮年推开门,打开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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