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看陆铮年。
“医生让我早晨去跑步。”
家里又不是没有跑步机。盛栀拉开椅子,“不去。”
陆铮年慢声细语:“嗯,那以后我带岁岁去跑。”
“.......”
她看着一大一小。
一个现在还只知道弯眼睛笑的笨蛋,一个病得随时随地都会发烧摔倒的大笨蛋。
他故意的?
盛栀端起豆浆喝:“随你。”
陆铮年坐下来给岁岁喂牛奶,岁岁开始有点叛逆了,喝了两口要抱着才给喝,陆铮年只好把岁岁抱过来,盛栀自己去倒牛奶,中途他还看了她一眼。垂下眼睫。
因为岁岁放假,他们一起去露营,在山坡上居然也远远看到他们高中,盛栀想当初一区二区的教学楼有这么高吗?
结果晚上半夜驱车回来。
盛栀已经躺下要睡着了,他还给她拿了热牛奶。盛栀喝不下,他还逼着她喝。“不能浪费。”
盛栀累得没力气:“走开。”
陆铮年只好把牛奶放远些,结果一不小心和水一起错手打翻,床上地上流得到处都是。
盛栀恨死他了:“你明天自己打扫。”
陆铮年哑声:“明天周末。”
盛栀眼睫一颤,刚想起身已经被他抱住:“周一再说。”
盛栀才不可能同意,她感觉会累死,而且她也不喜欢这么狼藉的样子,才回头,陆铮年吻她,低声:“还不知道会不会弄脏。”
他闷哼一声,盛栀狠狠踩他一下,他也只是声音更哑说:“说不定又会更脏。”
因为做了手术,陆铮年现在其实不适合剧烈运动,也需要在家静养,但身体好起来之后他更加莫名其妙,早上带岁岁出去晨跑,她没办法只能跟着就算了。
有时候午后在健身房,他也会突然就头晕无力,盛栀只能也在一旁练着守着。
过了几天,她终于发现不对:“你是不是诓我?”
陆铮年看她带警惕的眼神,伸出手牵住她的。
他也想说:“知知长命百岁。”
他不一定能活到那一天,可至少要陪完她至少十年。
岁岁上二年级了,会说的话多了开始喋喋不休,有一天她带着自己的画回家开始“妈妈妈妈”,然后又对着陆铮年,好奇打量几下,喊:“爸爸。”
陆铮年的菜都糊了。
他赶忙关火,然后去看岁岁。岁岁害羞地把画递给他,然后小声地说班级画画课,她画的《家》得小红花了。
陆铮年笑着任她亲。
第二天送她去上学,她拉着他到处去介绍:“老师说这是我爸爸。”
弄得老师有点尴尬,好像她是故意诱导岁岁喊陌生人爸爸的坏人一样。但这位家长却特地找她道谢。老师忙摆摆手,第二天上学,岁岁妈妈来了,送给她一盆花。
“是我自己在家随便种的。”
岁岁偷看几眼,小声嘀咕:“妈妈不浇水,爸爸浇水。”
“岁岁?”妈妈回过头。
岁岁立刻转头,扑向救兵:“爸爸!”
陆铮年把她抱起来。
岁岁三年级的时候,他们组织了一次运动会,陆铮年才登记好进来就看到严朔。他疲惫了很多,眼神里还是那股冷意,才走几步就被人拉走。
应该是严家的人。
陆铮年脚步一顿。
到盛栀带岁岁去见爸爸的日子,陆铮年垂眸,问:“需不需要问问李承。”
“嗯?”
他声音变轻:“严朔毕竟是岁岁的父亲。”
盛栀一顿。她觉得这句话有哪里奇怪,一转头看见岁岁已经收拾好的小箱子,还有他打包好的衣物。
他这次有股东会不能和她们一起去,盛栀都准备好当天就回来。
结果他一说,她忽然转过弯来:“你以为我要去见严朔?”
陆铮年眼睫颤动一下,知道自己小器狭隘得简直莫名其妙,但他确实不可能不在意,所以只能抱住她的腰,低声:“岁岁喊我爸爸,就是我们的女儿。知知,我们不再收购严氏的附属公司了,你不要再去了好不好?”
每一次,他都想起那次离开。
想起那次分别。
他不想要第二个十年。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 。
盛栀眼睫微动,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他为什么想要知道那十年发生什么,为什么想查岁岁出生时的情况和身世,为什么在知道她被严朔误导欺骗的时候痛彻心扉。
他一直以为,岁岁是她和严朔的孩子?
他以为她历尽艰辛生下了她和严朔的女儿,所以受了百般委屈,几乎不可挽回,是吗?
盛栀呼吸变重了。
陆铮年眼睫潮湿:“我会好好做好一个父亲,知知,不要去找他。”他知道不应该,无法控制他嫉妒。
不要去。
盛栀闭眼。
她松开他,转身去书房里拿出一个匣子,让他打开看。
陆铮年打开,看到她和她姐姐的合照,还有岁岁的出生证明。盛栀的声音很遥远:“国外对于这些关系登记比较宽松。”
陆铮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看向她。
盛栀抿唇:“我以为你知道,我以为——”
她被他紧紧抱住。
盛栀怔了一下。
陆铮年呼吸只平缓一瞬,就变成潮湿的滚烫的水汽。他哑声:“岁岁不是你的孩子,所以。”
所以,她没有受那些生子却不被严家看到照顾的委屈。没有经历十月怀胎的辛苦。一个人举目无亲。没有被迫去扶养一个欺骗中诞生的生命。
岁岁也是爱里面出生的孩子。
所以,岁岁的父亲是......
他看她。
盛栀:“他已经去世了。”
陆铮年眼尾发红,低声:“我会把岁岁当成自己的孩子。”他捋她的发丝:“当成我们的孩子。”
这一点不会变。
他只是有些庆幸。幸好。
岁岁不是被父亲忽视的孩子。
那些痛苦,她也没有经历过。
陆铮年心里酸涩。这一刻,很难不成为有神论者。祈祷和感谢上苍对她还算宽和。
盛栀:“岁岁是我和严朔的孩子,你也不介意?”
陆铮年只低声:“岁岁是你的孩子。”
是她辛苦养育长大的宝贝。
他会做好这个父亲。也会永远保护他的家人,家庭。让他们不重蹈父母的悲剧,也让她被亏欠的十年,如同乐曲跌宕的前奏,只是日后幸福快乐的序章。
他们,陆铮年和盛栀的序章。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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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累(瘫)
第72章
徐晟请陆铮年吃饭当天,没看到盛栀来,他条件反射地脚步一顿,转头就想问陆铮年:人呢?
看到穿着小裙子的岁岁,哦,岁岁。
等会儿,岁岁?
徐晟把陆铮年拉到角落:“你怎么只把岁岁带来了?”
陆铮年只来得及说一句她晚点到,岁岁就觉得房间里的叔叔阿姨都有点奇怪,扭头喊:“爸爸。”
陆铮年走过去,接住扑过来的小蝴蝶:“怎么了?”
李承把上来的酒换成果汁,自己拿了一瓶酸奶倒,看陆铮年几眼,没见过好友这么温柔的模样,笑了笑。
难以想象他在盛栀面前是什么样子。
因为岁岁在,没提起严朔,只是盖好酸奶,先礼貌地给岁岁一杯,得到一声软软的“谢谢叔叔”,他才把果汁端给陆铮年:“织心打算扩大重组?”
他现在在M&G,自己成立了一家科技公司,来往接触的都是这些事。市场上消息贵比千金,在这里只是朋友间的寒暄。
“嗯,”所以盛栀最近比较忙,别说朋友聚会,其实陆铮年都很少见到她,岁岁最近对爸爸也很不满意,因为他总是在她和妈妈视频的时候把手机拿起来,岁岁觉得爸爸在和她抢妈妈,“还在招人?”
M&G市值翻了一倍,其他人终于知道陆铮年手段有多么温和,这段时间已经很多人在筹谋请他回去,陆铮年没兴趣。
他在帮朋友做投资顾问,这样时间比较自由,她去哪里他都能跟着她去。
科技公司才成立,被不少人下绊子,李承应该很苦恼。怪他,李承根基不在这里,如果不是喜欢的人结婚,他不会过来。
李承淡淡笑:“随便玩玩。”
他总得找点事做。
岁岁去外面接妈妈,悄悄和抱他的陆铮年说:“叔叔在哭。”她已经改口,叔叔不再是不能喊别人的称谓。
岁岁还皱了皱鼻子,看陆铮年几眼小声嘀咕,盛栀进来恰好听清楚:“爸爸以、以前也经常哭。”
盛栀拍拍岁岁的头,她弯起眼睛要妈妈抱。
进门前盛栀说,看似在教训岁岁似地说:“岁岁,不可以在外面说爸爸坏话,知道吗?”
岁岁点头点到一半,陆铮年给岁岁戴上鸭舌帽,引得岁岁开始咯咯咯笑,盛栀抱着岁岁都有点抱不动,陆铮年接过去:“我来吧。”
盛栀看他。
他转开视线,轻声:“免得你一直教坏岁岁。”
岁岁别的不会,这个短语已经用熟练了,从爸爸怀里探出头来,念:“岁,岁岁,坏!”
徐晟听到,乐了:“你们就是这样教我们的小公主的,啊?这么小了,就开始背锅了?”
薛谧踩着恨天高姗姗来迟,她现在可是织心在外的形象代言人,每天忙得找不着北,徐晟摸了下鼻子,果然见薛大小姐不满道:
“说什么呢?我们岁岁多可爱啊,是不是,岁岁?姨姨抱抱,哎呦,真重。”
岁岁听到姨姨说她重了,可开心了,跟个小鹅一样对着爸爸妈妈扑腾:“妈妈爸、爸,重,岁岁重。”
她扭,甜甜地说:“岁岁是一颗小白菜。”
别墅里的人都笑了:
“不是,谁教你的?”
岁岁羞怯地埋在薛谧怀里:“老师,老师说小白菜高高壮壮。”
徐晟:“对,我们岁岁就是要长得高高的壮壮的,谁欺负你你就给他一拳。”
陆铮年拦住徐晟,垂眸温声慢语:“你和岁岁说什么呢。”
徐晟摸摸鼻子:“有感而发么。”
当时打严朔还是轻了。
盛栀在沙发上落座,接了一杯果汁对厉择笑笑说谢谢。薛谧坐下来和她说本来陈露也该来的,可是知道大多是陆铮年的朋友,就放弃了。
最后陈露叹一声:“也算是好事多磨吧,以后要顺顺利利的啊。”
薛谧原原本本转达了,盛栀问:“她现在去国外读研了吗?”
薛谧点头:“嗯,听说导师是个很厉害的博导。”她就不是读书那块料,想象不到二十七岁再去申请学位是什么情形,大概是真应了那句,人人都有光明的未来吧。
还有严朔。
其他人不敢提,不想提,薛谧不知道那些事,可没这些顾忌:“听说严家闹翻了,他们不想把遗产给严朔。”
她抱着岁岁,看到陆铮年伸手把岁岁给他抱,然后就看到陆铮年轻轻地哄岁岁吃果冻,还给她捂了捂耳朵。
薛谧:“.......”
盛栀:“然后呢?”
薛谧耸肩:“然后就吵架了呀。”
严朔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前段时间都不露脸,颓废得跟沾了什么脏东西似的,这段时间突然又支棱起来了,一定要拿到父亲的遗产。
陆铮年微顿,那里面有她一部分心血。
后来聚会结束,李承给他一张名片:“知道你还会回去的,她的东西,你当然该帮她要回来。”
陆铮年沉默接过,想问他打算去哪,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李承的前女友已经往前走,他还留在原地。
现在的李承和以前的他没有什么不同。
陆铮年去找盛栀和岁岁。
岁岁今晚玩得太开心了,饭桌上每个人都逗她一下,她在认识不认识的叔叔阿姨中间穿梭,一仰起头就有人喂她吃东西。
吃得饱饱的上车就睡着了,趴在妈妈身上哼哼。盛栀在给她揉肚子:“是不是吃多了呀,笨蛋。”
陆铮年上车,导航一家医院:“带岁岁去看看,待会儿该难受了。”
盛栀想了想觉得也是,折腾到夜间回来,岁岁已经睡着了,头发有些散了,盛栀帮岁岁解开发绳,看到陆铮年在泡牛奶。
她起身走过去:“真不明白你怎么这么喜欢喝。”
陆铮年转头看她,盛栀就转头就走了,不给他温声细语反驳她的机会。
陆铮年把牛奶热好,端在手里。
晚上的星星很亮,他们拉开窗帘,坐在一起看了一会儿,盛栀突发奇想:“我们去之前露营的山丘那住一晚吧,看看能不能在那看到校庆?”
他们都说高中有钱了,今年庆典会放烟花。
陆铮年没告诉她从一开始,这座城市的很多场烟花都是为她准备的,从日暮到清晨,从清晨到日暮。
“好。”
盛栀:“你还头疼吗?”
“没有。”朋友知道他身体不好,今天的饮料都很正常,还去冰。陆铮年前几天才去看过,哈迪教授再次邀请他作为试验者,因为他的痊愈堪称一个心理学上的奇迹。
可见有些心理疗愈过程真的很重要。新型病例也能趋于稳定。
陆铮年拒绝了,说他只想和他的家人在一起,而且他不认为他是一个典型的病例,很有可能会误导他们的研究方向。
“盛栀。”
他和她说,这个世界上可能很少有像他这样的人,这么偏执冷淡,欲、望深重。
可是两个人遇到一起需要几十万之一的缘分。而他能遇到他爱的人,更是这颗星球上几十万亿分之一的奇迹。
所以,他没有怨恨过。
父亲、母亲、她,还有岁岁,可能有蹉跎逝去,遗憾无法挽回,但回看过去,似乎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盛栀不同意他,靠在他肩膀上:“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回到高中。”
陆铮年低眸去看她:“嗯?”
盛栀闭眼,轻声:“告诉她不要害怕。你会遇到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陆铮年慢慢握紧她的手。
盛栀也握紧他的。
“你会义无反顾地爱上他,像他这样义无反顾爱上你一样。”
陆铮年喉咙滚动一下,声音低哑:“今天是什么日子?”他揉着她的手指,笑:“知知怎么这么疼我?”
盛栀抬头:“不是你让我可怜你吗?”
陆铮年眼睫微颤,低头吻她。
漫天的星光像一道勾勒但未成型的时空门。但如果出现了,陆铮年也跨不过去了。他被他的爱人留在这个时空里,连带过去的十二年,更多时光与过去,都是完整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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